《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节 本书名称: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本书作者:二汀 本书简介: 431厂里最近有件大新闻。 厂里离婚带两娃的施总工要结婚了,结婚对象是**大队的农村姑娘。 听说女方大字不识一个,跟施向明结婚就奔着进城来的。 传言让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都等着看两人笑话。 可事情偏偏与他们的期盼背道而驰。 王念和施向明结婚后众人才发现人家不仅认字,文化比厂子里大部分职工家属都高。 两个性格迥异的小崽子被养得香香软软,就连施向明也是肉眼可见红润了起来。 一家子生活不仅越过越红火,最后在数道艳羡的目光中风光回城去了。 这是一个1+1大于2的故事…… 养养孩子,做点美食。 这是三线厂里施向明一家的七零生活。 阅读指南: 本文家长里短为主,创业只是辅线,主要是互相治愈的一个故事。 女主有金手指。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美食 年代文 轻松 萌娃 先婚后爱 主角:王念 施向明 其它:三线厂内职工 一句话简介:小人物如何幸福生活 立意:收获幸福靠双手 第1章 长生公社遇熟人 文西乡,长生坡公社。 昨晚一场小雨仿佛让整个长生坡都笼罩在灰幕之中,王念使劲拔出陷入黄泥中的一只脚,忍不住叹了口气。 十里八乡认为最繁华的长生公社,其实破败得找不出一栋三层建筑。 两边清一色木板房,放眼看去低矮逼仄的屋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老人坐在门口屋檐下抽着旱烟,不时叫卖自个儿种的菜。 天空灰暗,人们穿着同样也是灰扑扑的,偶尔能见到有人推着自行车经过,至于小汽车王念反正是没见到过。 街上原本铺有青砖,不过走的人多之后地上敷了厚厚一层黄泥,变得又湿又滑。 好在天气热,大部分的人都卷起裤脚打着赤脚行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特别响亮。 今天是长生坡公社赶集日,许多人会趁机到公社购买生活物资,顺道也会带些自家的东西来以物换物。 三五成群,说说笑笑,虽然穷,精神面貌却是十足的好。 特别是街道尽头的供销社,买东西的人已经挤到门口,外边人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场景。 “你在门口看着东西,别一会儿好布都让人买走了。” 说话的中年妇女身穿灰色列宁装,一头齐耳短发,左右耳朵后各别了两个黑色发卡,使劲地拍了下王念肩膀。 说着,把背篓放到旁边一家人的门口,深深吸了口气,接着转身加入拥挤推搡的人群中。 王念对着空气点了下头,拖着背篓带子往边上移移。 左右看看没人,干脆一屁股坐到人家门槛上,单手托起下巴望着街道发呆。 穿过来四年,现在又对自己身处环境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这个时代类似于前世历史书上描述的七十年代,国家经济和社会都处于困难时期,人们衣食住行都需要凭票供应。 这不……就算手里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到抢手货。 原身也叫王念,今年刚满二十岁,父母在六岁那年相继去世,从小跟着大爷和大娘长大。 虽说没有父母,但比起文西乡下头几十个大队里的孩子,她幸运得能让许多女娃们羡慕。 大爷王和平是公社干部,大娘吴英是公社会计,两人都是吃公粮的干部。 家里只有个堂哥王勇,一家子宠着王念,从来就没让她下地干过活。 别人家的姑娘早早下地挣工分时她在学校读书,中专毕业之后也只在家里做做家务,不时帮着喂喂大队的猪挣点不足以糊口的工分。 也是因为如此,养得王念皮肤白皙身体娇弱,跟村里那些利索能干的姑娘迥然不同。 前世的王念则是完全相反,从农村一路打拼到大城市,十几年里什么苦都吃过,掌心老茧比一般男人都多。 就是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钱都没舍得花,王念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气。 “这下好了,肯定又便宜了那些亲戚。” 前世的王念同样没有父母兄弟,爷爷去世后老家房子立刻就被叔叔霸占,无奈之下初中刚毕业就进城打工。 真要论起来原身虽然出生在艰苦年代,却比王念幸运得多。 两人虽然名字相同,性格也完全相反。 原身早早就暗恋上了大队一个叫谢华的知青,没少跟人面前献殷勤,四年前无意间发现人家私下已经有了对象,精神恍惚之下没留神栽进了塘里一命呜呼。 王念穿过来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昏昏沉沉躺了一天,随着脑子逐渐清醒,两人的记忆也跟着融合到一起。 就此,那个王念就成了这个王念。 一直到王念满二十,吴英和王和平开始为她的婚姻大事打算。 村里二十岁还没结婚的姑娘没几个,王念有文化长得又好看,消息一放出去就有不少人找媒人来撮合。 要是原身,恐怕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阻止,她的人生目标是什么不清楚,但绝不嫁给农村人是百分百肯定的。 但现在她是王念,心里衡量一番之后迅速同意了相亲,但……得自己点头答应。 今天大娘带王念来供销社买新布料做衣裳,就是为了几天之后随时都可能到来的相亲。 “算了!” 脑子里乱想一通,发现都无济于事,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得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 至于现在…… 王念左右看看,终于又站了起来。 就在她找到碎瓦片刮胶鞋底黄泥的时候,吴英刚买到块时下非常少见的蓝色的确良。 一手交布票一手拿布,根本顾不上量一量究竟够不够,在周围人艳羡的目光中赶忙紧紧搂在了怀里。 听说城里女同志们都穿的确良衬衣,吴英脑海中已经勾画出王念穿上新衬衣之后漂亮的模样。 忽然,胳膊被人拉了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往边上歪了歪。 “吴会计。” 吴英转头看去,思索两秒后很快想起,这人是长生沟431厂的妇女主任黄秋红,前几年厂子里来公社里借拖拉机见过几面。 说起这431厂,吴英眼前不由大亮。 四年前公社突然收到上级命令,长生沟被选为三线工厂建设地,这里将成为安怀市国营汽车零件厂的新厂区。 而后不久浩浩荡荡开来几千人,就在山沟沟里建造起了个能容纳几万人的大厂区。 厂子未婚职工那可是介绍人眼中的香饽饽,能嫁进厂子里就等于端上了金饭碗。 “黄主任,你怎么来这买东西?” 431厂里不仅有供销社,还有厂区商店,可比长生坡的小供销社大多了。 平日里都是大家伙往431厂生活区跑,厂里职工们反倒是很少出来。 “厂里的供销社断货了。”黄秋红笑得无奈,示意吴英看自己怀里那匹同样的蓝色的确良:“都是为了家里孩子。” 好不容易挤出供销社,吴英这才得以回了个笑容。 “的确良买给儿媳?”黄秋红记得吴英只有个儿子,按年纪应该已经结婚,这么浅的颜色肯定是买给年轻姑娘的,所以随口就问了问。 “我侄女。”吴英笑,指了指正笑眯眯跟人说话的王念:“这不是想着说不定过几天相亲,得好好给孩子做两身衣服。” 黄秋红顺势看去,眉头下意识挑了起来。 一张俏丽的鹅蛋脸白里透红,唇角微微上扬,仿佛天生自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姑娘个头挺高,跟对面人说话时还要微微低头,但也因此能更看得清楚长睫毛煽动的样子。 这个女同志不像是村里的姑娘…… “我侄女长得还成,而且中专毕业,说媒的倒是挺多……” 吴英余光一直注视着黄秋红表情,虽没明着说什么,话里话外把王念好一通夸奖。 黄秋红微微点头,而后神色终于在听到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时有了变化。 “我家王念长得白净,就是地里的活儿不太成,可家务做得好,咱们大队食堂还想让她掌勺呢……” 这些夸奖的话里大部分都是真话,特别是公社食堂有意让王念去炒菜百分百是真。 说到这吴英也着实奇怪,大锅菜在王念手下弄出来就是比别人好吃,哪怕菜里就放点盐巴也是一样。 “倒是能干!”黄秋红脸上带了笑意,收回目光后起轻咳一声:“要是王同志还没有结婚对象,我这有个合适的人选给妹子参谋参谋。”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2节 “黄主任说的哪话,你介绍的小伙子哪能差。”吴英连忙接话。 可接下来黄秋红介绍的人选吴英还真没法昧着良心说满意,听着听着这脸上笑意就不由淡了下去。 一个离婚的男人还带着两个孩儿,吴英哪舍得让王念嫁过去当后妈。 “我家王念可还是未婚,黄主任你这……哎!” “婶子别着急啊!你听我细细跟你说,施向明同志虽然离过婚,可这事责任完全不在他……” 黄秋红的丈夫跟施向明还算沾亲带故,对他情况比较了解,说起来自然很是详细。 施向明的婚姻其实是一心想要早点抱孙子的爷爷瞒着儿女孙子所娶t。 后来施向明无奈认下了这桩婚事,还带着妻子一起去了城里生活。 不过没几年,施向明就跟组织打报告说要离婚,女方还到单位里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几场。 不知道真相的人都以为是施向明薄情寡性,只有单位领导在离婚申请时了解过真相。 妻子蒋凤……在外头有了人。 虽然最后婚是离了,但这件事在单位还是闹得沸沸扬扬,影响极其恶劣。 市工程院领导班子开会后决定只能暂时将施向明调到三线厂支援。 “施同志不仅人长得端正,那在我们431厂可也算是技术骨干,况且……”黄秋红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这才压低声音:“人家以后肯定是要回城的,以后你侄女可就是城里人啦。” 私心里,黄秋红甚至觉着施向明条件比王念还强上不少。 施向明在厂里大小也算是个领导,有学识有技术,前程根本不用担心。 而且他户籍还在城里,文件里写明是借调,以后还得回市工程院。 哪像他们厂里其他职工,户籍早已迁入文西乡,以后可没多少机会能回城里去了。 光是这一点,厂子里不少职工都托她帮子女牵线搭桥。 不过黄秋红眼光也高,入不了她眼的自然不会介绍给施向明。 直到今天遇到王念…… 第2章 凭本事不下地 王念这姑娘长得好看,而且有文化,和施向明应该能说到一块去。 关键瞧着就性格好,要是找个性子冲的,以后不晓得和施向明那大儿子要咋相处。 不会地里的活儿一点都不是事,反正厂子里也没多少地能给家属们种。 想到这,黄秋红又看了眼王念。 “多谢小同志指路,要不今天我可要白来公社一趟。” 老大娘感激地点头,伸手想提起放在地上的背篓,干瘦的身体晃了晃,硬是一点都没提起来。 “老啰……老啰……”老人摇头叹息。 王念见状,双手提起背篓边缘微微一用力,很轻松地便提了起来:“我帮您。”老人转过身去,边说谢谢边稳住身体。 黄秋红眼前又是一亮。 一背篓自家烧的煤炭,本想背到公社叫卖,要不是王念发现就立即提醒不能私人买卖煤炭,这会说不定早被人举报了。 “您先敲门五下,有人回话再说。”王念又重复提醒了遍。 老人久居山里,难免对外界的事不清楚。 想要私下卖煤炭,只能卖给专门倒卖物品的黑市,买卖还得对暗号,没人指点根本寸步难行。 大娘千恩万谢地握了握王念的手,转身慢吞吞地走下台阶,忽然又转身过来:“小同志你来。” 王念走过去。 “这个给你吃。” 一颗带着体温的鸡蛋塞到王念手里,大娘这才满意转身,王念一秒都没停顿,右手抬起将盖在背篓上的布轻轻掀开迅速又把鸡蛋塞了回去。 鸡蛋放现在那可是稀罕东西,王念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哪好意思要人鸡蛋。 目送大娘走远,王念这才转身。 不远处,黄秋红和吴英也结束了谈话。 两人的态度早已发生翻天覆地改变,吴英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答应相看,黄秋红则变得热情很多。 “婶子,我先回厂子里跟施同志提一提情况,你也跟小王同志好好说说。” 临走前,黄秋红又忍不住叮嘱了遍。 *** 长生公社,红旗一大队。 到家第一件事,王念脱下解放鞋换上布鞋就赶忙拿到水井边洗。 她就这一双没破洞的鞋子,可得爱惜着些。 吴英和王和平站在屋檐下嘀嘀咕咕说着话,两人表情几乎同步,最后都变成一脸为难的沉默不语。 王勇提着自己的解放鞋也来到井边。 “妹,帮哥也刷刷,一会儿哥要去接你嫂子。” 王勇去年刚结婚,嫂子张兰是个爱干净的利索姑娘,昨天娘家弟弟结婚回家帮忙去了。 王念知道大嫂有些洁癖,二话没说接过来就用丝瓜瓤刷鞋边的黄泥。 “你们去公社遇到谁了?怎么妈回来就垮着张脸。” “我不认识。”王念顺势回头瞟了眼,然后回想黄秋红的长相:“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临走时那个婶子还笑着挥了挥手呢。” 比起不高兴,大爷大娘更像是为难。 “一会儿去接你大嫂,回来给你带叮叮糖。”王勇抓起王念垂在肩膀上的辫子,用发尾扫她鼻孔:“就算这么大了我妹妹还喜欢吃糖。” 王念歪头躲开,作势要拿丝瓜瓤抹王勇脸,兄妹俩安静了就一小会儿就开始打闹。 王和平砸吧了口旱烟,透过缭绕的烟雾看向王念。 “让二妹自己决定吧!要是她不愿意你就找人托信回了黄同志的介绍。” “只能先这么着了。”吴英也叹。 这对象条件是没得挑,要是施向明未婚那肯定轮不到王念,就是城里姑娘们都得抢破头。 不过王念毕竟是未婚,要是真介意对方离婚还有孩子,他们当长辈的肯定支持。 两人做好决定,前脚王勇刚出门,后脚就把王念叫到了屋里。 “……” 王念听罢,没有激烈反对,也没有立马点头同意,反倒是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中。 初听心里肯定是有些抗拒的。 不过那种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陷入理性思考中。 在农村种一辈子地这具身体肯定承受不住,想要一辈子不婚,前世那个世界都步履维艰更何况是现在这个时代。 那么在所有走不通的路下,这位施向明同志无疑是最佳选择。 离异带娃都不是王念拒绝的必要条件,无论如何,人品才是最应该先考虑的条件没有之一。 想到这,王念点了下头:“我同意。” “你要考虑好,要是真嫁过去你就得看顾好两个娃,可不能半路撂挑子。”王和平语重心长地重复了遍。 王念又点了下头。 前世王念困难时期还做过住家保姆,白天看两个娃两个老人,晚上学习文化知识。 如此艰难都能抗下来,看顾两个娃倒还是轻松的事。 “好!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那我就托人回信。”王和平敲了敲烟杆子起身:“我去公社办公室瞅瞅,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 王和平背着手走出屋子,吴英哭笑不得地摇头:“你大爷就是心里不痛快,在他心里自家闺女那可是十里八乡最出挑的。” 王和平话不多,但对王念那是实打实好,心里不痛快也属正常。 “就是先相处看看,又不是见一面就立马结婚。”王念笑着眨眨眼。 要是歪瓜裂枣,就算那人是431厂长王念也点不下那个头,有时候……也不是非理智不可。 “你这丫头。”吴英摇头失笑。 夫妻俩纠结半天,没想到事情还真就那么简单,现在又不是以前盲婚哑嫁的年代,能不能成还得看两个年轻人自己决定。 “天色不早,你也快去食堂帮忙吧。” “晓得了。” 眼下全国的农村都是集体劳动,吃饭当然也是大锅饭。 王念成年之后没有下地劳动,还多亏了这手做饭的手艺,去生产队食堂煮饭就算了一个成年人工分。 要不说有门手艺比啥都强呢,就是村里最喜欢嚼舌根的妇女都没人多话。 王念换上旧衬衣,拿上围裙和帽子就出了门。 红旗大队下分五个小生产队,王念工作的是三生产队食堂,距离王家要走十多分钟。 现在正值春夏交替的时节,地里水稻涨势良好,稻田里时不时还能瞧见有泥鳅吐出的泡泡。 虽然大队今天全体休息,但走在路上仍然能看见有不少人劳作。 大队长胡春生是个活泛人,其他大队还严格执行平均主义时,红旗大队已经悄摸着让大家养猪养鸡了。 猪一头,鸡五只,其他家禽不能超过三只。 所以趁今天休息,好多人忙活着割猪草捡柴火,比起平时还要忙碌些。 “王二妹,今晚食堂吃啥?”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3节 走动间,牵队里黄牛吃草回来的邻居大爷高声问了句。 “听二柱哥说今天他们上山捡了不少耳子,今晚炒耳子吃。”王念笑回。 “耳子炒肉那才叫好吃,不晓得下个月中秋节咱们能不能分到肉。”放牛大爷随口嘀咕了两句。 吃肉……王念也想。 穿过来三个月,就落水头两天王和平去公社买了根大骨头熬汤,好了之后很长时间没见过油星子。 每年就过年每家每户能分到块猪肉,其余时候要想吃点荤腥,那就得看大队有没有多余份额。 王念记忆里红旗大队去年还分过鱼,今年不晓得能不能再分到。 想到这,王念不由感叹了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这就不得不提到到王念穿越之后所得到的一个金手指。 别人金手指狂拽酷炫吊炸天,可她的金手指说起来还真有些无力吐槽。 一个调料架…… 与原身记忆完全融合当天,意识多了个面积就二三十平的小空间。 空间里有个调料架,甭管西餐中餐,就算架t子上没看到实物,意识里一搜就能找到。 放在前世当然也能算个好东西,但……现在只能堪堪吃饱饭,哪有什么美食能用得上那么多调料。 这些天,王念用得最多的只有盐和味精。 “二妹,今天你徐三妹去431厂看电影了,一会儿先给她留点饭。” “给我家大娃子也留点,他现在就喜欢吃你炒的菜。” 没走两步,田边割猪草的叔婶又赶忙交代王念。 王念不下地干活整个三生产队都默认,累一天能吃上口有滋有味的饭菜,换谁都愿意多挖那么几锄头。 王念点头,一一记下。 吐槽归吐槽金手指鸡肋,可用了几次之后发现之所以是金手指,那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别看和普通盐巴差不多,味道就是比一般的好,再加上火候控制得当,一道油水炒菜都能下半碗饭。 三生产队的大锅饭是红旗大队里独一份。 沿着泥路走了七八分钟,一座老式的院子出现在眼前。 院子在大集体前是村里祠堂,后改成生产队食堂,谁家有个婚丧嫁娶也在这儿办。 院门口左右两边各蹲了个人。 左边的汉子浓眉大眼,一身黝黑皮肤看着很是结实。 “根生哥。”刘根生和王勇从小一起长大,两人结婚也是前后脚,至于右边的姑娘:“春花。” 名字略有些老气的姑娘其实和王念年纪差不多,是刘根生的亲妹妹,也是原身的好朋友。 吴英说村里二十岁还没结婚的姑娘里……就有她。 第3章 今天要吃饱 “王二妹!” 刘春花嗖地跳起,三两步窜上来拉着人,右手直接捂住了王念的嘴,刘根生也帮着拉住另一只胳膊。 两人架着王念就往食堂里走。 王念:“……” “来了来了!” 食堂里还不止刘根生兄妹俩,灶房门前蹲了不少人,生产队小队长肖河也在其中。 “肖河叔,干嘛呢?” 刘春花的手一松开,王念就奇怪地问了句。 “你小点声!”肖河竖起食指抵在嘴唇上:“万一让人听见今晚大家都别想吃饱饭。” 很快,王念就知道为何这满院子人都一副做贼似的样子了。 昏暗的灶膛边,放了满满一筐子菌子,右边木盆里乌压压一盆鱼,还蹦跶出了几条。 “哪来的鱼?”王念惊喜道。 刚才满脑子想着酸菜鱼,没几分钟这鱼就蹦跶到了面前,淡黄色的鱼尾一看就晓得肉质鲜美。 肖河笑:“前几天公社生产技能大比武咱们生产队不是拿了第一名吗!这是大队发的奖品,和平大爷没跟你说?” 奖状也有,但哪有吃的实在。 王念摇了摇头,更是不解:“那咱们躲着干什么?鱼又不是偷来的。” “要是其他生产队的来要,咱们怎么办?”肖河拧眉,其他几人连忙跟着点头。 二生产队三生产队来自一个村,有些还沾亲带故,要是你二大爷说要吃点鱼,难道还真不给…… 不过只要给了,那大家今晚就别想吃饱。 三生产队食堂……名声在外。 “鱼你准备怎么做?”刘春花插话进来,说着还舔了舔嘴唇:“这么多鱼咱们一家至少能分到一大碗。” 王念走到大盆边蹲下。 大部分是草鱼和花鲢,其中夹杂了几尾鲫鱼,每条至少都两斤多。 “泡椒鱼吧,再加点泡姜和泡萝卜。” 文西乡人嗜辣,每年都要专门种几亩地辣椒和姜给社员泡辣椒,平日早上从食堂打了稀饭回家就着泡姜下饭。 泡菜是不算入集体财产里的…… “成!那我去挨家挨户收泡姜。”肖河立刻接话道。 王念说煮什么就是什么,其他人完全没意见,而且说干就干。 肖河主动揽过动嘴皮子的活儿,其他人则是继续等着下面安排,就是以前食堂的掌勺师傅也戴好袖套主动杀鱼。 只要进了食堂,王念就是最大那个。 “鱼先劈成两半,剩下的我来,春花你和根生哥洗耳子,我去后边库房看看还有没有粉条……” 七八个人迅速按照王念安排忙活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夕阳西下,天空逐渐浸染上一层柔和的琥珀色,仿佛给成片秧苗都穿上了层金色绸缎。 村里一西一东都有炊烟升起。 位于东边的三食堂还没到打饭时间,天井里已经站了不少人,放眼看去有老有少,大家都齐齐看向正中间忙碌的几个人。 “咱们是不是来晚了?” 王勇和妻子张兰端着锅走进院里,瞬时被眼前这乌泱泱的人群吓了跳。 “早知道我就不换衣裳了。”张兰很是后悔。 好不容易见着点荤腥,要是因为换了件衣裳而没吃上,怕是晚上做梦都得悔青肠子。 许是肖河听到了大家的嘀咕,赶忙转过身来挥挥手。 “今晚鱼管够,大家别着急,每个人都有。” 有人不由笑着高声回道:“要是以前那少吃一块也成,可今天是二妹煮的鱼,我老娘都念叨了好几回。” 鱼是好东西,加上好手艺那就是锦上添花,谁都怕来晚了吃亏。 “就是,咱们从刚才起就闻着香味不知道吞了多少口水。” “谁说不是呢!” “我家娃子昨天已经想着过年让二妹给炖肉吃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笑着,王勇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逗得张兰忍不住悄悄捶了他一拳。 “拿着!” 把锅塞给王勇后,张兰卷起袖子挤出人堆。 “妹,还有啥要帮忙的不?” 王念抬头看了眼张兰,下巴往边上抬了抬:“嫂子切菌耳子吧。” 红旗大队背靠大山,一到春夏山里多得是各种野生菌和野果,没肉可吃时也是能给大家打打牙祭的好东西。 张兰边切菜边看向正往锅里放鱼的王念。 没嫁过来前听说王家有个娇滴滴的小姑子,生在农村却没有下地干过活。 用介绍人的话说就是——小姐身子丫鬟命。 那时张兰一家都担心王念要拖累王勇家上下,老娘那会儿还动了帮说媒的心思。 哪想到结婚了之后才晓得,王念不下地那是人家本事,而且根本没有半点娇滴滴的模样。 做饭好吃不假,关键人还不只是仗着这一点就让大队里没有她半点闲言碎语。 白天喂猪煮大锅饭,晚上还会教村里那些不识字的大人娃娃们认字。 要张兰说,小姑子比城里那些知识分子都强。 没瞧见村里的知青打完饭就回知青点,可没谁想着空闲时间给孩子们扫盲。 锅里的鱼骨头和土豆捞起来就装了满满一盆子,另一个盆就专门装鱼片。 最后撒上点辣椒和花椒粒,在众人齐齐吞口水的动作中舀了一瓢热油泼上。 刺啦—— 这勺子油要是放以前,估计大部分人心里都得念叨一声造孽。 但现在……没人想那么多,满脑子都是一点汤都不能浪费的念头。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4节 鱼起锅端到一边,又重新洗干净锅,这次就只敢挖了一小坨猪油进锅里。 香味持续飘散开来,亲眼目睹王念炒菜的过程无疑非常折磨人。 她纤细的手臂握着大锅铲竟然比大老爷们还利索,最后一把蒜苗丢进锅里翻炒两下,撒点点盐就能起锅。 意念一动,瓷勺子上雪白的盐巴瞬间多了层灰褐色胡椒粉。 海加尔胡椒,提鲜去腥的一把好手。 刚才腌制鱼肉时王念就发现这种独特的胡椒香气能让人头脑瞬间清明。 难道空间里的调料不仅仅是做菜,还有其他功效? 思索的这么瞬间,香气升腾。 肖河有些着急起来,生怕香味飘出去让其他人闻到,耳子还没起锅就赶忙招呼大家去打菜。 打到各家碗里才能放心。 大家乐呵呵地排队打饭,看到两大盆鱼,多多少少心里也安定了下来。 “家里老娘还等着,五爷就先回了!”最先打完菜的老汉笑得眼睛都眯成条缝,今天这饭菜得用扁担才能挑回家。 “晚上别忘记让桃花来家里认字。”王念笑着提醒。 “没忘!今天轮到我家出蜡烛,晚上我让桃花姐弟一起带着去。” 每周有两天王念要教村里的娃娃们认字,特别是年轻女孩儿们,务必要让红旗大队的女性都脱离文盲范畴。 五大爷风风火火地离开。 很快……院里的人就走得差不多。 盆里就剩下浅浅一层菜是厨房帮忙几个人的晚饭,刘根生早馋得流清口水,这会儿见终于轮到他们,忙不迭就从锅里舀了满满一碗掺杂着玉米面的饭。 今天菜好,肖河让刘春花多煮点饭,哪怕不是净白饭,吃饱也不成问题。 “大家都敞开了肚皮吃,过几天大队要挖鱼塘,且得累几天!”肖河跟着道。 王念晚上也留在这吃,能省一顿是一顿。 “……” “这鱼比县城国营饭店大厨烧的都好吃。” 鱼肉用舌头轻轻一抿就化开,要不是有小刺,立即就能吞下去。 刘春花前年跟爹娘去县城里买收音机,吃过一次红烧鱼还是在城里上班的堂哥请客,那鱼的味道她记了t好几年。 就是……和今天这鱼一比,可就完全不够看了。 “下回大队办席二妹你可别应,要不以后咱们三队就吃不着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大队长胡春生要是知道三队藏着这么个能人,那哪还轮得到他们,一句话就得安排到公社食堂去。 几口饭菜下肚,王念忽地想起今天打菜的队伍里好像没看见谢华。 谢华是大队安排给三队的知青,专门叮嘱得多照看些,要是人出了什么事,大家伙都得受处罚。 王念这么一说,肖河才惊慌地想起。 “肯定还睡着呢。”刘春花相当不喜欢谢华,闻言撇了撇嘴:“要不然就是猫后山谈对象去了。” 原身喜欢谢华这事从没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除了她自己应该就谢华本人有点感觉。 “我还是去看看放心些。”肖河忙不迭站起,端着碗就要去知青点看看人,随即又想起:“不行,我得先给刘娃子送饭去。” 刘娃子才六岁,早些年父母相继去世,就留下他和一个瞎眼的奶奶过活。 三队主动接手了这两个没有劳动能力的祖孙,平时一天三顿都是肖河去送,刚才给刘家的饭菜其实已经装好放蒸锅里热着呢。 谢知青重要,那也没有自家孩子来得要紧。 “春花,你去看谢知青。” “我才不去呢!” “我和春花一起去吧。”王念赶忙插话,间隙冲刘春花眨了眨眼:“你不去就留下来洗碗。” “我们吃完饭就去。” 满地的锅碗瓢盆洗都得洗半天,哪有走几步路来得轻省。 两人吃饱,抱上饭盒就从祠堂后门的狗洞钻了出去。 知青点在大队办公室附近,从正门走得二十多分钟,平时谢华都是骑车来食堂吃饭。 不过从小在村里长大的王念和刘春花知道条小路,从山脚玉米地绕过去能节省大半路程。 就是这地荒凉,偶尔会碰见些见不得光的事。 这不,今天就这么巧让王念给碰上了。 第4章 还有另一人相看 比人高的杂草后是大队集体玉米地,边上是两排柴火垛子。 不堪入耳的声音就来自中间第二个柴火垛子。 王念听力比刘春花强,只听到几个尾音就立即晓得前头正在发生什么。 当即脸色一变扯了把刘春花,想从洞里再退回去。 都是一个大队的,要是撞见熟人,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想想都尴尬。 “等等!”刘春花扭动身体不愿离开,甚至拉着王念往前走了两步:“你听声音。” 男人不正是她们此行的目标人物谢华? 至于女的……并不是谢华对象江燕,而是隔壁村村长的女儿周山秀。 两人脸色均变得古怪起来,借着一人高的杂草看向草垛子方向。 周山秀整理着头发,谢华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枕着脑袋就这么敞开胸膛地靠坐在草垛子边。 “我听人说你要去相亲了?” 要王念的目光看来,谢华跟帅哥一点都沾不上边,特别是那双绿豆大的眼睛,怎么看都透着股子狡诈。 唯一比村里男同志们强的只有发型和穿着。 就是靠着知青身份,大队里不谙世事的姑娘们才会幻想着能和知识分子结婚,自然而然美化了其他条件。 原身就是其中被那身皮骗到的一个。 周山秀整理好衣服,又将散乱的辫子解开重新编,闻言瞪了眼谢华:“我去相亲你就这么高兴!” 这句话说的与其说是怒斥,更像是娇嗔。 “我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跟了我咱俩都别想回城。” 周山秀嗤笑出声,竟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和江燕处对象不就是为了回城,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江燕的爸爸可不是一般人。” “明白就行,说起来……你要和谁相亲?” 周山秀挑眉轻笑:“431厂的高级工程师,人家可是正儿八经首都人。” 得意的表情王念看得分明,就好像在说一件明码标价的商品。 “那人叫什么名字,要不我托人帮你打听打听底细?” “还用得着你打听,431厂谁不认识施向明……” 施向明? 不就是大娘说的那个相亲对象? 周山秀好像特别看好这次相亲,噼里啪啦说了好大一通施向明的好话。 不仅条件好,她还透露自己亲眼瞧过人相貌,长得那叫一个仪表堂堂。 说到最后,周山秀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严肃提醒谢华以后没事别来找她,要是被介绍人听见风言风语坏了自己好事。 谢华还求之不得呢! 站起来搂过周山秀的脑袋吧唧一口:“那我就提前祝你婚姻美满早生贵子!” 说完,捡起地上的手表不慌不忙戴上,直到看了眼才猛然发现已经过了吃饭时间。 “我得快点回知青点,要是肖队长一会儿来找人就麻烦了。” 谢华匆忙离去,周山秀慢条斯理地整理好,对着远去的背影啐了口,冷着声骂道:“狗东西!”后才摇着腰杆钻进了玉米地里。 两人又等了会,直到四周只剩下萧萧风声,才从杂草从里钻了出来。 “呸!”刘春花冲谢华离开的方向狠狠啐了口:“一对狗男女。” 王念则是看着周山秀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她还真对施向明起了些好奇心。 同时……也很想看看,周山秀夸得跟花一样的这人长得究竟有多优秀。 *** 长生沟,431厂生活区。 “磨蹭个什么劲儿,去晚连位置都没有了。” “妈妈,我要喝汽水。” “快走快走,大喇叭都响了。” 一拨又一拨的人涌进生活区大门,扶老携幼好不热闹。 吴英焦急地探头看向大门里,终于在往前走的人群中瞧见了相反方向而来的黄秋红。 “黄主任。” 吴英踮起脚尖使劲挥手。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5节 “真是不好意思。”黄秋红费了好大力才挤出人堆,赶忙一脸歉意地握住了吴英的手:“今天上头文工团下来慰问演出,我们临时接到通知,忙活到现在才下班。” “我们也没等多久。” 实际上她们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 转头一看,王念哪还在原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远处公告栏前对着各种标语练习普通话去了。 “咱们先去买几瓶汽水消消暑,这天……太热了。” 初夏刚至,这文西就仿佛一脚跨入了盛夏,大清早的还没见太阳就能热出身汗来。 黄秋红本就是个热情的性格,不管吴英怎么拒绝,非要拉着两人先去食品部休息会儿。 431厂的生活区居住着接近两万的职工家属,水泥路一直延伸到每个角落。 王念记得穿过来那年431厂生活区还在热火朝天建设,连水泥和砖块都是他们自己烧制。 王和平经常感叹431厂里能人太多,硬是在山沟沟里建造起了一座“城” 今天亲自走上由无数人铺就的水泥路,王念心底也同样升起了这样的感慨。 431厂生活区建在三座山的山谷中间,有些建筑还建在了北面山腰和山顶,放眼看去无数栋建筑此起彼伏。 四通八达的水泥路通向每个角落,路边还种上了成排的树。 “这是咱们厂的招待所,那前面是饭店,接待领导和办喜事都在那里边……” 黄秋红一一介绍着几人经过所看见的建筑。 供销社、厂区商店、医院、食堂、澡堂、电影院、学校…… 公社里有的这里都有,公社里没有的厂子里也有。 例如职工俱乐部,幼儿园,甚至还有星光球场和小公园等农村里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休闲娱乐设施。 饶是有个现代灵魂,这些设施也看得王念眼花缭乱。 所有设施让整个431厂形成了一个“小社会”,生老病死都能在生活区里进行。 这其中数量最多的当然还是家属楼。 “在这休息会儿咱们再去看家属楼。” 从大门走到食品部就花了十五分钟,黄秋红招呼俩人在门口的长凳上休息会。 “难怪公社里的未婚女同志都以嫁入431厂为光荣,我今天算是开眼了!” 厂子建成几年,吴英和王念一样都没来过,五毛一张的电影票她可舍不得。 “厂区比县城建得还好?”没去过县城的王念不由好奇:“县城里是啥样的?” “县城的路可比这差远了。”吴英如实说道,说着说着又指向不远处:“你看到那辆轿车了没?县城里就没有那种车。” 王念转头去看,一辆绿色吉普车停在不远处,等着人群走过后才继续启动往前开来。 车身高大,车头两个白色大灯异常显眼。 车子开过,两个人的侧脸一闪而过,后座的年轻男同志偏头看向车窗外,王念恰在此时收回了目光。 “肯定是厂子里的领导。”吴英又猜测。 “来,喝点汽水。” 几分钟间,黄秋红抱了三瓶汽水从经营部里走出来,递给两人一人一瓶。 橘黄色的汽水一股子糖精味,好在冰冰凉凉很是解渴。 王念喝了两口,忽然开口问道:“黄主t任认识周山秀同志吗?” “不认识啊!”黄秋红奇怪,吴英也疑惑地接话:“你是说周大能的大姑娘?” 王念点头,接着道“周山秀同志也要和施向明同志相亲,听说就是今天。” 那天的偷情现场周山秀明确透露了相亲时间,还特意提醒谢华路上遇见就装不认识。 当时吴英还没托人给黄秋红带信,具体相看日子并没有确定。 等收到去男方厂里看情况的消息王念才发现竟然是同一天。 “还有这事!”黄秋红着急地站了起来,刚喝两口的汽水匆匆往桌上一放:“我倒要看看是谁想抢我的媒人布。” 王念汽水都没喝完就被拉着站起来,这下子再没了介绍厂子情况的心思,领着人就往家属区冲。 一路上,黄秋红还是抽空给王念解释了下施向明眼下的情况。 “施同志刚调过来没多久,所以眼下还住在单身宿舍里,不过你放心……” 施向明来时独身一人,两个孩子暂时交给了爷爷奶奶照管。 原想着安定下来就把孩子接来,厂子里到时就给安排住房,没想到一来就忙得脚不沾地,这不刚闲又被县城拖拉机厂借去公干两个月。 “我悄悄跟你说……”走到一栋看着像刚建成没几天的房子前,黄秋红拉住王念的胳膊低声道:“这栋干部楼就有施同志的份儿。” 里面是什么样的从外边肯定看不到,不过光是水洗石墙面就可以看得出比红砖楼好了不少。 王念没有过多想法,反倒是转头瞬间被另一道身影吸引了视线。 “那不是周山秀吗!”吴英显然也看到了往宿舍楼走的几人。 黄秋红眉毛一跳,忙不迭追着看去。 这一看,脸瞬间黑了下来,嘴唇蠕动好几下,心里估计已经骂了领头那人好多句。 “周同的媳妇汪文芳!” “黄主任认识?” “说来话长……” 黄秋红跟汪文芳不对付得追溯到没搬到长生坡来之前,那些久远恩怨眼下也不是细说的时候。 看几人说说笑笑地走进宿舍楼,只得无奈道:“先去我家歇歇脚。” 她得先了解情况,要是施向明跟那个周山秀看对眼,黄秋红这个介绍人可就得罪大了人。 第5章 初见 黄秋红家住得是一栋三层红砖房二楼第一间,属于厂区里比较早建成的干部楼。 一室一厅的屋子,厨房屋子对面,公厕在走廊尽头。 “美丽,你给婶子和王念姐拿糖倒水,我去你爸办公室一趟。” 把两人领到自家门口,黄秋红从隔壁揪出个八九岁的女娃,而后气势汹汹地转身又下了楼。 “婶子喝茶。” 张美丽是个外向的孩子,把两人迎进客厅里坐下后,又是倒茶又是拿糖。 先给吴英倒茶,又专门倒了杯糖白开,还特意从柜子里翻出糖饼送到王念面前。 “我妈说女同志都喜欢吃甜的,姐姐你吃。” “是你想吃了吧!”王念一眼就看穿孩子的小心思,笑眯眯地接过糖饼送到她嘴边:“你吃吧,我不会跟你妈说。” “谢谢姐姐。” “善解人意”的王念让张美丽好感倍增,一屁股坐到沙发边上,狼吞虎咽地开始吃起糖饼。 客厅里除了个木头沙发,靠墙边还有张床,晚上睡觉拉个帘子就成了卧室。 所以小小的客厅里非常拥挤,想起身在屋里活动活动都不可能。 “慢点吃。” 张美丽咔嚓吃饼的样子特别像只小松鼠,应该是父母管的严,逮着个机会势必要吃个够。 干巴巴的糖饼噎得小姑娘伸长脖颈,还是舍不得停下来。 见状,王念赶忙把倒给自己那杯糖白开送到她嘴边,扶着脑袋灌了小半杯下去。 看人气顺了,这才轻拍几下后背。 “姐姐。”张美丽又喝了口开水,一脸狡黠地冲王念眨眨眼:“我知道姐姐是来相亲的。” “那正好,你就跟姐姐说说,那个施同志为人怎么样?”王念随口笑问。 “施总工走路可快了,而且手有这么长……” 张美丽和黄秋红性格还挺像,一说起来就叽叽喳喳个没完,完全从孩子角度描述了她认知里的施向明。 寡言少语,厂里的孩子们都挺害怕他,而且一只手就能提起个十岁的大孩子。 惟妙惟肖的比划中,吴英和王念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过去…… 一直到黄秋红风风火火推开家门,张美丽才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连忙乖巧地坐到一边。 “我打听到了。” 坐下就一把抓过王念的手,黄秋红笑眯眯地继续道:“施同志根本没答应汪文芳介绍的相亲,她厚着脸皮把女同志带到人宿舍门口去。” 厂子说大是很大,但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半个小时就能传遍。 黄秋红才到宿舍楼就被保卫科的科长拉住,说是汪文芳带着个未婚女同志闯进单身男宿舍楼,被人举报到了保卫科。 他们收到消息立刻赶去宿舍楼,正巧撞见汪文芳在施向明宿舍门口破口大骂。 “你晓得汪文芳骂得什么吗?”黄秋红气喘吁吁地抹了下眼角:“骂施同志眼睛瞎,活该被人戴绿帽子。” 王念微有些诧异:“施同志说什么了?竟然惹得她不管不顾掀人家伤疤。” “施同志家祖上是中医世家,施老爷子退下来之前是部队的医生。”黄秋红故意卖关子。 吴英还是不解,汪文芳破口大骂和施向明的家世背景有什么关系。 “难道施同志看出什么来了?”王念心念一动问道。 “还是小王同志聪明。”黄秋红拍拍王念手背,先打发张美丽出去之后才压低声音继续道:“听说……我也是听说,听说那姑娘怀娃啦……” 施向明客气拒绝跟周山秀先相处看看的要求,没想到因此激怒了汪文芳。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6节 先是劝说两个娃娃需要个妈照顾,又说女方条件有多好多好,肯定比黄秋红介绍那个强得多之类…… 反正绕来绕去就是不肯走,大有施向明不同意就没完的架势。 而后,施向明把两人叫进宿舍单独聊了几句。 他建议女方最晚三个月后就应该结婚,否则肚子显怀被改委会发现得游街示众。 短短几句话出口,直接让周山秀脸色大变,一句话都没说就夺门而出。 这谁还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就白长那把年纪了。 汪文芳心里肯定相信了大半,不过有数归有数,面上哪能承认,否则以后在厂里谁还敢请她当介绍人。 后来不知咋想的,对着施向明就是一顿臭骂 施向明没回嘴,最后还以是自己胡说八道给汪文芳道歉。 “哪是看错,就是不想让有心人抓着把柄真去找那个女同志麻烦。”黄秋红说。 王念深以为然。 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直接把对方踩到泥地里摩擦。 叫进宿舍单独说就是不想让此事闹大,没成想汪文芳自己非要大吵大闹让整栋楼都晓得几人说了些什么。 最后承认自己失误,估摸着也是处于对周山秀名誉的保护。 施向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腿很长有文化的工程师? 亦或是心有点软,但绝不软弱的中医世家子弟? 无论是哪个,王念对此人的好奇心都越发强烈起来。 “我家那口子去办公室喊施同志了,他们一会儿就来……” 说到这,黄秋红眼神变得飘忽起来,瞟了眼王念,清了清喉咙忽然说道:“这不家里也没准备点菜,要不小王同志和我家美丽一起去菜站买点?” 这就是要支开王念和吴英单独有话说的意思。 王念当然能听得出来,从善如流地站起来,笑盈盈地拍了拍坐皱的裤子:“那我去叫美丽。” 两人有说有笑地下了楼。 *** 就在王念和张美丽按照黄秋红交代买完菜往家走时,她们身后十几米处也走着两个男同志。 矮个子有些秃顶的中年人不停地说着话,年轻男同志从头到尾只是默默点头听着。 “你嫂子是为了你好。”中年人用手背抹了把因激动喷出的口水,继续苦口婆心:“难道你还真打算一辈子不结婚啊……” 男青年身姿修长,眉眼中带着温和与从容,骨节分明的右手抬起轻轻捏了捏眉心,举手投足皆透着股儒雅。 “一会儿就算看不上人家女同志,你也不准再乱说话。” 一想到刚才发生的那些事张亮就眉心狂跳,生怕他们两口子也跟汪文芳一样把女方得罪了个透。 “你就别打趣我了,我那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吗!”施向明无奈地苦笑出声。 要不是那位周同志咄咄逼人,话里行间都透着股不结婚就败坏他名声的威胁,谁会不留情面地当众点明其怀孕的事。 讲道理摆事实在胡搅蛮缠前完全不堪一击。 “你秋红嫂子介绍的这姑娘不一样,我专门托人去红旗大队打听过,你猜怎么着……” 不打听不知道,王念在红旗大队那可是大名人。 大队里谁家有t女娃的,谁没在人家那学过大字,就是读书识字这一条就能让大队的女同志到了适婚年纪就有不少男方打听。 有文化,在大队人缘好,就是喂猪都比别人喂得肥。 “人家特别会教娃娃……”张亮讲得唾沫横飞,一扭脸发现施向明根本就没听,双眼愣愣地盯着前面看:“你听没听见我说的啥?” 施向明听见了,不仅听得清清楚楚,还把张叔说的那个人跟长相对上了号。 先是被张美丽的笑声所吸引,而后就看到了身穿淡蓝色衬衫的王念。 她笑着,微微扬起的唇角青春洋溢,两条乌黑的长辫子随着微微侧身甩到了身后。 只一眼,施向明就认出了王念就是刚才在车里看到的那个好看女同志。 王念的好看不是其长相有多么出色,而是那双小鹿一样的深邃瞳仁,让人只一眼便好似会跟着沉沦进去。 施向明晓得如此形容一个人显得很空泛,但方才隔着层玻璃的回眸他脑海中只剩下那种感觉盘旋。 还有就是……淡蓝色非常适合王念白皙的皮肤。 “那不是我家美丽吗。” 张亮循着施向明的目光看去,果然也一眼就瞧见了小女儿张美丽。 “美丽!” 张美丽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的样子实在太过显眼,以至于张亮都没注意到旁边的王念。 等喊出声后王念和张美丽同时转身看过来,才惊觉陌生女同志应该就是今天施向明的相亲对象。 下意识地又转头去看施向明。 “……” 施向明一手整理着衣领,一手抓头发,脸上慌乱的表情一闪而过。 有戏! 张亮失笑,往前先走两步,朝王念伸出手:“你就是王念同志吧?” “张技术员你好,我是王念。” 张美丽在耳边小声地喊了声爸,王念立刻就知道来人是黄秋红的爱人,431厂五车间的技术员。 至于旁边腿确实很长的男同志,应该就是……施向明。 王念浅浅微笑。 被周山秀惦记的施向明,长得确实好。 一套洗得发白的人民装穿在身上都仿佛特别合身,更显身形挺拔,宽肩窄腰。 就是性格应该很腼腆,王念一看过去害羞得耳根立刻红透了。 “这位是施向明施同志。”张亮乐呵呵地把站在身后的施向明一把往前拽了拽:“这小子就是个儿长得高,害羞着呢!” 施向明:“……” 没想到王念竟还笑眯眯地接话了:“能看得出来。” 这下子,施向明直接连脖颈都瞬间涨得通红。 第6章 泡椒猪肝 “都别在这站着了,回家再聊……” 几人就杵在路中间,这来来往往的都是厂里职工,其中还有不少熟面孔。 要是再站下去,保不准就有好事的同事要上来问上一嘴。 黄秋红和吴英的悄悄话也已经说完,看到几人一起回来,黄秋红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倒是吴英,明显没有来时那么高兴。 紧接着看到施向明后,眼底那抹不悦随着声亲切的“大娘”很快便烟消云散。 “妈妈,今天的中午饭能不能让王念姐做?” 小孩儿才看不懂大人们的眉眼官司,一进屋就蹦蹦跳跳地把菜兜子往茶几上放。 “这孩子,平时妈怎么教你的!哪有让客人下厨做饭的道理,再说了你得叫王阿姨,叫什么姐姐。” 黄秋红说着横了张美丽一眼,以为是孩子不懂事瞎起哄。 “才不是呢!”张美丽不服气地辩解,抓着王念袖口摇了摇:“王阿姨,你说我有没有撒谎。” “美丽没说谎,都怪我……” 穿过来几年,王念就没有吃过一回猪下水,没想到刚才在菜站买肉营业员说黄秋红早早就叫人留了块猪肝。 脑海里一时窜起好多猪肝的做法,路上就跟张美丽描述了几道。 没想到小姑娘记了一路,大人们说话间目光也没舍得放下菜篮子。 “既然是我家王念自己放出去的话,那今晚就让她下厨。”吴英发话,目光从施向明脸上划过,又笑着补充了句:“正好也让大家伙儿尝尝她手艺。” 既然大娘都发话了,王念自然要顺着话行动。 “美丽,带阿姨去厨房,今晚给你做炒猪肝吃。” 从进屋起,施向明就一直以恭敬站立的姿势跟吴英说话,好不容易被贾亮拍拍肩膀打算坐下。 才刚挨着板凳,听王念这么一说,不知怎的下意识觉得应该去帮忙。 “我……我去帮忙。” 屁股刚离开板凳,忽然被旁边伸出的手按了下去,张亮的笑声响起:“你就别去添乱了,还是留在屋里跟吴会计多说几句话。” 没瞧吴英见到施向明后明显很满意,接下来肯定有好多详细的想问。 “我去帮小王同志,你才从省城回来,就坐着好好休息休息喝点茶。”黄秋红笑着接话。 厨房在走廊对面,三家人公用一个厨房。 三个柴火灶,中间那口属于黄秋红家,每个灶台前都有大扇窗子保证光线。 这三家人都是利索人,灶台和地面收拾得干干净净。 就是常年累月的烟熏火燎,屋顶黑得跟锅底一样,一走进屋里就能闻到股柴火味。 “妹子你看看还需要啥,嫂子去旁边借点。” 贾亮和黄秋红都是安怀人,家里主要调料以酱油为主,来了安西乡之后才学会吃辣椒。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7节 山里潮,平时要是不吃点辣驱寒,老了容易得风湿。 王念也不客气,先把菜篮子翻出来看看有什么菜,再打开碗柜看了看。 “黄主任……”刚张口,就立刻被黄秋红笑着打断:“别叫什么主任了,就叫嫂子。” “嫂子。”王念笑笑。 这是黄秋红释放的信号,至于是什么意思,两人心里都门儿清。 “需要啥你说,隔壁没有的嫂子去菜站买。” “准备点泡辣子,就咱们文西人最喜欢的那种小辣椒,再来几根大葱。” 文西有好几种辣椒,其中最辣的辣椒个头不大点,一口生辣椒下去能辣得人头晕脑胀。 直接炒菜肠胃肯定受不了,于是大家想到了把小辣椒泡成泡菜。 炒肉菜的时候切两个丢进去,既没那么辣,还有十足的文西风味。 王念家的辣椒足足有两大罐子,就是……没肉可炒。 今天又是猪肝又是肉,怎么的也得把王念馋了好久的泡辣椒用上。 “早就听说你手艺了得,中午就敞开用,也让我们肚子里涨点油水。” 话是这么说,但王念哪能真大手大脚浪费东西,准备的菜色也多以快炒为主,能省点油就省点。 一斤猪后腿肉,半斤猪肝,三个番茄,两把小白菜。 把张美丽打发到邻居家去借大葱后黄秋红又神秘兮兮地凑到王念耳边说后山养了两只鸡,要去看看有没有鸡蛋。 母女俩相继离开后,王念把猪肉拿出来切成片。 现在的猪肉出栏至少需要一年,猪后腿肥瘦一样一半,瘦肉色泽偏紫,肥肉雪白。 这样的肉不用上浆,大火过油之后也不会柴。 趁着屋里没人,王念右手微动,指尖洒下点点胡椒,再用了点酱油上色腌制就算完成。 长湖酱油。 看配表上只有个长湖黄豆,气味清香,甚至还能闻到生黄豆的气味。 王念一度很好奇这些调味料除了能让饭菜味道变得更好外,还有什么作用。 但观察了几天,发现周遭人都没任何变化。 好吧……就算只是能让饭菜好吃,这个金手指也能从鸡肋名单里移出去了。 腌制好肉,王念刚拿出猪肝切成片。 找到两个鸡蛋的黄秋红也赶了回来,从碗柜最下层又摸出三个鸡蛋出来,一共凑齐五个鸡蛋交到王念手里。 又是肉又是鸡蛋的,看样子中午还真准备要好好招待一番。 “嫂子就负责烧火,有啥要帮忙的就说。” 王念笑着点点头。 水房在走廊尽头的厕所旁边,一排十几个水龙头,洗漱洗菜都在这儿。 王念端着菜到水房洗干净,再回到厨房时发现屋里多了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妇女。 女人右手臂戴了个红色袖章,上面好像写着什么管理员的字样。 “这是我妹子王念。”黄秋红笑着拉王念,接着介绍起妇女:“这是咱们单身女同志宿舍的管理员,你叫胡大姐就行。” 王念懂黄秋红的意思,事没板上钉钉之前不适合宣扬,于是从善如流地叫了声“胡大姐” “黄大姐的妹子长得可真水灵。”胡大姐笑了笑,接着话锋一转忽然撇嘴冷哼:“哪像我那个小姑子,家里的活是一点不干。” 王念只是微笑,接着故作腼腆地转过身去,继续切菜。 胡大姐本来也没打算跟王念唠自家的事,纯粹心里堵得慌,想跟黄秋红说道说道。 胡大姐的小姑子陆翠云前年就从老家来到431厂,说好听点是帮着带侄子侄女,其实就是来当大小姐了。 “大姐你说,我家那口子到处送礼给她找到个菜站的活计,结果……结果你猜怎么着”说到这,胡大姐气得t胸口起伏,似乎有些喘不上来气,抬手拍了拍胸口才继续说道:“她看不上,嫌脏!她嫌脏!” 在厂子刚过两年轻省日子,转眼就看不上菜站打扫卫生的活儿。 这还不是让胡大姐最生气的……陆翠云竟然当着人家介绍人的面说三道四,当场就气得人变了脸色。 “你说,以后我家那口子还咋做人!” 黄秋红从灶台后抬起头,目光先是落到手脚利索的王念身上,接着目光一转看向胡大姐。 “陆技术员是该好好说翠云,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得有个分寸。” “只要有我婆婆在,家里谁敢管。” 胡大姐本想就此结束埋怨,卷起袖子认命似地揭开网兜拿出白菜。 谁知道一转身看到王念提起刷锅水桶准备出去,怒气又从心底腾地烧了起来。 “就这种懒死鬼还好意思让荣子给她找个厂子里的干部,婶子你说……她这样的谁看得上。” 胡大姐的声音远远传来,其中似乎还夹杂了些哭腔。 王念放慢脚步。 透过走廊,能看到远处隐在郁郁葱葱树木之中的房子,建筑顶端都被雾气笼罩在了其中。 就是行走在林中小路的那些人都不由变得虚幻起来。 “王阿姨,你在看什么呢?” 张美丽叮叮咚咚从楼上跑来来,转眼就看见王念站在走廊上发呆,于是好奇地凑上去跟着看起来。 “就是随便看看。”接过一根表皮干裂的大葱,王念又转身走回水房。 厂子里的生活比起村里不知强上多少倍。 难怪人人都想进城…… “……” 柴火灶一旦点燃火,屋里就开始弥漫气出呛人的烟雾来,就算把三扇窗子都打开也没好上多少。 胡大姐诉说了一通委屈后还是认命似地开始做饭。 就是今天中午这厨房老让人眼神不自觉往中间飘。 烟气里夹杂着的香味顺着风刮到胡大姐脸上,喉咙里的口水不停吞咽还是没个消停。 饶是在厂区餐厅吃的大肉都没这香。 薄薄的猪肝在油锅里滚上那么一圈迅速被舀起,再加上泡辣椒和大葱炝锅。 锅铲在锅里左右那么拌了几下,又辣又香的味道飘散。 胡大姐又吞了下口水……要是用那碟子猪肝下饭,不晓得得有多好吃。 而一旁的张美丽则是痛快地把胡大姐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偷拿块塞进嘴里。 “好……” 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挨了黄秋红结结实实一巴掌。 “臭丫头,一点规矩都没有。” 香确实香,但也不能当着客人的面就偷吃。 张美丽才不管妈妈的暴跳如雷,委屈地舔了舔手指:“我还不是担心一会儿吃不上。” 王念没说话,不过转身从旁边拿起个小碗,舀了小半碗。 “一样给你留点菜,晚上慢慢吃。” 平时家里有客人来坐不下,小孩都不能上桌,父母给夹几筷子菜就打发走了。 王念记得前世每回遇到来客,爷爷都会专门留一碗好吃的给她。 也许只是小小的偏爱,却足以王念记了几十年。 而现在……她用同样举动温暖了另一个孩子的心。 不快乐的小孩才会急着长大。 第7章 就这么确定了关系 张美丽笑弯了眼,也不再偷吃,就在王念身后转来转去,开心地叫着“这个也要点。” 这一切黄秋红都看在眼里。 心里对王念的好感不由又加深了几分。 吴英说王念心思细腻,生产队的老老少少不管是谁都能聊上几句。 才短短几个小时就叫闺女心甘情愿听话,不得不说确实有几分本事。 两道肉菜起锅,王念又炒了个孩子们瞧见都得哇哇大叫的番茄炒鸡蛋。 至少张美丽才瞧见番茄下锅,就没安定地站稳当过,一会儿非要凑近闻炒鸡蛋香,一会儿又端了小碗要多留点拌饭。 等王念把最后一道炒小白菜起锅,胡大姐望着自己搪瓷碗里同样的炒白菜,就是觉得没人家的好吃。 事实证明……胡大姐其实真没想错。 饭菜端进屋,吴英立刻停止了对施向明的“盘问”,至少在张亮看来就是厂子里政审都没那么严。 但也多亏吴英,张亮听到好些以前从来无从得知的事。 因为施向明的婚事,父母和爷爷以及二叔一家很少联系,就爷爷去世回去过一次。 施父施母恨老人封建思想害了儿子,更恨施二叔的撺掇。 反正自施爷爷去世后两家人几乎断了往来。 还有施向明在安怀市有房子,是刚进市工程院时院里分的房子。 最后……施向明竟然拿的是行政中级干部工资。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8节 每月一百八十元工资,其中六十由国家工程院补贴,四十由市工程院补贴。 张亮只晓得施向明工资高,可没想到竟然会高到这种地步。 张亮作为厂子里的中级技术员,工资也就六十五元,两口子加起来也没施向明一个人高。 要不说施向明有本事,市工程院宁肯补贴工资也舍不得把人让出去。 吴英得知这些情况后哪还有半点不乐意,菜放下就招呼着施向明动筷。 小小的一个饭桌,五个大人挤得满满当当。 张美丽没上桌,乐呵呵地端了碗白米饭凑到王念身边,等着把饭碗堆成小山,立刻心满意足地端着碗去了隔壁。 “都动筷呀!”黄秋红招呼大家。 “晚上还要加班,这酒就不喝了。”张亮抢先夹了筷子最面前的猪肝:“改明儿我可要好好喝一顿向明请客的酒。” 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王念听罢只是微笑,深知此刻不表态那就是同意了。 施向明视线微微往边上扫过,片刻后笑着接了话:“不用改明儿,明天我就请张哥去厂区饭店吃。” 这个时代,感情的表达都很含蓄,没有激情告白,更不会有情话绵绵。 只要两人相亲都满意,那也就意味着两人将开始以结婚为前提的相处。 “好事好事,那我们两口子明天就沾回光,也去试试厂子饭店的菜。”张亮回。 “饭店哪有二妹做的香。”黄秋红笑着岔开话题,极力把话题往饭菜上引。 偶然瞥见一向落落大方的王念耳根也红得滴血,再打趣几句还怎么叫人姑娘安生吃饭。 王念的害羞来自于定定落在侧脸上的视线。 应该推翻初次见施向明留下的印象,这人……可一点都不腼腆。 正如此想着,一筷子肉丝落到面前的碗里,施向明笑声低沉,显然也注意到了王念红透的耳根。 “……” “二妹,一会儿你得好好教教婶猪肝怎么炒。” 入口酸辣鲜嫩,就是没有一点腥味。猪肝特有的那种黏糊也消失不见。 随着咀嚼,辣味直冲喉咙。 黄秋红端起碗刨了几口饭,有些口齿不清地说着话。 以前总觉得辣的菜吃到嘴里反倒是寡淡,除了辣就再没有其他味。 今天这道泡椒猪肝真是让黄秋红对辣菜有了新认识,辣的味型可以有很多层次,一层一层地传送到舌尖。 “好。”王念回。 虽然……从头到尾黄秋红都在厨房,早已看到了王念的每个步骤。 施向明吃相斯文,一手端碗一手夹菜,咀嚼时嘴里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一看就是家教良好。 一口肉丝送入嘴里后,神色终于是有了些变化。 要说起今天的相亲,施向明起初还真不大愿意,其实早早拒绝了黄秋红的好意。 再加上有周山秀在前,对接下来的相亲更是抵触。 为了躲避相亲,施向明躲到车间办公室看书,最后还是被张亮找到,无奈之下只得走这么一趟。 吃完饭一定早早跟人家女同志表明态度…… 饭还没吃完,施向明哪还有半点不情愿,只生了想更加了解王念的心思。 说他“见色起意”也罢;说是那惊鸿一瞥也好。 总之……施向明说了很多以前从不向人提起的家事,还特意报上了自己工资。 其实吴英方才的问话根本没提工资,问的是兴趣爱好和未来规划。 鬼使神差的,他就一股脑地说了! 现在又增加一个会做饭的新印象。 就在几人其乐融融聊着天时,隔壁屋里突然爆发一阵哭声。 “是美丽,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哭声干嚎为主,黄秋红刚站起来,张美丽已经风一样地卷进了屋里。 一手抱着碗,一手捂着碗边。 她身后,一个穿开裆裤的娃娃脸上挂着两泡泪水,跌跌撞撞地跟着走进来,一只油汪汪的小手抓着菜还在往嘴巴里送。 众人哪还看不明白,黄秋红哭笑不得地拍了下张美丽的后背:“就给三娃子吃点又怎么了!” “我给了。”张美丽也委屈:“再给我就吃不饱了。” 三娃子还在口齿不清地叫唤着:“要吃。”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就盯在张美丽饭碗上。 胡大姐落后几步追进屋里,满脸歉意地抓起三娃子衣领。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给孩子吃饱饭呢!” 黄秋红摆摆手:“我拿个碗给三娃子夹点菜,让娃t子慢点吃。” 还能为啥……还不是自家的生活开得差。 陆家十天半个月家里都不见点荤腥,厂子里发的那些肉票不晓得留下来要给谁吃。 三娃子三岁多了,个头还没楼下两岁的丫头长得结实。 胡莲和陆翠云斗气,到头来苦的还不是自己孩子。 胡大姐脸上有点挂不住,但又狠不下心来拒绝,最终就是别别扭扭地端着碗回去了。 “以后吃饭不准去别人家串门。”黄秋红立刻教训起张美丽:“不知道的以为你显摆呢!” 张美丽心里不服气,不过一想到碗柜里还有王念留的菜,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不去就不去!” 张美丽干脆跑到王念身后要她夹菜。 与张家一墙之隔的胡大姐家却完全是另一副光景。 桌子上两道水炒菜,白菜加水炖煮得有些过,原本翠绿叶片变得蔫黄毫无食欲。 陆荣筷子伸向炒白菜,中途还是忍不住转了个弯。 “你跟孩子抢什么菜。” 那一筷子下去没敢夹肉,就夹了几根芹菜,还是没能逃脱妻子的呵斥。 陆荣没好气地放下碗筷,用筷子敲了敲自己的碗:“你看看人家吃什么,再看我们家,像什么样!” 胡大姐的婆婆默不作声放下筷子。 “人家两口子每个月一百多元的工资,咱们呢……咱们加起来就九十元,你哪里的脸还想天天吃肉。”胡大姐白了眼老佛爷一样的婆婆,继续道:“一百元养四口人,我们九十元养六个人,不省点……怎么够。” 一说到这,陆荣瞬间哑火,一声不吭地端起碗。 陆婆婆见儿子窝囊,低头轻轻冷哼了声。 今天是陆翠云没在,要不和婆婆一唱一和地撺掇陆荣,中午这顿饭谁都甭想吃下肚。 “今天张亮家谁炒的菜,味道还真不错。” 后山水沟长得到处都是的水芹菜,跟肉这么一炒意外好吃。 “黄大姐是她妹子。”胡大姐看儿子吃饱了,碗里还剩下点,干脆自己也夹了筷子猪肝:“我看……不像。” “什么不像。”陆荣赶忙问,手里也没闲着,给自己老娘也夹了筷子。 胡大姐冷眼瞧着,把刚才在张家客厅看到的人说了说。 “你说施总工也在?”陆荣诧异。 “可不是,施总工挨着那女同志坐,还给人夹菜。” “难道……是施总工的对象?” “我看就是!”胡大姐撇嘴,斜眼瞟着婆婆越来越黑的脸,心里别提多痛快。 也不看看自己闺女什么德性,就这还打施向明主意,当干部丈母娘的盘算落空,不晓得心里得憋多少气! 眼看婆婆不高兴,胡大姐心里的怒气转瞬就被冲散得七零八落。 “你别说,那个年轻女同志长得好看,人也大方,就是我这个外人瞧着都喜欢……” 胡大姐心情愉悦地跟陆荣夸奖起王念来。 说着说着,两口子竟不约而同偷听起隔壁几人的谈话来。 房子中间就一堵红砖墙,要想听隔壁说话连墙都不用贴。 而后……他们就听到施向明竟然主动提出要送王念回大队。 两人齐齐站起来,目送两人从走廊一直下了楼。 “别说!两人还挺相配。” 黄秋红和胡大姐不由同时感慨。 第8章 去红旗大队 施向明主动提送王念回大队,不过还没走到大门就被厂子广播叫走了。 工作为重,王念当然是体谅地让他快点去忙工作。 初次见面就这样匆匆结束,下次再见面已是炎夏。 半个月后。 施向明结束指导匆匆赶回431厂,放下行李袋后第一件事就是骑上自行车去了红旗大队。 插秧之后地里没有多少重活,大队长胡春生号召各生产队轮流出人去三华桥挖鱼塘。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9节 施向明来的时候很不巧,正轮到三生产队全体出动。 王念做为生产队“后勤队长”,负责在队员们辛苦工作时做好一日三餐送到鱼塘。 施向明在村民指路下找到王念时,她正和刘春花推着辆板车给大伙送饭。 一顶草帽遮挡住了大半张脸,衬衣袖口卷到大手臂上,裤脚高高挽起,嘴里还在喊着“一二三”的口号。 平板车的轮子是木头制作,没有减震缺少平稳性,在泥地里行走得更加艰难。 两个清瘦的女同志推得极其辛苦,施向明甚至能清楚看到大颗大颗的汗珠从王念两颊滚落。 “王同志。” 施向明快步追上去,边走边挽起袖口。 被蝉鸣包围的乡间小路上,一道清凌凌的嗓音响起,一瞬间王念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抬起头,透过被汗水蒙住了眼睛看去,发现还真是……施向明。 半个月前431厂门前一别,两人再没了联系。 这个时候联系不方便,要不是黄秋红解释施向明被县机床厂请去指导,王家人都以为这场相亲黄了呢。 “你怎么来了?”王念有些惊喜。 “今早刚回来。”施向明接过车把手,顺势把车头抬了下:“你去边上歇歇。” 王念站到一边,取下草帽扇风。 草帽一取下,施向明发现才半个月没见王念瘦得下巴都变尖许多,心疼的目光不由就多停留了几秒。 这一停顿,立刻叫刘春花看出些端倪来。 “你们是什么关系!” 刘春花甩开手,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王念气势汹汹地质问。 “你好,我是王念同志的对象,我姓施。” 王念气还没喘匀,就听施向明主动介绍了起来,对象这个身份承认地坦坦荡荡没有半点扭捏。 “对象!王念你什么时候有对象了?”刘春花震惊中,就听王念提了一嘴要去相亲,后来没消息还以为黄了呢。 一想到自己这些天小心翼翼地不敢提起相亲两个字,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竟然偷偷摸摸处对象了!” “哪有偷摸。”王念无奈,两步窜上去捂住刘春花的嘴:“我不是跟你说我去431厂相看了吗!” 这大嗓门再吼上两嗓子,下午还不得传遍整个公社。 王念只想到了这茬,却没有想到施向明以对象之名出现在挖鱼塘的现场时会引起多大轰动。 坐在田埂边休息的队员三两成群,无数道目光都悄悄打量着施向明。 “那真是二妹对象呀。” “看着像是个文化人,是省城还是县城人?” “听说是431厂的工程师。” “看年纪比二妹大不少吧!配我们二妹还是差了点。” “人家可是工程师!” “就算是工程师又咋了,二妹就算嫁个干部子弟也要得。” 听着队员们七嘴八舌地讨论,施向明抬手不由摸了摸脸,又偷偷去看给大家打饭的王念。 王念今年才二十,而自己二十九,还是两个孩子的爹。 头一回,他对自己的年龄有些心虚,脑海中甚至开始回想上次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是什么样。 想到这,又不由偷偷地看了看王念。 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的看。 一团烟雾从身侧飘来,王和平放下烟杆子,不轻不重地干咳了两声。 长辈就坐在自己边上,施向明哪敢动,整个人僵硬得像是尊石像。 “这半个月咋没给我家二妹捎个信?要是换别人,早重新相看对象了。” “是我的问题。”施向明没解释,只是连忙保证:“以后一定改正。” 王和平其实也没真怪施向明,厂子里的安排说走就得走,哪还给你时间和家人道别。 他有时接到大队任务也得连夜赶去办公室,根本没功夫想其他。 看施向明认错态度良好,而且专程来大队看王念,表情瞬间舒缓许多。 “上次你大娘回家来和我说了,关于你两个娃娃的事……” 王念那边的桶一打开,人群迅速往板车边聚集,休息的空地上只留下王和平夫妻和施向明。 听王和平提起孩子,施向明心里咯噔一声,还来不及说什么,又听王和平继续道:“孩子没娘也不行,结婚前你就把孩子接来吧。” 村里就是这样,一旦确定关系就要开始考虑结婚的事。 施向明心里顿时一轻,随即嘴角绽放出抹很清淡的笑意。 吴英看大家伙都忙着吃饭没空管这边,往前挪动了点,接着小声说道:“两个娃的情况我听黄主任说了……” 相看那天黄秋红把吴英单独留下来其实是为了两件事。 一:其实施向明并没有明确同意相看,一会儿要是人不来那就只能怪她和汪文芳一样干了件蠢事。 二就是顺道提了提施向明的两个娃。 厂里那些托她当介绍人的女方大多都提出想让两个娃留在老人身边,光是这一点施向明那边都不会同意。 黄秋红的意思是,两个娃娃肯定要接到厂子里来,想让吴英提前跟王念做做思想工作。 吴英倒觉得这不是事儿,毕竟王和平还不是将侄女当成亲闺女养了十几年。 “这事我们肯定没意见。”王和平又砸吧了口旱烟,许是觉得刚才承诺的太轻率,又补充道:“你跟王念说说,看看她是什么意见。” 老两口t觉得就是两双筷子的事,可真正要过日子的是王念,还是得两人商量才对。 吴英笑道:“下午送完饭就没王念啥事了,正好你们好好说说话。” 挖鱼塘是男人们的活,女人们就负责把泥堆到一边,王念几个管后勤的等着做晚饭就成。 等大家伙吃完饭收回碗,王念和刘春花又推着车往回去。 施向明主动接过车把手,不好掌控的车子在他手里变得格外听话,回去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你们慢慢来,我先去食堂留饭。” 刘春花哪好意思夹在两人中间当“电灯泡”,走出去没多远就一溜烟跑了。 走之前还特意叮嘱两人慢点走,无论多久饭菜保准是温的。 留下两人,一时间气氛还有些尴尬。 王念摸了下鼻尖,想着自己两世加起来的年纪已经快五十,好歹年纪在那摆着,应该先开口打破沉默才是。 殊不知对方也是这个想法。 于是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完相视一笑,双双心里松快下来。 “你早上到的?” “我早上八点半到的厂子。” 同时响起的两句话竟然形成了完整的一问一答。 王念接着笑道:“那你还没吃早饭吧?” “到办公室请完假就赶忙来了,还没吃。” “骑车还是搭车来的?” “骑自行车。”说到这施向明忽地想起还停在王家门口的车,忙说:“车停你家门口了,” 当时着急忙慌地找人,一时忘了车上还挂着给王念买的东西。 “那把板车停食堂门口咱们就回家去。” 红旗大队治安一向不错,就算大家都穷,小偷小摸的情况也很少,王念倒是没多少担心。 两人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端着饭离开了食堂。 回到家门口一看,自行车果然还好好停在门口,车把手上挂着的几个纸包同样也在。 “大嫂。” 推门进院,没想到大嫂张兰也在屋里,就是刚才施向明来时睡着了没听见。 于是又是一番互相介绍。 张兰笑盈盈地打量起施向明,光明正大上下左右的看,完全没有一丝扭捏。 被张兰打量施向明没有半点不适,反倒是终于明白了王念的落落大方都是像了谁。 王家从吴英开始到娶的儿媳妇,每个女同志言谈举止都很洒脱。 所以从头到尾都没能从王念脸上看到一点点羞涩,就是望着他的笑脸也是那般坦荡明媚。 终于,饭菜冷透之前,两人进了王念的屋子。 为了避免有人说闲话,屋门肯定是要开着,不过有了三面墙后王念着实觉着轻松了不少。 “我先去打水给你洗脸。” 王念把铝饭盒放到桌子前,又转身去厨房端水。 施向明趁机明目张胆地观察起王念的卧室来。 中间一张简单木头床,被子叠得没那么方正,倒像是随意地折了堆在床头。 漆红色双门衣柜上看着年代已经不短,门上两个铜环早已失去了光泽。 除此之外,就是床边的大书桌特别显眼,看着像是竹编的框架上放了块木板子。 施向明又偏头看向墙边书架,三层都是学校教科书,还有些写了名字的作业本夹杂在其中。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0节 书桌上摊开着两本没批改完的作业本。 几行歪歪扭扭的字是个人名,光是一个柳字就写出了大大小小数种样子。 而在这些字体顶端出现了三个用钢笔示范的娟秀小字。 柳——梅——秀—— 字虽然不大,但每个字都能得出来是一笔一划认真地写完。 秀字的最后一撇笔锋苍劲,收笔利落干脆。 字如其人…… 施向明脑海中只一一闪现出这几个字来。 第9章 组成一个家吧 灶房里传来水声,施向明收回目光。 窗边破掉的半个咸菜坛子插着束野花,花瓣上似乎还有水滴要落不落。 书桌上已经用掉了一半的墨水瓶,就是放在城里也不是每个学生都能用得起。 想要搞到一张钢笔票,不用想就知道王和平夫妻花了多少功夫。 屋子陈设很简单,但处处都透着家人对王念的爱护。 很快,王念端着盆热水走进屋里。 “先擦把汗,我去热饭。” 王念没来,施向明就没动,十几分钟时间饭菜已经冷透了。 “我去烧火。”施向明赶忙收回思绪,把饭盒重新盖上:“你累半天了,坐着休息会儿。” “那我们一起去。” 初见施向明英俊腿长,再见王念发现这人还没有大男子主义,并不是那种饭菜要送到嘴边的做派。 不过……也不排除他现在处于急于表现的阶段。 不过后来相处久了王念就发现,他的细致刻在股子里,而且对自己人外人划分得相当清楚,只通过某些小动作就能判断出界限在哪。 饭菜热好,施向明先打开饭盒盖子,再把筷子递到她手里,才忙活自己的饭菜。 “我瞧城里女同志都穿布拉吉。”刚吃两口,施向明又想起此行主要目的,又连忙站起来去角落里提公文包。 送给长辈的礼物用网兜提着,而给王念的则单独放在了包里。 牛皮纸包得四四方方,不过中间的空隙还是露出了小片淡蓝色。 纸包递给王念,施向明又从包里拿出双黑色带扣皮鞋,鞋扣上金属光泽反着光,一看就不便宜。 “不知道皮鞋合不合脚,要是不合我下回再给你买新的。” 看到皮鞋的第一眼施向明就想到了王念那双解放鞋,鞋边都刷得有条条灰色纹路。 为了买衣服鞋子,还专门麻烦拖拉机厂领导换到张皮鞋票,兜兜转转几天才好不容易弄到了这双皮鞋。 王念接过来,爽快脱下布鞋上脚试了试。 施向明就在此时蹲了下去,用大拇指按压皮鞋顶端:“不顶脚的鞋穿着舒服,那天我看见你胶鞋大脚趾的地方有些变形,所以特意挑选了鞋头较大的款式。” 王念:“……” 再次被施向明的细心震动,看他又左右捏了捏鞋子左右,终于满意起身。 “一会儿吃完饭我帮你改装下板车,推起来就没那么吃力了……” 以此为开始,两人边吃边聊了起来,没有说什么兴趣爱好,反倒都是些家庭琐事。 施向明也没特意提起自己的工作,只是偶尔会提一提工作性质。 大学读一半就在国家安排下成为第一批出国深造机械工程的大学生,后来因国内大学暂停而中途停止深造回国。 回国后立刻进入工程院成为研究员,在那些风雨风雨飘摇的岁月里反倒多了许多潜心研究学习的时间。 至于后来的情况,姜向北多少也听黄秋红和吴英提起过。 婚姻生变,提出离婚,再就是调到了431厂支援。 等王念把饭吃完,施向明把饭缸端到灶房里洗干净,回到屋里又坐到了书桌边。 “关于第一段婚姻,我有话想跟你说……” 看施向明郑重其事的神情,王念赶忙放下笔,静静听他继续说下去。 随着施向明缓缓讲述,震惊逐渐爬上王念的脸颊,最后还失态地惊呼了两声。 实在是这其中的曲折离奇真不知该如何形容。 施向明第一段婚姻的妻子叫蒋凤,是施爷爷生前瞒着他做主娶进门的媳妇。 回到家的施向明原本想撕毁婚书把人送回娘家,就当这桩婚事没发生过。 可没想到蒋凤要死要活,说是出了门就吊死在施家门口,父母也劝婚书已按了手印婚事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施向明最终认命,打算和蒋凤就这么把日子过下去,之后两人共同回城住进工程院分的房子里。 蒋凤是在封建家庭里长大的姑娘,性格内向寡言少语,基本把丈夫当成生活全部。 大儿子施书文出生后,施向明的工作日渐忙碌起来。 期间因一项省市联动项目外出公干,这一去就是一年半才从山里回到城里、 “推门进屋的第一眼我看到蒋凤……怀孕了。” 第一声惊呼来自此处,王念忍着几乎快要眨得抽筋的眼皮,小心翼翼看向身边。 出去了一年半,妻子怀孕八个月,怎么算这孩子都算不到施向明头上。 毫无疑问,黄秋红说的二女儿并不是施向明亲生。 蒋凤和人出轨了,情人是工程院烧锅炉的工人,孩子是谁的也就不言而喻。 而第二声惊呼来自下一句更加惊人的发展。 蒋凤祈求原谅无果,竟转身闹到了单位里,因此也让许多不明就里的同事认为施向明就是那抛妻弃子的人。 事情还没解决,蒋凤的情人倒是先被抓了,罪名是倒卖工程院实验用钢材。 公安局顺藤摸瓜,最后查到蒋凤头上。 蒋凤没什么学问,不懂什么机密不机密的,在情人哄骗下,趁施向明公干时将实验室钥匙偷偷拿给情人进行复制。 蒋凤在劳改所生下个女儿,公安局找不到人接管孩子,无奈之下只得联系上了施向明的领导。 最后……孩子施向明抱回了家。 “蒋凤再三祈求我给孩子找个好去处,千万不能让孩子落到蒋家人手上,否则一定t连命都保不住。” 施向明也给孩子找了几个去处,不知是不是那孩子天生跟他有缘,最后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成。 “你也知道,要是我不接手,那孩子只有送到孤儿院等待分配到其他省份去,我……狠不下那个心。” 王念了然点头。 眼下的孤儿院和前世有很大不同,院里的孩子也需要分配收养,要是运气不好分配到偏远贫苦的地方,命运注定坎坷。 “孩子取名施宛,两个孩子都由我母亲帮忙照看着,等厂里房子分配下来……”施向明看了眼王念,接着说道:“我打算把两个孩子都接来。” 施宛不是亲生女儿的事怎么瞒得过家里人,有些亲戚在孩子耳边嚼舌根,说了不少难听话。 也因此,两个孩子的性格受到了严重影响,施母在信里也希望施向明能把孩子接走,早早远离那个是非之地。 老大施书文听到别人说妹妹是野种就要跟人打架,脸上身上经常带着大伤小伤。 妹妹施宛自卑内向,经常被巷里的娃娃们吓得啼哭不止。 “爹娘也怕人说是非,影响了我大哥一家子。” 王念微微偏头看向虽然没什么多余表情的施向明,仿佛还是从他脸上看出了满满苦涩。 施向明说的那些过往里,充斥着自小离开家求学以及孤身出国的无奈和孤单。 婚事被爷爷安排后父母跟爷爷断了关系,却又转头来劝说施向明凑合着过吧! 原因竟然是担心大哥在单位里被人抓了话柄。 之后结婚生子也没有父母的身影,直到施向明来431厂工作前,两个孩子其实都是由保姆照看。 施向明来厂子两年半,家里已经多次写信催他带孩子走。 没一句说父母的不是,话里行间却无不是独自前行的无奈。 “养一个是养,两个也是一样。”王念轻轻覆上一旁略显苍白的手,微微用力:“咱们两个人还养不活两个孩子?” “你什么都不用做。”施向明手背翻转,用力握住:“我能养活你们三个。” “我相信你。” 此时此刻,两人无需再多做些什么承诺。 虽然眼下王念并不晓得仅凭那一份工资再养活几个娃娃都不是问题,但她就是相信此人能说到做到。 而施向明……则是因为即将拥有个完整的家而心潮澎湃! *** 经过前次促膝长谈,两人关系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突飞猛进。 施向明最近就忙两件事。 一是厂里接受了申请房子的报告,只等新建家属楼竣工就能入住。 第二件当然是频繁往红旗大队跑,和王和平两口子商议结婚的具体事项。 结婚申请单位已经通过,只需要找个合适时间去县城里照相领结婚证两人就算成为了正式夫妻。 在此之前,当然还有彩礼嫁妆等一系列琐事,包括结婚酒席办不办怎么办也要商议。 毕竟现在物资匮乏,办酒要花不少钱,公社里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把钱花在自己身上。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1节 办不办酒席王念没什么意见。 施向明和王和平夫妻商议的结果是不大办,就请亲朋好友吃顿饭热闹热闹就成。 不过彩礼方面施向明准备得很妥当,自己虽然不懂,但在黄秋红指点下三大件和三十六条腿一样没少,还私下准备了两百元钱专门当给王和平夫妻的红包。 等王念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吴英正把红包交给王念当成私房钱。 “大娘。” 说不感动那是假话,王念捏着二十张大团结一阵哽咽。 感谢大爷大娘的养育之恩施向明替她想到了。 而大爷和大娘又把这份感谢当成关爱揣进了王念的衣兜。 “我还记得当时你来我家还是个路都走不稳当的小娃娃。” 王念刚从猪圈回来,脸上还沾着割猪草时沾上的草屑,吴英轻轻拂去,眼眶逐渐泛起抹红色。 以前老担心对不起弟妹两口子去世前的嘱托,怕没给孩子找到好婆家。 现在随着结婚日子临近,心里却只剩下满满不舍。 第10章 工业票 文西乡县城。 这是穿越到本世界四年零五个月后王念第一次进入县城。 天空阴沉,街道拥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呛人的灰尘,整个县城都灰扑扑的。 吴英说得没错,县城的建设还真不如431厂。 经常被县城厂子请去指导工作,施向明对县城里的路早已熟悉,下了车站就领着王念往一条小路走。 “一会领完证再去趟国营商店,咱们还能凭结婚证去排队领张家具票。” 别人结婚有父母长辈操持,到了施向明这却只能两人亲力亲为,就是置办家里的瓶瓶罐罐都得王念拿主意。 至于施父施母,因为要帮大哥带孩子抽不开身,早早就回信不来参加婚礼。 对此施向明并没有多少感触,就是好些规矩只能频繁地麻烦黄秋红两口子和吴英。 王念听罢,赶紧低头看了眼带子都收到胸前的军挎包。 包里装着王念加原身那么些年的零花钱以及王勇和嫂子前几天给的体己钱。 临上车前,包里又多了施向明交给她的五百元巨款和一大把票。 这么多钱揣在身上让王念紧张了一路,上车前还特意把包塞进外衣里夹着。 “昨天清点东西发现还没有炒菜锅,我想买口锅。”王念说。 这个即将成型的小家由两人一点点置办,眼下除了房子还没分下来,家里的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就是施向明手头只有两张工业票,兑了蒸锅和菜刀锅铲之后炒菜锅一直没弄到。 王念听人家说县城国营商店前专门有人倒卖各种票,所以揣上所有私房钱打算去碰碰运气。 家是两个人的,总不能让施向明一个人出钱出力。 两人抄近路走的巷子路面崎岖不平,不少旧时的完整地砖都被撬走,只留下无数坑洼。 就算走得再小心,转角突然冲出来的自行车还是吓了两人一跳。 叮铃——叮铃—— 那辆自行车歪歪扭扭地擦着两人骑过,最终轮胎卡进不远处一个坑洞里侧翻。 缓过神来时王念发现自己正以一个双脚离地的姿势被施向明单手抱在臂弯里。 “没受伤吧?”施向明蹙着眉头,连呼吸都没有乱半点,说完轻轻把王念放下站定:“我去看看,那位同志好像受伤了。” 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的中年男同志几乎坐到了泥水坑里,半个身子都是泥。 腰间仿佛还存留着大手留下的触感,灼热沿着肌肤迅速蔓延开。 王念隔着衣服搓了搓热处,这才跟着走过去。 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心动就会出现在某个奇奇怪怪的点。 “同志,你没事吧?” 施向明搀扶着中年人坐到路边的石墩子上,趁他缓神空隙又去扶自行车。 车子链条被砖缝挂的脱落在地,施向明架好车,三下五除二帮着修好,抓着脚踏板转动两圈确认轮子转动流畅后拍了拍手掌。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快得中年男同志哼痛后的半句都卡在了喉咙里。 “谢谢……谢谢你同志。”中年人长呼出口气,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满含斥责地扫视四周:“好好的路不知道被谁糟蹋成这样。” 王念站得近了些,视线很快被中年人穿的中山装所吸引。 灰色中山装,手提黑色公文包,典型的政府干部穿着,而且看中年人说话时一板一眼,职位应该还不低。 刚才王念就已经发现了个现象,这条巷子家家户户门口都有个台子堆放自家的柴火或者杂物。 有人担心柴火受潮,于是把地砖撬了铺自家墙边,而后其他人有样学样。 “都在自家门口呢。” 随着王念随便一指,柴火下重叠了两层的青砖露出个边角。 中年人随之看去,眸光当即一沉。 “我看你手受伤了,要不我帮你瞧瞧?” 中年男人摔倒时下意识用右手支撑身体,起来后不停揉着手腕,看样子应该是扭得不轻。 “你是大夫?” 施向明摇摇头,先走到墙边从接雨水的大缸里舀了点水出来洗干净手,这才走到中年男人身边坐下:“在我外公手下学了点皮毛。” 黄秋红说施向明是中医世家,其实了解得可能还没那么详细。 真正中医传家的是他外公那边,而且到舅舅和母亲这一辈彻底断了传承,反倒是施向明学到了点皮毛。 趁施向明检查,王念赶忙低头检查衣服有没有遭到殃及。 说不定一辈子就一次的结婚照,怎么也不能在结婚证上留下污点才是。 手腕的疼痛在按摩下逐渐减轻,中年人看王念弯腰小心翼翼地擦拭皮鞋上的泥点子,微笑问起:“你们这是赶着去照相?” 女的身穿崭新布拉吉和皮鞋,男同志一身西服,头发梳得整齐,一看就是要去照相。 再看两人年纪,要么是照工作照,要么就是结婚。 “看来是要去照结婚照呀。” 不用王念回答,男同志压都压不住的嘴角就能说明一切。 “t您的手没什么大碍,这几天别提重东西,休息两天就成。”施向明笑盈盈地道。 “您住哪?要不我们送您回家去吧!”王念好心提议。 中年人的黑发中已经夹杂了不少白丝,加上眼角皱纹,年纪至少在五十上下。 狠狠摔了这么一跤,还真够呛! “不用麻烦你们!”中年人豪爽地摆摆手,撑着膝盖站起来:“哪能耽搁你们的大喜事,这照片一时半会可出不来。” 这也是两人为什么紧赶慢赶坐第一班车上县城的原因。 照完相后得等四五个小时才能拿到照片,两人办完所有事还得赶下午最后一班车回公社。 施向明是厂里大忙人,就算打报告领结婚证也只批了一天的假。 “那我们把您搀扶到路边,前边的路更不好走。”施向明立刻道。 这条巷子的后半截好歹还留了些地砖,到前半截连青砖影子都见不着。 上一次同事领施向明往这条巷子里抄近路,走一半正好遇到有车碾过,溅了两人一身泥点子。 中年人这回没推辞,任由施向明推着自行车走在前头。 “我看男同志对这条路的情况很了解,具体是什么时候出现撬砖的情况,你还记得吗?” 中年人走得很缓慢,语气在询问中不知不觉放缓。 王念猜得不错,中年人确实是干部,还是刚调到文西乡第一天上班就摔了的文西县县长——杨鸣思。 不过两人眼下肯定是没法看不出来其具体身份来的。 施向明只是把知道的情况如实说了说,期间不由掺杂了一丝个人感情。 “你说的对!老百姓们这么干确实不对,但也是无奈之举。” 这条路是进城的近路,人车都往巷走,久而久之青砖碾碎不少又没人管。 住周围的居民们想着与其被车碾烂还不如自己撬了堆柴火,反正路迟早都会烂得没法走人。 车子刚推到巷口,杨鸣思忽然叫停两人。 “我刚才听你们提起铁锅,是不是没有工业票买铁锅?”杨鸣思从公文包里翻找出两张票来,塞到王念手里:“今天多亏你们,这就算我送你们的结婚贺礼。” “那怎么行!”王念看都没看是什么票,赶忙往回塞:“就是顺手的事,哪值当这么贵重的谢礼。” “我说值就值!” 王念不依,继续往回推。 她可不敢收什么谢礼,要是这人不安好心转身就举报别说吃炒菜,恐怕得吃几年劳改饭了。 推来推去,中年男人浓眉一横,瞪了眼施向明。 “还不叫你对象收下,今天你们可是帮了我个大忙。” 施向明微不可闻地点了下头,走上来一把抓住王念的手放下:“既然是同志的好心,咱们安心收下就是。” “还是你这个男同志脑子转得快。” 中年人笑起来,拍拍裤腿上开始凝固的泥水又抹了把脸,跨上自行车。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2节 “有缘再见。” 王念:“……” 要是没看错,男人刚才是故意往脸上抹泥水! “那前面是文西乡县政府。”施向明望着杨鸣思远去的背影淡淡地道:“前些天厂子里就收到通知,咱们县来了位新县长,看来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一条巷子坑坑洼洼无人管的巷子,不正是送上门的政绩! 两人也算是碰巧几句话就牵引出一桩麻烦事,杨鸣思得了好处,他们亦是…… 王念才不关心刚才究竟是不是救了县长还是什么大领导。 那两张票刺得掌心发痒,迫不及待想拿出来看看是什么票,奈何手还在施向明大手里。 试着轻轻挣脱,惊动了施向明,这才不好意思地放了开来。 “先去照相馆吧,票慢慢看。”施向明笑。 王念小心地把票展平,仔细辨认皱巴巴的究竟是什么票,当日用工业两个字跳出时,忍不住高兴地欢呼了声。 “是两张工业票,咱们不仅能买锅,还能买两口!” 身边的姑娘激动地蹦了一下,双眼亮晶晶盛满笑意,整个人都好像被幸福包围得闪闪发光。 微风拂过,裙摆随风摆动,裙边扫过施向明的手背,暖意顺着手蔓延开来。 要是没记错的话,往左转两百米就是照相馆。 他们肩并肩,一步一步走向两人亲手建造的家。 第11章 新家初成 八月十二号,天气阴。 昨天的炎热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第二天就变了个彻底,似乎连风里都带上些凉意。 天气不冷不热,对于同时要乔迁和办结婚酒的王念来说却是个好天气。 三生产队昨天超额完成地里的活儿,今天刘根生兄妹在队长肖河带领下天没亮就出动帮王念搬家。 大队特意借的拖拉机轰隆作响地开进431厂家属区。 此时正值上班时间,一波接一波的职工走出,拖拉机载满家具慢吞吞地开着进去。 车斗上堆得高高的家具和彩礼无疑成为了众人关注焦点。 “你们瞧,那不是缝纫机吗!” “这是谁家结婚啊?彩礼都赶上省城结婚的八大件了。” “还能有谁?咱们厂一厂区的施总工,人家可不就是省城人!” “老天爷,底下露出个尖的那玩意儿是不是孔雀牌冰箱?” “还真是!这得上县城排队吧,咱们就是有钱都弄不着票,施总工是咋搞到的……” 431厂足有四个厂区,光是家属都接近两万人,厂里职工其实只有身边那小撮人。 像这种提到名字就对得上号的人实在不多,施向明显然就是其中一个。 正因为是名人,结婚对象究竟是何方神圣才更叫人好奇。 先被那满当当一车彩礼所震惊后,大家就开始打听新娘子的来历。 “什么?农村姑娘!” “大字不识一个,真的假的?” “咱们厂里那么多未婚女同志都没看上,结果选了个思想觉悟跟不上组织的,这以后不是拖施总工后腿吗!” “保不准是人家有本事呢……” 经过数人口口相传,中午不到,四个厂区就已经传遍了关于王念的各种描述。 总结下来就是…… 大字不识。 长了张狐媚子脸。 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能跟施向明结婚。 三大队的队员不晓得谣言都把王念传成了那样,经过人堆后,拖拉机速度终于快了起来。 “在那!” 拖拉机在几个转弯后终于瞧见了站在路边等得打哈欠的刘春花。 刘根生指挥着肖河停到路边,还没下来就先对着家属楼高声地“哇哇”怪叫了两声。 也难怪大队里都说王念嫁到了好地方。 瞧瞧人家住这房子,那确实是过上了城里人的好日子。 四层家属楼,一楼每家每户都有个小院,二楼以上的各家还有个小阳台。 “王二妹家在几楼?” 肖河年纪不大,但比起刘根生就要沉稳得多,拖拉机一停稳就赶忙跳下准备卸货。 这第一车拉得是家电,专门给其他人瞧,后头还有几车那才是过日子的零碎。 “一楼最右边那间。”刘春花反手一指:“得从这条路进去。” “二妹呢?”肖河又问。 “打扫屋子。” 王念说不定是这个世界上结婚当天最辛苦的新娘子,别人都沉浸在新婚喜悦中,她倒好……忙得连喝口水的空都没有。 “听说施同志又被借调去其他厂指导了?” “可不是!你说他们厂领导咋想的,结婚都要安排工作。” 刘春花愤愤不平地扯了把路边野草,当即就被肖河两声重咳阻止了下面的话。 “咱们只要服从组织安排就够了,一天天瞎咧咧什么!” “我……”刘春花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压低声音嘟囔:“我还不是为了王念抱不平。” “二妹比你思想觉悟高得多,人家可一句怨言都没有。”刘根生跟着骂:“你以后要是也能嫁个工人,咱爸妈做梦都得笑醒。” 瞪了眼没有一点眼力的妹妹,刘根生示意刘春花赶快带路。 整个红旗大队就大队长家有台女婿从城里送来的电视机,一到晚上院里能坐几十号人。 现在王念在家想看电视就看,还不用下地挣工分,就是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羡慕。 “跟你们说不通。” 这么些好东西固然让人羡慕,刘春花更想找个志同道合的年轻男同志组成家庭。 有那么点“现实”的王念全然不知自己思想境界在好朋友心里有点小瑕疵。 终于用铁铲子把滴落一地的石灰铲干净,相当有成就感地叉腰观赏劳动成果。 说是干部家属楼,屋子的面积果然比普通职工家属大了不少。 两室一厅,大概四十六平的面积。 大卧室十几平,小卧室只有七八平,长方形客厅连接着个院子。 选房子时施向明来得早,早早拿到了一楼边户的钥匙,所得院子比中间户多了侧面二十几个平方。 整栋一楼的房子每家有独立厕所,楼上三层都是一层公用厕所和水房。 不过为了用火安全,厨房还是统一建在走廊上,打开门就正对着自家灶台,水龙头在走廊外t头的地坝上。 这栋家属楼没有临近路边,刘根生抱着收音机穿过竹林小路,走了好几分钟才看到家属楼大门。 一排水龙头前,王念正用刷子卖力地刷着毛巾。 水龙头一扭开就有自来水,哪像村里还得去水井打水才能用。 “二妹,你瞧缝纫机放哪儿?” “靠门边放就成。” 随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王念领着刘根生推门进屋。 屋里还残留着些石灰没干透留下的味道,屋子虽然是一楼,但光线绝对不差。 相反,这才早上阳光就已经透过窗子照到了客厅正中间。 “施总工选的屋子是真不错。”肖河感慨。 客厅里已经摆上了沙发和五斗柜,高高矮矮的几个柜子几乎占据了两面墙。 说起来王念家回的嫁妆也不少,满屋子家具王和平两口子可准备了好些年。 就这还是明面上的,私底下不知道回了多少彩礼钱。 “冰箱放哪?” 这台被众人惊叹的冰箱其实不是彩礼,而是来自领证那天的“意外之喜” 不知道杨鸣思有没有发现自己给的票里竟然有张冰箱票——还是内供票! 内供票无需等待,还比一般票价格上要便宜许多。 两人在国营商店门口没合计多久,施向明立刻被王念眼底明晃晃的希冀所软化。 注定那天他们就是要买冰箱,两人凑到一起的钱竟然刚好够冰箱钱。 至于原本去县城要买的窗帘和铁锅,只能满心欢喜地放到下次再来。 冰箱不大,立起来才到王念脖颈,现在是小家里最值钱的一样物件。 “放斗橱右边。” 两人在王念指挥下,很快把东西摆到指定位置。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3节 还别说,这么一放,整个屋子都变得有生活气息了起来。 “王念,你家真好看。” 半小时前,刘春花藐视一切不已感情为前提的婚姻,半小时后……艳羡地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 “我也觉得好看。” 王念叉着腰,非常满意地环顾了一圈房子,看完似乎还觉得不够,又突然跑到了走廊上。 从家属楼门口的院坝走起。 四十三号家属楼,共有四层,每层六户。 上楼的楼梯正好处于左右三户中间,王念家住的是一楼六号房,需要走两级台阶才能到一楼。 而后顺着右边走廊往前走,看到靠墙的灶台对面就是六号房子。 灶台一大一小,大的是柴火灶,旁边是蜂窝煤灶,柴火灶边还有个水泥打的橱柜。 推开红色木门,走进客厅。 屋子整体是个规则长方形,两间卧室都在正北面,推开屋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卧室同款红色木门。 客厅采光靠东墙的大窗子,窗子连接着扇小门,外边就是院子。 至于靠近走廊边的窗子,只能起到通风作用。 西墙跟隔壁邻居公用,所以王念全部都安排了各种高高矮矮的柜子。 左下角是个双人座弹簧沙发,跟两个单人沙发正好形成l型。 沙发中间正好空出个地方来摆了个五斗柜。 右边靠院子的窗前是施向从宿舍里搬来的书架和竹编书桌,缝纫机规规矩矩放在门边。 中间空着的地方就是张方桌子,不吃饭时椅子折叠放在墙边。 王念就站在门口,伸手抚摸着左手边的碗柜,门板上还能摸到打磨后留下的粗糙手感。 大爷大娘给王念准备的家具让屋子和人衔接起来组成了一个家的框架。 只需要再多些过日子的零碎,这个家立刻变得具象化了。 第一步还算成功…… “要是我以后也能住上这种房子就好了。” 刘春花在几间屋子里转来转去,越看这房子越是喜欢。 就连书桌上那盏绿色台灯在她眼里都变得相当时髦,一屁股坐在竹椅上左摸右摸。 “婶子最近不是在帮你相看?” 王念毛巾不离手,跟过去看到台灯罩上有层薄灰,立刻拿出毛巾又仔细擦拭一遍。 自从王念要准备结婚,大队里眼下就剩下刘春花一个二十来岁还没结婚的女同志,刘父刘母哪能不着急。 刘春花有些不好意思地曲起食指扣弄卫生墙上没刷匀的绿色油漆。 “要是有合适的,你帮我留意着些。” 志同道合的年轻男同志固然好,要是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年纪再大点也不是不可以。 王念可不知道如此短时间里刘春花心境就产生了翻天覆地改变。 “成!我帮你留意。” 两人关系这么好,王念哪有不帮忙的道理,当然立刻就记到了心上。 第12章 结婚(1) 两人又说了些互相打趣的话,刘春花被王念臊得脸通红,没好气地捶打了几拳好友泄愤。 如此忙碌到下午,肖河他们来往几趟终于把东西搬完。 最后一趟,车斗里还拉来了王和平和吴英两人。 “你还不去换件像样的衣裳,晚上就准备这么去见人?” 王念穿着旧衣服,布鞋大脚趾部分还打了个补吧,哪像是今天要结婚的新娘子。 “那我去换件衣服。” “动作麻溜着些,一会儿咱们还得去黄主任家送媒人礼。” 按照文西这边的习俗,结婚当天还有件头等大事,那就是给先送媒人礼,之后媒人才会领着接亲队伍去接新娘子。 不过破四旧口号开展以来,婚礼流程简化,条件差的送两尺布意思意思就成。 由于施向明下午才能从县城赶回来,接新娘子都不得不省略,晚上直接在厂子饭店摆上六桌热闹热闹就算完成了。 随着王念走进卧室,吴英和王和平才环顾起这个还挺像样的小家。 “我家二妹会过日子,房子弄得还挺像样。” 王和平原本是个旱烟杆子不离手的人,出发前想着不能让娃娃新家里全是烟味,硬生生把烟杆子放在了家里。 吴英笑着拍了下王和平不自觉摸向后腰的手:“你瞧瞧柜子上那些盖布,样式多好看。” 屋子里就差点人气儿,等把日子过上就好了。 “就是这院子小了点,种什么都不成。” 唯一让王和平不满意的只有院子,细细长长两条瞧着就抠搜,一堵墙围着半点都看不到外边。 哪像是村里,站自家门口就能瞧见一眼无际的稻田。 吴英接话:“就算有地也不是说种就能种,二妹家有个院子,以后好歹还能种些葱蒜,楼上的就是想吃还得花钱买。” “婶子说得太对了!”刘春花赞同不已,点头如捣蒜:“现在王念算是半个城里人,有公粮吃谁还种地。” 要种地那么好,咋还那么多人拼命往城里走。 “你们说得在理。”王和平摇头苦笑:“没有地种是好事,我还真是种地种傻了。” 几句感慨间,卧室的门从里拉开,王念走了出来。 一件红色衬衫,下身黑色裤子,鞋子还是那双带扣的皮鞋。 头发随便盘起,依旧素面朝天,利索把手里的红色塑料头花递给刘春花:“帮我戴一下。” 吴英有些不满,几步走上去扯了下王念的衣服:“我记得施同志不是买了套红裙子,怎么不穿那套?” 裙子还是施向明专门托人从省城带回来的新款式,放文西乡那可是头一份。 “晚上吃饭再换。”王念笑笑,头发一别好就整理了起衣服:“一会儿我和施同志还要去礼堂,要是穿得太过怕惹人闲话。” 工厂职工结婚,会先在厂区职工礼堂举办一场联欢会,瓜子和糖由厂子里出,也算是让大家都乐呵乐呵。 越是人多的时刻,王念越是要低调。 “二妹想得对。”王和平欣慰地连点头:“咱们过日子就是得脚踏实地,对邻里也应该和和气气……” 听了大半辈子丈夫的人生哲学,下一句是什么吴英都能背得滚瓜烂熟。 只把王和平的唠叨当成耳旁风,有些担心地往桌上时钟看了眼。 “怎么施同志还没回来?” 一墙之隔的走廊上,施向明其实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从王念那句施同志起就已经走到了门前。 有即将进入新生活的激动,也有些忐忑。 直到吴英又提起他,这才深吸口气,跨步走了进去。 “新郎来了。”刘春花一见到人就立刻大声调侃:“让我们欢迎新郎步入他们的新家。”说着,领头开始啪啪拍掌。 “礼堂那边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 面对这么多人,施向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走到王念身边那么几步红就已经从脖颈蔓延到了脸颊。 “那你们快去,我们也回大队去了,回门那天你们早点回。”吴英笑着摆手。 施向明一个二婚,瞧着比未婚的王念还要容易害羞,逗趣几句头都抬不起来了。 而原本该害羞的王念,看到施向明衣服还算整齐,就是胸口缺了点什么,又忙不迭转回卧室去拿大红花。 结婚必不可少的……大红花。 两人一人一朵佩戴在胸前,由施向明骑自行车带王念往一区的小礼堂。 厂子里的礼堂分为大礼堂和每个厂区各自一个的小礼堂。 一区小礼堂在厂子里,骑t自行车都得十多分钟才能到。 此时正值牵牛花盛开的季节,路两边爬满了蓝粉色牵牛花,密密麻麻犹如一片花湖。 “辛苦你了,下半年我就不会经常外出公干了。” 施向明的声音顺着风飘进王念耳中,伴随着上坡路时有些吃力的呼吸声回荡开来。 王念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摇了摇头:“一点儿都不辛苦,我高兴着呢!” “你高兴就好。要是家里还缺什么跟我说,县城买不到的我托人从省城弄。” “小屋里还差两张床,咱们找木匠打张高低床吧。” 能住上楼房,家里还有个在省城都属稀罕货的冰箱,王念已经很满足。 前世打的第一份工因为没有身份证,工资只有别人一半,集体宿舍连洗澡都得抢。 比起那间仓库改造的屋子,现在起步已算高。 “好。”施向明迎着着风翘起唇角,脚下放缓力度,自行车速度慢了下来:“以后不要再叫我施同志了。” 哗啦—— 一阵风卷过,牵牛花的藤蔓被吹得沙沙作响,恰巧掩盖了施向明的后半句话。 王念没听清,又高声问了遍:“你说什么?” “我——说——你以后就叫我——向——明——”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4节 风就在这时恰巧歇了,那句向明显得特别震耳欲聋。 王念乐得哈哈大笑,双腿轻轻晃了晃,故意也大声地学道:“向——明——” 声音回荡山谷,那抹依偎在一起的红在深深浅浅的绿中逐渐远去。 *** 431厂饭店。 “这是咱们厂的罗永德罗厂长……这是朱副厂长……” 说是亲朋好友,但六桌人中有两桌其实是厂子里的重要领导及其家属。 人来人往笑意吟吟,虽然只是抓一把花生说上两句的功夫,王念也已经把所有人都牢牢记了下来。 原身记忆力相当优秀,见过一面的人随时都说出名字。 等把领导们都迎进饭馆,接下来才是施向明在厂子里为数不多的朋友。 热闹欢快的气氛中。 新郎施向明当然是众人劝酒的目标,新娘子则早早被安排到桌上吃饭。 黄秋红和张亮夫妻作为介绍人肯定得坐主桌,两人远远见到王念就连忙冲她招手。 “这还能坐人,你来这边。” “王念阿姨来挨着我坐。”张美丽也忙着招手。 主桌除了黄秋红一家,其他两家人只来得及匆匆打了个招呼。 不过大概名字王念还是记住了。 桌子左边那家丈夫叫张贵强,是一厂区的质检员,和施向明同个小组。 右边的高建华是一厂区高级技术员,严格算起来是施向明的下级。 王念一坐下,张美丽就迫不及待地靠了过去,笑眯眯地撒起娇来:“阿姨以后就在厂里住不回娘家了对吧!” “以后经常上家里来玩。”王念摸摸张美丽的小辫子,笑着把歪了的辫子移正:“反正离你家也不远。” “就是再远她也得去。”黄秋红摇头失笑,目光在女儿脸上划过,心里还有些酸涩:“自从吃了你一回炒猪肝,不晓得念叨了多少次。” 自从上小学起,家里两个孩子就再没跟前这么撒过娇,以前还以为是孩子长大了呢! “阿姨你的新裙子真好看……”张美丽继续撒娇。 “以后有的是机会,我还会好多菜呢。”王念笑了笑,目光在一直好奇左边打量她的小姑娘脸上扫过。 黄秋红注意到了,忙摆手打消自己的想法,笑着介绍起其他人来。 “这是高建华和罗秀英同志,那是他们的两个女儿,以后你们还是邻居……” 高建华戴着副黑框眼镜,性格应该挺内向,听到介绍只是抬起头冲王念笑了笑,没说话。 倒是罗秀英很健谈,微微往椅子后背靠了靠,露出高高隆起的肚子。 “我们家建华和施总工关系好,以后咱们也多走动走动。” 罗秀英的大女儿高红长相和名字非常贴服,两个脸蛋红彤彤的,瞧着就是个很质朴的性子。 二女儿张丽丽七岁,刚才那道好奇的眼神就来自这小姑娘。 两个女孩长得都像高建华,个高但很瘦。 一家四口就罗秀英身形丰满,不知道是怀孕的原因还是原本就敦实。 “你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走动。”黄秋红插话进来,笑盈盈地继续说道:“高技术员是不是也分到了四十三号家属楼。” “黄大姐消息还挺灵通。” 罗秀英抚摸着肚子,眼神里满是得意的光彩:“早上刚得的通知,让过几天去选房呢……” “张质检员家好像也在名单之中吧?” 黄秋红一看罗秀英马上就要得显摆开来,话锋一转立刻看向了另一边默默嗑瓜子的男人。 王念跟着转头看去。 也就是说这两家人日后不仅是施向明的同事,还是……邻居。 第13章 结婚(2) 张贵强平头方脸,浓眉大眼,标准的北方大汉长相。 “说起来还是沾了施总工的光。”张贵强放下瓜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要不是施总工带领咱们拿了奖,一厂区又怎么会拿到二十个房子的名额。” 施向明能住干部楼因为人就是干部,他和高建华就是五级工,能分到的都是红砖筒子楼。 “那你还不去帮施总工挡着点酒,今晚新婚可别喝醉了。” 张贵强的妻子刘超仙推了把爱人胳膊,摆明是想把人给打发走。 “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我得拦着点施总工,明天还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他得参加。” 张贵强一走刘超仙就移了个位置,越过中间的吴英拉拉王念衣袖,声音压得很低。 “房子的事我心里明白着呢!就是罗秀英心眼子小,我怕我家那口子说多了得罪人。” 王念嘴角扯出一个弧度,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刘超仙不说她也察觉到了,罗秀英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 张贵强话还没说完右耳就传来哼声,引得张亮都往边上瞧了好几眼。 这么会儿功夫,罗秀英不知数落了高建华多少句,话里话外都充斥着没本事和窝囊几个字眼。 黄秋红清清喉咙把话头接过去:“刘同志在工会工作,边上这个小子是她们家的张立业。” 张立业长得虎头虎脑,一看就是个机灵孩子。 趁父母说话的这么点空挡,小手偷偷摸摸抓了好多把花生进兜里,剥开花生自己不吃立刻鬼鬼祟祟地把手伸到桌子下…… “张立业,你怎么把野狗带饭店里来了。” 刘超仙扭头一看,立刻看出儿子在搞什么鬼,右手一捞从桌子下抓出条小黑狗来。 “妈妈。”刘立业的第一反应是捂住耳朵,接着委屈辩解:“小黑不是野狗,它很乖的。” “人都吃不饱还喂狗,我看你是皮痒了!” 刘超仙不听那么多,一手提起刘立业衣领一手提狗:“我先出去收拾这孩子。” 那条黑色小狗看样子就四五个月大,饿得两排肋骨都清晰可见。 应该是附近流浪狗生的小崽。 “多吃点。” 黄秋红拉了下王念衣袖,将她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桌上。 “张贵强一家都是实诚人,你以后可以多走动走动,其他的就……面子上能过得去就成。” 这也算是黄秋红明面上的提点了。 在厂子里生活,处好邻里关系也很重要。 虽然眼下就他们一家,可很快就会有人搬进来,就那一堵墙的隔音效果,王念并不报多大希望。 只希望……不要遇到太过难相处的隔壁邻居就好了。 *** 四十三号家属楼。 到处都黑漆漆的,只有一楼六号门缝隙中透出抹昏黄灯光来。 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施向明呆坐在沙发上,仿佛眼前场景只在梦里出现过。 那张竹桌子还是他亲自从单身宿舍搬来了新家。 可明明就是同一张桌子,怎么就是觉得不一样了呢,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施向明看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答案。 嘎吱—— 随着房门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时,施向明有些迷茫地看向了响声来源。 王念长发披散,端着盆水走向他。 就是那刹那间,施向明脑子一个激灵,酒意瞬间褪去大半,只直勾勾地看向来人。 方才冷冰冰的屋子,好似随着王念进来瞬间暖和了起来。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同样一张桌子会让人觉得如此不同。 因为这是家,家里有了另一个人。 台灯照亮的不再是一个人,现在是一双,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影子在屋里走动。 一想到这,施向明不由轻笑出了声。 不同于面对领导时的微笑,更不是面对父母的苦笑,唇角高高翘起,露出两排整齐牙齿来。 在王念看来,施向明现在就是喝醉了只晓得傻笑的醉鬼:“洗把脸。”从水盆里扭干帕子弯腰递了过去。 “高兴呢。”施向明懒懒地回道,说着忽然抬起手一把拉过王念的胳膊:“先坐会儿,站一天了没累吗!” 王念身体轻轻摇晃了下,还是顺着力道坐了下去。 “你看!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t你看咱们家还可以吧?可是我一样一样归整的。”王念笑,对劳动成果相当满意:“过两天把院子开出来种点菜。” “很好看。”施向明的声音越来越近,王念只感觉到右肩一重,鼻尖便多了丝酒气“以后会更好看。” “两孩子是什么时候的火车?” 小卧室里就一个两门衣柜,透过敞开的门还能看到屋里空空荡荡。 提到孩子,脑子里最后一丝酒意顷刻间也跟着烟消云散。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5节 施向明坐直身体,捏了捏眉心: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王念手背:“我想请几天假去接俩孩子……” 提到孩子,就不得提起让人叹气的父母。 施书文才六岁,施宛三岁,兄妹俩加起来都恐怕还认不全一本书的字。 可就是这样,施母却放心让两孩子自己坐火车前往千里之外的文西乡。 安怀市到新定市要坐一天一夜的回车,到了省城又要转乘十二小时火车到文西乡,最后还要坐三个小时公共汽车才能到长生坡。 对没出过远门的大人都够呛,他们却想让孩子们自己出发。 先前已经说好由施向明母亲送孩子来的决定不知为什么突然又临时变卦。 眼下要么是施向明自己去接,要么……只能等过年回家探亲才有机会。 “厂子里会同意吗?”王念只担心这个。 “同意是同意,不过为了公平起见,要扣除今年的年终奖励。” 话一说到这,施向明忽然站起来,两步走到书桌,伸手一下子拉开了抽屉。 腿确实长啊…… 王念走过去少说得四五步,人家两步就过去了。 又是两步走来,坐回王念身边。 “以后我们家就交给你管了。” 厚厚一叠牛皮纸袋被塞到王念手心里,每个袋子大小一样,上面都写着工资袋三个字。 随便数了数,工资袋足有三十个。 也就是说……施向明调到431厂两年半的工资都在王念手里。 “我每个月会往家里寄三十元钱,当成孩子们生活费。”施向明回想了一遍后又补充:“其余的都应该在这了。” 王念点点头,把那些没拆或是还塞了东西的工资袋全部打开。 王念:“……” 很长一段时间里,屋里只有王念小声数数的声音。 说是让王念管家,施向明还真是把全部家底都上交了,钱票里还有不少一分钱夹杂其中。 钱数完,王念陷入沉默。 五千九百块钱——巨款,以及好些都可以忽略不计的分钱和票。 票在结婚置办家里时用了大半,剩下的都是米面粮票。 除去每个月往家里寄三十元钱,存款竟然还比工资总额多一千多块,施向明赚钱的能力不禁让王念心底惊讶。 施向明只能看到王念头顶,不晓得她此刻心里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地又解释起来。 “以前的工资都是书文他妈妈管,这些钱都是来长生坡之后攒的……” 多出来的钱大多来自研发奖励,要么是出差奖金。 能存钱的主要原因就是施向明对吃穿住都没多少要求。 外出公干有厂子安排伙食,在厂里就吃单位食堂,一套衣裳能穿两三年不买新的。 “施向明。”王念忽然开口打断施向明的话,一双眼睛仿佛比窗外月光还亮了几分:“这些钱都给我管吗?” “嗯!”施向明重重点头:“以后的都给你……”管字含在喉咙中再也吐不出来,右脸颊的温热就像是一把火,迅速烧完了所有思绪。 王念像只快乐的鸟儿飞向卧室。 “我要去把钱收好,到时候给你买好吃的。” 上一世辛辛苦苦攒下车子房子,远没有现在手握这几千块时来的幸福。 难道这就是……不劳而获的快乐? 施向明一手握拳抵在唇边,一手摸了摸刚才被王念亲过的地方。 热气从脸颊蔓延,经过心脏顷刻间便燃尽了脑中最后一丝理智。 施向明腾地站起来,疾步跟着王念走进了卧室。 房门嘭地一声被重重关上。 屋里春光摇曳。 客厅里那盏可怜的灯泡就这么亮了一整夜。 *** 阴了一周的天终于又晴朗起来,阳光透过淡蓝色的窗帘照到双人床上。 王念掀开眼皮,下意识抬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表看时间。 六点五十整。 再偏头往右边枕头看去,那里果然没有了施向明的身影。 按照时间估算,施向明现在应该已经坐上了去文西乡县城的公共汽车。 忍着浑身酸痛坐起身,等意识彻底清醒之后才抬腿下床穿衣。 小说里新婚燕尔之所以和翻云覆雨同时出现是有一定道理的。 结婚一周,王念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每天都是腰酸背痛的醒来。 早说要开出来种菜的院子一动未动,灶台到现在还没点燃过一次,说要找木工给孩子们打床也没空去想。 终于……到了施向明回安怀市接孩子的时间。 今天一定要出厂子找木匠,得趁孩子们来之前把床做好。 “美色误人啊……” 王念推开窗子散去满屋暧昧气味时想着。 第14章 菜站见闻 洗漱干净,王念把施向明走之前打回来的稀饭喝完,这才打开屋门走出抻了个懒腰。 屋外阳光明媚,站在走廊甚至都能看到山里五彩缤纷的树木。 文西乡的冬天不会下雪,冬天山里仍然一片绿意盎然。 但那些都是表面的,冬天不仅冷而且相当潮湿,王念穿过来第一年冬天冷得感冒发烧过好几次。 最开始两年大队连柴火都得分配,就别想什么烤火了,也就是这两年政策放宽大家才敢悄悄上山里砍点柴冬天取暖。 “一会得去问问秋红嫂子……” 话还没说完,王念刚想到的黄秋红就正好出现在家属楼院坝上,同行而来的还有刘超仙。 “妹子找我问什么?” 黄秋红走得很快,没几步就跟一阵风似的卷到了王念家门口。 “嫂子来得好,我正愁烧火的柴咋弄?” “这漫山遍野的还不够你烧?”张秋红随手一挥,最后落到东边小山头上:“要是不想自己砍,就去煤站买蜂窝煤。” 刘超仙一瞧,灶台崭新的没有一点痕迹,笑容里不由就多了些意味深长。 “不愧是新婚,这都几天了家里还没开火呢!” “要不我怎么会等施同志出门才带你来找妹子!咱们都是过来人,谁没经历过那个时候……”黄秋红跟着笑道。 前世王念也算是各种段子里长大的一辈人,对于两人的玩笑也笑着跟了几句。 两人打趣得很有分寸,也就那么两三句后又转到了正事上。 “我们要去长生坡买鹅蛋。你去不去?” 施向明故意选了周六出发,这样只需要请四天假就能把孩子接回来,王念睡得太沉都没想起来今天长生坡赶集。 “正好!我还打算去长生坡找王木匠打张高低床。” “为俩孩子准备的?”黄秋红看王念点头,对介绍的这桩婚事又多满意了几分。 总算没介绍错人…… “顺道再看看打张书桌。”王念想了想又道,又看到空荡荡的碗柜:“盐巴罐子家里也没有。” 考虑得再详细也难免会有遗漏的小事,只有临用到才晓得还差什么。 “你早说啊!咱们厂里就有木匠,还去长生坡找什么。”刘超仙一拍大腿叫道。 如此热络的态度,跟那木匠八成关系还挺好,说着说着就要立刻去。 王念转头看了眼黄秋红,见她微不可闻地点了下头,这才应下去瞧瞧。 刘超仙要带王念去,黄秋红担心王念吃亏,三人一合计赶集就这么算了。 “王木匠住老家属区那边,咱们先去菜站看看顺道再过去……”刘超仙提议。 老家属区是指431建厂时最早建设的家属楼片区,多以红砖楼和平房为主,位置更靠近厂区大门。 王念也趁机询问了好些厂子里的规定。 “咱们厂里其实比外边要宽松得多,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基本没人会管……”黄秋红说。 刘超仙点头称是,接着低声又说:“你看咱们厂里只要勤快点的谁私下里没养点鸡鸭,还有人做小买卖呢。” 很多职工家庭就一个人上班,要养活大家子确实有些困难。 所以家属就会种些菜养点鸡鸭拿蛋出来卖,只要不是数量庞大,厂子里基本不会管。 黄秋红带王念来的菜站就是如此。 菜站旁边是露天操场,有重大表彰时才会启用,平时早上就是职工家属和临村村民卖菜的地方。 还没走到,王念就瞧见操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比长生公社赶集人少。 “这还算好的,要是碰上哪天厂子放电影,这人……还要多。”刘超仙笑。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6节 那阵仗,王念第一次来厂子时刚好撞到过,只要走慢了些鞋子都得被后来人踩掉。 “先去菜站看看,我买点菜。” 黄秋红领着王念穿过自动摆成条长龙的背篓,穿过四个水泥做的乒乓球台。 一个小背篓放倒,摆上自家种的几把绿菜,也有小篮t子装的鸡蛋,卖菜人不少,就是各家数量都很少。 厂区里共有三个菜站,三人来的是二菜站。 一是离家属楼近些,而则是因为黄秋红在二菜站有熟人,要是碰上什么好东西都会悄悄给她留点。 “姐,快来!” 今天显然也有好东西,看到黄秋红,柜台中间一个短发的中年女同志立刻起身挥手。 “秋水是我二妹,你们叫黄二姐就成。”黄秋红说。 在二菜站当售货员的是黄秋红亲妹妹黄秋水,两姐妹长相相似,发型也一样,晃眼看过去还真容易认错。 “哟!这就是施总工的爱人吧。”黄秋水回过头,语气里带了些令人不舒服的笑意:“长得是好看,难怪能迷得我们施总工这么快就把人娶进门。” 就是一开口两人之间明显的差别立刻显现,黄秋水那双眸子里盛满了精明,笑意只是浮于嘴角而已。 “王念同志脸皮薄,你别逗她。” 黄秋红晓得自己妹子什么德性,要是不拦着些,一会儿还不晓得要蹦多少荤话出来。 可惜这话没起多少作用,下一秒黄秋水挑了挑眉,忽地凑到王念跟前笑道:“怎么样!施总工在炕上管不管用?” 王念:“……” 这话王念哪会听不明白,就是听懂了才会无语。 能看出黄秋水问得真心,并不是脱口而出的玩笑话,这就更让人不舒服了。 哪有第一次见面就问人夫妻之间房事的…… “秋水!”黄秋红神色骤然垮下,使劲拍了下黄秋水的胳膊:“不准再胡说。” “就是开个玩笑,小王同志没生气吧?”黄秋水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总算没再说些什么过分话,只是冲黄秋红招招手:“今天有大排骨,我留了一条,你拿回去给美丽炖汤喝。” 黄秋红走进柜台,只留下王念和刘超仙在外等着。 “一菜站远是远了点,以后多走几步路还是去那边买菜。”刘超仙冷不丁地出声,说完还怒了怒嘴:“老不正经!” 王念眼睛一亮,拉着人退后两步。 刘超仙明白得也快,抄着手低声立刻就说了起来:“她男人死得早,工作是厂子看孤儿寡母可怜……” 黄秋水男人因病去得早,厂里看她要养两个娃娃生活艰难,所以特意安排了个菜站售货员的活儿。 这人嘴没个把门,说话又轻浮,荤话说起来就是男同志都招架不住。 有传言黄秋水和厂子里几个男光棍关系密切,至于到底是什么关系无从得知,但凡是结了婚的女同志都不准自家那口子来二菜站买菜。 对于传言,王念一向都只是听听就罢不会往心里去,更何况眼下这个时代。 传言只要从嘴里说出来,不是真的也就变成了真事。 只是没想到刘超仙接下来的话让传言立刻又变了个味儿——成真事了。 “你别不信!”刘超仙左右看看,几乎凑到王念耳边:“我亲眼看见她和朱副厂长……” 不用说话,抬手在嘴上拍了两下,王念立刻知道是什么意思。 王念回忆结婚请客那天记忆里的朱厂长,很快便和个身高大概一米六的瘦小男人对上了号。 那人站在厂长背后不显山不露水,很容易被其他人忽略。 还是那句话……人不可貌相。 “副厂长去年刚死老婆,估摸着厂子里不少人都晓得他们的关系,要不你看这二菜站生意咋那么好。” 有人唾弃就有人巴结,那些想巴结朱副厂长的职工没少往这跑。 就是后勤送货也明白要把好的先送到二菜站来,要不黄秋水怎么可能明目张胆留得下条排骨。 “三菜站的菜咋样?”王念话锋一转问起。 旁光里瞧见黄秋红不仅提了根排骨出来,绳子上挂着块猪肝。 难怪上次和张美丽来买肉,售货员说猪肝剩了点就不用肉票,当时王念还觉着431厂里的职工挺有人情味儿。 现在看来,是指针对特定对象的人情味。 “这大排骨可真新鲜。”一改刚才满脸的嫌弃,刘超仙笑盈盈地伸出手指戳了戳排骨:“我家一年都没吃过排骨了。” “嫂子也太省了。”王念感慨。 刘超仙叹气,自己也很无奈:“嫂子也想大口吃肉,可我们两口子要养五口人,每个月这么点肉票怎么够吃。” 肉票厂子里每个月都会发,一级工半斤肉三两油,最高的七级工每个月有一斤肉半斤油。 这么点肉票哪买得起排骨,只能凑凑一年把再买次排骨解馋。 黄秋红手里这条排骨少说有三斤,要是普通工人那不得攒小半年。 三人不过是站在菜站门口说了几句话,王念就又听到黄秋水大声和人说笑的声音。 “走吧!去木匠家瞅瞅。”王念说。 老木匠是锅炉房的老工人,退下来后儿子接了班,而他就做些木匠活给家里挣点闲钱。 刘超仙也是看这家子可怜,平时谁家要打柜子都尽量介绍给木匠。 老木匠儿媳妇身体常年需要吃药,儿子的工资一半都得拿去买药,要是没有老木匠补贴,恐怕连饭都吃不饱。 三人一路走一路聊,倒也没觉得多远。 等王念抬头一看大礼堂墙上挂的钟表,才发现竟然走了三十分钟。 再一次对431厂的面积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第15章 这碗不错 老木匠一家四口人住在七号家属院的平房里,两间屋子加起来就三十平不到。 一整排平房至少有二十间屋子,由于屋子前是别家后窗,所以做饭只能集中到侧面的一排厨房里。 三人到时,郑木匠正在厨房里煮稀饭。 厨房前空地上,摆放着堆削好的木头,一张双人床已经有了个大概轮廓。 趁刘超仙进厨房和老木匠说话空挡,王念走上去仔细看了看老木匠的手艺。 每根木头打磨得都挺光滑,凑近了闻还能闻到桐油的味道。 “同志要打什么样的床?” 老木匠端着碗稀粥走出厨房,边吹边走来。 王念二话没说,直接掏出了自己昨天画的图纸:“同志您看这种样式的能不能做?” “你画的?”刘超仙好奇地凑近细瞧。 “我自个瞎琢磨的。”王念笑笑:“施宛才三岁,你说让她每天爬高下低我不放心,可毕竟是女娃娃,睡下铺又不方便……” 一切都是因为屋子太小,兄妹俩说不定要一起睡小屋好些年,屋子变不大只能从床下手。 王念画得高低床参考了前世学校的床,有个平时可以用做储物格的楼梯。 上铺机关稍微多点,除了可拆卸的床架子,还在床尾和楼梯链接处多加两个小柜子。 到时候买点碎花布一罩,上铺就是个完全私密的小空间。 “妹子!”黄秋红诧异地看向王念,音调不由拔高:“你心可真细。” 黄秋红自己也是一儿一女,儿子住客厅,张美丽和他们夫妻睡大床。 可孩子眼瞅着都快十岁,继续跟父母睡确实不合适。 夫妻两前些天还商量着要打张双人床让儿子睡上铺,下铺就弄张旧床单挂上完事。 钱先放一边不说,王念对孩子的重视程度确实让她自愧不如。 “就是要花不少钱。”刘超仙可舍不得,能给娃娃一张铺睡觉就就不错了,谁还那么精细。 王念刚想说,黄秋红就先抢答了:“你想想!这床我家美丽结婚前都能用,算下来其实还能省不少钱。” 现在一步到位,省得到时候姑娘大了就是换件衣裳都不方便。 刘超仙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 “王同志画这床就是瞧着难,其实不费什么功夫,就是多做把楼梯就成。” 老木匠把图纸还给王念,说完端起碗就一阵吸溜。 很快,稀饭见底,老木匠放下碗冲三人一招手:“你们跟我来。” 几排平房前有个木棚子,老木匠扭开门上铁丝,拉开栅栏。 棚子里摆满了还没打磨的木材以及不少半成品,王念一眼就在其中看到了张没有床板的高低床。 “那原本是别人定的床,后来男人调到其他厂,床就摆在这吃灰,同志不嫌弃的话我便宜点。” 床架子比一般床要粗些,而且看木材用得柚木,用个二十年都不是问题。 “那您就用这个架子接着做。”王念爽快同意。 “床板也是现成的我这两天赶赶工把梯子做出来就成,就是……”话说到这,王木匠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去:“不过这次能不能换点肉票,眼看到月底,怎么也得给家里孩子买点肉打打牙祭。” 许是瞧见黄秋红篮子的排骨,王木匠心思一转提得小心翼翼。 就算是同个厂子里的职工,日子也各有各活,王木匠家过得就紧巴巴,想要吃大荤只能自己想法子。 王念回忆了下抽屉里那些票,边点头边问:“您就需要肉票?” “肉票和布票都成。” “行!” 看王念答应得痛快,王木匠表情不由带出笑意来,连连保证会好好帮王念做,连原本额外要t收的桐油钱都表示不要了。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7节 跟王木匠商议好具体送床的时间后,王念又拉上两人一起去厂区商店瞧瞧。 床做好了,棉絮和布帘子也得买。 “施同志这两孩子遇上你还真是有福气。”黄秋红感慨。 去商店的路上,王念从裤兜里掏出个小本子来,用支铅笔头又写又画,好奇得黄秋红和刘超仙都忍不住凑头过去看。 本子上写着接下来要做的事,做完的打岔划掉,又在后边新写了不少。 刘超仙的文化水平不高,初中读了一年就辍学,所以王念写的字稍微潦草了点好些个字她都不认识。 “掏……罐,掏啥罐子?” “那是陶罐,也就是陶瓷罐子,我就这么随便一写,用瓦罐也成。”王念笑。 碗柜是有了,但碗筷置办的少,三个菜盘子两个碗,家里再来个人都没有多余的筷子。 还有各种调料罐子,金手指里的调料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还有……还有……反正只要认真想就发现过日子的家伙什多着呢。 “日子长久着呢!有点钱再添置,没钱就这么先凑活着过。”刘超仙把本子塞回给王念:“我家的盐罐子还是罐头瓶,能用就成。” “买罐头不也得花钱买。”王念笑:“这不是家里什么都没有吗!” 在有限环境中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凑合从来不是王念的人生观。 “那……不是汪文芳吗!” 走着走着,黄秋红突然瞧见她们前面走着的两个人很眼熟,仔细一看竟然是汪文芳和……周山秀。 周山秀今天穿了件灰白色的确良外套,下身兰色裤子,走路时皮鞋后跟咯哒咯哒的响,让人很难不注意到。 王念往前一看,立刻说道:“嫂子,周山秀!” 周山秀相亲黄了的事在大队并没有任何消息传开,相反是谢华拿到了回城名额有不少人谈论。 大娘吴英还七拐八拐地打听过周家的消息。 只听说周山秀去省城大姐家走亲戚,在大队请了一个月的假,早启程好些天了。 之后就再也没听到过她的任何消息。 一晃眼王念和施向明已经结婚,原以为没什么机会再碰着,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 而且还同样是在431厂…… “她们又来厂子里干什么?”黄秋红皱眉:“汪文芳不会又介绍给咱们厂子的其他人吧!” 周山秀怀孕的事十有八九是真,要不然就汪文芳那胡搅蛮缠的劲儿,这事根本没完! 可要是真,眼下两人这打扮明摆着是去相亲! 刘超仙不知道内情可一瞧肯定有热闹能瞧,立刻主动揽下了打探消息的差事。 “我去打听打听。” “走。”黄秋红也说。 王念摆摆手表示:“我事儿还多,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那你去忙。”黄秋红把篮子挎上胳膊,挽上刘超仙的手:“我们去瞧瞧,可不能让汪文芳害了其他同志。” 刘超仙走之前,还特意跟王念说:“我家老张已经选好了房子,就在你家隔壁,下午去厂务科领钥匙。” 这下好了,邻居是谁已经没有悬念,而且人选还比较满意。 目送两人风风火火走远,王念继续往左转了个弯。 431厂太大,条件稍微好点的上班都骑车去,要想走路绕完整个厂子生活区至少需要三个小时。 从王木匠住的家属楼去商店需要二十分钟。 立秋一过,这天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冷,结婚那天的热气早已不见踪迹,这才堪堪过了一周而已。 王念想着想着,干脆又把兜里的钱票翻出来数了数。 要是有合适的的确良,再给大爷大娘做两件外套,这么些年王念还从来没有给两位长辈添置过什么东西。 “就是不知道好久没用过缝纫机,还会不会裁布画图了……” 前世,没成年前王念就干过不少份工作。 在黑心餐馆被剥削两年后辗转去了城中村一家成衣坊当学徒,最开始就从缝纫机走线学习。 后来自己能画图裁剪做衣服了,又因为颈椎问题严重不得不换份工作。 边走边胡思乱想着,忽然,一辆停在厂区商店门口的绿卡车吸引了王念注意力。 车子后围着不少人,七嘴八舌的好像还在比划着什么。 “要提意见跟厂子里去提,我们都是按照要求订的价格。” 车子边上一个穿条纹海魂衫的中年男人单手叉腰,气势汹汹。 人群很快散去大半,只有少数人还留在原地恋恋不舍地从箩筐里翻找着。 十几个非常大的竹筐,每个都到大腿那么高,装着冒尖的……碗碟和各种锅碗瓢盆。 “同志,这些都能买?” 王念快步走上去,随手从箩筐里拿起个小酒杯。 比较粗糙的青釉质表面,大拇指抹去内壁厚厚的灰尘后,能看到洁白反光的内壁。 虽算不上多上等的瓷杯,但比陶杯肯定好了不少。 “一张日用品票,那边的两毛一个,这边箩筐的一毛……” 这些都是倒闭陶瓷厂多年的存货,一张日用品票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不限数量。 不过……得在众多破损货和瑕疵货中自己刨。 能找到什么好东西就看自己本事,而且不小心摔坏了还得赔。 不少人都被面上那些破损的碗碟吓退,随手翻翻就走了大半。 “我们车开了两天才拉到长生坡,撞破几个不是正常吗!” “爱买买,不买就走。” “厂长可托了不少关系才搞到这些好东西,是你们不识货。” 中年人舌战各路人马时,王念悄悄蹲了下去,开始小心地把破损碗碟往外拿。 看断裂痕迹,这些破损多半是在运输途中才出的问题。 驾驶员订这么些规矩,无非是推卸责任而已。 而王念偏偏就不担心他把问题推到自己头上。 第16章 孩子们来了 “同志,这个有花儿的碗裂了个口子,我拿下来了。” 每拿一样东西,王念就先大声说一遍,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破损的放一边。 就这么,捡一个说一句,让司机找不到半点儿空当多说什么。 “同志,你看这个也是破的……” 于是,有人开始有样学样,一时间四周全是此起彼伏的声音,叫得中年人脸越来越黑。 还别说,中年男人有一点说得很对。 箩筐底下还真有些好东西,就是沾满了灰尘和红泥,还有些腐臭的味道。 看来不止是放得久了些,大多还遭过洪水,所以样子瞧着磕碜。 王念就用拇指大概摸一摸,没有裂痕就放到自己腿边。 至于有没有小瑕疵就得纯看运气。 商店经理其实一直就站在边上瞧着,擦太干净露出原本的样子,能不能这么便宜买走还真不好说。 挑挑拣拣小半天,王念选了一大堆。 先是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腿站起来,王念一边叹气一边满脸难色:“同志借我块布呗,不擦干净哪晓得到底啥样。” 商店经理果然动了,放下手臂走到车前。 “这是厂子里给咱们职工的福利,要是和商店里的一样,怎么可能卖这么便宜……” 商店经理是位中年女同志,左手臂上红色袖标写着经理两个字,说话时自然而然地单手叉腰,特意把袖标展示在大家面前。 “那我这些……”王念指了指脚下那堆:“万一都有裂纹可怎么办。” “女同志买这么多!”商店经理故作为难地沉吟了半晌,好一会儿才摆了摆手:“我再给你便宜些,但我们不保证好坏,好坏都是你自己选的!” 王念一副不敢拿主意的样子,又蹲下身想擦一擦泥都立刻被经理阻止了。 好一会儿,王念才勉为其难同意:“就当运气了,大不了磕碎铺我家厕所墙角。” “还是小同志聪明!”王念看似无意间说的这句话立刻让商店经理眼睛一亮,几步走近了些:“要不那些碎的你也拿去,我给你便宜点。” 几个价格来回,王念花六元钱买下那堆碗碟,商店经理还送了个破箩筐子。 王念笑,慢吞吞地破碗破罐子都装进了箩筐。 商店经理和司机都像是找到了卖出去的好法子,凡是来个人就忙不迭地推销破瓷器的使用法子。 临走前,王念听到别人说这是两口子。 难怪商店经理如此积极的帮忙…… *** 四十三号家属楼。 “妹子你这是买的什么?” 王念在商店前忙活好几个小时,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选完布料才出钱找板车送到了家属院门口。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8节 “一些破碗。”王念回。 回来的这个时间正好碰上几家人来看房子,刘超仙远远瞧见就赶忙跑进来帮忙一起抬。 低头一看果然是堆破碗碟,刘超仙更是茫然。 “破都破了还买干什么?咱们日子也没这么苦。” 然后就听王念说要铺在厕所墙角,不由心底又倒吸了口凉气。 王念心里想墙角铺点瓷片能防霉,刘超仙第一反应则是又要花钱买水泥。 两人心里就这么抱着截然不同的想法把箩筐抬到了水管边t放下,王念拿起面上的布:“先放这等会洗。” 来收屋子的不止刘超仙一家,还有好几家门都大开着。 “咱们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邻居了。” “以后有得是时间走动。”王念微笑。 经过楼梯口时,正好遇到高建华两口子从楼梯下来。 “小王同志。” 罗秀英满脸堆笑,扶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在前头。 “罗同志。” “我家选了二楼五号,就是刘同志他们家楼上。”刘秀英冲刘超仙抬了抬下巴:“左右两边都有人,冬天能暖和点。” 接着又自顾自地开始说起为什么不选一楼的原因。 总结起来就是家里不该有厕所,拉屎全家都闻得见臭,院子夏天蚊虫多,坝里人来人往吵闹得很。 总之……一楼哪哪都是缺点。 “……” 她好像完全忘记了面前两人选的都是一楼。 “那嫂子慢点走,我先回屋去洗个手。” 听了半天已经是客套,再听下去王念觉得自己可能会忍不住开口反驳。 “明天我们搬家,妹子要是没事就来帮个忙!” 王念:“……” 这句对着背影说的话王念就当没听见了。 回屋磨磨蹭蹭洗干净手,又啃了个早上没吃完的冷馒头,王念才卷起袖子走出屋子。 看房的人走得已经差不多,就剩刘超仙两口子还在那忙活。 他们两口子都要上班,家里就剩老人孩子,打算趁今天休息把大家具能搬的都搬了。 这回倒不用提醒,王念主动提出了帮忙。 忙忙碌碌到天黑透,在食堂吃完晚饭才回到黑漆漆的家属楼。 推门走进屋里,摸索着拉下灯绳,屋里一下子亮了起来。 白天忙的时候还不觉得,晚上周遭安静下来,王念忽然觉得有些冷清,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前世。 才几天时间,好像已经习惯了屋里有两个人的声音。 走到柜子边,扭开收音机,让屋里终于有了些其他声音后,王念才转身去把箩筐搬进屋里。 除去最上面十几个碗明显缺了口子,剩下的王念拿得小心翼翼。 她运气好,随意选的那箩筐里其实没多少明显破裂。 不过卡车司机不停在耳边提醒碰碎了要赔钱,拿着拿着王念干脆都放到了有破损那堆。 最后的结果是没人多看一眼,两元钱全卖,最后甚至还搭了把手帮忙好快点腾出空来。 用清水随便洗去泥巴,露出碗碟原本的样貌。 大部分是这个年代的款式,外边印着花朵样式,简单的就碗边三条蓝线。 其中几个罐子和碗第一遍洗干净,王念又去打了盆水仔细清洗。 “好东西呀!” 就算在昏黄的灯光下,还是能看清罐子外壁的珐琅彩牡丹纹。 王念不专业,没法看出这究竟是真还是仿制,不过光是如此漂亮的花纹就已经值当了。 用毛巾擦干净水分,王念小心翼翼地把碗收到衣柜里。 “我的调料终于有地方放了。” 看着洗干净的一排小罐子,王念不由笑出声来。 想着大概率完好,没想到百分之九十都是好的,就剩最开始拿出去的几个是破碗。 大的装猪油,小的装豆油……每个器具王念都已经想好了用处。 这一晚,她在填满小家的欢喜中渡过。 *** 文西乡,长生坡车站。 裹满泥水的公共汽车停下,司机大声抱怨着鬼天气,骂骂咧咧打开了后车门。 人潮涌下。 最后走下来的施向明抬头看了眼天,有些担心地回头叮嘱两个孩子:“雨大,书文你拉着点妹妹。” 稚嫩的童声应着好,接着一个身形有些单薄的小男孩儿又转头朝后叮嘱妹妹。 刚落地一瞬,胶鞋立刻沾满湿滑的红泥。 “路滑,小心点。” 施向明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兄妹俩。 “向明!” 忽地,清丽爽朗的声音穿破雨幕,如天籁般炸开在施向明耳中。 那道声音在高兴时语调会不自觉上扬,想事时又变得低沉缓慢,在夜里婉转挠人,数不尽的音节都能让施向明听得出神。 王念披着蓑衣,边跑边撑开雨伞。 “你怎么来了?”施向明反手挡住要下车的两个孩子:“我没说到家的时间啊!” “我算的。”王念仰起头,那双好看的秀眉微微挑起,满脸狡黠:“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施向明夸奖得真诚,说着这才让开身体:“这是书文,后面那个的是小宛。” 施书文睫毛生得又长又卷,衬着双漆黑的双眸,和施向明一样的薄唇,就是瘦得下颚骨都非常明显。 没有六岁孩子的天真无邪,倒是……充满着敌意。 眼神充满警戒,小手下意识护住了后面的施宛。 施宛被挡得严严实实,小心地从哥哥胳膊肘空隙观察王念,只能瞧见一双滴溜溜转着的眼珠子。 “要下车的快点!” 远处,司机的催促声响起,王念先把伞直接递给施书文:“你抱书文,我抱施宛。” 不容施向明拒绝,解开蓑衣带子,直接抱起施宛塞进了蓑衣里。 小姑娘很轻,轻得王念一只手就能抱起,甚至能清晰感觉到骨头的棱角。 转身接过施向明手里的一个包,高声催促:“快走,雨瞧着越下越大了。” “好!”施向明默默点头,弯腰抱起僵硬成一快石头的施书文。 王念是第一次抱施宛,施向明何尝不是第一次。 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伞面上,很快便溅湿了施向明的裤脚。 他又问了一遍。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早上到?” “我前几天就来打听过县城车到这的时间,昨天来了两趟,今天还是第一趟。”王念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施向明喉头微动,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好半天,他叹了口气笑道:“我们回家吧!” 一家四口……回家吧。 第17章 到家了 雨很大,路很滑。 平日半小时的路程夫妻俩走了一个多小时,王念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两条手臂酸得不像是自己的。 蓑衣下小小身体缩成一团,耳朵正好贴在王念脖颈上。 要不是热气喷散,王念甚至会产生自己抱了个洋娃娃的错觉。 施宛一动没动,安静得不像是个三岁孩子,甚至连最细小的动作都没不曾有。 终于,家属楼出现在眼前。 王念疾步走到门前,放下行李袋单手扯下蓑衣,终于长长呼出口气。 掏出钥匙开门,进门前把胶鞋脱在门口,王念是光着脚板进的屋子。 “换了鞋再进屋,鞋在门口。”王念转身,发现施向明正停留在自家灶台前抬头看天:“你也发现了,一下雨就没法做饭。” 灶台建在走廊上倒是方便排烟,就是一下雨水顺着墙柱下流,大部分都会溅到锅里。 不止是一楼,楼上几家人都有这个问题,昨天各家都烧炭盆在家里做饭,导致整天都能听到有人咳嗽的声音。 一楼水管在地坝上,还有个下雨接水麻烦的问题。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9节 “明天我去厂子仓库找找有没有旧帆布,买点回来做个棚子。”施向明立刻说道。 不用王念提醒,施向明就已经想到了解决法子。 也许……这就是结婚的好处吧! 低头一看发现施宛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两只小手捏成拳头紧紧抓着王念的发尾。 施向明弯腰把施书文放到地上,拍拍他的屁股:“愣着干嘛,叫人!” “……” 施书文盯着王念湿透的裤脚,嘴巴动了动还是没喊出来,反倒是忽然冷哼了声撇过头去。 “忘记了爸在家怎么和你说的吗?”施向明弯腰换鞋,语调有些严肃起来。 施书文仰着头不吭声,一脸倔强。 “以后再说吧。”王念单手取下斗笠,笑着摇摇头:“孩子们都累了,先让他们去休息。” 两父子说话方式都很僵硬,中间缺少个人调和,再说下去又难免挨一顿打。 而现在王念明显成了那个充当调和剂的角色。 她也不在乎施书文称呼什么,主动朝他招了招手:“你跟阿姨来,我带你们去房间里瞧瞧。” 施书文瞧瞧偷看了眼施向明,小手在裤子上搓来搓去,还是站在门口不动。 施向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这不是大伯家,不用看别人脸色。” 施书文嘴无声说了句“哦”,而后转过身来看着王念。 “来吧。”王念摇头失笑。 小屋大概十二三平,一张高低床就占据了大半空间,剩下的就只能勉强摆个两门衣柜。 下铺和上铺都挂了帘子,下铺是蓝色白色条纹,上铺粉色格子。 看到床的瞬间,施书文大眼猛地亮了下,小手又开始在裤子上搓来搓去。 “让妹妹在你的下铺睡会儿,以后她睡上铺你睡下铺。” 王念笑,走过去拉开帘子,放下施宛,就是解救自己的头发时费了番功夫。 施向明跟着走过来,弯腰给施宛脱鞋。 “新家具都是你这几天添置的?” 走进屋里的第一眼,施向明只觉得好像换了个新房子,家里不仅多了些家具,光秃秃t的墙壁还有装饰品。 竹书架换到沙发边,一张程光瓦亮的木桌子挨着书桌,桌上还用破陶罐插了束野花。 那束野花让施向明立刻回想到了王念闺房里淡淡的花香味。 “闲着没事瞎摆弄。” 说话时,王念目光落到了施宛睡熟的小脸上。 施宛有张小圆脸,眉毛秀气嘴唇粉嘟嘟的,总得来说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不过……还是瘦,缺少了孩子该有的圆润。 “咳咳咳!” 两人身后的施书文突然重重咳了两声,稚嫩嗓音带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喜意。 “那我能先睡上铺吗?等妹妹长到六岁再让她睡上铺。” 没有明确主语,不过施向明连头都没回,继续给施宛脱外衣。 王念转头过去,发现别扭小孩儿已经站在楼梯中间,满脸希冀地望着,显然是问的她。 “可以,晚上我帮你们把帘子换换就成。” “不用,我喜欢粉色,妹妹喜欢蓝色。” 说完,噔噔噔地爬到上铺口,又噔噔噔地跑下来,如此反复了两三趟,最后一屁股坐在床尾摆弄柜子抽屉。 “梯子设计很贴心,孩子自己上下也安心。”施向明说:“是你想的吧!我在国营商店都没瞧见过这种款式。” 王念的心细只要注意就会发现贴现在很多方面。 孩子屋里尖角处都包了碎布,楼梯上专门铺了垫子,既能防滑走动也没多大动静。 垫子五颜六色,像是故意缝在一起又像是随意拼接,让屋里色彩丰富,很是有趣。 “只要你不嫌我乱花钱就行。”王念眨眨眼。 能看到添置许多东西,这背后当然也就意味着花了不少钱。 每次看到王念又抱什么东西经过,刘超仙都会感慨地摇摇头,那样子就差把“败家”两个字写脸上。 施向明微微低头,双眼弯起闷笑出声:“我们家你做主,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右手伸手拉住了王念的手。 “好。” 两人一起看向终于折腾够了的施书文,或许是以为没人注意,突然站起来脱下裤子才伸手掀开窗帘。 “你们看我干什么!” 一转头,发现两人都在瞧他,羞得一溜烟钻进了帘子里。 “小家伙还挺爱干净。”王念笑出声来:“你先睡一会儿,晚饭好了叫你。” “……” 王念以为小屁孩还别扭着,说完也没想听到回答,拉着施向明转身打算出屋。 “声音要大点叫。” 门关上前,施书文的声音响起。 咔哒—— 先把两个孩子安顿好,王念也没忘了施向明,出来就去卧室拿出换洗衣服:“随便洗洗,你身上都湿了。” 施向明拿着衣服进了厕所,王念就去提热水壶倒水。 隔着道门,夫妻俩一个擦身体一个靠在门边随口问起。 “这一趟还顺利吗?” “不太顺利。”施向明声音闷闷的,想来这趟回家应该闹得很不愉快:“跟父母哥嫂大吵了一家……” 两天奔波回到安怀,进门第一眼看到的是两个孩子蹲在大盆前洗衣服。 施书文六岁,施宛才三岁。 那一盆衣服就是大人都得洗半天,更何况是两个小孩。 安怀市冷得比文西乡早,九月底井水就已经有些刺骨,两个孩子小手冻得通红,脚上还穿着夏天的塑料凉鞋。 这是让施向明生气的导火索,最后大发雷霆是因为瞧见给孩子买的背带裤穿在侄女身上。 “每个月三十元生活费,比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都高,我就指望这些钱能让哥嫂好好待两个孩子,可你也瞧见了……哎……” 那声叹气包含着太多无奈与心酸,能养活一家子的三十元却让两个孩子饿得面黄肌瘦。 王念甚至可以想象当时看到施书文和施宛时施向明心里究竟会有多难过。 “三十给我,我保证把俩个娃养得白白胖胖。”王念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下门:“也把你养胖点。” 低笑伴随着水声响起。 “咱家钱都在你那,我们父子三人都得指着你。” 王念翘起唇角,转身看向窗外仍旧淅淅沥沥的雨。 “你先洗着,我去菜站看看有什么菜。” “那要不今晚咱们顺道请贵强各一家来吃晚饭?张立业年纪和书文差不多,以后也好有个伴。”施向明问。 “成啊!再叫上秋红嫂子一家,就当给两孩子接风。” “那我洗完澡就去叫张哥和嫂子。” “他们就住咱们隔壁,下午点应该才在家。” 张贵强和刘超仙第二家入住家属楼,自从瞧见王念定制的高低床,独苗苗张立业吵闹好几天,这不今天还是去找王木匠了。 刘超仙虽然只有一个娃,但家里还有个婆婆,孩子一直和奶奶睡,早想有自己的床了。 “那我去叫张亮哥他们。” 两人就请客随意闲聊,殊不知,每一句话其实都完完整整传进了施书文耳朵里。 坐了两天火车,就算现在躺下来还是能感觉到火车的轰隆声回荡在耳边。 身体很累,可他却一点都没有睡意。 小小脑袋里仔细回忆着王念长相,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不知多久,说话声渐渐没了,房间门又嘎吱一声。 “我知道你没睡。” 施书文缩在被子下的身体一抖,想了想还是坐起来,拉开帘子。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谁都没先开口,直到施向明先败下阵来,摇头谈了口气:“爸爸今天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 施书文鼻头一酸,讷讷点了下头:“那我就先叫她阿姨,以后……以后再叫妈妈。” 离开家前,隔壁的奶奶说嘴巴要甜点,说不定能吃饱饭,至少不会挨打。 奶奶还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这句话他一直记在心里呢。 “那你今天第一次见王阿姨,感觉她怎么样?”施向明又问。 施书文认真地想了想,随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力气大,打人肯定很痛……” 大伯娘平时连桶水都提不起来,王念却能一手抱妹妹一手提行李袋,好久好久都可以不休息。 那么大的力气,要是打他和妹妹…… 到家前,施书文一直都处于这种恐惧之中。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20节 第18章 新家 看孩子还有话没说完,施向明没有接话,而是摸了摸他头继续循循善诱。 “没有其他印象了?” “这张床以后都是我和妹妹睡吗?” “床是王阿姨专门找木匠打的,外边书桌也是,这个衣柜也是……”施向明转身拍拍衣柜,又打开柜门:“以后你的衣服放这边,妹妹的放右边。” 施书文的眼睛越来越亮,从床里探出半个身子,看个空柜子都看得兴致勃勃。 “以后要是一直对我和妹妹好,我愿意她当我们的妈妈!” 王念力气很大,但长得很好看,身上也很香。 而且……而且他很喜欢软软的床,睡在被子里可暖和了,就像睡在……棉花堆上。 以前在大伯娘家,他和妹妹睡在床尾,被窝漏风不说,夜里还老闻爷爷的臭脚。 现在他不仅有自己的床,还又大又干净。 就凭这一点,施书文觉着这个后妈还不错。 “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施向明笑。 施书文抱着被子露出半张脸,闻言眼睛弯了弯,双眸终于被笑意所填满。 “再睡会儿,我把干净的衣服找出来放在楼梯上。” 施书文点点头,缩进被子里,没多会儿就把绒衣递来了出来。 “爸,我以后也能和军哥一样读书了吗?” 施军是大伯家的堂哥,比施书文就大几个月,已经读了半年小学。 “你先读半年学前班再读小学,妹妹去幼儿园。” 两年前就交代过父母要送孩子去读书,回去才发现不仅幼儿园没读,到了读小学的年纪好像也没准备报名。 施向明很庆幸那个节骨眼接回了两个孩子,眼下只需要让老大多读几个月学前班打点基础,不至于晚同龄人太多。 “我也能读书写字了啰!” 床铺很舒服,屋子漂亮,很快还能读书学字,一切的一切都让施书文很是惊喜 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个人傻乐起来。 施向明没再说什么,给施宛掖掖被子关上门退了出去。 孩子到家的第一天,是笑着开始的! *** 四十三号家属院。 天空依旧灰沉沉的,雨水已经在地坝上积起了个个小水潭,稀稀拉拉几个泥脚印还是王念一家回来时留下。 施向明找了两块抹布扭成绳,把墙柱的雨水引到走廊外。 “施总工,洗衣服呢?” 张贵强一家陆陆续续走入走廊,刘超仙一眼就瞧见施向明正坐在家门口洗衣服。 一个大盆,一块搓衣板,高大的男人努力弯着腰显得有些吃力。 “俩孩子刚换下来的衣服,顺手就洗了。”施向明笑。 刘超仙回头瞥眼满脸惊诧的丈夫,心里差点笑开了花:“你家老大和我家立业年纪差不多,以后让两个孩子一起玩。” “一会上我家吃饭,正好让孩子们熟悉熟悉。” 说话时,施向明的动作未停,转身t又拿起墙角边立着的两双胶鞋放入水里。 鞋子大小一看就知道其中有双是王念的,施向明表情丝毫未变。 “不仅工作上要跟施总工学习,生活上你也该多学学!” 先前要还是看热闹的话,现在刘超仙羡慕得心口直冒酸水,转身就狠狠瞪了眼张贵强。 嫁给张贵强八年,别说洗鞋子,就是要生那几天洗头都得自己忙活。 张贵强的老娘胡婆婆过了一辈子传统日子,听儿媳如此一抱怨,当即就撇撇嘴。 不过……家里儿媳说话有分量,她可不敢当场逞威风。 眼不见心不烦,干脆一转身牵起张立业的手把孙子往屋里带。 别带坏了孙子…… “我不回去。”张立业不走,扭着身子跑向施向明:“我要去找王念阿姨。” “王念阿姨出门买菜去了。”刘超仙一把抓住儿子,笑道:“你小子恨不得自己是王念同志的亲儿子吧!” “王阿姨做饭好吃。”张立业回得理直气壮,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我去接菜站接她。” “滚回屋写作业去!”张贵强轻踢了脚张立业:“不写完晚上不准吃饭。” “施总工你是不知道……” 短短七天时间,刘超仙可真是见识到了王念的本事,破碗都能让她玩出花儿来。 施向明看到的只是一部分,还有许多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听刘超仙这么一说目光才向灶台而去。 原本水泥面的灶台上竟然铺上了碎瓷片,颜色多样,形状也是方的方圆的圆。 “王同志整整忙活了一天,我可是亲眼看到她把那些碎片打磨成能合在一起的大小。” 王念跑好几趟商店,几乎把破菜盘子全买回来了。 大碎片先铺在水泥上,剩下的小缝隙就一点点打磨再嵌合上去,没点儿耐心可做不出来。 别说……这么一铺还挺好打扫,不像水泥灶台用久了油抹都抹不干净。 “你也得跟小王同志学习学习。” 张贵强找着机会就立即插话,说完一溜烟地就钻进自家屋子。 “好你个张贵强,这才几年就看不上我了……”刘超仙追着进了屋。 只留下施向明望着灶台,好半晌才终于从纷飞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看什么呢?” 就在这时,王念也买完菜回到了家。 “雨不知道还要下几天,搭棚子这事耽搁不得。”施向明顾左右而言他,哪好意思说自己刚才感动得眼鼻发酸。 “说得也是。” 今年天气也奇怪,立秋都过了雨水还这么多,再这么下去绝对要影响地里的菜。 晚上还要请人吃饭,灶台的事确实不能耽搁。 “你去仓库看看,剩下的我来。” “成!”施向明起身,只略略扫了眼菜篮子,跟着问:“要不我拿票再跟人换点鸡蛋?” “前几天大娘送了二十个鸡蛋来家,还有只鸡……” 王念的衣裳还没做,大娘吴英先提了鸡蛋来家,看王念过得不错连饭都没吃就赶忙又离开了。 鸡蛋王念根本不舍得吃,不知道家里省了多久才有这么些。 “大娘送的留着,我再去买。”施向明笑了笑,就像是看懂了王念心思:“下周休息,咱们带着孩子去看看大爷大娘。” “好。”王念笑:“那你就再带十个鸡蛋回来。” 目送施向明撑开伞,早在屋里听半晌的刘超仙忙不迭窜了出来。 “施总工,你等等我家贵强,他也去!” 张贵强不情不愿地被推出来,嘴里还叼着半根红薯干。 等两人走远,刘超仙立刻搬了个小板凳坐到家门口,也拿出根红薯干来示意,王念摇头之后立刻塞进了嘴里。 “你家施同志真不错,眼里有活儿!” “家里的事张哥不也帮着忙活吗。” 张贵强是有点懒,但怕媳妇,不管刘超仙吩咐什么,就算再不愿意还是赖赖唧唧地做完。 有时候……惧内也会成为个优点! “要是他每个月能和施同志拿一样的工资,我把他供起来都成。” 工人工资分级透明,行政干部的具体工资则属于保密范畴,就连张贵强都不知道施向明工资多少。 不过……肯定比工人工资高是肯定的。 刘超仙其实就是想从王念嘴里套点实话,故意把话头往施向明身上扯。 可王念根本不接腔,只是叹了口气道:“都是工农同志,大家都差不多。” 刘超仙一听就明白王念不想说,立刻话锋一转:“你猜那天汪文芳带着姑娘去哪了?” 距离看见周山秀出现在431厂过去六天,王念没想到刘超仙还记着要打探消息的事。 “这事还真巧……” 王念端起木盆上二楼水房,刘超仙就跟在后边继续说。 当时周山秀她们是去汪文芳家,所以两人什么都没看着,谁能想到时隔好几天竟然会在办公室遇见周山秀。 “他们拿结婚报告来给女方申请工作。” 工会其中有项工作就是给干部及其职工家属申请工作岗位。 不过工作岗位就那么点,没有工位空出来或者新岗位,基本很难申请成功。 再加上周山秀连初中都没毕业,更是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当然……这不是聊天的重要内容。 “跟周山秀结婚的人是咱们厂子二厂区保卫科的杨副科长……”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21节 杨副科长今年三十五,前妻是高级知识分子,两人因感情不和年初刚离婚,三个孩子都跟了男方。 没想到竟然和周山秀那么快就领证再婚了。 这还不算完,最重要的是他们最近也在申请房子,要是快的话将住进第二批新房。 杨副科长大小也算干部,干部家属楼就那么几栋,说不好会分到四十三号家属楼来。 “可千万别来咱们楼,……” 以后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光是想想刘超仙都难受得紧。 同样不想周山秀成为自己邻居的王念无奈笑笑:“厂子里怎么决定咱们说了又不算。” 曾经要相亲倒不要紧,就是王念一看到周山秀就会联想到那两人草垛子里偷情的情景。 “你说得也是,还不如想想今晚吃什么……今晚准备什么好吃的了?” 刘超仙倒要尝尝被儿子夸上天的厨艺究竟有多好。 第19章 以牙还牙 雨在下午四点那会儿忽然停了,长生沟弥漫起白雾,似乎让整片厂区都笼罩上层薄纱。 四十三号家属楼位置比较高,站在走廊就能将半个山沟尽收眼底。 王念使劲吸了口凉丝丝的空气,从门背后抱出柴火来,所经过之处窸窸窣窣落下许多碎屑。 先前是堆在后院,这几天下雨怕淋湿,只能全抱回家里,进出都只能侧着点身子才行。 放下柴后王念又赶忙去拿扫把扫干净,免得踩的到处都是。 “等帆布弄好,明天中午我再买点砖头在后院砌个棚子放柴火。” 施向明坐在地坝上削木头,看到王念抱柴出来,又立即把搭建柴火棚的事提上了日程。 说到柴火棚,就不得提到大娘送来补身体的母鸡。 王念可舍不得杀,用麻绳栓了脚养在院里,每天能捡个鸡蛋攒着。 “厂子里什么都好,就是到处都得花钱。”王念叹。 刘超仙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自家门口绣鞋垫,说是说外头亮堂点,其实就是监视张贵强。 听王念自言自语,不由跟着感慨 “一家人过日子可不是哪哪都要花钱,睁开眼就是钱……” 厂子里水电都得花钱,电四分钱一度,水每家人一个月五毛,每个月还得出三毛钱请人拉粪。 这都是小头,大头还是吃喝,至于衣服鞋子能补就补,将就的话一套衣服能穿个四五年。 还是吃……最花钱。 “嫂子,你家立业呢?” 张立业只要在家,那大嗓门能穿透两面墙,什么时候挨打王念知道得清清楚楚。 刘超仙这才猛地后头,说做作业的人还哪在桌子前:“臭小子,不知道又钻哪去偷懒了。” 忽然,一阵细小的笑声从卧室里穿了出来,一道清朗一道沉闷。 “别找了,在我家呢!”王念摇头失笑。 “臭小子!”刘超仙笑骂着,站起来拍拍裤腿上的线头:“我去瞧瞧,别给你家东西撞坏了。” 施家客厅里那几大件,哪件撞坏了都赔不起,特别是431厂恐怕只有大领导家才买得起的劳什子冰箱。 “好像在俩孩子们的屋里,我也去瞧瞧怎么回事。”王念也跟着道。 动静从小屋里传来,叽里咕噜地好像还挺热闹。 “穿这件怎么样?” “那件是外衣,你得找绒衣。” 两人刻意压低的讨论声透过门缝传了出来,王念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阵老太太似的咳嗽声跟着响起。 又沙又哑,就像喉咙里有口痰不上不下。 “哥哥,我想穿爸爸买的新衣服。” “等读书再穿新衣服。”是施书文的回答声。 王念推门而入,先是散开的行李袋映入眼帘以及两个忙活得满头大汗的小孩儿。 施t书文就穿着绒衣绒裤,跪在下铺床上奋力选衣服,其实拢共也没几套衣服能选。 张立业半个脑袋都埋在行李袋里,一手还拿着条裤子:“妹妹,穿这条裤子行不行?” “干啥呢你们!”刘超仙越过王念,三两步跨过去捏住张立业的耳朵:“几分钟没看着你,跑人家屋里来乱翻。” 被窝里突然抖动了下,施宛立刻缩进被子里,只露出双眼睛来。 “没乱翻,我帮妹妹找裤子。” “用得你找!” 这娘俩,一个骂着骂着自己笑了起来,一个垫起脚尖拼命朝施书文兄妹挤眉弄眼,表情搞怪。 “婶子别生气,是我让立业哥帮的忙。”施书文赶忙从床上跳下来主动承认。 “就是!”张立业护着耳朵大叫:“我和书文是铁哥们,帮找条裤子又怎么了!” 大人们还想让孩子们做朋友,哪知才转眼功夫人家早就成了铁哥们。 王念哑然失笑,走过去把行李袋翻出来的衣服抱起来放到床上。 “选好要穿什么裤子了没有?” 刘超仙松开手,拍了下张立业的后脑勺,有些哭笑不得:“毛都没长齐,还什么铁哥们,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 王念刚坐到床边,施宛立刻往墙角缩,小小一团目不转睛盯着王念动作。 衣服大多是旧的,有些甚至打了好几层补吧,脏地方没洗干净,味道……也有些难闻。 难怪两个哥哥选半天都没选到合适的衣服。 “衣服都没洗怎么全塞包里了。” 刘超仙性子本来就直,也不喜欢想那些弯弯绕绕,看到立刻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说着还把衣服拿出来抖了几下。 “洗了!”被子里传来稚嫩的辩解声,似乎觉得还没说明白,连忙又补充:“是哥哥洗的。” “是谁让你们洗的衣服?”王念把脏衣服收收捡捡都堆到床尾,接着拿起条鹅黄色灯芯绒裤子:“穿这条吧。” 虽然旧是旧了点,好歹看着还干净点。 “造孽!这么小的孩子自己洗衣服哪洗得干净。”刘超仙低声嘟囔。 “不自己洗,恐怕连干净点的衣服都没得穿。” 未见面的公婆究竟是好是坏王念不敢轻易下判断,但就冲他们对两个孩子做的事就让人亲近不起来。 家里的丢人事她也不怕外人知道,既然做得出就不怕别人说。 施向明很少提起父母,偶尔带到话里行间也多语气冷淡,能听得出来双方并不亲近。 刘超仙一梗,看向施书文:“爷奶对你和妹妹不好?” 问得可谓是相当直接了。 哪知施书文回得更是干脆利落,只是摇头吐出两个字:“很坏。” “怎么个坏法?”刘超仙追问。 “爷爷经常骂我们,奶奶还打妹妹,不给我们吃饱饭。”施书文甚至掰起手指例举:“大伯还不让我们吃肉。” “真是造孽!”刘超仙叹气,拉过施书文的手:“以后跟着你爸和你妈,没人能再糟蹋你们。” “我们是铁哥们,以后谁敢打你我跟他拼命。”张立业挥舞着拳头保证。 “都是自己的血脉,咋会有这么狠心的人!”刘超仙不理解。 虽说她婆婆也不喜欢儿媳妇,对孙子那也是好得掏心掏肺,跟眼珠子似的。 王念的注意力则全都在施宛身上。 “来穿裤子,穿好阿姨给你炸酥肉吃。” 施宛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能看得出心里应该在疯狂地思考,接着咕咚一声非常清晰的吞口水声。 “酥肉好吃吗?” 王念被逗笑,努力压着嘴角点了下头:“又香又脆,还有肉。” 被子放下,披头散发的小姑娘慢慢爬了过来,眉宇间透着紧张与期待,一张口沙哑的嗓音飘来:“我没吃过酥肉,但是我见过。” 施书文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地说道:“大伯娘给堂哥偷偷炸肉圆子,妹妹肯定把肉圆子当成酥肉了……” 王念只是点点头,一把捞过施宛边给她穿裤子边问:“就没给你们吃点?” “不能吃!”施宛惊恐地连连摆手:“大伯娘要打。” “……” “真是丧良心。”刘超仙骂,拿起裤子递给施书文:“今天你妈可买了不少好菜,今晚吃个够。” 脱去外衣之后的施宛瘦弱得更加清晰,王念甚至一手就能握住小姑娘的大腿。 恍惚间,又想起了某天夜里施向明说的一段心里话。 前妻出轨生下的孩子一开始施向明其实并不想抚养,谁也不愿意被戴了绿帽子还要当冤大头。 可当看到襁褓里因为没奶喝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时,他就不由自主想到了被送人的亲妹妹。 那时候家里其实并不穷,但因为妹妹生下来身子骨弱,养到两岁还是三天两头生病,奶奶不想再浪费钱,瞒着家里偷偷把妹妹送给了别人。 被送走那天施向明在家,但任由兄妹俩哭得死去活来,妹妹还是被人带走了。 至此之后他就不再亲近奶奶,也因此被送到了外公外婆家,在两位老人膝下长大。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22节 幼时没力量保护妹妹,所以更加不想看施宛也过上那种好坏未知的日子。 一个大男人哪知道养孩子有多难,念头一动就把孩子上到自己户口上成为了二女儿。 “今天有大鲤鱼。”回过神来后,王念又笑着揉了揉施宛乱糟糟的头发:“明天早上还有白面条吃。” “白面条!”施宛噌地站起,双手紧握,激动得小脸通红:“我和哥哥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吗?” “以后一直都住这儿!过几天爸爸还要带你去幼儿园。” “幼儿园是什么?” “就是有很多小娃娃的地方,你们可以一起玩一起唱歌……” 不知不觉间,施宛已经缩进王念怀里,仰起小脸不停问着。 三岁的孩子不懂大人为什么不喜欢她,但绝对能感觉得到这个人喜欢她。 面前这个阿姨对自己好……施宛明白。 *** 大块的柴塞进灶口,一阵噼啪后火苗窜起舔舐着锅底。 七八双眼睛都齐齐望着那口大铁锅。 说是炸酥肉,不过菜籽油贵,油只堪堪淹了锅底,只能分几次炸酥肉。 黏糊的面团子用筷子夹着放入油里,刺啦声响,油香飘散开来。 几个孩子被勒令不准靠近油锅,就在门口叠起人墙拼命吸空气,王念觉着有些呛人的油烟对他们而言也弥足珍贵。 “今天要不是你舍得油,我们家都五六年没吃过酥肉了!”刘超仙在灶台前努力张望。 就算厂职工比许多农村同志的日子好过得多,也没多少人舍得又是油又是肉的吃。 “今天是特例。”王念笑:“接下来我家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谁信呀,施同志可舍不得。” 几个男同志坐在屋里听广播,施向明那眼珠子就差黏在王念身上了,哪像舍得爱人吃糠咽菜的架势。 “我看张哥对嫂子也上心着呢,今天早上才给嫂子拿了一大包红薯干回家。” “那是他自己嘴巴馋。” 话是这么说,刘超仙脸上的笑意是藏都藏不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条缝。 “有红薯干!”张立业猛地大叫一声,直接挥舞手臂冲出:“去我家吃红薯干。” “瞧见了吧,我家两个馋屁股。”刘超仙也不阻止,继续夹起柴块往灶膛里送。 “改明儿我也晒点红薯干当零嘴儿。” 随着酥肉逐渐熟透,一股子很浓郁的香气飘散开来,争前恐后往人鼻孔里钻。 刘超仙馋得直咽口水,不由暗骂起自己饿死鬼投胎,这么大的人了还学孩子们馋嘴。 可缺少油水的身体哪是意识控制得了,片刻后王念就听到灶膛钱传来叽里咕噜的响声。 “尝一个,看看熟没熟?” 王念用筷子夹起坨送到刘超仙嘴边,忙又转身招呼屋里的几个娃娃:“出来吃酥肉。”、 酥肉就是出锅那阵最好吃,再放放外壳软了就是另一种味道。 屋里一串人影冲出,就连施向明和张贵强也受不住香气,纷纷走出屋来。 “广播里说杂交水稻经过两年种植推广,已经能彻底解决咱们国家的温饱问题……” 张贵强说着广播内容,眼睛早黏在了那盘黄灿灿的酥肉上。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吃过酥肉,老觉着这盘酥肉颜色好看得要命,比国营饭店里都香。 “妹,你排前头!” 三个孩子嘴里还都嚼着红薯干,张立业一把把施宛推到最前面,非常有义气地站到了最后。 施宛仰着脑袋,大眼睛扑闪扑闪,非常激动地望着。 王念夹起酥肉,吹了吹,最后才直接送到小姑娘嘴边。 看妹妹张大嘴嗷呜一口咬住酥肉的样子,施书文很是别扭地立刻申明:“我自t己拿!” 说着还把脑袋扭过去,生怕王念不听真送到嘴边。 王念也随他,夹了块悬在半空让其慢吞吞用手来接。 第一锅本就没有多少,三个孩子排队每人吃了两块后就剩下几块小的。 王念把筲箕递过去:“都尝尝。” 一口下去能吃到酥脆表皮和松软的面团,淡淡的辣,姜香裹在肉条上,非常香。 “酥肉是这个味儿?”张贵强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忘记了酥肉的味道,最后嚼了几下后彻底迷糊:“真是越吃越好吃。” “我亲眼瞧着放的调料,可人家做出来就是好吃。”刘超仙不得不承认,同样都有两只手做出来的就是会不一样。 “大家肚子里都没油水才会觉着好吃。”王念只是这么说。 从现在起,空间里的调料才算真派上了用场,而且随着王念动用到第三层的雪姜粉,调料架突然又凭空出现个新柜子。 不过有太多人在,王念来不及仔细查看,打算晚上再仔细研究下。 “比省城国营宾馆的好吃。”冷不丁的,施向明突然插话进来,发现大家伙都在瞧他,一本正经地继续说:“如果和宾馆大厨一样随便用油的话还会更好吃。” “什么更好吃?”家属楼地坝上,张亮夫妻越走走近,黄秋红笑盈盈地提起手里的菜篮子:“晚上添个菜。” 张美丽和他哥张立国远远落在后边,兄妹俩吵得口沫横飞,相当激烈。 “你瞧我这记性!还得是黄大姐提醒,我刚才也准备了香肠,还是我家老张同学送来的年礼。” 虽说是做客,但眼下家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心细的都会带点菜肉来凑菜。 这样吃得安心,大家也能吃饱。 刘超仙给张贵强打眼色,王念大方他们也不能小气。 “哟!炸酥肉呢?” 张亮走近,才发现锅里漂着的酥肉,一脸乐呵呵地搓着手。 “这就是向明那两个娃娃?” 黄秋红老远就开始搜寻起施书文兄妹,很快就在刘超仙家门口瞧见几个嘴巴塞得满满的孩子。 “老大施书文,老二施宛。”施向明笑着介绍,又让孩子们都一一叫了人。 “长得倒是好。”黄秋红把篮子递给王念:“这是秋水早上送来的猪腰子,我家没人会弄,你看看怎么炒?” 四个暗红色猪腰子,看颜色就能看出来已经不太新鲜。 不过这玩意儿可是稀罕东西,平时猪腰子都是直接送到厂区饭店,职工们就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王念惊喜不已:“家里正好有几根大葱,就爆炒个腰花吧。” “成啊!你看着办。” 黄秋红就知道拿给王念做准不会错,放下篮子就忙不迭去看两个孩子。 几人进屋里坐下,张亮先是环顾了一圈屋里,心里暗暗咂舌番后才把目光落到了两个孩子身上。 黄秋红把施书文叫到跟前,又把施宛抱到腿上坐下。 “跟四婶说说,这一路坐火车累不累?” 张亮和施向明算是八服之外的亲戚,两人连辈分都不论了,所以平时也就是称呼彼此名字。 张亮在家排行第四,所以黄秋红称自己为四婶。 施书文小嘴吧嗒吧嗒地讲述着这一路的见闻,口齿伶俐一点也不怯场。 “都是好孩子。”黄秋红点头,随意捏了下施宛的胳膊忍不住皱眉:“怎么一点肉都没有……” “……” 说完才有些后悔,还能为什么……不就是爹妈对孩子不好,纯粹饿的! 施向明摇头苦笑,没讲父母对孩子们如何,反倒是聊起了大哥施向前的工作。 施向前一家住在安怀市内,单位分得两间房,父母则住在施父施国强分的三间屋子。 大哥一家每天都在父母那吃饭,每个月给十五元伙食费,他每个月给三十元生活费,孩子衣服鞋子单独会寄。 三间屋子,四十五元生活费。 两个孩子睡床尾,穿得是堂哥堂姐不要的旧衣服,吃得也是剩饭剩菜。 “我把孩子接来,就想看看三十元能不能让两个孩子吃饱。”施向明淡淡地总结道。 透过走廊窗子,王念看到施向明是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完了这段话,最后甚至若有似无地笑了笑。 听说过施家情况的张亮拍拍施向明肩膀:“你从小跟着外公外婆长大,能有今天全靠自己,我们都知道不容易……” 施向明自小跟着当老师的外公外婆长大,考上大学公费出国深造那都是凭自己本事,父母或许连二子如今干的是什么工作都不晓得。 不得不说,还真被张亮猜中了。 这趟回家,施母不止一次旁敲侧击询问施向明如今拿的是几级工资,还想让他拿钱请施大哥托关系在单位里给自己弄个烧锅炉的位置。 施母原话是: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要是出事第一个批斗的就是你。 施向明清楚,其实父母就是担心他出国深造的经历会成为把柄,到时候影响了大哥的工作。 所以明知二子读过大学却还是向让其甘心当个锅炉工。 “都习惯了。” 现在他有自己的家,有爱人在身旁,孩子也接到了身边,以后再没有需要回安怀市。 “好日子在后头呢!”张亮只得如此安慰施向明。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不也是隔三差五就写信来要钱票,说好听点是孝敬父母,其实钱票都进了二弟一家口袋。 “别说那些烦人的事,今天高兴,老张去买瓶酒你们喝两杯。”黄秋红见势不对,连忙给张亮使眼色。 张亮打着哈哈,非要拉施向明一起商店买瓶酒。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23节 等两人一走,黄秋红立刻出去找王念:“施同志和两个孩子都不容易,以后你可得对他们好点。” “嫂子我会的。”王念笑。 “嫂子别担心,你瞧瞧王念妹子做的这些好菜,像是会亏待男人的样子吗!”刘超仙指指灶台。 王念手脚非常麻利,分神听屋里几人聊天的同时手下也没停,二十来分钟配菜基本就已经准备好。 余光突然注意到施书文三个跑到了楼梯口,忙又出声提醒:“楼梯危险,牵好妹妹。” “王姨,知道啦!”张立业立即回道。 施书文顿了顿,好像还是不好意思叫人,磨磨蹭蹭地“哦”了声。 三个娃娃把楼梯当成了游戏场所,一会爬上一会爬下,欢笑声不断。 “皮小子。”黄秋红笑,有些意外地瞧了眼独自躲在边上生闷气的闺女:“别在这杵着了,去看着点弟弟妹妹。” “哦!”张美丽委屈巴巴地应道,说着伸长脑袋看向锅里:“姨,鱼准备怎么做?” “我记得你不是喜欢吃糖醋鱼吗!今晚做糖醋鱼。” “还是姨对我最好!” 一听到有喜欢的菜,张美丽的表情立刻阴转晴,蹦蹦跳跳地朝施书文几人跑去。 “和她哥抢铅笔,没抢赢。” 一句话,就解释清楚了张美丽简单的烦恼,胜利者现在正在屋里专心听广播里的评书。 “嫂子,腰子咱们……” “你推妹妹干什么!” 忽然,楼梯口张美丽的怒吼声打断了王念的声音,伴随着张立业大叫一声,两道哭声在楼梯口炸开。 王念放下菜刀,因为刚切完辣椒,随意地在围裙上擦了擦。 “谁让你们挡路了。” 楼梯上方,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居高临下看着几人,一手挥动着乒乓球拍,一手叉腰。 “这么宽的楼梯你不走,非要挤我们。”张立业看到家长们来到立马大声告状:“王姨,周松推妹妹。” 施宛坐在楼梯上捂着膝盖,小脸上全是眼泪珠子。 “受伤了吗?”王念跨步上前,抱起施宛 不过因为手上有辣椒,又不好亲自上手检查,只能跟刘超仙示意:“嫂子帮我看看孩子有没有哪受伤?” “坏种生的种天生就是坏种!” 一看到欺负人的是谁,黄秋红脸色立刻变得相当难看,骂起人来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小孩了。 周松——汪文芳和周同的二儿子。 和他老娘一样,为人霸道又专横,没少欺负同个家属楼的娃娃们。 “你骂谁是坏种呢!”周松气得跺脚,吼完就冲楼上大喊:“妈,有老娘们骂我。” “……” 就凭这一句,就能看得出来汪文芳夫妻平时是怎么教育自己的宝贝儿子。 “小宛膝盖破了点皮。”检查完施宛的刘超仙马上说道。 王念冷下眸光,冲施书文几人招招手。 很快,楼梯口一个女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下来:“一个人在那胡咧咧什么呢。”转过楼梯角,目光立刻落到黄秋红身上,冷哼一声:“我说是谁t呢!原来是黄主任呀!” “周松推了我家孩子。” 王念跨上一步楼梯,冷冷地开口,汪文芳才注意到她。 “你谁啊!” “施向明的爱人,你儿子周松推了我女儿,你们是赔礼道歉还是让我们推回去。” “……” 王念每说一句话就往上走一阶,一句话完人已经走到了周松面前。 汪文芳看王念个头小长得又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儿,撇头不屑地冷哼了声:“小孩子打闹,怎么着……你还打算告到厂里啊!” 要单论长相,王念其实比周山秀要好看的多,就是个头上差了些。 不过眼下汪文芳看到的王念仰着头,光看到那双半阖的眼睛和鼻孔,心里还在腹诽施向明眼瞎了怎么会找这么个货色。 不过一个念头间,再看清眼前情况时整个人立刻被吓得魂飞魄散。 王念单手揪起周松的衣领,直接……拖下了楼梯。 周松显然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尖叫一声下意识地骂起来:“死婆娘,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几步之后,王念已经下到楼梯口,用力抖了抖已经瘫软成滩烂泥的周松。 实在是刚才他整个人往前倒下去,就这么被拖了下去,要是再多几个台阶,这会儿就不是腿疼那么简单了。 “施书文。”王念突然转头看向吓傻了的施书文:“是不是他推的你?” “就是他!”施书文忽然激动起来,小脸迅速涨得通红,指着周松大声告状:“推了我又推妹妹,要不是美丽姐在下面接着,妹妹就滚下楼梯了。” “他怎么推的你,还回去。”王念只是冷冷的说。 施书文眼中光芒跃动,眼底满是惊喜,王念话音刚落就跟个小炮弹似地冲了过去。 同一时间,王念松开手。 “现在扯平了。” 可惜施书文身体瘦弱,力气自然大不到哪去,只推得周松晃了晃,还是自己没站稳才坐到了地上。 屁股疼加上腿疼,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哇哇大哭。 “……” 整个一楼走廊除了周松的哭声,其他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王念……出手竟然这么痛快。 “哎哟!这就哭啦。”王念还嫌不够,看完周松又笑嘻嘻地看向汪文芳。 厂子里的女同志们,要么是识分子逢事就喜欢奖讲道理,要么就是农村来的都喜欢胡搅蛮缠。 王念两者都不是,直接来了个以牙还牙。 “你干什么,要是我儿子有个好歹我……我就去办公室告你。” 汪文芳惊慌地从楼梯上跑下来,经过王念时本举起了手臂,可又想到刚才提周松跟提小鸡仔似的轻松,顿了顿最终吐出句狠话。 “都是小孩子打闹,汪同志这么生气干什么,大家可都听见了你说的…” “声音还挺大呢!”黄秋红立刻在后边笑着添了句。 有这么个护犊子的后妈,还担心什么,根本不需要担心孩子被人欺负。 没想到,王念笑笑,又一脸关心地走了过去:“婶子瞧瞧,摔着哪了,要不要拿个鸡蛋滚滚。” “……” 刘超仙直接嗤笑出声,抱着施宛的手抖得跟筛子一样。 那张哭得哭得跟泪人儿一样的脸蛋被王念抹了几下,周松瞬间哭得更厉害了。 大家都没忘王念刚才可是切了辣椒没来得及洗手。 “疯婆子你干什么!”汪文芳被吓了跳,以为王念趁机揪周松脸。 王念顺势退后两步,嘴里哎哟哟地叫着:“是我大意,忘记刚才正切辣子呢!地坝上有水管,要不去洗洗?” “今天这事我跟你没完!” 望着汪文芳带周松向水管而去,临走前又特意留下了句狠话。 可那张长脸上飘忽的眼神只透露股子色厉内荏。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以往她就是那个“兵”,可现在王念才是那个“兵” 打又打不过,告状……去哪告。 她丈夫周同也在一厂区上班,设备一旦有什么问题还得求到工程师组,施向明那好歹也是总工,哪敢真把人得罪死了。 要不是想和施向明拉近关系,她哪会费费劲帮周山秀牵线搭桥。 想到这,汪文芳立刻又想到几个月前在单身宿舍跳脚骂人,当时自己也是气上头,要是施向明怀恨在心,再加上今天…… 捧了自来水在周松脸上胡乱洗洗,然后母子俩连拖带拽的走远。 这一走,刚才那句狠话仿佛变得更加可笑。 “汪文芳怎么会来这?” 目送母子俩走远,刘超仙和黄秋红都奇怪地往楼上看。 这一看,还真看到楼梯转角处站着个短头发的年轻女同志,一脸惊诧地望着……王念。 虽然头发剪短,但王念还是一眼就认出……周山秀。 “周同志。”王念说。 两家人虽然没多少来往,但好歹同属一个大队,再怎么也能叫出彼此的名字。 “王……王同志。” 说实话,周山秀完全被王念刚才的狠劲儿吓到了,原本一直跟着大队队员们叫王二妹也不由改成了同志。 “这么巧啊!你这是……” “我……我和我爱人来看厂里分的房子。” 说话间,楼梯间又有个人探头出来,一头稀疏的头发尤其显眼,男人看了眼楼下直接转身。 “房子还没选完,看完热闹就快回。” “那……那你们忙,我先上楼去了。”周山秀连忙跟上。 王念忍不住皱眉。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24节 这畏缩的样子跟草垛偷情时简直判若两人,完完全全就像是个委屈小媳妇。 “还真搬到咱们这栋家属楼来了。”刘超仙叹,半小时前才念叨不要住一起,这转眼就成了邻居。 “我去洗个手看看孩子。”王念不在乎。 只有黄秋红一直望着楼梯口若有所思。 施宛的膝盖破了点皮,好在没有流血,现在又没有创口贴什么的,王念只能用温水清洗下沾灰的表皮。 黄色裤子磨破了大口子,已经不能再穿。 “你下地让姨看看,走路有没有问题?” 换上施向明新买的粉色裤子后,王念把施宛放下地。 “不疼!”施宛脆生生地回答,王念推着她肩膀往前,走了两步就一个转身往回扑:“一点都不疼。” “不疼就好。”一手抱起施宛,又去看施书文。 “我没事!”施书文拍拍胸口,生怕王念也脱他裤子检查:“不信你问立业哥。” “书文主动保护妹妹,非常勇敢。”张立业连忙给伙伴打保证。 “以后再谁再欺负人,就往家跑,你们打不过姨打得过。” 前世的王念受过各种欺负,从幼年时只能承受到后来从不让恩怨过夜,这期间曾无数次想过要是有人能暂时依靠就好。 所以现在她不会让孩子们忍气吞声,现在他们……有靠山了。 “我会带着妹妹一起跑回家。”施书文立刻保证,看向王念的眼神闪烁着崇拜。 “不过!”王念又竖起食指,着重申明前提:“要是你们主动去欺负别人,那我可就让别人欺负回来,就像今天一样。” 施书文重重点头。 “那你们去地坝里玩,别上楼去了。” 做饭到一半被打断,灶膛里的火都还没灭,王念打发孩子们去玩,准备继续做饭。 几个大的听了倒是开开心心地准备去竹林里撬蚂蚁,施宛抱着王念的脖颈却说什么都不肯下地。 没办法,王念只能搬了个小凳子让她坐在腿边剥蒜皮。 “多听话的小妮子。”刘超仙逗弄着施宛,得以让王念继续切菜。 “以后你可得小心点这个周山秀。” 切菜声中,黄秋红突然凑到王念耳边,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说完不等下句就迎上了买酒回来的施向明两人。 当然……主要是为了去告状。 施向明只是默默点了下头,而后抱起施宛安慰,仿佛真觉得是孩子们打闹一样。 王念见状,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做菜上。 腰花之所以叫腰花,就是要把腰子切出花刀来。 王念先在碗底磨了几下刀刃,而后才开始切。 一刀一刀看似轻巧,其实相当考验手腕的掌控力,轻了腰子不成花,重了就会切断。 腰花切好用水浸泡血水,王念走进屋里,从碗柜里拿出两个彩色小罐子。 罐子一个扁圆,一个细长,花纹五颜六色的,瞧着就不像眼下大家都喜欢的风格。 “我是真佩服你,就连盐巴罐子都这么讲究。” 张亮家调料就一罐子盐巴,吃面条连酱油都舍不得放,哪像王念,能整整摆碗柜一层。 刘超仙不止一次好奇王念从哪弄来的那么些调料。 最后就只得了一句——山里到处都是。 “下次有便宜一定叫你。” 前几天淘来的一箩筐陶瓷真是给王念不少惊喜,除了那几个疑似古董,这些小t罐子花纹同样精美。 “一定得叫我,自从看了这些瓶瓶罐罐,我家那个罐头盒子越看越碍眼。” 这过日子就是最怕比较,刘超仙现在进门就得先嫌弃一番家里的旧家具。 木头沙发没有弹簧,五斗柜掉漆,收音机没有王念家大,就连吃饭的洋瓷碗都觉着烫手。 关键当时王念买那些破碗回来自己还觉着浪费钱呢! “保准忘不了你。” 一切准备就绪,天边的云也逐渐被夕阳晕染成了一片绯红。 随着刺啦一声,又呛又辣的味道飘向楼上,惹得才住进来的几家都有人走出来往下看。 家家都用油水煮菜的时代,除了在国营饭店后厨,根本没机会闻到这种香气四溢的菜香。 离得远的都被勾得连吞口水,更何况是站在灶台前的几个人。 腊肉跟蒜苗是绝配,不过眼下没有蒜苗,王念用土豆片炒的腊肉。 最后撒了把葱段进锅里后,香味直接呈几何倍增。 “奇怪了!我怎么从来没觉着腊肉和土豆片子一起炒竟然这么香。” 金黄的土豆片边缘已经炒得有些微焦,吸收了腊肉油后变得油润油润的,被翠绿色的葱这么一衬,能瞬间令人食欲大开。 “好啦,吃饭!” 腊肉不大一块,王念也没好意思真炒完,就割了小半块,加上土豆炒出来也满满一大盘子。 “你别说,这菜碟子装菜是好看。” 就连几个大男人端菜上桌也不由夸了两句。 施向明问都没问王念这些碗碟花多少钱票买的,轻轻将炒猪肝放到桌子上后,目光下意识看向墙壁上应该是用碎瓷片拼出来的一朵花。 大概……是一朵花。 好看是好看,就是那墙壁上还是觉着有些空。 也许差了一张他们的结婚照,还差了张……全家福。 第20章 运气爆棚 黑暗中,暧昧声响逐渐安静下来。 两道呼吸变得平缓,施向明伸手拉下床头柜前的台灯灯绳。 这盏台灯原本应该在客厅书桌上,但因为王念脸皮薄,每次完事之后都不好意思开大灯,施向明干脆把台灯搬了进来。 王念就在这种若隐若现的昏黄光线中起床擦洗,再穿好睡衣。 “我去看看孩子们睡了没有?” 收拾妥当之后,施向明披上衣服起身,声音还残留着丝浓情之后留下的沙哑。 两个孩子第一天到新家,不知道会不会认床。 王念没跟着去瞧,收拾妥当又钻回了被窝。 忙活一天,送走黄秋红和刘超仙两家人,又和施向明小别胜新婚到现在,终于有空查看空间里的情况。 空间三十平左右,四周被一片浓郁雾气所包围。 王念试着走进雾气,走是能走进去,就是没法呼吸,两三步之后就不得不返回来。 空间正中间有个三层架子,底下同样被雾气所包围。 架子就好像悬浮在空气中似的。 第一层是基础调料,盐、胡椒粉、辣椒粉、花椒、欧芹等各种天然香料。 第二层写着二级调料,属于生活中比较常见的加工调料,比如味精,酱油和醋等都在这个架子上。 第三层是各种深加工的酱料调料,晚上炸酥肉用到的姜粉就在其中。 就是拿下姜粉那一瞬,调料架下雾气突然散开,又出现了新的一层。 王念走到架子前,刚想蹲下身仔细查看。 忽然……架子往上升起,第四层刚好和眼睛齐平,仿佛知道王念心里想什么似的。 为了验证心里想法,她脑中默念起卤牛肉需要用到的香料。 调料架子果然又降了下来,卤牛肉所需要用到的香料自动飞起,只要一个念头立即就出现在现实世界里。 王念轻轻一挥手,香料们又尽数回到了罐子里。 重新将注意力回到第四层,看清各个小罐子上提着的标签时,眼睛忍不住一亮。 “面粉……高汤?” 各种筋性面粉,全麦面粉,还有杂粮粉,只要是做面食用到的面粉几乎都有。 而且让王念最高兴还属右边那些罐子上些的高汤膏。 意念一动,猪骨高汤罐里飞出块乳黄色的膏体,大小就和香皂差不多。 脑海中瞬间有了关于明云猪汤骨膏的具体介绍。 王念没想追寻明云猪出自什么世界,反正自从穿越发生和空间出现后,一切都变得不那么吃惊。 猪骨膏不仅味道鲜美,其中那串介绍功效的文字能看得人眼花缭乱。 最后王念总结下来其实就一句话:堪比补药。 鸡羊牛等骨膏比较常见,不常见的海鲜类膏汤,最后王念还看到一锅美容养颜滋补类膏汤,是由许多种药材制作而成。 “终于……”王念体会到了拥有金手指的那种激动感。 又仔细地检查了各种调料之后,把目光又放到被雾气包裹住的地方。 不知道解锁下一层的条件是什么,但……不由让人期待了起来。 嘎吱——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25节 开门声一响,王念就立刻收回了意念。 施向明关掉手电筒的灯,将外衣挂到衣架上,才带着一身寒气回到了床上。 “睡了吗?”王念问。 “睡了!”施向明淡淡笑了笑,随手从床头柜上拿起本书翻开:“最近厂里来了批国外淘汰的汽车零件,我可能要忙上一段时间。” “是不是拆解然后模仿学习用在咱们自己的车上?” “你还懂汽车?”施向明又惊又喜,长臂一伸将王念捞到怀里,下巴抵上头顶:“在缺少经验的情况下,模仿再超越是个非常好的办法。” 王念笑嘻嘻地用头发蹭施向明下巴:“我不懂汽车,不过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出比国外好一万倍的汽车零件。” 在王念看不到的地方,一双眼眸中笑意渐起,修长手指温柔而炙热地摩挲着指腹下柔软的脖颈皮肤。 “你好好工作,家里有我!”王念又说。 “有你在,我放心。”施向明笑意舒朗,眸底再次归于了平静。 “那下个星期学校开学你肯定没时间送书文去学校吧?” 厂里的小学是九月十五号开学,按照施向明刚才所说,正好遇上他最忙的时候。 幼儿园倒没有寒暑假,每个月一元五毛费用,每个月月初都能送去,主要是方便上班的女同志们。 “只能麻烦你。”施向明叹,又猛地想到柴火棚的事,捏了捏王念耳垂笑道:“柴火棚子我找个人来帮忙搭。” 今天挡雨的雨蓬还要明天早点起来才收得了尾,施向明实在没时间再搭个柴火棚。 “我自己来!”王念噌地坐起,信心满满:“我帮大爷搭过牛棚,柴火棚简单,就是……又得花钱买砖。” “买就是。” “那我再去换点票,还要给书文买铅笔和作业本,书也得去学校报名领票……” 王念一样一样地数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这么一算下来,好像不比施向明松快多少,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忙完。 窗外静悄悄的。 屋里灯光昏黄,施向明双眸都被眼前那个笑声如同清脆银铃的女人所占据。 原来……琐碎的生活竟也会让人心口发烫。 *** 不知是昨晚畅想未来太兴奋还是施向明回到身边觉着安心,这一觉王念睡到天大亮才悠悠转醒。 被窝那一边冷冰冰的,不知道施向明已经起来了多久。 等王念穿好衣服走出卧室,才看到小房间的门已经敞开,两个孩子正在忙活着穿衣服。 确切的说是施书文帮施宛穿衣服。 “怎么手进不去?” 好不容易把头套进绒衣,却怎么也没法子让手进去,急得施书文满头大汗,连自己穿了一半的裤子都没提。 “以后穿不好衣服就叫我。” 王念走过去,把卷在一起的绒衣放下来,才穿另一只袖子。 有了昨天的“护犊子”,施宛表现得对王念非常亲近,绒衣一穿好就抱了个满怀,仰头甜甜地叫起来。 “王念姨姨。” 王念轻轻捏了下没什么肉的脸颊,笑眯眯地问:“昨晚睡得好不好?” “可暖和了。”施宛脑袋晃的像拨浪鼓,咯咯地笑着比划:“床有这么大,枕头有这么软……” “你爸呢?” 等施宛穿好衣服,王念拉开窗帘,又把被子叠好,才问正在穿鞋的施书文。 “爸上班去了,让咱们自己去食堂吃早点。” 施向明一上班,家里就剩下王念带两个孩子,施书文还是觉得别扭,说话时头都不敢抬起来看人。 王念还是随他,想了想说道:“我煮面条吃,食堂太远了。” 厂子里的两个食堂都靠近单身宿舍楼,从这走过去至少得半小时。 与其如此,还不如生火煮碗白水面来得快。 况且……正好试试昨晚刚得到的猪骨膏汤t。 三人洗漱好,施宛还是黏在王念身边,小小一个人儿乖巧地非要帮忙烧火,举着根比自己还高的柴往灶膛里塞。 “你就别帮倒忙了!” 别扭不了多久,施书文就因为妹妹不得不也加入帮忙的行列中。 旁边刘超仙家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就连胡婆婆早早就去后山侍弄以前种的一块菜地。 “面条,好香的白面条。” 结婚时陪嫁的东西里有捆细面,是大娘吴英走十几里路去隔壁公社才买到的喜面。 结婚到现在王念就吃了过一回,施向明回安怀那几天甚至连早饭都省了。 放前世被人嫌弃的挂面在眼下那也是好东西,施宛一看到王念把面条拿出来眼睛都亮了几个度。 “爷爷家吃黑面,奶奶说没钱买挂面。”施书文冷不丁地插了句话,听得王念还微微愣了愣。 很快……她反应过来了。 这小子是在变相告状呢! “咱们家不吃黑面,以后只吃白面和白米。” 果不其然,下一秒施书文的嘴角压都压不住地翘起来,就像只成功偷到鱼干的小花猫。 还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 “肉香,面条有肉香。” 看似简简单单的清水面,一股子浓郁肉香飘散开来,确实是长时间炖煮的猪骨高汤味,还要更加鲜美些。 “吃面,吃完咱们去山上捡野板栗,晚上用板栗给你们做好吃的。” 这是前世带娃学到的经验。 想要和孩子们快速亲近,最好的方法就是共同完成一件事,在完成过程中自然而然就会产生信任意识。 虽说要让两人把自己彻底当成家人恐怕还需要不停的建立信任。 当然……施宛可能容易得多。 小姑娘抱着王念的腿半张脸都贴在碗边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面碗。 “吃饭吧。” 一高一矮两个板凳,让两个孩子就在家门口开始吃面,王念自己则是端起碗走到了地坝上。 刚开始还没注意到,挑面条的时候才发现挡雨蓬好像已经做好 走到地坝才确认,雨蓬确实已经装好。 两根木头紧紧用铁丝固定在墙壁上,另外两根则要短些。 木棒的头各插入了一个l形铁管子,王念只需轻轻拉下短的木棒,帆布展开立刻形成了个雨蓬。 如果天晴,把木棒往墙推就能收拢过去,一点都不会影响光线。 “这就是有个理工男老公的好处吗?”王念吸溜了口面条笑着自言自语。 虽然没搞懂雨蓬的工作原理,但就是觉得好,同时心里还决定明天要早点起,不能让施向明再饿着肚子去上班了。 今天早上不知道起多早才能在上班前把雨蓬做好。 “小心点,你们都小心点。” 就在王念暗自欣赏时,竹林里突然传来女人焦急的提醒声。 几个身穿蓝色工服的男同志抬着好几样家具逐渐走进,竹林里不时划过的竹叶让女人焦急地连连出声提醒。 可惜几个男同志看着就像很赶似的,不仅没有避开,反而越走越快。 红得发亮的家具,王念是看不出什么材质。 几人哐哐哐地抬着五斗柜爬上楼梯,走进二楼王念家头顶那间屋子。 就几分钟时间,几人又涌了出来。 其他人忙着下楼,就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中年人和刚爬到二楼楼梯口的女人打了声招呼。 “嫂子,剩下的你就自己弄一弄,我们这还上着班呢……就先走了啊!” 说完,几步跑下楼梯,消失在了竹林小路上。 周一上班时间被叫来帮人搬家,这新来的邻居要么人缘极好,要么是厂子里某位小领导。 王念更倾向于后者。 王念耸了耸肩,不过……跟她都没什么关系。 面条不知不觉已经吃完,王念端着碗回到灶台前。 “……” 两兄妹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施书文正卖力地想把鸡蛋分成两半,而施宛碗里的荷包蛋还静静躺在碗底。 “你的鸡蛋怎么不吃?” 一看到王念,施宛立刻跳起来,举着碗凑了过去:“姨姨你吃,我和哥分。” “一人一个,不用分。”王念把碗按下去笑道。 “姨姨没吃鸡蛋,你吃!”施宛又举起碗。 施书文把掰得稀碎的小半鸡蛋塞进自己嘴里,大半放回碗里,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两个鸡蛋,我和妹妹人小,吃一个就够了。” 王念:“……”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26节 才吃两顿饱饭,这俩孩子就知道反过来关心王念。 但她其实并不是因为舍不得才不吃鸡蛋,而是前世小时候差点因为荷包蛋噎背过气去,之后就再也不吃荷包蛋。 此时那个煮得圆溜溜的荷包蛋一瞬间好像也没那么令人恐惧了。 王念没有拂了两个小人儿的好意,用筷子夹了一点送入嘴里:“昨晚吃太多肉了,姨姨今天看到鸡蛋就腻得慌,明天一定煮四个,咱们每个人都一个。” 说着,把碗推到施宛面前。 施宛笑弯了眼,小嘴大大张着,示意王念喂。 “书文你也把鸡蛋都吃了,洗完碗咱们就去山上捡板栗。” 终于……鸡蛋顺利地进入两人嘴里,施书文满足地拍拍肚皮打了个响嗝。 他没想到白水煮面竟然会这么好吃,好吃到汤都舍不得浪费。 再一想到堂哥堂姐每天都能吃这么好吃的面条,施书文背过身就皱了皱鼻子。 王念不知道小家伙的心思,洗完碗背上竹背篓,领着两人就往山上走。 长生沟里的山王念去过好多回。 刚穿过来那年,分到的粮食没法吃饱,大家伙就偷偷往山里跑,摘点野果子和野菜果腹。 山里的野板栗在中秋前后成熟,眼下看着时间还有点早,不过再晚去几天估计只能捡叶子了。 以前管得严都有人冒险进山,更何况现在大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 母子三人进山的这个方向比红旗大队那边还要近些,因着盖厂子的原因,大型动物都被赶到了深山里。 原本以为还要继续走到山顶才能出去,没想到路过公共澡堂王念就发现后边有片垮塌的围墙。 应该是前几天下雨被冲垮了没来得及修。 此时太阳刚冲破晨雾,绿意盎然的山林披上了独属于秋天才有的斑斓色彩。 王念不知道是431厂职工家属们不知道这里有个墙洞能直接进山还是城里人大多不知道山里有什么。 只跨出墙外几步,立即就看到了一棵被毛茸茸果子压弯了的树。 林子里没有路,显然平时没人从这个地方进山。 “姨姨,那些是什么?” 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兄妹俩更是没有见识过,跟着王念往树上一看,好奇地连声询问。 主要是……闻着好像有股水果的酸甜气味。 “野生猕猴桃。”王念笑,走过去选了枝垂下来的枝条捏捏果子,笑得更是弯了眼睛:“你看这毛乎乎的像不像猴脸。” 她发现最近运气好真是好,进山就能遇见这么大棵野生猕猴桃树。 放前两年,她哪见得到成熟的果子,还没熟就早被饿肚子的队员们摘回了家。 “能吃吗?”施书文更关心这个。 “能吃。”王念说,摘下个剥开皮递给施宛,又抛了个带皮的给施书文,最后自己剥一个送入嘴里。 在树上就成熟的猕猴桃果肉绿中带黄,一口下去汁水多得能顺着手指往下流。 又酸又甜相当有滋味,至少对很少吃到水果的孩子们来说绝对惊为天人。 就和昨晚吃到的肉一样! 王念三两口吃完,心下立刻下了决定。 “你们在澡堂门口等我,我回去拿两个编织袋。” 有好东西千万不能等下次,等来等去最后什么没了,今天猕猴桃也要,野板栗也要。 “没我在你们不可以进入这个洞!” 离开前,王念又特意交代了施书文一遍。 吃得下巴全是绿色汁水的两兄妹头点得跟拨浪鼓一样,嘴巴根本没空回答。 王念连跑带走地跑回家,远远就听见二楼刚搬进去的那家站在走廊上吵架,看争吵的双方好像是对婆媳。 婆婆是早上看见的那个短发女同志,儿媳打扮得非常时髦,脖颈上的红色丝巾异常抢眼。 不过当时王念担心两个娃,没顾得上听两人争吵什么,拿了编织袋就赶忙往山上跑。 匆匆离开的她没想到,两人争吵内容里还涉及到了他们家。 中年妇女气得额角青筋爆起,忍了好久才终于心平气和地解释:“底下那间屋子是人家早就选定,不是你爸说换就能换。” “怎么不能换!”年轻女人短发编成两条辫子,随着她甩头辫子也跟着甩动起来:“当初结婚可说好新房里有厕所有花园,现在倒好……什么都没有t。” “那是晓辉没了解清楚情况。”中年妇女继续耐着性子解释:“再说了,底下那家灶台是人家自个儿贴的,咱们也可以自己贴呀!” 中年妇女名叫江芳,是二厂区车间主任肖华的爱人,而面前这个甩脸子的年轻女同志是刚进门没两天的儿媳妇钟曼丽。 好不容易才申请到的新房子儿媳妇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要不是看在她离娘家那么远的面份上,江芳才懒得搭理。 钟曼丽是城里姑娘,为了跟儿子结婚千里迢迢从城里来到这个山沟沟安家,作为父母当然很感谢人家女同志的付出。 可钟曼丽的挑剔让江芳也很是头疼,一想到以后还要共同生活几十年就觉得难熬。 “妈!你跟爸说说,我就是喜欢楼下那间屋子。”钟曼丽还是不死心。 江芳终于失去耐心,冷冷瞥了眼钟曼丽:“有本事自己去说,你爸可没那个本事,也不瞧瞧住得是谁!”直接转身进了屋。 嫌弃屋子小,嫌弃只有公用厕所,嫌弃没有院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城里人人都住小洋楼,其实钟曼丽一家五口人就挤在大杂院的两间屋子里,条件比他们差了不知多少。 搞不明白为啥来到厂里眼睛倒长到头顶上去了。 而且……也不看看底下住的是谁! 厂子四个厂区,哪个厂区的主任见着施向明不得叫声施总工,别看人明面上就是个工程师,全厂零件研发都得指着人家。 当时一听说直接越过排队选房的是施向明,爱人肖华连一句多话都没有就同意了。 而此时此刻,走廊尽头钟曼丽低头瞧见一楼还没打理的院子,气得狠狠跺了下脚。 屋子里,江芳摇头叹气。 拒绝了父母安排的相亲,非常自由恋爱,千挑万选最后选了个心眼针眼那么大的。 不知道以后这日子……要怎么过。 围墙边上,王念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杵着膝盖望向好好坐在石头上数蚂蚁的兄妹俩,终于松了口气。 “姨姨来了,姨姨我们在这!” 施宛站起来激动地挥手,一只脚踩着背篓带子。 下一秒施书文就从背篓里扯出个布袋子,看样子并不是一直在原地等了二十多分钟。 就这么举着也不说话,连侧脸都透着股子傲娇。 不想没得来夸奖,反而是王念的皱眉:“你们去哪捡的袋子?” 施宛指向澡堂,小手捂着嘴巴,一脸机警:“哥哥看没人要就捡回来了,咱们可以背好吃的猴子桃回家。” 看两人听话没有出围墙,才缓了表情:“那一会儿这个袋子的猕猴桃姨姨就给你们做好吃的。” 袋子王念接过去,施书文这才把高高扬起的下巴放下,别扭地开口:“我问了守澡堂的奶奶,她说可以拿走我们才拿的。” “奶奶说可以拿走。”施宛鹦鹉学舌。 灰扑扑的米袋子,虽说打了不少补吧,但没有口子,确实能用来装猕猴桃。 母子三人又重新从倒塌的围墙钻了进去。 背篓放树下,拿出镰刀直接把压短的树枝砍下就行。 “你们就坐在这里摘果子,我摘高处的。” 爬树对王念来说没有丝毫难度,更何况就这么棵两三米多点的小树,三两下就窜了上去。 可对两个孩子来说,王念就跟连环画上的大侠一样,就这么飞上了树。 树下两张崇拜的小脸紧紧盯着王念一举一动。 树枝过于茂盛才是这棵猕猴桃树歪歪扭扭的原因,修剪一些树杈有利于来年结出更多果子。 树枝哗啦啦落下,很快堆满了小树周围。 王念站在大树杈上,嘴里含着镰刀把,没忙着跳下,而是借机往远处看了看。 没想到,他们所处的这个小山坡其实已经快到山顶,再走十几米就是下山路。 “板栗树!” 就在山顶正中,一棵野板栗树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带着刺壳的板栗炸开已经能瞧见褐色果实。 今天这运气真是好得不能再好! 观察完情况,王念麻溜地又爬下了树。 “你们在围墙边摘猕猴桃,我去前边捡板栗。” 本想摘完猕猴桃再一起去捡板栗,看太阳已经从山那边升到了半空,王念决定分开行动。 得赶在中午回家吃饭潮前回家,要不这棵板栗树的板栗肯定见不到明天太阳。 为了安全着想,王念还是把树枝全拖到了围墙边,让两人坐在那慢慢摘。 确认周围不会有什么危险后,王念立即背上背篓转身上山。 *** 四十三号家属楼。 中午下班回家吃饭的人潮中施向明今天也在其中,单车的把手上还挂着两个纸包。 纸包用麻绳红纸包着,随着车子骑行一摇一晃地相当引人注目。 车子停在家属楼口,施向明满含期待地看向家门,却发现灶台前没有王念的身影。 屋门关着,广播里说故事的声音回荡。 施向明透过窗口看向屋里,两个孩子各自躺在沙发一边,好像已经睡着了。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27节 用钥匙打开屋门,刚抬脚,立刻感觉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软塌塌的东西,酸甜气迸发。 低头一看,施向明有些发愣。 铺满客厅的……野生猕猴桃? 在城里野生猕猴桃可是高档水果,得单位内购票才能买到,施向明就吃过一回。 可现在铺得满地都是,屋里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开门的声音早就惊醒了施书文,可惜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瞧见绿色汁水被踩得飚了出来。 “爸。” “你王念阿姨呢?”施向明把踩烂的猕猴桃捡起来丢出去,擦干净鞋底才小心翼翼地避开走到沙发前。 “王念姨又去山里背板栗了。” “这些都是你们早上摘的?” “嗯!”提到这一屋子成果,施书文相当得意,站在沙发一通比划:“这些都是我和妹妹摘的,放在地上晾晾。” 两人把屋子摆满用了一个多小时,摆完累得躺沙发上就睡着了。 “看你脸上这些土。”施向明哭笑不得,连忙弯腰收拾条通向厕所的路:“你带妹妹去洗干净手脸,吃点糕垫垫,爸去接你王姨。” 施书文赶忙点头,叫醒睡迷糊的施宛。 施向明问清楚地方,连忙转身出屋,先骑车去仓库找人借了个板车。 仓库跟澡堂同在一个方向,施没几分钟就瞧见了施书文所说的那片墙以及正奋力背着袋子出现的王念。 “王念。”施向明已经压低声音,没想到还是吓了王念一跳。 看清来人是谁后才咧嘴笑了笑:“吓我一跳。”接着把袋子往地上一丢:“来得正好,咱们一趟就能搬回家。” 三袋子板栗鼓鼓囊囊,还有一背篓猕猴桃。 全都搬上板车后,王念又折回去捡起刚才顺道砍的柴火全堆上车。 主打一个……坚决不浪费。 那些柴火一堆上去,两人就像是捡了车柴火回家,路上根本没人多瞧一眼。 “你捡那么多柴啊!” 刘超仙端着碗,看王念的眼神那叫一个佩服。 说话时楼梯上也有人探头出来瞧,不过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王念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刘超仙就别大声了,抬头看看楼上没人再看,这才开始动手搬柴。 “怎么……”最后一个字含在嘴里惊得都没吐出来,下一瞬刘超仙也瞧见了铺满屋子的猕猴桃。 王念:“……” 施向明:“……” 刚才理出来的路又被两孩子恢复成了原状,两人坐在沙发上吃糕点吃得不亦乐乎。 “你早上进山捡的?” “运气好,在墙边就碰见了一棵猕猴桃树。”王念边回答边弯腰把猕猴桃又捡起来堆到墙边:“一会儿你也来拿篮回家吃。” “运气怎么这么好!” 说实话,看到那么些猕猴桃堆在地上,刘超仙羡慕得嘴里的饭菜都没了滋味。 在长生沟住了快三年,去山里也不下几十回,就没遇见过一回能吃的野果子,就挖点春天的荠菜也就算完了。 “下回你周六周日再进山,到时候一定叫我。” “一定叫你。”王念笑着答应。 欢欢喜喜端了一篮子回家的刘超仙离开后又还了筲箕小白菜,说是早上胡婆婆在自家地里摘的。 王念看到菜一拍脑门才想起两个娃还没吃中午饭。 忙转身去看,又不由笑出声。 一沙发的糕点碎屑,估摸着肚子早填饱了。 “工程院的老领导来文西乡指导工作,顺道来看看我。”施向明解释糕点来源。 说顺道还是有些牵强,毕竟谁会颠簸六七个小时就为了来看看曾经的职工。 就算王念明白其中肯定还有其他原因也没细问,笑着拍拍手:“那我去煮碗t面条。” 还不等问两个孩子,两人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连连表示也要吃。 “一包绿豆糕你们都吃完了,还能吃得下?”施向明摸摸施宛圆鼓鼓的肚子,有些哭笑不得:“别撑坏了肚子。” 肚子是饱,不过一想到早上吃的面条味,兄妹俩都觉得还能再吃。 “少给他们煮点。”王念笑。 那猪骨膏味道确实堪比现熬高汤,有浓郁的骨髓香,一放入热水就化开没有半点油花痕迹。 至于吃完对身体有什么好处,王念现在热得都穿不住外衣。 由于忙活了一早上,她也不敢肯定是猪骨膏的作用还是血液循环引起,需要多观察几天。 煮一碗面条,其中最麻烦的竟然是生火。 施向明往灶膛里边塞柴边提议:“要不咱们也弄点蜂窝煤来烧,锅炉房有现成的蜂窝煤卖,天眼看就要冷了。” “那我去问问。” 烧蜂窝煤肯定比柴火灶要省事得多,晚上煮完饭盖紧盖子,早上起来还能有热水洗脸。 说完家里,施向明这才继续说起老领导来看望的事。 这位叫吴斌的副院长对施向明来说是父亲老师一样的存在。 当初也是他力排众议保留下了施向明研究员的位置。 看似把弟子调到山沟沟里工作,其实就是变相保护,而且厂里能亲自上手实践的机会多,正好可以增加实战经验。 此次专门前来,其实是担心施向明自暴自弃,放弃学术上的研究。 “那怎么不请吴副院长来咱家休息两天再回?” “教授得赶回安怀市,那边还有新项目等着他拿主意,而且……”施向明忽地站起来,凑到王念耳边说:“应该是上头政策有变,教授让我安心在长生沟工作。” 有些话不能明说,吴教授只需要短短几句施向明就能懂,师徒两匆匆几句就再次分别。 “教授知道我结婚了,这是他给你的见面礼。” 一叠叠得整整齐齐的钱,有大团结有块票,甚至还有毛票。 “教授借机会贴补你呢!”王念感动,接过那叠子带着体温的票子看都没看就塞进口袋:“过几天我去买点毛线给教授织件毛衣你寄去。” 小白菜苗脆嫩,面条快起锅时再丢进锅里,跟着沸腾的开水翻滚几圈就能起锅。 王念一直没找着机会放入骨汤膏,挑面条前才顺势让施向明进屋去拿点酱油。 等人一进去,手腕翻转,猪骨膏出现在手心里。 为什么不直接放进碗里……只要是个正常成年人都能吃出这不是普通的白水面。 一块猪骨膏分成四份,循序渐进地让大家都适应这种味道才不至于被怀疑。 “面条里放点猪油真香。” 施向明立刻就吃出不同来,不过也的确按照王念所想,将原因归结到了猪油上,和两个孩子一样把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才放下碗。 “我先去上班,板栗留着我下班儿回来弄。” 中午去借板车耽搁了点时间,放下碗施向明就要赶着去上班,临走前特意交代。 板栗捡得匆忙,有些外面那层刺壳都没来得及剥开,连带着一起都装进了袋子里。 王念应好,洗完碗就把几袋子板栗拖到了后院里。 “姨姨,我和哥哥来帮忙。” 碎屑不用王念收拾,能捡的兄妹俩都捡起来吃了,等她抽空往沙发上瞧了一眼,只剩下些实在捡不起来的。 施宛高高兴兴地跑下沙发,光着脚板吧嗒吧嗒地跑到门口抱住王念的腿。 施书文则乖巧地拿来扫帚扫地,连带着把猕猴桃掉落的叶片一并都扫了干净。 比起前世娇惯得七岁都还需要喂饭的雇主小孩儿,王念觉着这俩孩子真像是天使。 “那咱们来剥猕猴桃皮,一会儿给你们煮糖水喝。” 后院的杂草还打理,高的都有一人多高,也不知草丛里有没有蛇虫。 王念有些发怵,把几个袋子堆在门边就赶忙关上了门,整理院子也得赶快进行。 “哥,剥皮吃糖水……” 小人儿一听又有吃的,立刻欢快招呼起施书文,又十分殷勤地端小板凳,就属她最忙。 挑选了比较软的装了半盆,又装上篮子打算等会给黄秋红送去。 呼啦—— 水管一开,自来水缓慢地流下,形成股涓涓细流。 有自来水是好,就是水流太小,现在住进来的人还少,等人一多起来恐怕刷牙都得接半天。 而且厂里用得是山里地下水,才九月末水就冷得刺骨,不知道冬天会不会结冰。 “我帮你洗,能快点儿。” “你别碰冷水,要不冻疮该发了。”伸手挡开主动卷袖子想要帮忙的施书文,王念朝走廊抬抬下巴:“一会儿帮忙剥皮。” 昨天吃饭时就发现这孩子手上有好多冻疮疤,一双手跟老年人似的皱皱巴巴。 这边刚把人打发走,竹林边就有两个小孩嬉闹着跑进。 “就是前边,就是前边……” 领头的孩子看着也就六七岁,脸蛋红红,鼻涕都还挂在嘴唇上。 他指着家属楼跟旁边的小男孩炫耀:“我爸说我们家以后就住这,再也不用一家子都睡一个屋啦。”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28节 “房子真好呀。”戴帽子的小男孩艳羡地附和:“我妈说你爸爸升官了,以后你们家过得都是好日子。” “可不是。”鼻涕小孩儿自豪地拍胸口。 比小孩慢几步的两个女同志一前一后走出竹林,两条辫子又黑又粗的应该是鼻涕小孩儿他妈妈,笑骂了句“这么大的人都不知道擦鼻涕。”一扭脸立刻看见了王念。 “同志是哪家的家属?”女人很热情地走到水槽边打招呼,说完立刻瞧见那盆子猕猴桃,话锋立刻一转:“这些野桃还挺大,在哪搞的?” “娘家前几天进山砍柴无意间得的,这不紧赶慢赶地给送了点来。”王念笑得憨厚。 “妹子好福气,这野桃子可是好东西。”女人笑着,一双眸子上下打量起王念,声音明明爽朗而充满善意,视线却如同裹着糖衣的毒药,令人不寒而栗。 王念的直觉告诉她——这人面善心苦。 女人话音刚落下一瞬,鼻涕小孩儿刚伸出来拿猕猴桃的手就被拍了下,不过出手的却是另一个女同志。 “你这孩子,嘴怎么那么馋。” 那孩子苦着脸叫了声:“妈。”王念才知道刚才猜错了。 另一个个不高的女同志才是鼻涕小孩儿的妈妈。 “孩子不懂事,你打他干什么。”辫子女人反倒是责怪起对方来:“你跟这位女同志说一说,人家不会那么小气。” 王念:“……” 鼻涕小孩儿相当赞同地连连点头:“还是婶子对我好。” 矮个女人皮肤黑,那嘴角一垮看上去瞬间凶神恶煞起来,她狠狠地瞪了眼辫子女同志,一把把鼻涕小孩儿扯到身前:“我教我儿子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嫂子你看!我就是好心,怎么还生气了呢!” “马上就要煮中午饭了,你没事就先回吧。” 矮个女人半点面子都不给,直接黑着脸摆手。 王念瞧那女人扯着孩子嘴皮动个不停地走远,差点没笑出声来。 果然……绿茶还是得明着怼。 第21章 早点 “嫂子拿两个去尝尝。”王念挑选了两个大的猕猴桃递过来:“不知道嫂子住哪家?一会儿我让孩子送点去。” 女人笑,更衬得牙齿雪白:“我家就住一楼四号,妹子有空来坐。” “那还真巧,我家就住一楼六号,咱们挨着呢!” “六号?”女人视线往走廊尽头一扫,转瞬就亮了起来,语调不由拔高:“你是施总工的爱人?” “嫂子认识我爱人?” “咱们厂在车间上班的没几个不认识施总工。” 不知道这家人和施向明究竟有什么渊源,女人对王念越发热络起来,非拉人上自己家去坐坐。 王念推辞不过,收拾猕猴桃的活儿只能暂时往后推,领着两孩子去了隔壁。 女人叫谢玉兰,爱人是总后勤生活保障部的副主任黄国华,据说前两天刚升上去。 两口子膝下有三个娃,大姑娘和小儿子眼下和公婆在老家,等房子规整好就把孩子老人一起接来。 二儿子黄勇和她原本也住在乡下,听说厂里要分房子母子俩才先出发来探探路。 “我这辈子也是值了,没想到死之前还能住上这么宽敞的楼房。” 有人嫌弃房子没厕所,就有人觉得这两室一厅的屋子哪哪都好。 谢玉兰家没什么家具,客厅里除了一张高低床之外,就是饭桌和两个沙发。 “那t床等我大姑娘来了,让他们兄妹住,爸妈就睡小屋。” 王念刚坐下,视线只是往床上一扫,谢玉兰立刻解释了起来。 性子虽然直,眼色却不俗。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王念果真端了一筲箕猕猴桃:“让孩子当个零嘴吃。” “嫂子就不客气了。”谢玉兰笑盈盈地接过篮子,目光划过时落到依偎着王念的施宛脸上:“这就是施总工昨天刚接回来的孩子?” “这是老大,这是老二。” 施书文连忙起立,叫了声:“婶子好。”施宛也有样学样。 兄妹俩穿得干干净净,吃得饱穿得暖,小脸自然红扑扑的,加上口童音,别提多可爱了。 至少谢玉兰觉得比自家那个兔崽子好得多。 “城里娃是好看,哪像我家臭小子……”一转头,发现黄勇半张脸都埋在筲箕里,就跟没吃饱饭一样早吃上了。 “臭小子!你就不能学学人家施书文。”谢玉兰直接把筲箕端到碗柜里,转身还不忘警告:“要是敢偷吃等你爸下班就收拾你。” 没了吃的,黄勇抹把鼻涕,又对施书文起了兴趣:“灯光球场有篮球比赛,咱们一起去看比赛?” 别看黄勇才来没两个月,431厂的犄角旮旯这小子都去钻过。 施书文扭脸来看王念,双眼满是希冀,那摸样就是等着得到允许立刻就要跳起来。 “先回去穿件外衣再去。”王念点头,又摸摸施宛的小脸:“你想不想去?” 施宛摇头,头从王念胳膊下钻进怀里,埋头打起哈欠来。 “走!” “不准带书文去其他地方乱钻,要是让我知道了今晚你屁股保证遭殃。” 厂子里的安全谢玉兰不担心,倒是怕黄勇又带施书文去钻草丛,磕着碰着家长不好交代。 “婶子放心,我们只是去球场看比赛。”黄勇拍着胸口保证。 等两小子高高兴兴跑远,施宛这边困得趴在王念怀里要睡不睡。 谢玉兰见状,心里不由小小吃了一惊。 不是说昨天才把孩子接来,才一夜过去就跟新后妈关系这么好了? 王念……还真有本事。 “刚才那位女同志跟嫂子是朋友?”王念轻轻拍着施宛后背,状似无意地询问起刚才那个“绿茶” “她男人跟我家老黄在一个办公室,拢共也没说几句话,今个儿非跟着来我家瞧瞧。” 一大段话总结起来就是……不熟和莫名其妙。 “我先前还以为她是黄勇的妈呢!”王念笑。 “刘露就爱装好人。”谢玉兰不屑地撇撇嘴,接着直接透露了个秘密:“把对付她男人那套用在我身上,我可不吃那套!” 刘露的爱人夏涛同样也是二婚,女儿跟着爸爸生活。 “要是相信她,保证得吃大亏!” 刘露对继女看似掏心掏肺,其实暗地里没少使坏,教得那姑娘才十二岁就不学好,最终因为去商店偷头油被抓到了保卫科。 后来前妻听到消息,千里迢迢赶来把女儿接走,再也不准其跟夏涛联系。 “刚才要是她儿子偷拿东西你看看她会咋说?” 刘露那种下作的做派谢玉兰在农村见过不少,村里恶婆婆们经常就用这招败坏破儿媳妇名声。 “平时远着些就是。”王念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刘露没住同栋家属楼,否则到时候难免打交道。 殊不知……她现在庆幸得还太早。 刘露好歹面上还装装,二楼还有个住进来就想换房子的钟曼丽,以后且还得找麻烦。 “不说那些讨人厌的,马上开学了,书文要读一年级还是学前班?” “先去读一年学前班,明年再读小学。” 读书的事夫妻俩商量过,学前班打年基础再读一年级,先让孩子适应枯燥的读书生活。 至于施宛,王念这几天就打算带她去幼儿园看看。 “那到时候咱俩一起去,我家老黄也说让老二先去读学前班,老大留一级,重新读个二年级……” 夫妻俩千里迢迢把孩子们都接来就是为了读书,留在村里天天得挣工分,哪有空正儿八经学习。 谢玉兰虽说没啥文化,但喜欢听知青们说城里的事。 知青们无不坚信着能有回城的一天,知识分子会有更光明的未来。 太远的没考虑过,但能让孩子都成为城里人就足以使她不惜勒紧裤腰带也要让三个娃都读上书。 接下来两人主要都是围绕着孩子们聊了起来。 王念虽说才当妈两天,但施向明忙,家里大小事都得亲自操持,需要了解的事还真不少。 这一聊就一直聊到了吃晚饭前才回家。 *** 九月十五,天气阴。 山里比外山外要冷得早,才九月中旬,秋风里的寒意就能带上了丝寒气。 一大早,王念起床把蜂窝煤灶上的热水倒出来,再提着水壶去接水。 水槽上落了层薄霜,加上今天又是个阴天,冷水入手已经能明显感觉到刺骨。 借着蜂窝炉里最后点热气把水温一温,王念又赶忙回屋去叫施书文。 “今天要去学校报道,可别迟到了。” 上铺的人一听到读书,立刻从被子里探出头,而后没有半秒犹豫地坐起来穿衣服下楼梯。 老大不需要操心,施宛就得多叫两遍。 刚弯腰轻轻拍了拍施宛小脸,收拾妥当的施向明走进屋里,接替了给孩子穿衣服的工作。 这才小半个月,一家四口都好像习惯了这种生活。 施向明一来,王念就可以出去准备早点。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29节 “早上吃什么?我看你家走廊的灯老早就亮了。” 蹲在楼梯口刷牙的刘超仙还有些迷瞪,说着话身体就不由晃了晃。 瞧瞧人这两口子刚结婚,日子过得多像样。 施向明晚上七八点下班,打着电筒都从屋里接个灯泡出来,就是为了方便晚上做饭。 哪像她家那口子,买回来的帆布还堆在楼梯下,不知道哪天雨棚才装得起来。 “蒸包子。”王念回。 听到王念的声音,谢玉兰也跟着边梳头边走出屋子,人还没站定感慨就先传来:“我说你一天天的咋这么有精神头,大早上蒸包子!” 挨着一起过日子了才明白两个娃那么快就亲近后妈是有原因的。 换成谁都抵抗不住王念的那些“花活儿” 今天折腾出个水果糖水,明天又是栗子糕,就连早饭都能做出无数种花样来。 前天煎饼配南瓜稀饭,昨天是葱油饼配蛋花汤,今天早上竟然还蒸上了包子。 对他们隔壁两家来说,天天看人家吃好的着实也挺煎熬。 “这不是刚找王木匠做了个新蒸屉吗!正好试试。”王念笑。 两层竹蒸屉已经架在锅里,由于王念起得早,所以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馅儿的包子。 “等蒸好卖几个给我,要不真没法跟我家立业交代。” 不知道不要紧,先买几个准没错。 当然伸手要肯定不行,所以刘超仙早早就跟王念说好了花钱买,食堂卖多少他们就出多少。 食堂的肉包八分钱一个,洗漱完刘超仙就回家拿了七毛线塞到王念家窗台。 “等你蒸好我再叫我家那个馋屁股。” 八个包子一家四口刚好每人分两个,刘超仙生火煮点粥就吃一顿。 “一会儿给你端去。”王念可没推辞那七毛钱,掀开笼屉盖子看了看发面的情况,转身去生火。 谁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虽说施向明工资高,要不是为了给孩子补身体王念也不敢花这么些钱在吃上。 “今天给孩子送完学校,下午咱们去趟山上,也学别人开块地种点菜咋样?” 谢玉兰家要养三个娃,日子得精打细算,肉包子光是想想就够了,当然不会跟刘超仙一样甩出钱就买。 开垦菜地的事王念早听黄秋红提起过。 不过听说这事得先到房务科去申请,在哪种能开垦多大面积都有规定,不是想种多少就种多少。 两天前施向明就写了报告,王念今天正好去拿批条。 闻言点点头:“要是地分下来,那我还得去趟长生沟。” 种地不得有锄头,厂区商店没有,只能去长生沟的农具站购买,在此之前还得先找人换票。 随着热气上涌,蒸屉里的香味逐渐冒了出来。 两个孩子眼巴巴地望着灶台,王念抽空把施宛乱糟糟的头发编成了两条小辫子。 施向明就静静站在门口望着。 想象过很多次普通人结婚过日子究竟是什么样,今天早上这一幕就好像展现出了具体的画面。 收回思绪,目光落到灶台上。 单灶t孔只能干一件事,煮好的稀饭在等蒸包子中已经冷透,等会又只能再倒回锅里热一热。 “明天休息。”施向明忽然开口,等如愿接触到王念疑惑的视线后指了指蜂窝灶:“把蜂窝灶改成柴火灶怎么样?我再找铁皮做个蜂窝炉灶。” 厂子里铁皮好找,用机床切割再焊起来,做成可以提的炉子。 那种炉子在安怀市有不少人用,冬天一冷还可以提进屋里烤火。 王念当然说好,脑海中立刻想到了那种冬天既可以做饭又可以取暖的炉子。 不过一想到要花不少铁皮和蜂窝煤,王念就没有开这个口。 “书文,你拿个盘子出来,给立业家送几个包子去。” 上汽十五分钟,王念就起身端开蒸屉,果真又把稀饭倒回锅里利用余温热了热。 “婶子,我来端。” 听到自己老妈说买包子的张立业早就等在门口,王念话音才落立刻就窜了出来。 说得好听是亲自来端,其实盘子还没端起来就迫不及待地塞了个进嘴巴里。 烫得龇牙咧嘴都舍不得放开。 “好香……好烫。” 刘家屋里,四人已经端好稀饭,就等着张立业端包子上桌。 九个包子,王念果真不会让刘超仙吃亏,每个包子都有拳头那么大,一个大人吃两个足够了。 胡婆婆见状,立刻拿了两个到小碗里。 “我不吃,给立业留着晚上吃。” 刘超仙:“……” 早已习惯婆婆自以为奉献的做派,最终结果肯定是张贵强分给老娘,刘超仙担心丈夫吃不饱又把自己的分出去。 结果呢……结果只有她吃不饱。 “奶奶你自己吃,每个人两个,多出来那个给我妈,她最辛苦。” 胡婆婆:“……” 今天不等刘超仙表态,张立业先站出来帮妈妈说话,说完先把包子给分好了。 “王念姨说每个人都很辛苦,所以不该有谁多吃点谁少吃点的说法,大家都得吃饱。” 这些话都是从王念教育施书文时听来的,张立业觉着很对。 妈妈要上班又要煮饭洗衣服,绝对是家里最辛苦的人。 当然……他读书也很辛苦,所以也得吃饱。 刘超仙无视婆婆的眼神,美滋滋地咬了口包子。 猪肉白菜馅的包子,一口下去嘴里滋溜冒油,连白菜都鲜甜无比。 “妈妈,你跟王念姨学学怎么做包子,这样咱们家天天都能吃上包子就好了!” 包子有多好吃呢!张立业用小学一年级所学到的所有词量总结来说就是:咬到舌头都不能停。 “你说也奇怪……”张贵强把嘴里的包子吞下去,满是疑惑地看向妻子:“小王同志不是农村姑娘吗!咋会做这么多好吃的?” 就拿前天那栗子糕,城里生活多年的张贵强连听都没听过,王念竟然会做。 “我上哪知道。” “我看你们就是看不起农村人。”心里早就憋一肚子气的胡婆婆没好气地用筷子指了指张贵强:“咱们村刘三的爷爷年轻时那可是宫里御医,就不兴红旗大队有个御厨啊!” 张贵强恍然大悟,立刻反省自己思想觉悟有问题。 谁说农村人就全是种地的,没出几个能人确实不是啥稀奇事。 一墙之隔的王念还不知道,以后偶尔出现的超乎常理刘超仙都会自动帮忙找到个好借口。 高超厨艺有老师傅教,能做点没见过的吃食又有什么好奇怪! 吃完饭,王念和谢玉兰领着孩子们下山。 厂子实在太大,小学和幼儿园截取中间位置,建在大礼堂旁边。 431厂子弟小学。 来报名的不止他们,整个学校都是今天报名。 校门口挤满了家长和孩子,王念在校门口告示牌上找一半天,终于找到学前班所在的位置。 学前班就在操场边单独一排平房,走进校门就能瞧见。 “咋这么多人?” 平房前站满了人,看站位好像分自动分成三拨人,各自中间都隔着一米多远。 同样不了解学校情况的谢玉兰扔下黄勇,先疾步冲到人堆里打听消息。 王念虽然离得远,但也通过穿着打扮看出了点端倪来。 人最多的应该是附近大队村民,他们裤脚半卷,背着背篓,两手插在袖管里。 门口无奈望着的几人看样子应该是老师们了。 站得最远的有人身穿工作服,一看就知道是厂子职工。 “我们先去找老师。”王念低头去看施书文,伸出手示意:“我牵你还是自己走?” 别扭小孩儿想了会儿,一手抓紧书包带,颤颤巍巍伸出手。 本来不想让王念牵,可一看周遭的娃娃们都由大人牵着,才不情不愿伸出了手。 王念的手有点粗糙,老茧磨得施书文手心发痒,可却非常暖和。 他偏头看了眼看似专心走路的王念,自以为没人发现似地翘起唇角偷偷笑了起来。 王念心底发笑。 有种孩子们在教室偷摸做各种动作以为老师看不见,其实早被尽收眼底的感觉。 “咱们得快点去报名,一会儿说不好要吵起来。” 打探回来的谢玉兰赶忙拽起黄勇就往最边上的教师办公室快走,王念见状也没耽搁,抱起两个孩子小跑着跟上。 报名程序其实非常简单,出示431厂职工证,填写等级名字等信息,最后领一张书本票就可以离开。 刚办完手续走出办公室没两步,那些等在门口操场上的人突然激动起来,跟门口老师们爆发了激烈争吵。 “出什么事了?”王念问。 “那些人是厂子隔壁大队的村民,建厂前……”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30节 431建设厂子时最重要的车间因为需要大块平地,所以和隔壁大队商量换了三十亩地。 厂子帮他们另外开垦田地以及两年粮食赔偿,并且保证以后大队队员的孩子们可以进子弟学校读书。 前两年大队来读书的孩子少,这事自然没多少人有意见。 但今年不知怎么的,人数突然增加好几倍,人数比职工子女都多了一倍。 厂子派人详细一查才发现,今年来报名的娃娃全是红星大队队员的三亲六戚,甚至连小姑子婆家的邻居都来了。 只因大家听说在子弟学校毕业的以后可以考进厂子上班,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来得人越来越多。 学校哪敢收,连忙把事上报到厂务科办公室,决定没下来之前老师们都不敢放人进去。 也许是王念两人进出引起了骚动,有人带头就要闯办公室。 “不关咱们事。” 站在厂职工家属这边,谢玉兰肯定不愿意大队的孩子们来抢占名额。 办公室门前吵闹声加剧,学校保卫科人员从办公室冲出。 王念收回视线。 说到底都是为了孩子,没结婚之前王念那也是长生坡的人,自然没有其他多余想法。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刚走出校门,施书文就挣扎着要下地,一张小脸羞得红扑扑的。 施宛生怕王念也把自己放下去,连忙抱紧脖颈,把头埋了下去。 “幼儿园里不会也全是红星大队的娃娃吧?” 没走两步,谢玉兰的担心很快成真,而且看人数比小学那边还多。 “等厂子里结果出来再说吧!” 王念都没走进去,透过栅栏看了看院里的场景,立刻改变主意。 水泥滑梯前,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娃娃把鼻涕和口水抹得到处都是,抹完还抓起泥巴敷上去。 其他几个坐摇摇马的孩子也不遑多让,其中一个穿着开裆裤,就这么边摇边尿了出来。 望着那流满整个摇摇马的尿,王念实在不放心把施宛放在这。 加上孩子身体本来就弱,在如此脏乱的环境下要是生病就麻烦了。 等今天的混乱过去后,王念要让施向明亲自来瞧瞧再做定夺。 *** 一块由专门竹篱笆围起来的泥地前,谢玉兰叉着腰,忍不住对旁边的房务科科员抱怨。 “这分菜地也和分房子一样,差别也太大了!” 这片地属于三十到四十五号家属楼的菜地,每家一块,大小也就二十平。 可这二十平只是大多数,其中几块少说大了一倍。 而王念分到那块地……面积说五十平都算少的。 厂务科科员斜眼瞟谢玉兰,随便指了块:“那块地是朱副厂长老娘种的,那块是总务科科长,那块……” 谢玉兰:“……” 她还能说啥,这些人的职位一拎出来谁都不敢再多说什么。 至于王念这块最大的地,科员更是说得理直气壮:“施总工帮咱们厂赢得这么大的荣誉,别说是多分点地,就是再分一块咱们都不该有意见。” 谢玉兰:“……” 前者是不敢有意t见,后者是根本不能有意见。 谁叫人家有那个本事呢…… 受惠者王念表示:一点儿都没听施向明显摆过得奖的事。 第22章 鸡汤小馄饨 地里和后院的事忙活了大半个月,厂子里关于子弟学校读书的政策也在喧闹中张贴到厂子大门口。 431厂将不再对厂子职工子女外人员进行招生。 也不知是谁想出的招数,随后又紧跟了条可以直接升子弟小学的条件——外部人员子女从厂幼儿园毕业者可进入子弟学校就读。 而且人数也给了相应限定,每年就那么些名额,先到者先得…… 消息一出,431厂幼儿园门口每天都有人带娃来打探消息,经常围得园门口水泄不通。 王念自己又去瞧过两回,送施宛进幼儿园的心思直接降到零。 一百个名额,不意味着一家人就一个娃,每个月就几毛钱的生活费,大多人咬咬牙都能送来。 王念第一次去的时候,幼儿园里的叫声差点掀翻屋顶。 第二次那乱糟糟的场面至今记忆犹新。 回家和施向明商议后,王念主动挑起了照顾施宛的任务。 施向明觉得厂领导班子之所以会做这个决定,主要原因还是担心被有心之人抓着把柄的权宜之策而已。 告示里只说幼儿园能直接读子弟小学,但并没有提及技术学校以及进厂工作。 “他们只是在等时间罢了……” 至于等的什么时间,施向明没往下说,可王念却立刻明白了过来。 两人于一九七五年八月十二日结婚。 这一年,红旗大队有知青接到了返城通知,队员们开始在家养鸡养猪,投机倒把也不再谈之色变。 而明年,这场持续将近十年的特殊革命将要落下帷幕,改革开放的大浪潮时代将要到来。 半个月前吴教授突然造访,王念相信不仅只是来看看学生那么简单。 不过眼下的王念没有什么过多想法,先把小家的日子过好再说。 随着山里寒气越来越重,小家成立后的第一个中秋节来到。 今天叫醒王念的不是生物钟,而是来自耳边一道细小呜咽声,方向来自隔壁。 此时透过窗帘缝隙能看出,天还没完全亮透。 “向……” 视线往边上一看,右边枕头已空,入手冰凉,不知道已经起了多久。 王念披上衣裳坐起来,想确认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汪汪——” 这回不是呜咽声,而是一声响亮的狗叫,随后就像是被谁捂住了嘴变得沉闷不已。 而之后,客厅方向又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王念赶忙起床穿衣,拉开房间门先朝响动的方向看去。 晨光微明,雾气茫茫,围墙后一丝若隐若现的光正好打在后院中忙碌的人影身上。 不知道这人忙活了多久,发丝上都好像凝结了层水汽。 门边的柴火棚正在搭最后几块瓦片,围墙角落昨天王木匠刚送来的竹篱笆板板正正立着,里边鸡圈也已经搭好。 那个位置正好是前天聊天中王念无意间提到的规划布局。 不过只是一句对未来生活的展望,转眼间就已经成了真。 王念静静看着那个人影从梯子上下来,看着他用树枝把剩下的地画成一块块,然后嘀咕着剩下的砖可以再铺条小路。 终于,还是王念先吐出这口堵在心口的气,出声。 “你怎么不叫我?” 眼眶涌起阵阵酸涩,前世从来没有遇见过的感动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出欢喜来。 有人把你随便的一句话放在心上原来是这种感觉。 施向明抬起头,冲王念招了招手。 “你快来,看看我盖的鸡圈咋样?” 王念从架子上扯下块毛巾,又把挂在门边的外衣拿上,这才推开门出去。 “等太阳出来再弄,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王念心疼地用毛巾擦拭施向明的头发,近看才发现头发丝都开始往下滴水。 “趁休息早点搭好,这样咱们家也能早些吃上鸡蛋。”施向明笑笑,又让王念看自己搭建的柴火棚怎么样。 那样子,就像是个等待夸奖的小孩,让人不忍心跳过给糖的环节。 王念秀眉挑起,脸上又惊又喜:“我爱人不仅工作能力出色,生活里也绝对是最体贴的丈夫。” 在这个讲究感情含蓄的年代,王念这两句话一出,很难有人招架得住。 施向明耳根迅速窜红和越发闪亮的眸子就证明此刻沉稳如他也被夸得害羞起来。 “等过中秋我就去粮站换点菜苗,咱们种点豌豆尖……” 王念顺着施向明的安排开始规划种什么时,小屋里更强烈的两声狗叫打断了温情。 “我去看看。” 为了安全,小屋的房门没有锁,施向明走进屋里轻轻一推。 房门大开。 屋里不见小狗的身影。 不过……下铺被子拱起个大包,还能听到施书文叫施宛别说话的声音。 “还不出来?”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31节 不用看,被子下兄妹俩都在,说不定还有发出叫声的罪魁祸首。 施向明压低嗓子,一开口被子底下就慌乱起来,没多会儿……被子下一个黑色狗头钻了出来。 接着才是施书文掀开被子,兄妹俩已经乖巧地跪在床上。 “……” “哪来的狗?” “因为刘姨不让养,立业就送我们了。”施书文老实交代。 王念定睛一看,还真是结婚那天张立业藏在桌子底下的小黑狗。 比一个多月前要长大了点,不过两排肋骨还是肉眼可见,乌黑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施向明,后腿颤抖个不停。 “这狗从出生都没洗过澡,你们把狗放床上,要是有跳蚤怎么办!”施向明冷下声,着重看向施书文:“妹妹的床单被子是不是你洗?” 这个时候可还没有被套,要想洗被子只能拆开棉絮,洗完再缝上。 所以普通人家勤快点的两三个月洗一次,不讲究的一年到头恐怕就洗那么一次。 “你们两个都穿好衣服到外边来检讨。” 教育孩子,那也得在不把人冻到的情况下,施向明叹了口气,一把捞起小狗转身。 王念没说话,也跟着转身走了出去。 父亲教育孩子们什么是正确行为时,她不应该充当和稀泥的角色。 谁料,就是她这一转身,立刻吓得施宛白了脸,泪水迅速通入眼眶。 “哥,王念姨姨不要我们了怎么办?” “……” 施书文铁青着脸,透过门口看了眼王念的背影,咬咬嘴唇决定:“我们去道歉,她肯定会原谅我们。” 要不是早上小狗突然叫唤,他们根本不会把狗抱上床。 兄妹俩心情沉重地穿好衣服,双双哭丧着脸走出屋子。 两人一看,屋子里没有王念的身影,施宛当即被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端正坐着刚准备好好教育俩孩子的施向明莫名站起。 “哭什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而引起这一切的王念其实此刻正抱着小狗蹲在地坝上,原本是看屋外太阳出来,打算仔细检查下小黑狗身上有没有跳蚤。 要是有跳蚤,还得把所有棉絮都拿出来晒太阳。 小黑狗乖巧地躺在板凳上任由王念摆弄,虽然紧张得眼珠子乱转,却一直没将爪子伸出肉垫。 身上很干净,而且有股子隐隐香皂味,应该才洗过澡不久。 “小家伙,以后就跟着我们……”最后一个字还含在口腔,屋里震天的哭声先一步钻入耳中。 王念一惊,赶忙往回走。 她是觉得不该插手正确教育,可没说下手打孩子…… 刚走到门口都没还站稳,忽然被冲过来的人影抱住了大腿。 “我……我错了……你,你别不要我……” 断断续续的好不容易才讲完,王念立刻感觉到腿上一股子热意蔓延开来。 施向明满脸疑惑地摊了摊手,无奈表示:“我还没张嘴说呢……” “爸爸不会打你,别害怕。”王念单手拍拍施宛的后背低声安慰:“我们生气是因为你们悄悄把狗带回家还抱上床,不是不准你们养狗。” “你没生气吗?”施书文冷不丁地问道。 王念点头:“我没生气,你们看……小狗不也还在这呢吗!” “我以为你生我们的气了。” 小人儿抬起泪眼婆娑的脸,长睫毛被泪水打湿垂在眼皮上,更显得整个人楚楚可怜。 妹妹一说完施书文立刻耸了耸鼻子接上:“被子我保证洗干净,你不要赶我们回爷爷奶奶家就行。” 施向明:“……” 就两孩子几句话这么一说,施向明哪还有半点教育的想法,一颗心早被内疚完全取代。 他两步走上来,摸摸施书文的头t:“以后我们一家四口再也不会分开!” 王念赶忙跟着承诺:“以后只要我们还有口吃的,就不会送你们回爷爷奶奶家。” “汪汪——” 也许是感受到屋里的气氛变化,小黑狗忽然又叫了两声,然后讨好地舔王念胳膊。 “小狗很干净……要是想养得先取个名字。”王念一手托着小黑狗,一手牵着施宛坐到沙发上:“就是以后不能让狗再上床。” “真的能养?” 眼泪都来不及擦,施宛扑闪着大眼睛希冀地望向王念。 “正好给咱家后院看鸡。”王念笑,又冲施书文招了招手:“你给狗喂点水,我去煮早点,咱们饿了,小狗肯定也饿了。” “就在屋里想想取个什么名字,外边冷就别出去了。”施向明也跟着站起来。 凡是休息在家,家务活儿施向明总是会主动帮忙。 王念煮早点他就生火洗菜,总是自己就能找到事忙。 夫妻俩前后脚走出去,隔壁两家屋门前早就站了几个听动静的,张贵强啧啧两声:“大过节的,要打孩子也得等到过完节再打。” “没打!”王念只得解释一遍事情起因,而后让罪魁祸首张立业在大过节这天挨了张贵强两脚。 黄勇吸溜了下鼻涕,偷偷瞄了眼老娘。 其实昨天最开始是他问张立业要狗来养,玩到天黑又担心老娘揍,硬是摸黑送到了施家。 这会儿又觉着对不起施书文兄妹,又庆幸没有抱回家。 要不今天他保准得和狗一起在睡门外边。 谢玉兰忙着打听王念今天早上要做什么,往前走了那么两步,否则一眼就能瞧出自己儿子做贼心虚的表情。 “你家这蜂窝煤桶都做好了啊!” 走近才看到大灶台边上多了个铁皮桶,盖着锅盖的锅里突突冒着热气。 锅很寻常,但那个银色铁皮桶着实惹人羡慕。 前两天才听说要焊一个,这转眼就已经用上了。 再转眼去看单手叉腰在水槽前刷牙洗脸的丈夫,谢玉兰就连刷牙声都觉得刺耳了起来。 王念笑:“昨晚刚提回来,今早我试了试还行,就是太费钱……” 得,一说到钱谢玉兰百分百不会往下问。 果然没了下一句之后,王念从出橱柜里端出个大红色搪瓷盆来,面上还盖着块湿毛巾。 蜂窝炉灶成本大概在六元钱左右,钱还是其次,最主要是施向明在中间欠下的人情。 车间师傅帮忙切割铁皮和焊接都得要靠交情,王念可舍不得让施向明一次又一次地浪费。 “你端的什么?” 对蜂窝炉灶死了心,谢玉兰又对盆里的东西来了兴趣。 今天中秋节,早上都要开始备晚饭,晚上难得开顿大荤,他们家今天就不吃早饭。 谢玉兰家不吃,刘超仙家也同样没打算吃。 “面团,打算又做包子?” 刘超仙围过来时,正巧见王念掀开毛巾,露出一小团微黄的面团。 “馄饨皮。”王念回。 “什么皮?” 谢玉兰在北方农村生活小半辈子,别说吃过,连见都没没见过馄饨。 一时间只以为自己听岔了,连忙又问一遍。 面团拿出来直接丢到木板上,王念双手搓揉,边揉边从碗里抓出小把淀粉撒上。 馄饨皮刘超仙知道,但知道归知道,也没见过谁家大清早起来赶馄饨皮的。 先不说擀面皮有多麻烦,还得准备肉馅,还得包……总之想起来就是一脑门子事。 “大清早包馄饨?”所以刘超仙疑惑的是这个点。 “昨天不是刚领肉票吗!中午我就去换了点肉,打算今天包馄饨。”王念说。 想要吃新鲜肉,肯定是今天一早去供销社买的更好。 可王念抢不过众多“实力出众”的大娘,去了也是被人踩鞋的份儿,干脆昨天就把肉买回来放冰箱。 当初咬牙买的最贵家电,如今总算第一次派上了用场。 “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我得赶快点去买肉,要不一会连前腿都买不着了。”刘超仙一拍大腿,终于想起早起的原因。 说完就赶忙回屋去催促黄国华快点走。 看刘超仙还站在边上,不由有些奇怪:“你昨天也买肉了?” “没买!”刘超仙摊手,之后就没了下句,硬是等谢玉兰两口子走远,这才凑到灶台前小声道:“我一会儿要去长生坡公社,一起!” 这个一起可不止是简简单单地让她陪着一起去,王念继续等着下文。 “我知道一个地方……”左右看看没人,声音压得更低:“能买到牛肉,你想不想买牛肉?” 牛肉…… 嘴里先于脑子一步反应,王念咽了下口水,脑中不由自主跳出牛肉面的画面。 “安全吗?”王念问。 “放心,大家都是熟人,外人咱也不敢叫。”刘超仙朝谢玉兰两口子离开的方向努努嘴:“虽然谢玉兰这人能处,可黄国华抠门,我可不敢叫她。”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32节 黄国华别看平时话少,只要眼镜一往上推,保准就是这样费钱那样费钱,比谢玉兰还节俭得多。 “几家人都在一处做饭,难道还能瞒得过去?” 一家吃肉三家人闻,哪能瞒得过去,别省得到时候招人闲话,该问还是得问。 “你说得也是。”刘超仙想了想,一拍大腿:“那我追上去问问,免得日后说闲话。” 偌大一栋家属楼,关系最得处好的就是连着三家。 刘超仙忙不跌追着谢玉兰两口子而去,王念继续擀面皮。 耳边刚清净了十来分钟,地坝上张美丽蹦蹦跳跳地跑近,人还没走到,笑声就抢先传了进来。 “王念姨,我妈喊你们晚上去我家吃饭。” 施向明站起身来拍了拍木屑,客气地摆摆手:“我们就不去了,晚上在自家做就成。” “那可不行。”张美丽很认真地停下来,接着一把搂住王念的、胳膊:“我妈说王念姨一定得去,要不我回家没法交代……” 张美丽来这么早,就是赶在王念出去买菜前务必要把信儿带到。 当然……主要是为了王念的厨艺。 为这顿饭,张亮昨天专门去长生坡托人买了两条大花鲢,养在水槽里就等着今天做。 “要是我没完成任务,一会儿我爸也得亲自来。”张美丽摇晃王念胳膊撒娇:“我就想吃王念姨做的饭!你就答应吧……” “那成,一会儿你带块肉回去,晚上当添个菜。”王念被摇得擀面杖都拿不住。 “肉我妈已经买了。”张美丽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到案板上:“不过我还没吃早点。” “我们家今天早上吃馄饨,留下一起吃点?”王念笑。 “馄饨!”张美丽惊喜大叫,来跑腿果然来对了。 “你去屋里和弟弟妹妹玩会儿狗,好了叫你。” 再任由这小姑娘在身边磨蹭,今天谁都别想吃上。 “那一会儿我先带孩子们去张哥家帮忙,前两天听说他的收音机出了点问题。”施向明边添柴边说:“肉也顺道带去。” 之所以没加王念,刚才刘超仙说话他就在边上坐着呢! “你还会修收音机?”王念好奇的点是这个。 “触类旁通。” 王念:“……” 人家随便四个字她要在脑海里仔细回想成语的意思是什么,等转了一圈理解过来,施向明已经转身进了屋。 “还挺有学问。”王念嘀咕着笑出声来。 撒入最后一点土豆淀粉后,面团变得更加有韧性起来。 多亏大家都没注意到小碗里装得不是面粉,不然还要解释这种供销社里没有的东西。 面皮擀得越薄越好,和案板差不多大后,先切成宽条,再切成方块。 不用再洒面粉,整齐得堆起来就成。 连续擀出三张面皮,切出了两百多张面皮,王念打算吃不完的放冰箱里当孩子们早饭。 屋里几个孩子围着小狗讨论得热火朝天。 “叫小黑怎么样?” 刚进学校一个星期的新学生前两天刚学了小字和黑字,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这两个字。 施宛不懂,只是乖乖地听哥哥和美丽姐姐商量。 “小黑太难听了,叫大黄。”张美丽说。 “它明明是黑色的,为什么要叫大黄?”施书文不赞同。 “大黄厉害,我奶奶家大黄能一口咬死这么大的老鼠!”张美丽激动比划着老鼠大小。 “不好听。”施书文坚决不同意,奈何自己不认识几个字,小脑瓜子一转,看向在走廊上的王念。 可又不好意思去问,轻轻推了下施宛:“妹妹,你去问问王念姨,狗叫什么名字?” 施宛乖巧点头,噌地跳下沙发,打着光脚板就往屋子外冲。 “姨姨……” 王念早听见孩t子们说话的内容,其实心里在施向明说完成语之后就有了个主意。 不过听到施宛问,还是故意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嗯嗯了两声。 施向明把施宛抱到灶膛前坐下,抓起两只小脚丫烤火,也没抢话,父女俩就静静等着王念说决定。 “我本来觉得稚玄还不错,不过……”王念笑盈盈地眨了眨眼,慢悠悠地又转了话锋:“小黑更好听。” 施向明微微低下头,嘴角勾起浓浓笑意。 王念就是逗孩子们玩,稚玄是古话,翻译过来不就是小黑的意思! “哥哥,姨姨说小黑好听。”施宛晃动小脚丫,缩在施向明怀里没有下地的打算。 记忆中,爸爸第一次抱她好像就是来家前上火车的时候。 这是第二次,施宛不舍得下来,仰着小脑袋在施向明怀里蹭来蹭去,就像只急切寻找母兽的幼崽。 “包完了,开煮!” 大锅里沸水翻滚,王念也麻利地包好了能煮第一锅的馄饨。 五个碗里倒入一些酱油和醋,再洒入些葱花就行,今天换了种鸡骨膏汤放入碗里融化开。 最后舀入一瓢开水冲入碗里,鸡汤小馄饨的汤底就制作完成。 将包好的馄饨倒入锅里,继续包剩下的馄饨皮。 “她不去?” 眼睛和嘴同时也没空下来,看着刘超仙跑近后笑着问道。 刘超仙摇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黄国华说他们家买点猪肝吃就行,家里肉票得等着孩子们到了再换。” 不出所料的结果,两人都没再多说什么。 不过……原本睡懒觉的张立业闻着味儿来了。 第23章 中秋(1) “王念姨……” 很大一声吞口水的声音,张立业眼巴巴地瞅着,没有开口要,不停吞咽的口水就足以说明一切。 “你回家拿个碗,也吃点垫垫。” 王念对孩子一向大方,笑着又抓了把丢进锅里。 “这么精贵的东西你们自己吃就好,让这孩子养成习惯以后得天天当叫花子。”刘超仙无奈摇头。 “要是立业听见该伤心了,哪有当妈的说自己儿子是叫花子。” “你看他这样……”刘超仙一把拽住抱着个汤碗跑出来的张立业:“跟叫花子有什么区别。” “去换个小碗!” “那你保证爸不会抢我就换。”张立业转头就出卖了老爹日常抢食的行为:“每回爸都吃得比我多。” 屋里正隐隐期待的张贵强老脸一红,装没听见似地拿起本书挡住了脸。 “快去换,话多!”刘超仙也臊得慌,扯着张立业进屋,边走边伸出食指朝张贵强指了下。 等再次出来,换成个面条碗,张立业另一只手还提了个网兜。 刘超仙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这些芋头你拿去蒸了吃,不是文西乡那种小芋头,又面又甜。” 王念低头一瞅。 个头不小,两三个就装了一网兜,看表皮像是香芋。 “那谢谢嫂子啦。” “我俩客气什么。” 刘超仙这人不会占人便宜,所以王念愿意跟她来往。 当然……她也不会占人家便宜。 一勺子馄饨舀进碗里,张立业舔了舔嘴唇, 第二勺下去后眼睛瞬间发亮。 足足三勺馄饨,装得冒尖才递了过去。 “吃饭啦。” 屋里几个娃娃一听到吃饭,立即停止讨论,纷纷冲了出来。 “你们先坐好,我端过去。” 施向明把急不可耐的孩子们打发走,按照大小顺序给几人端过去,最后才是夫妻俩的份儿。 王念在锅里掺了勺子水后进屋。 “……” 屋里几人都没动筷,不管大小都用眼神迎接着王念走近坐下。 “吃吧。”施向明低头用勺子搅动又吹了吹,才把勺子递给施宛:“先吹吹再吃。” 那边施书文已经迫不及待地喝了口汤,烫得连连哈气。 “真好吃。” 汤清亮,馄饨皮薄得能看到肉,再加上点点绿色小葱点缀,光是外形就叫人移不开眼。 馄饨皮舌尖轻轻一抿就化开,肉馅细嫩而有弹性,混合着浓香油汤,好吃得没吞下就赶忙去夹下一个。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33节 能形容出味道的施向明还算吃相斯文,再看三个孩子,光顾着埋头狼吞虎咽了。 嗝—— 几分钟时间,几人碗里都已经干干净净,张美丽拍着肚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要是每天都能吃到王念阿姨做的饭就好了。 “碗我洗,你跟刘同志快去吧。”施向明主动收碗。 施书文舔着油汪汪的嘴角,也跳下板凳搬着一起收拾碗筷,圆滚滚的肚子都顶到了桌子边。 小孩子就是长得快,这才个把月小脸就肉眼可见圆润起来,胳膊和腿也都瞧着有了些肉。 王念笑盈盈地望着父子两人抢干活。 忙活一早上的所有辛苦好像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满足。 *** 长生坡,燕子坝。 “你确定这里能买到牛肉?” 一眼看过去,周围杂草比人都高,连走人的路都没有,更不像是有人家的样子。 准确来说,这是一座荒山,偏僻到连山上的柴都没人捡。 “放心,我又不是第一次来。”刘超仙连打包票,跟做贼似的到处看来看去,好半晌才朝一个方向招了招手:“往这里走。” 扒开草丛,后边赫然出现了撮栓了红绳的草。 刘超仙小心跨过草丛,还不忘叮嘱王念:“不要把草踩倒了。” 避开红绳,绕过草丛。 继续在草丛里行走了十几分钟,眼前豁然开朗。 几个摊子支在片空地上,刘超仙说的牛肉摊前站了三四个人,周边还有摆在地上直接卖的鱼等…… 之所以走了这么久王念都没发现,那是因为大家说话的声音都很小。 刘超仙压低了声音跟王念说话:“声音一定要小,要是被人发现,咱们都得被抓起来。” 一个藏在荒野的……黑市! 王念点点头,视线直接越过刘超仙落到了角落盆里活蹦乱跳的河虾上。 以前大家吃不饱,河里能抓的螃蟹虾子都快抓绝,已经很少能见到这么大的虾。 刘超仙直接去了牛肉摊,王念则是步子一转走到河虾面前。 “怎么卖的?” 卖虾的是个还穿着老式薄袄子的年轻女同志,兰色麻布裤子上打满了补吧。 也许是比起牛肉,河虾解不了馋,她面前一个人都没有。 听到王念问价,原本无精打采的表情瞬间亮了起来,女孩儿伸出两根手指怯生生地说道:“两块钱。” 两块钱一斤还真贵,王念暗自咂舌,难怪没人。 紧接着就听到女同志声音没停:“一盆。”纤长手指指向脚边的那个木盆。 那一盆少说七八斤,各个都有食指那么长。 王念眼睛一亮,又指指大盆:“这一盆多少钱?” 看到这些虾,王念想到了调料架上的海鲜膏一直没找到机会拿出来。 炼制虾油时加入海鲜膏汤,不就是最好的借口。 “五……五元。”年轻女同志激动得都有些结巴。 “全部这些,七元。” 没有立即讨价还价,而是把剩下的两个小盆一起算上再还价。 不卖就损失了全部卖完的机会,要是卖那就相当于白送一盆,决定权都在年轻女同志身上。 “……” “成!” 年轻女同志几乎没有犹豫地同意,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王念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还高了价。 这么多虾加起来少说有四十斤,虾沥干水分都装了半背篓。 “你买这么多虾干什么?” 问好牛肉价格的刘超仙转身回来刚好看完全程表示相当不理解。 虾肉又少又没油水,白送她还差不多,要花钱买的话绝对不可能。 王念花了钱,还是大钱。 “吃呀。”王念回得更是气人。 “看来老话说得对,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了个好汉就能不愁吃穿。”刘超仙感叹。 “不是瞎买,等会你就知道了。” 怎么个知道法暂时看不见,不过回去一路背篓里都在往下滴水,王念整个后背都湿了刘超仙看得真切。 回去的路两人走得极快,王念背了几十斤东西走在山路上竟如履平地。 临近家属楼,刘超仙无意间嘀咕了句:“难道做农活的不论男女老少都这么大力气。” 王念心里一动。 她没下过地,更没有天生神力,上次抱施宛走几里路胳膊疼了几天。 而现在,背着几十斤背篓还能健步如飞,毫不气喘。 肯定跟空间调料有关系…… “咱们说不定能赶上中饭。”王念只是笑笑,当没听见。 这两年厂子效益好,中秋节每个职工都发了两斤肉票,加上三个月饼和油,今年大家都能过t个丰盛中秋。 两人回去时正巧赶上中午饭时间,所以厂子里难得的冷清。 路上没人,只一眼便瞧见了前面拉着家具的几辆板车。 “大过节的,谁家会选今天这么个日子搬家?”王念好奇。 “是谁不晓得,不过看板车上拉着的几样红木家具就知道,这家人日子过得不错。” 板车边上,两个十来岁的姑娘手挽手,跟着板车往前走。 “那两姑娘瞧着有点眼熟。” 个高的女孩已经有了身体曲线,小那个瞧着个头也有谢玉兰高,这么好看的两个姑娘按理来说刘超仙应该听说过。 好半天,一拍大腿:“那不是杨富副科长的两个女儿吗!” 杨富副科长的女儿王念不熟悉,可一说到这个名字王念就记起来……这不是周山秀的爱人吗! 似乎怕王念没想起来,又赶忙指了指脸:“就是那个笑起来特别渗人,也是你们红旗大队的那个……周什么来着。” “周山秀。”王念补充。 “就是她,那两姑娘就是杨副科长的闺女,大那个叫杨雪都十五岁了,就比后娘小几岁!” 厂子职工在附近大队那都是香饽饽,二婚实在平常,就是年龄相差这么大的那还是少。 板车果然直接穿过竹停在了四十三栋家属楼前。 背篓随便放在门口王念就赶忙进屋换衣裳,路过窗户时立刻瞧见后院挂着的床单和被子。 王念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检查完小黑后她原本准备只洗洗床单,被子晒晒就完事。 没想到身边有个轻微洁癖的爱人,马不停蹄已经拆洗干净,床上连新被子都换好了。 自己跟施向明这么一比……好像她才是比较糙那个。 咚—— 屋外巨大的一声响动传来,王念边系围裙边走到门口向地坝张望。 原来是一个梳妆台从板车上掉落下来,摔得四分五裂。 镜子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拉车的人动作快,立刻扶住了眼看也要跟着掉下去的茶几。 杨雪只是冷眼瞧着,鹅蛋脸上波澜不惊。 “我不是让你扶着点吗!”扶住茶几的中年人转头责怪杨雪,脸色难看得可怕:“梳妆台摔烂了都怪你。” 杨雪冷笑:“凭什么怪我。”一手保护往身后缩的妹妹,一手指了指自己:“我这么点力气怎么扶得住,要不你找人评评理。” 刘超仙立即凑到王念耳边说:“我亲眼瞧见是杨雪先松手躲开,不过那么大的柜子她一个小姑娘确实稳不住。” 王念唇角微不可查的一勾,眉头挑了挑。 挺厉害的小姑娘啊…… 不过眼下没工夫研究杨雪究竟是不是故意,王念拖过还在滴水的背篓坐下。 “边帮我剥虾壳边看。” 虾得趁新鲜处理,家里那个小冰箱也放不下这么些虾。 “只要肉啊?” “虾头和虾壳都放这边。” 王念提起背篓把虾倒入大木盆里,涮一涮捞起来放到小盆里,足足装了两大盆。 在黑市粗略一看觉着这些河虾个头还不错,倒出来才发现大的都在底下。 大部分都比王念大拇指粗,虾身透明,一看就是出自水质很好的地方,根本不需要处理虾胃和虾肠。 轻轻用力虾头分离,再拽着虾尾用力一扯,完整一条虾肉就取了出来。 “肉还挺多。”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34节 “一会熬成虾油,煮汤煮面放点油进去,那滋味……可别提多香了。” 王念终于说出虾壳用途,说着话眼睛也没忘记继续看地坝上的几人。 “你懂得还真多。”刘超仙随口回道,其实注意力也一直关注着那边。 地坝上此时气氛已经僵住,杨雪理直气壮地站在那,拉家具的男同志又没地找人说理。 就在这时,楼梯口突然有人惊呼了一声。 王念和刘超仙齐转头,往楼梯口看去,屁股不约而同地离开了凳子。 周山秀一路小跑,人还没站定就带着哭腔叫了嗓子:“这可是我的嫁妆。” 拉车男人抬手一指:“三妹,你要怪就怪她,是她故意松手,我在后头哪看得见什么情况。” “原来是周山秀的哥,还真会推卸责任。” “不是她亲哥,应该是表哥。” “这么大个男同志,怎么一出事就全推在人小姑娘头上,不是什么好人。” “刚才他不会是故意让杨雪帮忙吧?” 上一世,王念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偶尔遇到明星八卦也只能自言自语几句。 那种生活很快乐,但现在这种有人陪着一起八卦的感觉也很不错。 这就像是围城内外,大家都很好奇对方过的是什么生活。 两人双手都没停下来过,同时眼睛也没离开过眼前。 周山秀能在众多姑娘中成功和谢华勾搭上肯定有她的本事,至少在王念看来戏演得那叫个炉火纯青说来就来。 伤心、难受、欲言又止,最终都化作一声无奈长叹。 “碎了碎了吧!孩子还小不懂事……” “怎么了?” 特别是杨富的到来,周山秀满脸委屈要哭不哭,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满口漂亮话。 眼锋往表哥方向一扫,对方立刻开始添油加醋地告状。 杨雪硬生生没扶稳变成了故意把柜子推下车的坏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就跟亲眼看见似的。 虽然……确实是杨雪松开了手。 “杨雪。”杨富背着手,十足领导派头,又引得刘超仙一顿吐槽:“就是个副科长,瞧着比咱厂长都派头大。” 杨雪仰着头,直直看着杨富,没有半点要屈服的意思。 下一瞬,她忽然抬起手指向王念两人的方向:“两个阿姨可以为我作证,你可以问问究竟是不是我推的。” 王念:“……” 火突然烧到了自己身上,杨富转身看来,背着的手还是没放下。 刘超仙皱眉,小声嘀咕:“说实话?” 王念就冲杨富笑笑,大声:“就瞧见梳妆台滚下来了,要是杨雪不拉着妹妹躲开,两姊妹都得压在下头。” 其实她说得也不算假话,既没说是谁瞧见,也没说杨雪当时是故意松开了手。 总之梳妆台是自己滚落的,而且姐妹俩要是不躲都得遭殃,那可就部只是摔坏了个家具那么简单。 杨富脑子转得也快,眉头一挑就明白过来。 “孩子没事就好,改明儿我休息再找木匠给你打个新的。” “可是,这些都是……” 杨雪直接插话进来,同样还以了一番漂亮话:“既然周姨那么喜欢,那咱们把木板捡起来找木匠重新订一订。” 杨富没说话,显然再等着周山秀拿主意。 良久,周山秀哀怨地撇过头去:“杨雪说得对,过日子该节省还是得节省点,就用这个烂的吧。” “这家以后过日子还有得闹。”刘超仙预言。 王念深表同意,周山秀厉害,杨雪也不遑多让,两个厉害的人斗起来,杨家哪还有清净日子可过。 聊归聊,手里活两人都没落下。 奋斗一个小时,几十斤虾就剥出了小半盆虾肉,倒是虾壳垒得冒尖。 刘超仙十分嫌弃地闻了闻被腌入味儿的手指:“要是你那什么虾油不好吃,看我怎么埋汰你。” 说完,赶忙拿上香皂跑到二楼水房去洗手。 至于到底是洗手还是为了看热闹这就不得而知了。 周围没来人,王念就慢吞吞地拿出几块海鲜膏汤来放一边,又倒出半盆菜籽油来。 “不知道能不能融化到油里。” 轻轻放入一块,海鲜膏落入油的瞬间便化得无影无踪,连泡都没冒一个。 还真不能用常理来揣测空间里的调料。 微微焦香四散开来,虾壳表面逐渐油亮泛红,此时再把灶膛里的明火熄灭,放点姜片和大葱头慢慢熬。 等到余温让虾头颜色变深就可以把虾头捞起来,要是再等下去熬制出来的油就会有股苦味。 所以熬制时灶台前不能离人,就算听到楼上有争吵声王念也只是耳朵动了动。 深红色而透明的虾油舀入盆里放凉,再把灶台擦洗干净。 转身一看时间,都已经下午四点多,楼上的热闹今天是注定看不成了。 提上专门留下的一碗虾,又急匆匆地往黄秋红家去。 *** 十七号家属楼。 空气里已经弥漫着股炖肉的香气,不知道是哪家已经开始准备晚饭。 王念刚走到楼下,趴在厨房窗口一直看着来路的张美丽就忙兴奋地连连挥手。 “王念姨,你总算来了。” 再一看张美丽旁边,施书文和施宛都在那趴着,两双眼睛亮晶晶的有着明显欢喜。 “有点事耽搁了。”王念也冲三个孩子挥挥手:“窗t子危险,都别在那趴着。” 施书文相当听话,立刻缩回脑袋,紧接着又把还不想离开的施宛也拽了回去。 这小家伙虽然有点小傲娇,听话倒是真听话。 几步爬上楼,黄秋红也已等在厨房门口,看到人就调侃道:“再不来向明都打算去厂子门口接人啦。” “王念姨姨。”施宛迅速挣脱开哥哥的手,飞扑过来抱住王念大腿:“好吃的买回来了吗?” “这不就是。”王念把篮子放低给小人儿看。 “哟!这么大的虾可少见。”黄秋红不似刘超仙那样直接,非常捧场地赞了几句,接着目光一转又笑了:“你瞧瞧向明,这么会儿功夫没见都不行呢!” 几个男同志坐在狭小客厅里,明明背对着门坐的施向明扭转身子,视线追随着王念一错不错。 张亮打趣:“小两口才结婚几天,想当年咱们结婚那天天晚上……” “闭嘴吧你!”黄秋红笑骂:“当着孩子胡说什么。” “我去做饭,一会儿该吃不上晚饭了。” 勉强能算个“过来人”的王念还没到能和别人坦然聊夫妻生活那个阶段,羞得脸泛绯红,忙不迭转身。 黄秋红笑,隔空指了指张亮,跟着转身走进厨房。 “菜都洗好了,直接切切就成炒……” 客厅里,施向明收回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掩唇轻咳两声。 其实黄秋红说得也没错,才小半天没见着人,这心里就着实不安宁。 广播里播音员字正腔圆地念读着最近国家政策上的一些调整,张亮起身把声音调小。 “最近老家那边有没有给你写信?” “连哥都听说了” 人的眼神能变得有多快……张亮瞧过去,施向明那双笑意吟吟的眼眸只刹那间就涌起层冷霜,快得眨眼就又恢复成了平静。 “我丈人在信里都提到了。” 说来也巧,黄秋红的父母和施向明父母就在一个厂,一家住胡同头,一家住胡同尾。 大杂院里只要发生点什么,半天就能传遍整条胡同。 更何况还是父母替自己不在身边的二儿子相看对象…… “你有没有跟小王同志提当初家里不同意?” “他们同不同意无关紧要,老爷子当年想操控我的婚姻难道现在还能让他们再来一回?”施向明冷笑。 和王念确定关系后施向明第一时间就写了信回安怀。 结果回信没等到,等到封不同意两人结婚的电报。 原因不外乎嫌弃儿媳妇是农村姑娘,以后对施向明的前程没有任何帮助,说出去让别人笑话。 而与此对标的是大嫂胡秀梅。 胡秀梅是安怀人,父亲在机关单位上班,大哥施向前的工作就多亏老丈人帮忙。 父母想让施向明也找个有钱有权的丈人——简直是异想天开。 施向明可不是当年那个十几岁的少年,只能任由他们搓圆捏扁。 “婶子做法确实不好,你这都结婚了她还张罗着相亲。” “我已经打电话回去警告过了,要是想再插足我的婚姻,我就只能将情况上报到旭日收音机厂进行处理。” 旭日收音机厂正是施父上班的单位。 电话打过去难免被好一通骂,好在最后相亲的事就此不了了之。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35节 挂断电话的那瞬间,施向明忽然又想到了第一段婚姻。 他甚至有些怀疑究竟是爷爷一人主导,还是父母其实也在其中参与。 这如出一辙先斩后奏的做法。 第24章 中秋(2) “你应该和小王同志说一说,省得日后为了这件事吵嘴。” 张亮作为婚姻里的前辈,忠告说得发自肺腑, 平时没矛盾就好,一旦吵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能翻出来,到时候就是占理都吵不赢。 “发工资那天再说。”施向明笑,又转头看了眼忙碌的厨房:“稳当点。” “才结婚几天就这么怕小王同志,以后还不得成个耙耳朵?”张亮打趣。 “耙耳朵没什么不好。”施向明对此有别样理解:“只要家庭幸福,夫妻恩爱,当一辈子耙耳朵都成。” “你小子!” 两个大男人聊天,家庭琐事提上那么几句就自动打住,转而又聊起了广播里正在播报的政策。 431厂身处这么个大山沟不得不说眼下还真是好事。 城里政策瞬息万变,政治斗争延伸到许多方面,就连市工程院这样的科研单位都受到了波及。 反倒是他们的日子相当平静,施向明工作之余完全可以专心搞研究。 “前几天办公室里都在猜咱们厂子明年会不会扩大生产。” 施向明摇了摇头,神情很严肃:“明年厂子不会增加生产线,相反可能会是相当困难的一年。” “怎么说!”张亮笑容收起,正色问道。 “要‘变天’了!”施向明指指天。 短短两个字包含的不仅是政策调整,还有几位关乎国家兴盛的领导人。 其中许多都是来自工程院吴教授收到的内部消息,所以施向明不便明说,只是用变天两字来概括。 而且跟施向明见面前,吴教授和厂长已经进行过谈话。 没几天厂长就召开专会,鼓励所有工程师进行零件研发,为此厂子还给出了许多的奖励制度。 蛰伏在长生沟是厂子里最终的决定。 “难怪上周大会特意表扬获奖的事。”张亮拍拍脑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打算把精力多放在研究创新上。” 那些奖励谁看不眼红,就是张亮他们办公室都为此讨论不少回。 额外奖励块自种地,一台黄河牌电视机,还有肉票和油票等零碎东西都还没算进去。 看施向明傻笑个不停,又忽然想起刚才说发工资的事。 “奖励的事你不会还没和小王同志提吧?” “过几天发工资一起说。”施向明还是笑。 结婚的时候没有买电视,王念说家里有收音机就足够,施向明知道她其实就是帮自己省钱。 没想到这还没多久,厂里就奖励了台电视机。 施向明想着,过几天发工资一起交给王念……也算给妻子个惊喜。 “以前你嫂子总说你不开窍,谁晓得一遇到对的人,脑子比我还好使。” “夫妻间的相处之道还是得哥多教教我。”施向明表现得相当谦虚。 殊不知对面厨房里的王念其实早已经知道,就是在等施向明亲口说而已。 分菜地那天房务科科员早就说了个透,就连奖品是什么也都知道个大概。 “鱼你看要怎么做?” 两条花鲢整齐摆在菜板上,鱼鳞和内脏都已经去处。 “要不煮酸菜鱼?我看嫂子不是捞了好多酸菜出来。” 一进厨房就闻到了泡辣椒的味,文西人办席里必有酸辣菜色,就是泡辣椒也能独成一道菜。 “你张哥可太喜欢吃酸菜鱼,就是我老煮不出那个味儿来,鱼腥气得很。”黄秋红说。 她出生时国家还处于战乱年代,缺衣少食的根本没鱼肉让人研究怎么做才好吃。 所以黄秋红的厨艺还停留在能吃那个阶段。 “首先这里面的黑膜得去掉,要不怎么做都腥。”王念扒开鱼肚子,用小刀将黑膜刮去,顺势随便扫了眼灶台:“这么多菜,今晚嫂子还请了其他人?” “那是小胡同志家的菜,今晚……”压低声音,刻意指了指人影攒动的陆家:“今天陆翠云带对象回来,看样子打算要结婚了。” “对象厂里的?” 黄秋红点头:“朱副厂长的侄子——朱志国!” 看屋里没人出来,又接着感叹起来:“你说这陆翠云……说她没本事吧又找着副厂长侄子,你说她眼光好吧!又偏偏跟朱志国好上了,那朱志国是啥人……” “啥人?”王念好奇。 “扶不上墙的烂泥,要不是靠他二叔,这小子早被公安局抓去劳改了。” 朱志国在431厂那也是个名人,只不过是另一种出名。 那时厂子还没搬迁,朱志国和几个臭流氓摸进女澡堂偷看女同志洗澡被抓个正着。 也是他运气好,领头那人咬死说朱志国不知情,硬是让他躲过了劳改之灾。 到底朱副厂长在从中有没有出力众说纷纭,不过朱志国名声是彻底臭了,以至于打光棍到二十九都没能结婚。 其实要说朱志国家条件挺不错,朱父是总办公室会计,老娘也在食堂上班。 陆翠云来厂里好几年,不可能不知道朱志国传闻,明摆就是冲着对方条件去的。 “路是自己选,好坏都得自己担着。” 就像她选择和施向明结婚,那也意味着早就知道要当后妈。 路翠云既然知道朱志国是个什么样的人还要结婚,之后会t怎么样想必也早有心里准备。 “你说得对!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 日行已西,太阳坠在天边,阳光正好射进厨房,刺得人眼都睁不开。 再加上两家同时做饭,不大的厨房里全是烟雾,激得王念几乎是靠直觉炒菜。 烟雾大部分都来自炒得热火朝天的胡大姐,看架势似乎是非常满意今天商量的结果。 黄秋红这边三个大菜都已经出锅,但王念说要给孩子们再准备个清淡好消化的肉菜。 河虾仁用刀背拍散,再加点专门留下的猪肉沫搅拌捏成丸子下锅。 一把地里刚摘的小青菜,滴上两滴虾油,最后一道菜起锅。 “吃饭啦!” 王念端着酸菜鱼后脚进屋,进去才发现客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三个人。 女孩儿和施宛差不多的年纪,坐在方脸女同志怀里乖巧地舔糖块。 “许老师!”黄秋红放下盘子,十分高兴地上前拉住女同志的手:“你终于来啦。” “这不是赶巧吗!刚才我和向明去供销社给孩子们买汽水正好碰见许老师他们去买菜,好说歹说才把人请来。”张亮跟着解释。 黄秋红转过头来继续介绍:“妹子,这是咱们厂子弟小学的许老师,那是她爱人……” 许芬和丈夫崔树林都是431厂子弟学校的老师。 四年前厂子搬迁,许芬眼看就要生产,只能先留在安怀,丈夫崔树林一个人先来了长生沟。 后头婆婆和孩子又相继生病,她在安怀市伺候老人过世才启程来跟丈夫团聚。 现在崔树林已经是子弟学校副校长,许芬作为家属可以重新申请老师的工作。 “明年书文上小学,说不定就是许同志教。”张亮忽然又说道。 和老师先打好交道,以后多关照孩子一点,张亮热情为家里两个孩子,当然也得顺道带上施书文。 “过节就是要热闹。”王念会心一笑,赶忙上去也握住许芬的手摇了摇:“许老师快坐快坐。” 众人落座。 “嫂子手艺真好,瞧这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呀!” 菜准备得多,就算多两个大人也足够所有人敞开肚子吃。 就是桌子小,孩子们都上不了桌,每个人都捧着饭碗站一边等着各自家长夹菜。 许芬不愧是老师,下筷前先对做饭的人一通夸奖,给足了面子。 “我哪有那个手艺,都是我妹子操办。”黄秋红笑呵呵地拍了下王念胳膊:“别说我吹自家人,我妹子手艺确实没得说。” 王念腼腆笑笑:“都是嫂子捧场,也就是些家常菜。” 施宛人矮,看不到桌上有什么菜,王念刚把碗接过去,急得她伸长脖颈就想看看都有些什么菜。 施向明干脆把施宛抱起来,浅笑着问她:“想吃什么直接指。” 许芬看在眼里,心里对这一家四口分外有好感。 她不认识施向明,当然更不会知道其是二婚,看王念对孩子们事事有回应,心里还觉着这个当妈的脾气真好。 一直到后来从爱人那听说,对王念的感官就更好了。 “肉丸不辣,适合小孩子吃。”王念笑着招呼许芬夹菜。 施向明把连碗带人一起抱到茶几边,施书文才小心翼翼地碗递了过来。 王念放下筷子,单手把人直接抱到自己膝盖上坐好。 这是第一次抱施书文,吓得小家伙跟块木头似的僵在那,好半天才眨巴了两下眼睛。 “想吃什么?”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36节 好半天,施书文才指指面前的炒虾仁,许是适应了王念怀抱,又忙指向鱼。 花鲢虽然鱼肉细腻,但小刺多。 王念挑了两片,先放到碗里,用筷子把小刺都挑出来再放到施书文碗里。 “吃的时候慢点,万一有没挑干净的小刺。” “嗯!”小脑袋动了动。 六岁的小孩儿坐在怀里已经能与王念视线齐平,光是透过后脑勺翘起的碎发就能想象得到那张傲娇脸蛋此刻有多高兴。 “去吧,不够再来。” 王念笑,忽然抬手拍了下施书文的屁股,如愿得到一记震惊回眸,这才满意地把碗递过去。 许芬看施宛都乖巧地蹲在茶几上吃饭,也捏了捏女儿脸蛋:“娇娇要不要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坐那吃饭。” 崔娇连连点头,小手指向几个孩子。 “我也要自己吃饭。” “那妈妈把你的饭端过去。” 许芬牵着崔娇去茶几,崔树林端起酒杯朝大家示意:“今天是阖家欢乐的好日子,我就先祝大家家庭美满……” 王念:“……” 不愧是校长,这一开口就腔调十足,一番话下来大家不得不还没吃就先举起酒杯。 “你这人……”安抚好孩子的许芬一回来顿时哭笑不得地捶了崔树林一拳:“当这是学校开大会呢。” “我说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张亮插话进来缓和气氛,说着招呼大家夹菜。 施向明话不多,也不擅长和人客套,拿起筷子就先夹了块最远的清炖鸡肉到王念碗里。 众人笑而不语,黄秋红知道王念脸皮薄,并没借此打趣,而是借由鸡肉提起了养鸡的事。 “厂里现在是不是不管养鸡鸭的数量了?” “嫂子说这个我也关心着呢!娇娇身体不好,我想攒点鸡蛋给孩子补身体。”许芬连忙跟着说道。 崔树林和张亮都摇了摇头,他们平时哪会关心这些事。 两人虽然没明说,但心里都默认家里的琐事都归女人管,他们就负责上班挣工资。 而张亮认为一直心无旁骛搞研究的施向明却笑着开口回答了这个问题。 “厂子新建的家属楼前一律不准饲养鸡鸭,只能到厂子划定的地方集中饲养,但……”说到但字时看向了王念,接着又说:“要是自家有院子的他们就管不到咱们头上。” 十七栋家属院属于盖得比较早那批,所以家属楼前摆了几大排鸡笼,各家用个竹篱笆围起来就算自家的位置。 天冷还好,天热的时候气味着实不太好闻。 后来建新家属楼时就故意把楼前空地减少,避免家属们又在地坝上养鸡。 轮到四十三顿家属楼,更是一点空地都没留,除水槽之外,干脆全部种上了景观竹林。 虽然竹林到夏天能藏蚊子,但王念那瞬间心里是狠狠松了口气的。 在空地上养鸡,遭罪的准是一楼。 “难怪我今天路过十三号家属楼瞧见一楼那家至少养了十几只鸡鸭。”黄秋红说 “吃菜吃菜。” 一口白酒含在嘴里烧得喉咙发烫,张亮看几个人又停下筷子不夹菜,忙又招呼大家。 饭菜虽丰盛,但大人们总有许多要生活上的琐事要担心。 孩子们就不一样,黄家没电视,此刻几个孩子除了碗里饭菜,没有其他需要关注的点。 年纪最大的张立国端上饭碗早早进了里屋,茶几边属张美丽年纪最大。 她也特别有大姐姐的自觉,吃饭前又着重提醒几人。 “吃鱼一定要慢点,像我这样……” 施宛和崔娇碗里都没鱼肉,忙不迭又跑回去找大人要了点鱼来学。 施宛小心地抿了口鱼肉,并没有感觉到张美丽说的鱼刺,一时间很是疑惑。 鱼肉吞了下去,忙探头去看张美丽的碗:“姐姐,我的鱼怎么没有刺?” 张美丽也奇怪,往施宛碗里一看瞬间了然:“王念姨都帮你挑了遍,肯定没刺。” “难怪鱼是从王念姨碗里夹的,肯定她早就挑好刺放碗里了。”施书文皱着小脸若有所思。 他坐的位置正对饭桌,只要抬头就能瞧见大人们。 而他又特别注意王念的一举一动,所以早注意到王念在其他人聊天时夹了几筷子鱼却并没有吃。 原来是准备随时能夹给孩子们。 “王念姨对你们真好。”张美丽羡慕地捻出一根鱼刺:“我妈妈才不会管我呢。” “姐姐的妈妈长得真好看。”崔娇忽然插话进来,小嘴塞满菜说得含糊不清:“而且做的菜好好吃。” “你说我妈好看?”张美丽震惊反问。 崔娇摇摇脑袋,短胖短胖的手指指向施宛:“是小姐姐的妈妈。” “王念姨不是施宛妹妹的妈妈,不对……其实现在也算是妈妈……” 张美丽也解释不清楚亲妈和后妈的区别,说了好半天崔娇越听越糊涂。 “我觉得王念姨对你们好,那就是妈妈。” 施宛连忙点头:“我也想让王念姨当我的妈妈。” “那你以后就叫妈妈,她就是你妈妈啦!” “我喊妈妈的话王念姨姨会不会生气?” “我也是喊妈妈,所以我就有妈妈啦……” 两个三岁的小孩儿,牛头不对马嘴聊了半天,t又很快沉浸在美食里。 张美丽专心致志地挑着鱼刺。 只有施书文,脑袋里一直回响着妹妹说的话,偷偷瞟了眼王念。 王念心有所感似的忽然转头,吓得施书文差点没把脑袋埋进碗里。 “妈妈,我还要。” 崔娇好似被某道菜打开了胃口,三两口吃完就立刻端起碗跑向许芬。 许芬吓了大跳,端过女儿的碗仔细一看。 碗底除了那口米饭没动,菜果真吃得干干净净,嘴角油汪汪的还真骗不了人。 “都是你吃的?” “嗯,我还要。”崔娇拍拍小肚子撒娇:“要很多很多的圆子。” 她所说的圆子其实就是指肉丸汤,许芬夹了两个小姑娘还觉得不够,又指着青菜:“绿色的菜也要。” 崔树林停下筷子,低头看向活泼的女儿。 “我以前总觉得是我给孩子取了娇这个名字才让孩子娇气得很,其他孩子们吃不饱,我家这个倒好……什么都不吃。” 崔娇这孩子能养得如此胖乎,其中许芬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孩子脾胃弱吃什么都没胃口,她就每天变着花样地做饭菜,只为了让孩子多吃几口。 许芬听到丈夫这么说,要不是过节,高低得掉几滴眼泪。 “不怕你们笑话……生娇娇那阵儿我差点死在医院,大夫说以后没机会有第二个孩子,我们夫妻这辈子就这么个孩子,能不当眼珠子一样捧着吗!” “我瞧这孩子今天吃得挺好呀。”黄秋红疑惑,随即又立即明白了过来。 不止是崔娇一个孩子吃得香,是全部的孩子都吃得香。 “妹子教教我怎么做这道菜,我也学学。”许芬也意识到了这点,夹起个肉丸咬下口。 鲜……入口如法阻挡的鲜在舌尖盘旋。 许芬从小在海边长大,海里的海鲜吃过不少,一口就尝出这股子鲜来自虾。 肉丸口感很有弹性,而且肉丸里吸入了汤,唇齿间全部被鲜甜所充斥。 看着很平常的丸子,没想到竟然能做出这种口感。 王念很爽快,把丸子的制作方法细致地说了遍,最后以滴入几滴虾油作为结尾。 许芬:“……” 首先能买到这么大的河虾就难住了人,其次虾油……那就更为难了。 所以听下来就一句话可以概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哈哈哈——” 黄秋红忽然笑了起来,在许芬一脸茫然的表情下拍拍她肩膀:“王念妹子做的菜我们就别学了,同样的菜咱们炒出来就是不一样。” 这都是经历过亲自实验之后得出的结论。 就那道炒猪肝,黄秋红炒了几遍张亮都说差点意思,要不今天怎么会特意等着王念来做饭。 这就叫……天赋。 “许老师别急,待会儿我让我爱人给你送瓶虾油去,你煮面煮清汤舀一勺子进去,味道保准不会错。”王念很是大方地提出直接送。 张亮连忙把嘴里的鱼片吞下去:“要是有多余的,也给我家点。” “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孩子一样贪吃。”黄秋红好笑地瞪了眼丈夫:“还用你说,妹子早就送了碗来,要不今晚你吃的啥!” “那明早煮面放点。”张亮立刻笑着接话。 他们和王念关系亲近自然不会不好意思,今天第一次见的许芬则不然。 “哪能白要,你做那么些虾油肯定不容易。” “光是油都得花不少。”崔树林也跟着连连推辞,接着提出:“我们花钱买,要不我们两口子可没那个脸要。” 上赶着不要钱的话讨好意思太明显,王念心思一转笑着道:“那我就厚着脸皮换张书本票。”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37节 作为学校副校长,家里孩子又没到读书的年纪,崔树林手里就书本文具票剩得最多。 “那怎么好意思。”催竹林连忙说:“书本票哪有油值钱,除了两张书本票外,我再多出一元钱,以后要是有什么好吃的,别忘记我们就成。” “那我再拿点虾仁给你们送去。” “妹子怎么还越拿越多了。”许芬笑,对王念自然而然地亲昵起来,称呼从王同志已经变成了妹子。 “都是朋友,以后有来有往的机会还多,嫂子可千万别客气。”王念立刻从善如流地叫起了嫂子。 “好,我们住在……” 一来二去的,王念和许芬开始商议着过两天一起去赶长生公社。 崔树林对施向明也比一开始要热络得多。 黄秋红与张亮对望一眼,双双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吃惊。 他们想方设法跟崔树林拉近关系,这好几年也没见有多少成效。 崔树林在子弟学校挂了个副字,可人家主要负责方向是技术学校。 老大张立国学习成绩不好,想要考上技术学校以后接班,少不得要先跟校长打好关系。 别的不说,毕业之后只要崔树林几句推荐,张立国就能立刻进厂实习。 没想到王念就凭一道肉丸子就成功和许芬拉近了关系。 所以说……亏哪都不能亏了嘴。 谁重要都没有孩子重要! 第25章 牛肉坏了,你偏不信!…… 四十三号家属楼。 中秋过后,长生沟的气温仿佛一下子冷了下来。 雾气弥漫中,寒意悄然而至,早晨起床时已经能看到窗上凝结的水汽。 “今年冬天不会下雪吧?” 原身记忆里文西乡就没下过雪,冬天最多能在田里看到点霜,一年四季山里都被绿色所覆盖。 可今年有点奇怪,九月底就结霜,这才十一月冷得就要穿上薄棉袄。 愣神间,后背忽然贴上滚烫的胸膛,施向明把脑袋靠在王念肩头,懒洋洋地蹭了蹭。 “一个人在这自言自语什么呢?” “你看外边这么大的雾,我在想冬天会不会下雪?” 气息环绕在王念耳边,让人不由想起昨夜温存时黑暗里的呼吸声,痒得王念缩了缩。 “下雪应该不会,不过今年应该有霜冻。” 施向明抬起脸,先用下巴短胡茬蹭王念的脸,逗得她轻笑出声来。 而后随着小房间的门咯吱一声,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开,一个装作继续看窗外,一个整理被抓皱的衣衣领。 “爸……王念姨。” 施书文揉着眼睛从两人身边经过,迷迷糊糊地叫了人后冻得一哆嗦,随即立刻清醒,快步冲向厕所。 今天周六,两个孩子都没那么早起床。 施书文上完厕所,又赶忙冲回了屋里。 “我们办公室有个同事会看天气,他说今年北方的雪会特别大,咱们南方是霜冻。”施向明清了清喉咙接上刚才的话。 王念一下子正色,有些担心起来。 娘家王念倒是不担心,水稻已经收拢分发到各家,灾荒年留下的习惯一直延续到至今,入冬前会把一些耐存放的蔬菜送到地窖等冬天吃。 就算霜冻,最多也就是少了些绿色蔬菜。 可厂子不一样,供应的蔬菜都来自附近两个省份,一旦农场没法产出蔬菜,菜站和供销社就得断货。 对日常生活只能靠买的职工们来说就是灾难。 王念觉着自己或许有些杞人忧天,自己能想到的别人肯定也能联想到。 “你说……会影响到咱们的生活吗?”王念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出来。 “会!”施向明非常肯定地回道,长臂一伸搂住王念肩膀:“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到那你就知道了。” 王念抿嘴轻笑,这关子卖了一月有余,今天可算到了! *** 431厂国营饭店。 上一回来饭店是两人结婚办酒,这一回是施向明刚发工资要请母子三人下馆子吃牛肉面。 听说是因为饭店生意一直没多大起色,最近专门从城里请来位大厨掌勺。 大厨是西北人,一手面食做得相当精湛,原本该退休的年纪又被请来了431厂。 “咱们厂子有不少北方职工,这大厨一来生意好了不少。” 饭店大门已经挂上塑料透明胶皮,施向明撩开帘子让母子三人进去时王念不由多看了几眼。 生意果然红火,饭店大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整个大堂闹哄哄的,服务员穿梭在其中,大声询问着每桌客人要点什么菜。 “哟!原来是施总工小两口,现在没空桌,只能和人拼个桌、” 饭店经理显然还记得在这办过酒席的他们,刚进去就忙迎了上来。 “人可真多。”王念也觉得。 早上八点半,平时这个点儿路过饭店总看到服务员们在门口烤太阳,哪像今天走路都快得能冒烟。 “那边有位置,你们先过去坐,一会儿服务员就拿菜单来。” 说完,饭店经理又t风风火火地去接待刚进门的客人,根本没空多说两句。 “咱们先去那边坐下再说。” 饭店经理指的位置是个十人大圆桌,对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正跟服务员点菜中。 几人都被服务员身体挡住了脸,直到走近王念才发现遇到的还是熟人。 “许老师!” 对面的正是崔树林和徐芳两口子,崔娇一看到施宛,立刻高兴地连连挥手:“施宛姐姐,来这儿坐,来这儿坐!” 施宛摇摇被牵着的手,王念松开手,立即欢快地跑了过去。 两个小伙伴儿抱在一起又跳又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好些年没见了,其实前天王念去送虾油两人凑一起玩到吃晚饭才回。 “王念,你们也来吃面呀,咳咳——咳咳——” 许芬解开脖颈上的蓝色丝巾,捂住嘴猛烈咳嗽起来,好一阵才缓了过来。 “怎么感冒了?” 王念没坐下,转身到旁边的柜子上倒了杯白开水放到许芬面前。 “老毛病,一换季就开始咳,要咳几天才能好。” “那以后出门可得注意着点,吸了冷风就容易发。” 典型的过敏性咳嗽,前世王念也遭不少年罪,怎么痊愈的最后也没弄清楚,稀里糊涂地就没再犯过。 “还是妹子心细。”许芬抿了口热水,喉咙的干痒终于是好了些:“你看我们家老崔,坐下这么久就没想到给我倒杯热水。” “许老师今天穿这么漂亮,准备去哪玩?”王念笑着把话题往其他地方扯。 “说起来我也是糊涂。”许芬拍拍自己的脸,赶忙介绍旁边的年轻女同志:“这是我妹妹,许洁。” 王念:“……” 许芬不介绍王念只以为这年轻女同志就是拼桌的陌生人。 毕竟许芬咳得那么厉害也没见许洁动一动,目光要么在大堂里转来转去,要么看一眼王念,似乎全然不熟。 “我妹妹前两个月刚调到厂区卫生院上班,是内科的护士……” 许洁长得跟许芬一点都不像。 鹅蛋脸,扎成高马尾的长发好似还烫了卷,额前卷起的碎发就跟个逗号。 五官紧凑,眼小鼻子小嘴巴也小。 除此之外,就是她爱答不理的冷淡态度最惹人注意,看谁都好像充满了不屑。 “许同志你好。” “你好。” 冷冷淡淡地点点头后就没了下句,王念也没再说下一句。 许芬显然也早习惯妹妹的性格,继续把话接过去:“我刚去照相馆照了张工作照,你们去哪?” “我们去房务科。”王念笑 施向明:“……” 然后就听王念继续说道:“我爱人上个月不是得了奖励吗!我们打算去看看奖励的菜地在哪?” 施向明:“……” “听说了听说了!”崔树林语调忽然拔高,一脸兴奋地突然握住施向明的手:“施总工的大名久仰久仰。” 王念疑惑。 一个月前崔树林和施向明最多只能聊上几句吗,怎么态度突然变得如此积极,就好像……看见了偶像?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38节 确实是看见偶像的兴奋和无法自持的激动。 “施总工是咱们厂子的骄傲,老崔一直久仰大名,没想到真见着了人竟然没认出……”许芬笑得又连声咳嗽。 崔树林眼神不好,记性也不好。 那天在黄秋红家吃饭,只听张亮夫妻亲热地叫向明,以为施向明的全名就叫向明呢。 偶然间听许芬提到施向明又上了厂子光荣榜才猛然反应过来。 向明不姓向……姓施。 “我曾经看过一篇你发表在电子技术报上的文章……” 接下来,就是崔树林就专业学术上提到的众多问题,一个接一个,没有给任何人插话的空隙。 王念无奈笑笑。 “不管他们,你们点了菜没有?” “买了三碗牛肉面,你们呢!准备吃什么?” “我们也是专门来吃牛肉面。”王念左右转头在人群中寻找服务员的身影。 点完三碗牛肉面之后,目光回收的一瞬忽然注意到了许洁。 她的表情很怪,就好像陷入了什么某种自我思绪,嘴角一会儿往下撇,一会儿又翘起露出个微笑。 瞧着……有些渗人。 “我妹妹从小性子就不亲人,对我这个亲姐姐都是这样,你别在意。”许芬忽然凑到王念耳边小声说道。 王念嘴唇动了动,很想说许洁的状态不太像是简单的不亲人……倒像是陷入自我臆想而不可自拔。 “面来啦——” 就在这时,服务员端着大托盘穿过人群,把三碗面条摆到了桌上。 “你们先吃,我们的也快到了。”王念笑,按住差点要脱口而出的冲动。 面条到了,许芬还得叫一个个忙其他事的家人。 “老崔,先吃面,吃完再说。” 叫完崔树林,接着是和施宛头挨头聊得起劲儿的崔娇,最后连喊几遍崔洁。 “咱们吃完再讨论。”崔树林拿起筷子前还不忘跟施向明说一说。 施向明心底不由松了口气,伸手越过坐在中间的施书文捏了捏王念的手。 施书文:“……”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王念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笑容狡黠:“大概……一个月前,通告奖励贴满了整个厂布告栏的时候?” 施向明一手捂住额头,捏住王念的手稍微用了点力,最后化作沉闷的笑声作为结束。 施书文:“……” 爹妈在面前秀恩爱该怎么办…… 很快,王念点的三碗牛肉面也送到了桌上。 碗比脸都大,面多得冒尖,就是红油汤上漂浮着的几片牛肉稍显小气了点。 能看得出来面条是现拉,筷子挑起来就能看出粗细不一,差异着实有些大。 施向明挑了小半碗面条到小碗里,又把自己碗里的牛肉片夹了过去。 “能吃完吗?” 施宛连忙点头,小手抓着筷子,小馋猫似的舔起了嘴唇。 王念把面汤上的辣椒用勺子舀到自己碗里,才端到施书文面前:“先吃吃看辣不辣?” 大厨豪气,每碗上都放了大大一勺子辣椒面,也不管吃面的人吃不吃辣。 王念尝了口面。 “……” 细的面已经有些软过头,而粗的才过心,一口面条能咀嚼出好几种口感来。 王念味觉灵敏,只喝了口汤就立即知道大厨为什么每碗都放辣椒了。 不放辣椒立刻就能吃出牛肉的不新鲜,各种大料和辣椒掩盖下都能感觉出汤里的怪味。 肯定是运输时间太长,牛肉已经有些变质了。 王念伸出筷子,把两个孩子碗里的牛肉都夹到自己碗里,夹起片尝了点,立刻证实了心中想法。 “吃面就行,汤就别喝了。” 许芬正在喂孩子,王念瞧着像是从孩子碗里抢肉的举动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心里对王念的好感瞬间跌落谷底,心里已经按下决定以后要少和她来往。 然后就听王念交代完孩子们后又抬起手,看到许芬都空了的碗后,叹了口气:“牛肉好像坏了,我怕孩子们拉肚子。” “坏了?”许芬奇怪地抿了抿嘴:“我没吃出来啊!” “孩子们肠胃弱,以防万一还是别吃的为好。” “是不是你感冒了?所以吃着味道才有些奇怪。”许芬显然不信,这么说着又把撕碎的牛肉强硬送入崔娇口中:“你看这么多人吃,应该不会都没吃出来吧?” 饭店服务员恰在此时经过他们桌,立即阴阳怪气地飘来句:“咱们老百姓就讲究个实惠管饱,大家都觉得好吃,只有那么个把金贵的人才说不好吃。” 经理一讽刺完,吃面的人里立刻有人跟着尖酸刻薄地附和起来。 施向明放下筷子,声音不大,但很冷凝:“我记得送牛肉是上周的事,只要检查后厨不就能证实到底是有没有问题?要是你们不放心我现在就给罗厂长打个电话,让他来监督如何?” …… 王念知道施向明碗里的肉都夹给了施宛,他一点都没尝,此刻却坚定无比的选择相信妻子。 “施总工消消气,消消气。”饭店经理见势不对,连忙笑盈盈地从柜台出来:“是我们饭店大厨手大,我说了他好几遍要少放点香料,应该是香料太重,所以吃着才会觉得味道有些怪。” 施向明看向王念。 要是王念想要个真相,他有法子。要是不想继续掰扯下去,那他接的显然会是另一句话。 王念笑了笑:“应该是我口味淡的原因。” 饭店经理赔笑,眼底紧张情绪一松又换上满面笑容地转身冲大家摆摆手:“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大家继续吃。” “把面条吃了。”王念对两个孩子说。 当然,她还是t没吃那些牛肉,只是无声地把牛肉片夹出来放在碗边。 许芬看在眼里,心里也开始半信半疑,碗里剩下那些牛肉,也就没再喂孩子。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说着,把剩下的牛肉全夹给了崔树林,想着最多就拉个肚子。 “小心些是对的。”王念笑了笑,只是这么看着许芬说道。 这话徐芬很同意,干脆连面条都不再喂孩子。 崔树林一点都没察觉妻子的情绪,吃完面就立刻拉着施向明继继续讨论,甚至还准备跟着王念他们一起去房务科。 好在最后被许芬阻止,借口有些不舒服想去卫生院开点药。 两家人就在饭店门口各自往不同方向走。 “刚才阿姨夹了你碗里的牛肉,你讨不讨厌我?” 王念抱起施宛,脸在小人儿脸蛋上蹭了蹭,笑眯眯地问道。 她刚才俨然一派恶毒后妈做派,让人意外的是兄妹俩竟然都没表现出任何不满来,施向明也无条件站在她这边。 “姨姨吃,爸爸吃,我都给。”施宛被挠得咯咯笑,抱着王念脑袋脆生生地回道。 施书文现在牵爸爸的手已经很自然,路过一块大石头时两手突然抓紧,施向明也立刻会意,手臂用力将孩子提了起来。 施书文嘴里吼着:“一二”,身体晃悠着当过了大石头。 “面条不好吃。” 稳稳落地后,忽然又来了这么句。 “你是说饭店的牛肉面?”施向明明知故问,笑着又问道:“和王念姨煮的面条相比,谁更好吃?” “咱们家的好吃。”施书文特别骄傲地挺起胸脯,大声宣布:“一百倍。” “你还知道一百倍?”施向明笑。 “老师说一百倍就是很多很多。” “明天我就去买点牛肉回来给你们做牛肉面,到时候咱们放多多的肉,吃个够。” 王念此时此刻特别有成就感,笑着又去挠施宛的咯吱窝,逗得小人儿像是条鱼似的扭来扭去笑个不停。 一家四口欢笑连连,一路都在不停地说话。 至于刚才饭店里的小小插曲,王念和施向明都没放在心上。 而与他们不同方向的许芬此刻却一脸担心地看了又看怀里女儿。 “妈妈,下午我能去找施宛姐姐玩吗?” 天真的崔娇并没有异常,靠在妈妈怀里高兴地询问着。 崔树林有些奇怪地拉了把许芬:“你不是要去卫生院拿药吗?” 原来,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地经过了卫生院。 而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许洁忽然冷冷开口:“饭已经吃完,那我就先回宿舍了。” 许芬使劲抽回注意力,刚想交代许洁几句,忽然扫见女儿小手捂着肚子皱眉。 “怎么了!” 许芬大惊,赶忙把女儿打横抱着检查情况。 “肚子……肚子痛,妈妈我肚子好痛。”崔娇捂着肚子,话艰难说完已经疼得满头大汗, “咱们回事,怎么肚子突然就痛了。”崔树林瞬间也着急起来,慌张用手去揉崔娇肚子:“跟爸爸说是哪疼。”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39节 话音才落,崔娇忽然张大了嘴,扭头直接呕吐起来。 呕吐物瞬间流了许芬一手。 她来不及压制生理性的恶心,慌忙把孩子翻转过去,轻轻拍她的后背。 喷射状的呕吐连续了好几波,刚消停崔娇又哭着喊头疼肚子难受,哭声听得夫妻俩心疼不已。 “许洁,你帮我看看……” 慌乱过后许芬才想起自己当护士的妹妹,抬头一看,人早走出老远,没有半点要回头的意思。 “你就别指望她了。” 崔树林一把抢过崔娇,快步走进就在几步外的卫生院。 急性肠胃炎。 在卫生院折腾一个多小时,医生按压崔娇的腹部,又呕吐两回,最后吊针用上才缓解了些。 许芬终于有精神清洗干净自己的手和衣服。 从厕所回来,崔娇已经睡着,崔树林疲倦得瘫靠在椅子后背。 “你来抱孩子,我好像也吃坏了肚子。” 崔树林比崔娇症状要轻得多,就拉了两次肚子后自然消停下来。 “看来王同志说得对,牛肉确实有问题。”许芬也很是疲倦:“要是咱们今天去外边玩,不知道孩子还要遭多少罪。” 夫妻俩原本商量早上吃完早点去长生坡玩半天,下午再回。 要是真出了厂,这会儿恐怕正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路上,回来也得半小时。 “要是咱们今天信了王同志的话就不会有这事。”崔树林说。 许芬赞同点头:“下回见面,咱们得跟王同志郑重道个歉。” 紧接着,崔树林又忽然叹了口气,语气更是担心:“娇娇身体太弱了,所以才会这么严重,以后在幼儿园中午吃饭可怎么办。” 幼儿园如今那么多孩子,食堂怎么做大锅饭的他比谁都清楚。 许芬也跟着愁眉不展:“那么多人都吃,就咱们娇娇反应那么大,要是再来一次……我真不敢想该怎么办。” 不知怎的,又想到了王念。 “前几天王同志来送虾油,我瞧她好像带着施宛,那孩子没读幼儿园?” “我听张亮同志提过,王同志说女儿内向,不适应幼儿园生活,所以一直自己带。” “我看是因为幼儿园卫生条件问题。”徐芬直接点明:“能一口就尝出牛肉好坏的人,怎么可能让孩子在那么脏的环境里生活?” 怀里孩子的呼吸渐渐平稳,小脸惨白惨白没有多少血色,越看越让人心疼。 “我决定不去上班了。”许芬心里终于做下决定:“等娇娇读小学再说。” 一个家庭里,总会有那么个人要多牺牲些。 他们家显然徐芬是那个多付出的人,丈夫好不容易升到副校长位置,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家带孩子。 许芬心里虽然有点不舍,但为了孩子……她不后悔。 “是我对不起你。”崔树林握住徐芬的手,也算是默认了妻子的决定。 “在家带娇娇也好。”许芬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以后我可以多找王同志学习学习怎么做饭,把我们娇娇养得健健康康……” “王同志别看人年轻,带孩子这方面确实比咱们都强。” 忽然,卫生院门口有人抱着孩子冲了进来,家长惊慌失措地大叫着寻找医生。 那孩子比崔娇严重得多,上吐下泻还伴随着高烧。 这已经不止是简单的肠胃炎,而是食物中毒。 孩子送进办公室没多久许芬就见医生抱着孩子进了抢救室。 孩子家长在抢救室外哭得跌坐在地,嘴里只直到念叨着“刚才还好好的” 抢救室门关多久,门外哭声就持续了多久。 崔娇挂的针水已经打完,两口子心里发怵,准备快点抱孩子离开医院。 就在这时,抢救室门被打开,医生一身白大褂上全是黄色的胆汁。 “人已经抢救过来了,你们究竟给孩子吃了什么,怎么会引起食物中毒!” “早上就吃了碗牛肉面,中午孩子不舒服就什么都没吃……”孩子妈妈委屈地说着。 “牛肉面?”医生忽然想到崔娇,直接转头来看许芬夫妻:“你们早上孩子也是吃了牛肉面吧?” 许芬连连点头。 而后,医院门口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不停有人抱着孩子,搀扶着老人进来。 轻些的拉肚子,症状严重的就如刚才那孩子一样拉肚子拉得都脱了水。 相比之下,崔娇的症状在其中已经算轻。 这下子,不用许芬两口子猜测,已经可以完全判定大家生病都跟饭店里的牛肉面有关系。 许芬心有余悸地抱紧孩子,后怕不已。 要不是后来的那些牛肉没给崔娇吃,如今跪在抢救室外哭泣的家长……就是她。 第26章 杞人忧天 “有电视,我们家有电视机啰——” 施书文牵着妹妹抢先跑进屋里。 施向明抱着刚换来的黑白电视机,在众位邻居们艳羡神情中走进家门。 “王念,以后大家伙儿可都得上你们家看电视。” 刘超仙笑盈盈地开着玩笑,手下强硬控制着迫不及待要往隔壁冲的张立业。 “有空都来。”王念笑得神采飞扬, 第一次也隐隐有了种想要昂首挺胸的感觉。 关键电视没有花钱票买,而是爱人参加全国比赛赢来的——全厂独一份儿。 而送电视机来的房务科员还没忙着走,两个人拿着卷尺准备等会儿量厂子奖励的地。 两样比较大的奖品中,有块八十八平菜地。 房务科充分给于施向明尊重,就连选择哪的地都先征询夫妻俩意见,王念没想到施向明提出的是他们家院子后边。 四十t三栋家属楼背后是党委办公室,中间的空地一直被杂草所占据。 房屋科那边同意得非常爽快,并且承诺地丈量完后还负责帮他们把围墙圈好,可谓是服务得相当彻底。 许芬一家还在卫生院折腾时,他们去商店把电视机兑换了回来。 “让我家贵强去帮忙,有啥要帮忙的你就说。” “国华你也去帮着递点砖头工具啥的。”谢玉兰忙也转身去叫黄国华。 施向明这回可是露了大脸,瞧房务科那些平时鼻孔朝天的家伙今天多客气,谢玉兰不懂大字报上说的表率是什么意思,就晓得王念男人前程肯定不会差。 “我建议把院子往这边推,这样更加方正。” 房务科科员在院子四处走了走,建议拆除东面围墙,这样长度扩大,可以使得院子更加方正。 施向明也正是这个想法。 没有地基的围墙几锤子下去就拆得差不多,帮忙的人一多,三下五除二就清出了条路。 丈量完土地,还得砌围墙,一时半会儿肯定弄不完。 王念站在门口看了会儿,决定还是忙自己的去。 “刘姐,一起去买菜?” “我这正打算去!买些豌豆顺道再买点蜂窝煤。” “菜站有豌豆?” “有!还是今年的新豌豆,煮耙豌豆正合适。” 工会办公室跟供销社就一墙之隔,刘超仙没事就去隔壁看看,要是有什么好东西保准能第一时间知道。 例如豌豆这种不用票就能买的东西,就属于抢手货。 昨天刘超仙就打听好了货到的时间,绝对能第一个抢到。 王念也明白好东西不能等,随便从墙角提了篮子两人就往菜站赶。 至于谢玉兰,王念看她家已经连续吃了三天的大白菜和萝卜,说是要把钱票攒下来过几天和人换布票。 黄国华的父母带着两个孩子最近几天就准备南下,以后要养活一家七口要花钱的地方多如牛毛。 所以王念都没招呼她,路过时招招手,对方摇头,双方心里都有了数。 中午吃饭时间,菜站前只有零星几个人。 店里正在上货,大门玻璃关着,门外那几个人是在门外自动排成了一条。 这些都是消息灵通的…… 两人顺势排到队伍最后边,刘超仙许是衣服穿少了,还刚站定就开始哆哆嗦嗦地搓手。 “的确良不耐寒,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穿件棉衣?” 王念已经穿上薄棉袄,刘超仙还是的确良外套加衬衣,寒风一吹就跟没穿差不多。 “谁能想到才十一月份竟然这么冷。”刘超仙往冻僵的手哈气,开始原地小跑:“去年十一月份我还穿衬衣呢。” “今年这天是奇怪。”王念双手拢进袖口,有些担心:“我得趁山里路还没冻去多砍点柴。” 就算不下雪,就是霜冻进山的路也走不成人。 “我家贵强让我多买点煤渣,要是天冷了就烧炭盆烤火。” “咱们……要不还是多买点土豆和萝卜备着?”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40节 几乎和在饭店差不多的情况,都是王念说出自己猜测,不过得到的回应却截然不同。 刘超仙几乎没一秒犹豫,凑近王念问的是:“我听你的,买多少?票不够再回家去拿。” “够两个月吃的吧。”王念想了想说:“不急于今天,咱们每天都买点慢慢囤,估摸着十二月前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明天咱们就去山里砍柴,我把我家贵强喊上。”刘超仙又说。 她是急性子,一旦决定要做就要立刻行动,否则老抓耳挠腮地牵挂着。 “行。”王念很感激刘超仙这么相信自己,不过该说的话还是得先说在前头:“这些可都是我瞎猜,要是说错了你可别怪我。” “怪你干啥!”刘超仙爽朗一笑:“又不会浪费,就我家那两个馋屁股,吃啥都香!” 王念只感觉暖意遍布四肢百骸,笑着拍了拍刘超仙的肩膀不再多言。 她又想到了那仿佛已经很远的前世。 每个月或者几个月,几个平时几乎没怎么联系的朋友在步行街碰头,吃顿饭聊聊各自的近况,天黑就各自要赶回家。 大家重心都在家庭,朋友只不过成了生活里偶尔出现的调剂品。 现在有了个既能聊别人家八卦也能说一说生活琐事的朋友。 “门开了,快进!” 菜站的玻璃门一打开,先前排队的队形就再都没有了作用,大家一拥而上谁抢到算谁的。 刘超仙一把抓起还在愣神的王念,飞速从右边露出的缝隙钻了进去。 “小慧,小慧我在这……” 菜站里似乎有刘超仙的熟人,一进去她就拉着王念径直朝右边的柜台而去。 “刘姐。” 柜台后的女同志长得斯斯文文,一笑起来两个酒窝跃上脸颊,使整个人更添了几分亲切感。 “小慧是我以前家属楼的邻居。”刘超仙随便介绍了句,一边努力抵挡着身后的压力一边赶忙问:“不要票的菜有些什么?” “今天有好几种豆都不要票,还有那些西北的土豆,就是瞧着不太好看。” 小慧动作非常麻溜,跟刘超仙说着话,还能记下旁边那些人要的东西。 先把几个小篮子摆到柜台上让她们看,然后立即给其他人称菜。 “怎么样?” 王念抓起把豌豆放在手心看了看,确实是今年的豌豆,表皮青色还没全部褪去。 而且另一个小篮子里出现的黄豆品质也非常好,一看就不是文西本地黄豆。 红旗大队每年都种黄豆,收获的豆子上黑点占据了一半,煮出来也没多少豆香。 “我还要买点黄豆。”王念说。 “那我也买点,我婆婆会点豆腐。”刘超仙双手撑着柜台,半个身体都往前探出,想看看货架上还有些什么。 没想到,王念她们想买的豆其他人却问都没人问。 之所以大家在柜台前挤得死去活来,其实是为了抢莲藕。 莲藕一卖完,人潮迅速地又离去,只留下一地被掰得到处都是的泥巴。 “姐你们慢慢选,我其实还留了点莲藕,要是你们要我这就去仓库拿出来。” 小慧从柜台另一边伸出手挽住刘超仙胳膊,表达了下亲昵之后才笑盈盈地直起身子。 “藕不要,你刚才说的土豆让我们瞧瞧。” “等着,我这就去搬。”小慧钻进了仓库。 菜站里共有六个售货员,店里人一少,就三三两两地聚在柜台后聊起了天。 王念心念一动,悄悄地往左边挪了几步,以确保能听到几人的聊天内容。 “怎么今天到的又是些土豆萝卜,每框都有几十斤重。” “说来也奇怪,往年这个时候应该有黄瓜,咋今年就一次都没见?” “我妈念叨好几回的苋菜也一直没瞧着。” “你们说是不是农场那边出什么事了?”有人总算联想到问题关键。 可惜这样的人还是少数,女售货员说完立刻被旁边的售货员瞪了眼:“能出什么事,无非就是有其他厂抢先拉走了好菜,就留些差的给咱们。” “也是,要是出事老李他们肯定跟咱们说啦。” “也不知道这几天还能不能吃上韭菜?我还专门攒了一斤肉票等着包饺子。” “韭菜还用买?家属楼前哪有空地哪就撒点种子就能种。” 王念抿了抿唇,余光中看到小慧提着麻袋走出来,又挪回到刘超仙身边。 刚才几个售货员提到的都是怕寒蔬菜,只要气温一冷就会冻坏。 而今天菜站里多是莲藕和土豆这些耐放蔬菜, 看来……隔壁省份的天气确实出了问题。 “别看这皮黑黢黢的,比咱本地土豆耐放得多,还不容易发芽。” 小慧从袋子里抓出来的土豆……实在其貌不扬。 表皮灰扑扑的,就跟月球表面似的到处都是坑,而且个头偏小,捏着还有些软,摆明有些脱水了。 不过正如小慧所说,这种土豆比新土豆确实更耐烦。 而眼下,王念她们需要的还就是耐放。 “要票不?”王念笑着问。 “不要票都没人问,要票谁还买?”小慧拍拍手上的灰,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左边柜台的中年男同志:“前天拉来的土豆到今天也没卖出去一袋子,经理急得都上火了。” 菜站经理正是刚才说好菜都被其他厂子抢了的那个。 王念又问:“买两袋子的话能不能便宜点?” “两袋?”小慧上下打量王念,觉着她可能没弄清楚一袋的重量,于是张开手掌又问了遍:“一袋就五十斤,两袋那可t就有一百斤。” 王念满脸堆笑:“打算给我娘家也送点去。” “那可以!你等着我去问问经理,买得多说不定还能便宜点。” 忍了许久的刘超仙赶忙低声问:“可以?”王念点头,她就立即高声叫住了小慧表示:“我也要一袋子。” 土豆一斤五分钱,两袋五元钱,菜站经理给王念便宜了一毛钱。 加上二十斤黄豆和二十斤豌豆,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芋头山药,拢共花了八元钱。 菜站经理把板车借给两人,走之前还特意让她们介绍亲戚朋友也来买土豆。 这倒是正和了王念的意,连连表示“肯定还会再来。” 回到家,房屋科的科员们已经离开,后院围墙已经砌好,瞧着比以前至少大了几圈。 “不止八十八平吧?” 王念在后院用步子随意量量,敢肯定至少超过了一百平。 施向明正用不知哪借来的灰刀把围墙表面多余水泥刮到木板上,闻言只是抬起头笑了笑。 “说是空出来条缝容易让小孩们钻着玩,所以干脆多给点,顺道就借用党委办公楼的围墙。” 那条缝能容纳三个人并排走施向明没说,而且没用上的水泥和砖块也以被遗忘的姿态而留了下来。 现在他们家院子恐怕是整个431厂最大那家。 “那以后咱们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了。” 王念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欢快地绕着如今已经在院子中间位置的柴火棚绕圈圈。 施向明只是微笑地望着,直到她停下才招了招手:“你过来我还有个惊喜给你。” “什么惊喜?”王念高兴地跑过去。 “你看那里!” 所指的方向是围墙转角,但却没有围墙,反而是有道只能勉强容纳一个人进出的口子。 “这装道门。”施向明走到口子处比划,王念则越过他手臂往外边看去。 “……” 一条隐藏在杂草中的小溪就几步之外,溪水不宽,但水清澈见底,还能瞧见水里有小鱼游动。 “这里竟然有条溪流!”王念大喜。 “别说是咱们不知道,就是房务科档案里都没记载。”施向明搂住王念的腰,眼角笑意若隐若现:“我猜应该是附近有个暗河,建造房子时影响了水流走向,最终在这儿形成条小溪。” 小溪尽头流入厂子的排水人工沟渠,所以大家才一直没发现。 “我们运气真是太好了。”王念感慨不已。 这样给菜地浇水就方便得多,还可以直接利用地形将水引进院子。 “还有呢……”施向明又指向角落砖头:“剩那么些砖和水泥,我打算在中间搭个暖棚。” “暖棚?” 这是王念从来没有考虑过的方向……还有什么比暖棚应对霜冻更好的方法。 简直是一劳永逸啊! “我这些天一直在翻阅关于冬天的蔬菜种植方法,再结合咱们厂子实际情况,脑中已经有了大概想法,等院子这边打整好我就去弄。” 王念:“……” 知识改变命运前,一定是先改变了脑子。 “你怎么这么厉害……”王念也不得不用崇拜的眼神看向自家爱人,双手交叉握拳,夸人的话那就跟不要钱似的倾泻而出。 施向明猛地吞了口口水,由最开始的不好意思逐渐被夸得哭笑不得。 “王念姨,有人找。” 可惜,有人突然到访打断了王念的滔滔不绝,不然施向明一定能见识到王念更加惊人的另一面。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41节 “谁啊?” “王念同志你好。” 来访的人已经径直走进屋里来到后院,领头那人站在门口看到后院,心下不由大吃一惊。 这么大的院子就是厂长申请估摸着都不下来,而眼前这家人看样子已经种了不少菜苗。 “同志你好,你们是?” 几人都身穿灰色列宁装,左胸口袋统一别着支钢笔,还有人手里拿着个蓝色封皮的记录本。 “你们好,我们是厂安全管理科,我是科长王向军。”男人朝王念伸出手握了握,随即才转头去看施向明,眉头顿时一挑诧异道:“施总工?” “你好,我是施向明。” “不知道安全管理科找我有什么事?” 安全管理科负责厂子里所有的安全事务,保卫科只是其下属部门,就连厂外驱赶野兽也归他们管。 “王同志别紧张,事情是这样的……” 王向军对王念表现得很客气,语气温和地询问她关于早上在厂区饭店的具体情况。 卫生院上报今天出现了大规模食物中毒情况,涉及人数已超过四十人。 这是一起重大安全问题,立即就引起安全科高度重视,迅速就派出人员进行调查。 厂区饭店自然成为了造成食物中毒的最主要嫌疑对象。 走访调查中,有不少人都提到了王念当时指出牛肉不新鲜的情况。 所以这次来,他们主要是为了询问王念是如何发现牛肉有问题。 王念听罢,指了指嘴:“牛肉在做熟前已经用盐进行过腌制,但还是没能盖住肉的臭味,这就说明变质已经不是一两天,有可能在运输途中就已经坏了。” “只是单纯吃出来的?”王向军继续问。 “对!”王念肯定再答。 王向军严肃地点点头,而后收起记录本:“幸亏你们家两个娃娃没吃,你不知道这回中毒的全是孩子,好在都没有生命安全问题,就是要遭场大罪。” 家长们舍不得吃牛肉,全都留给了孩子,这才导致全是娃娃们中毒。 “你们可以查查饭店经理的爱人,相信会大有收获。” 眼看王向军都收起了记录本,施向明却在这时冷不丁地插话进来,接着抬了下手:“希望王科长不要把我这句随意猜测记录上去。” “……” 短暂沉默后,王向军点头。 “那我们就走了,你们继续忙。” 王向军对厂里的人事关系都有大概了解,饭店经理爱人是谁心里瞬间就跳出了个名字。 要不是施向明提点这么一句,他还不会往那个人去想。 如果用饭店经理的话来说最终可能会以……牛肉保存不当而进行处理。 几人离开时步子走得很快,几步之间就已经消失在走廊上。 “她爱人是谁?”王念好奇追问。 “运输科副科长。”施向明笑。 其实突然想到这个人还是因为刚才王念猜测牛肉可能在路上就已经坏了才忽然想起。 “你……”王念捏着下巴,上下打量起施向明:“不是天天在车间搞研发吗?怎么还关心人家爱人是谁,说!是不是一直关注人家呢。” 施向明笑,任由王念在耳边继续叽叽喳喳而岿然不动。 十天后。 厂子的所有公告栏上都张贴出关于厂子饭店食物中毒的调查以及处理结果。 饭店经理周某利用丈夫杨某运输科职位,将便宜买进的变质牛肉充当好牛肉拉到饭店制作成菜肴。 而采购部原本购买的牛肉则被夫妻俩转手卖给了投机倒把的倒爷,从而在其中赚取差价。 夫妻俩都被厂子开除,并且人已经送往县公安局,等待进一步处理。 而饭店所有对此知情的厨师以及服务员都做开除处理。 最后是一则关于厂区饭店关闭不再营业的通告。 此后厂子招待以及迎接外宾的工作将改由厂区小食堂负责,厂区饭店将不再营业。 消息对普通职工来说并没有多大影响,反而是紧接着贴上的一告示更让大家关心。 “多亏了你,要不我这心里肯定没有现在踏实。” 看完通知回去的路上,刘超仙不停揉着胸口,半是担心半是安心地跟王念唠叨起来。 通知要求所有厂职工都囤一些土豆白菜等耐寒的食物以应对寒冬。 根据省气候专家预测,今年全省将出现大范围霜冻灾害天气,农作物可能会出现大面积减产。 而相邻省份已经降雪,省内供应不够,农场将不再供应431厂。 厂子想办法从北方提前订购了大批土豆和萝卜等,这几天将陆陆续续到达菜站。 霜冻一到,运输的车辆想要进长生沟难度会大大增加。 所以厂子也呼吁大家各尽其力解决生活问题。 看不断有人往菜站涌去,王念两人走的完全是相反方向。 “你晓得哪有菜苗卖吗?” “你买菜苗……”随即刘超仙立即想起这几天施向明每天都在忙活的什么暖棚:“难道真让施同志把暖棚做出来了?” 王念笑着点头。 施向明是那种行动力超绝的理工男,图纸t一画出来就立刻付诸行动。 前几天搭架子,周六去县城黑市花高价买回塑料布,要不是成本太贵王念都想多做几个。 这几天施向明就忙活着把塑料布订上暖棚就算完工。 “你说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住你们隔壁,这一天天的光是羡慕都羡慕饱了。”刘超仙叉着腰,一副气得翻白眼的摸样。 王念哈哈大笑,反问她:“有本事以后种出菜来你别吃。” “那可不行,谁叫你那么倒霉,偏偏住我隔壁!” 随着看到通知的人越来越多,路上全都是往菜站跑的人,有些人还特意骑了自行车。 而王念和刘超仙要去的是厂区商店。 别人忙着抢菜的时候,她们要去买泡菜坛子和盐巴,打算把昨天买的大苦菜都腌成咸菜。 或许,有些时候杞人忧天也是好事。 第27章 着火 早起第一件事,王念拉开窗帘照例看了看天。 天还是阴沉得不见一丝阳光,虽然没有下雪,但时不时的小雨却让整个长生沟都好像陷入了寂静之中。 冻起层冰的水泥路又湿又滑,别说是车,就是人行走都变得艰难。 零件送不出去,所以车间只能暂停生产,职工等待厂子通知再复工,学校也提前放了寒假让孩子们在家待着。 但待在家里也不意味着就舒服,屋里并不比屋外暖和多少。 王念把玻璃上凝聚起的雾气擦干净,呼吸间甚至都能瞧见嘴边有热气冒出。 咚——咚咚—— 隔壁屋里又一次响起沉闷的撞击声,从天刚亮已经不知道响了多少次。 原本靠坐在床头看书的施向明无奈放下书,掀开被子下床。 “我去瞧瞧,别让这俩小子把墙拆了。” 刘超仙家就两床厚棉絮,给了胡婆婆盖孩子就没有,张立业又死活都不愿意跟奶奶睡。 最后硬是抱着薄被子非要来跟施书文一起睡。 两个臭小子睡一起又不用上学,晚上不睡早上不起,天天屋里都是鸡飞狗跳的。 施向明下床惊动了睡在中间的施宛,小姑娘翻个身拱到被子里,继续呼呼大睡。 不管屋外多冷,都好似完全没影响到孩子们。 王念掖好棉被,拿两个枕头挡在床外边,也系上围巾跟着走了出去。 好在房子今年才建好,门窗密封性还不错,所以没多少水汽涌进来。 听刘超仙说第一批平房的家属院连地面都是水,屋里就跟回南天一样。 小屋里施书文认错中,要是王念没记错,昨天也保证了以后不再干,连内容都是一模一样。 小孩子适应环境的能力可比大人强得多。 熟悉了新家和她之后,小男孩调皮捣蛋的性格就开始显露出来。 老话都说七八岁鸡狗都嫌,说得是再正确不过。 透过后窗,王念立刻瞧见菜地上盖着的草席子被掀开了个角,肯定是昨天晚上两小子干的好事。 不知道暖棚里有没有被嚯嚯,王念连忙打开门走了出去。 室外温度体感至少是零下,旧棉袄被冷风一吹就透了似的,两分钟时间就冷得人忍不住打了个摆子。 蹲下掀开草席子看看刚撒没几天的大白菜苗,好在手掌长的苗都还完好,没有冻伤发生。 王念把草席子掀开。 白天虽然温度也低,但好在没有霜,菜苗也能接受点为数不多的光合作用。 菜地四周用树枝订成个框架,晚上草席子往架子上一搭就成,不用担心草席子把菜苗压坏。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42节 稻草难找,所以就种了两块地。 一片白菜一片莴笋,都是胡婆婆去年留的菜种。 一大一小两个暖棚搭建在侧面院子正中间,右边柴火棚也盖了块塑料防潮。 这三块塑料布整整花了五十多元,就这还得有价无市的东西。 棚子骨架主体是用车间废弃零件焊接而成,能看得到每条骨架上都有十几或者几十个焊接点。 顶部的几根横梁则是木头,方便夏天拆卸和更换。 王念把夹子取下,掀开门帘夹到两边架子上。 瞬间热气扑面而来,暖棚竟然比屋里还暖和,王念站了片刻就觉得背上出了层汗。 暖棚面积大概就三十平,左边翠绿色的豌豆尖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看着已经可以采摘。 前世所有农学知识都来自农业频道,这一世成了农村人……又没下过地。 王念也是第一次亲自上手种菜,豌豆撒得太密,长出来的苗都被挤得又细又长。 右边的小葱和小白菜倒是长得好,肥水一浇见天就变个样。 自然肥水,除了味道有些上头之外,种出来的菜纯天然有机又健康。 香菜苗长得慢,大半个月才将将能看出香菜叶片的雏形。 不过看着这一暖棚绿油油的蔬菜,王念成就感爆棚。 巡视一圈,最后掐了两把豌豆尖才转身放下门帘,只用夹子留下个巴掌宽的进气口。 小那个暖棚种的全是快菜,胡婆婆不留神将苦菜种和白菜种混到了一起,王念撒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现在就算苗出来了还是没看出来。 不过……能吃就对了。 厂子停工八天以来,是王念家第一天见到绿色蔬菜。 “真种出来了!” 虽然只是一把,刘超仙捧着就跟宝贝似的回家给婆婆展示了番又捧着出来。 饭桌上几天不见绿菜的何止是王念家,大家伙都一样。 “为了这把豌豆尖,今天早上也得煮碗面条。”王念笑,说着指了指谢玉兰家,用眼神询问。 好几天谢玉兰家都大门紧闭,屋里有人但就是不见出来。 刘超仙叹气,拉着王念往边上走了走。 “谢玉兰要搬家了。” “为什么?”王念吃惊,才搬进来几天怎么又要搬家。 刘超仙指指楼上,小声说:“其实搬得也不远,就你楼上。” “楼上?”王念也跟着抬头看了眼,随即立刻想到:“我楼上不是已经住了人吗?” 那天婆媳站门口吵架的样子王念现在都还记得呢。 后来还专门打听过那家人。 婆婆江芳,儿媳叫钟曼丽,公公肖华是二车间的主任,跟施向明平时工作来往还挺多。 不过施向明对肖华这人的评价是工作能力一般,但为人圆滑世故。 两家人住楼上楼下,平时就是见面点个头的交情,基本没打多少交道。 我跟你说,那家儿媳叫钟曼丽的……” 简单来说就是肖华跟房务科那边反应儿媳钟曼丽因为怀孕上下楼不方便,爱人江芳腿脚不好,所以申请换到一楼。 一楼的一号到三号已经有人,听说是厂长儿子一家还有什么主任家。 想换那三间屋子想都别去想,那主意就只能打到右边三家人来。 可是……钟曼丽最喜欢六号,房务科直接排除选项,最后只有四号和五号。 “说起来这件事我们全家都得感谢施同志,你还记得咱们去商店买泡菜坛子那天吗?” “记得,下午我回红旗大队去送土豆,出什么事了?” “那天房务科的人上我家来了……” 黄国华好歹是后勤保障部副主任,要是换房,肯定是张贵强这个技术员更容易动员。 那天王念想着天冷,所以让施向明在家照看两个孩子,独自骑车送土豆回红旗大队。 刘超仙当然不同意换房子。 不为别的,因为楼上有公共厕所和水房,一楼不仅多了个院子,靠近楼梯间的两边还各多了间杂物房。 屋里停着他们几家人的自行车还有些农具。 关键厕所在屋里,这个冬天让刘超体验到了方便,谁还愿意住楼上去。、 房务科看劝说无效,所以就开始上厂里的规定打算强压。 这时候……施向明听到吵架的动静,去了隔壁。 “施同志直接问房务科厂里哪条规定必须得换房子,还问制定规定的是,他可以去问问具体情况。”刘超仙摇头失笑:“你没瞧见那房务科的科员当时就说是自己记错了。” “当时怎么没听你说?” 按刘超仙的性子,王念当天回来她肯定就憋不住说了。 “我家老张说这件事千万不能到处去说,怕给施同志惹上麻烦。”刘超仙叹,瞧了眼闹哄哄的王念家屋里有些哭笑不得:“我以为施同志肯定跟你说了,谁晓得连提都没提。” 王念顿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可能在施向明心里,那几句仗义执言根本就不值一提,更没必要特意跟王念念叨。 刘超仙挠挠脸,回头看t向谢玉兰家:“而且我怎么也没想到,房务科不敢有动作,钟曼丽的丈夫肖建民还是去找了黄国华,两人还谈成了!” 两人之间咋谈的不晓得,前两天刘超仙就见肖建民去隔壁,还商议好等天气好点就换房子。 “你说谢玉兰会不会恨上我们?要不然换房子的肯定就是我家!还有施同志帮我们打抱不平的事!” 加上这几天谢玉兰躲在屋里不出来,刘超仙心里很忐忑,更没心情打探其他。 “你放心吧。”王念轻轻摇了摇头:“这件事跟咱们都没关系,谢玉兰要怪的话只能怪黄国华。” 谢玉兰在外人看来强势,实则黄家就是黄国华说了算,就是每天吃什么菜他都要拿主意。 相处这么些日子下来,王念发现黄国华心眼子太小,谢玉兰骨子里又太懦弱。 渐渐的,要出去花钱什么的王念都不喊她一起,免得黄国华又用那双小眼睛就盯着人猛瞧。 “你知道些什么?”刘超仙追问。 王念摇头,而施向明就在这时走出门口,随意似地接上了话。 “肖建民提出补九十元钱……不过黄国华提出要一百二十元才同意换房,刘同志看见肖建民那天就是来送钱。” “……” 王念刚才还忘记说到黄国华的另一个特点……见钱眼开。 “你说你天天在家看书,怎么别人家发生什么你比我都清楚?”王念着实奇怪。 施向明拿着书缓缓坐到灶台前,冲王念翘了翘唇角,声调很是清朗:“肖建民亲口说的。” 肖建民完美继承了老爹肖华的圆滑,换房子成功后第一时间就是来找施向明套近乎。 交谈之中无意间提到花钱换房,被施向明三两句话那么一套立刻透了个底朝天。 王念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施向明。 平时这人说话的声音都是慢悠悠而且平缓,哪像今天这么响亮,一条走廊估计都听得到。 随即,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就是故意说给谢玉兰两口子听,省得以后黄国华反过来怪他们两家人。 刷—— 谢玉兰家窗帘猛地被重重拉上,屋里谢玉兰边啜泣边质问,随后就是随黄国华理直气壮地回答。 刘超仙听得直皱眉。 “这男人真不是东西!” 王念敢肯定,今天要不是施向明抓着机会讲出真相,谢玉兰还真怪上了他们两家人。 这就叫……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煮饭吧,吃完我得去送虾油。”王念收回视线。 “张立业,滚回家吃早点。”刘超仙也不再管人家的事,心里大大松快下来之后使劲一嗓子:“吃完你给我乖乖写作业。” 学校是暂时停课了,不过家庭作业可没落下。 学前班-同样留了写大字的作业,不同的是施书文回家第一天就乖乖写完根本没用王念操半点心。 “妈!你给王念姨家送点面条,我要在这儿吃。” “臭小子,今天我们家也煮面。” “你煮的面不好吃。” “臭小子,老娘才几天没动手,你皮子就痒了是吧!” 眼下没什么菜可吃,家家户户都是白菜和土豆,刘超仙想着这下子总算是不用羡慕得流口水了。 没曾想就是同样的土豆子王念做得也比她好吃。 也难怪张立业死皮赖脸都要去人家蹭饭,换她……她也想啊! 王念在吃上一向舍得,煮碗白水面都比别人作料放得多。 炒香姜葱末丢把虾仁炒变色后加水,水开直接下面,最后把豌豆尖丢进锅里烫一烫。 起锅之前再滴点虾油,一碗面有黄有红,别提有多好看。 现在的冰箱冷冻技术属于比较初级阶段,虾仁冻了段时间后肉质变得有些松散。 王念尽量每天做菜用点,争取没肉的这段时间让大家都能尝到荤腥。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43节 “你看看小宛醒没醒?要是醒了就在屋里吃,没醒就让她继续睡。” 面条的热气很快就被风吹散,王念在面碗上盖上个小碗,又端起两碗径直走向小屋。 “……” 下铺被子被围成了两个窝,一人一个坐在其中闭眼打坐。 面条刚端放到桌上,张立业就立刻睁开眼睛,掀气被子就要往地下跳。 “就坐在床上吃,今天外边冷。” “好香啊!”施书文也从被卷里抬起脑袋,只不过听话地没有动弹。 王念把客厅的饭桌端到床边,桌子高度刚好够两人跪在床上吃。 两人都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乖巧地披上被子开吃。 “你可真是太宠他们。” 不好意思真让儿子在王念这白吃白喝,刘超仙特意煮了几个鸡蛋端过来。 一进小屋就瞧见两孩子跟少爷一样,连筷子都送到手上。 “要是冻感冒,那可不就是饭来张口的事。”王念无奈笑笑:“你没瞧见卫生院这几天有多少娃娃打针。” 不知是今年异常天气还是前久食物中毒留下的后遗症,卫生院里最近天天人满为患。 现在缺医少药的,王念可不想让孩子们也遭那个罪。 所以前几天就特意让施宛去跟他们睡,把棉被都给了施书文两人,白天都不敢让两人去屋外玩耍。 “还是你细心。” “一会儿吃完饭你们穿衣服去客厅玩,我把蜂窝炉提进屋里,你们带着妹妹看连环画。”王念又交代。 为了不让几人往外边跑,施向明从图书馆借了不少书回来。 白天要么读书写字,要么看会儿电视,时间也算好打发。 “知道啦。” “嗯嗯。” 两小子明显没听到王念的交代,脸已经埋进碗里,只能听到吸溜面条的声响。 “吃完自己剥鸡蛋。” 施宛睡得香甜没有半点要醒的迹象,施向明把面条放锅里温着。 王念三两口吃完就拉着刘超仙出了门。 隔壁谢玉兰哭声渐大,留下来劝也不是听着也不是,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许芬比王念他们还要晚几个月申请房子,四十三号家属楼刚全部分配完毕,最后是二十一号家属楼有位置空出来才住了进去。 屋子比较老,外墙还是普通红砖楼,保暖性比水洗石要差了点。 “这才多久,怎么崔校长家又买虾油了?” “不是崔校长家。” 具体是谁王念也不知道,就听说对方是海边长大,最喜欢各种海鲜。 通往家属院前的地上有人铺了些稻草,有几个孩子在走廊石梯上坐着,吸溜鼻涕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响亮。 “这么冷的天,家长怎么还让娃在地上坐着。” 其中有个小娃娃还穿着开裆裤,大人也不怕把孩子冻病……瞧着应该已经病了。 “许老师……咳咳……咳咳……” 许芬家住三楼,王念平时都是送到楼下等她来取。 今天照常站在楼下刚吼一嗓子,立刻被不知哪飘来的烟呛得狂咳起来。 有股子细细的黑烟从角落那家窗户缝里飘了出来。 “去看看。”王念捂着嘴,将孩子打发走,和刘超仙两人跑到屋子窗前往里看。 这一看不得了。 木头沙发烧了起来,正以极快速度蔓延到旁边的矮柜。 “着火了!”王念捂着鼻子冲刘超仙叫:“去叫人。” 哇哇哇—— 就在这时,小屋里突然跑出个一两岁的小孩儿,被眼前情景吓得哇哇大哭。 “你去叫人,我进去救孩子。”王念赶忙把碗随意往旁边一放,再将围巾浸入大锅的水里。 “着火啦——着火啦——” “来人啊!快来救火,有人没有快下来救火——” 刘超仙将人都吸引来的同时,王念这边已经抬脚踹向门锁。 “妹妹,我妹妹还在屋里。” 鼻涕小孩中竟然有这家的孩子,小男孩慌张得只知道大哭,甚至都忘记了脖子上就挂着家里钥匙。 嘭—— 一脚,那锁头当即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门上瞬间出现了个拳头大的洞。 来不及思考是门锁太差还是力大无穷,王念冲进屋里抱起孩子快速退了出来。 “抱着你妹妹去地坝上。”王念把小姑娘交给她哥,转身从灶台上硬生生把大铁锅端了起来。 这家人有存水习惯,灶台边还摆了口水缸。 随后赶来的人从水缸里舀水,直接打开窗子往屋里泼水。 好在火势还没彻底燃起来,在大家的轮番泼水下,以两个木头沙发被烧了一半作为结束。 而就在这时,两孩子的母亲抢完菜刚到家。 “今天多亏各种邻居,要不我家烧完不说,还得连累大家。” 女人听完事情来龙去脉,立即对邻居们的t帮忙致谢,同时也没没忘哐哐地给大儿子头上两巴掌。 “让你在屋里玩别出来,你就是不听话。” 有时候不是家长不心疼孩子,而是……娃娃们自找的。 教训完孩子,女人又赶忙来到王念面前:“今天真是感谢两位女同志,要是我闺女有个好歹,我也活不下去了。” 王念笑着摆手,用手背擦了擦流到衣服里的水:“同志不怪我踹坏你家门就行。” “哪会怪你,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还来不及。” 女人叫吴桃花,丈夫是运输科的五级科员,膝下有一儿一女。 早上听说菜站里刚到了菜,她想着爱人在家,才会放心地出了门,没想到…… 大儿子把炭盆端到沙发边烤火,后来有小伙伴喊出去玩,立即就把这事给到了脑后。 眼下家家都门窗紧闭,要不是王念两人来,屋子烧一半估计才会有人发现。 “不知道我家老曾去哪了?让他看个孩子都看不住。”吴桃花神色紧绷,眼神如刀子般看向通往家属楼的路。 王念抿唇,忽然说道:“火是靠着墙壁烧的,不知道你家隔壁有没有受到影响,刚才我瞧见屋里有人走动呢。” 说完就拉上刘超仙朝楼梯口的许芬指了指:“我们就先走了。” “成,改天我和我们家老曾一定上你家感谢去。” 吴桃花没空留人,又千恩万谢之后才转身去收拾屋里。 许芬接两人上楼之前,王念的余光里瞧见吴桃花敲了敲隔壁的门。 “我还以为隔壁没人在呢?” 隔壁起火这么大的事都能一点动静都没有,要不是王念说瞧见人走动,谁会想到人就在屋里。 许芬忽然轻咳了声:“隔壁住的是个寡妇,齐秀娥她男人前年刚去,闺女今年准备结婚……” 王念:“……” 接下来的话是进了家门许芬才继续说:“男方是罗厂长的小儿子,婚房就是你们那栋。” 齐秀娥男人是因公牺牲,厂子里特殊照顾才分了那套房子给小两口。 等两人结完婚,齐秀娥的这套老房子厂里要收回去,她就搬到新家和女儿女婿一起住。 王念没想到,今天就是来送个虾油,竟然会救人的同时又撞见了人奸情。 抱着孩子出来后,王念明明瞧见隔壁没拉严实的窗帘后两条白花花人影正在慌忙穿衣服。 男人穿好裤子就想出来,可被女人拉住了 大白青天在屋里做那档子事,而且还特意压低声音说话,一看就不是正经两口子。 现在听许芬说完基本可以确定了……就是偷情。 偷情一方以后还要成为邻居,王念只要想到打交道那场景都头皮发麻。 第28章 玉英姐 也正是许芬提到这么层关系,王念并没有说出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虾油这么些够不够?” “我叫她来自个儿看。”许芬起身把孩子放到地上,几步走到门口镜子前理了理头发才出去。 许芬家是一室一厅,沙发和饭桌一放客厅就紧巴巴的,反倒是卧室面积大得多。 王念逗着崔娇说笑几句,那边许芬已经把人喊过来。 看到人那瞬间,王念就明白为什么许芬出去前还特意主意了下形象。 来人是个女同志,还是个非常洋气的女同志。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44节 红色蝴蝶结发箍搭配黑色长卷发,人人都穿棉袄的时代一身黑色呢子大衣,内里红白色格子毛衣裙。 431厂竟然还有这号人物? “这是周玉英同志,今年刚调到咱们厂里,年纪轻轻就是咱们卫生院的内科主任。” “王同志你好。” 周玉英的声音很好听,磁性中带着优雅,还有着相当让人舒服的笑容。 “你好周同志。”王念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周玉英显然就是那种人群中天生的女主角。 正儿八经大学生,城里姑娘,长得又好看,种种条件之下性格还十分随和。 两人在许芬介绍下很快热络起来,周玉英对虾油表达了无与伦比的赞美。 “我以后就叫你王念妹子,论年纪我应该还比你大几岁。” “那我就叫你玉英姐。” “行啊!比周姐要亲切得多。”周玉英笑着拍拍手,随即立刻看向了虾油:“以后你要是还做了什么好吃的,尽管往我这送,钱票买都成。” 要硬从周玉英身上找什么缺点的话,在外人看来……那就是老大不小还没结婚。 二十七岁单身女同志,就连厂子领导都会帮忙张罗着相亲的年纪。 周玉英年纪轻轻就能坐到内科主任一职,工作能力肯定是无可挑剔,那工资自然也非常喜人。 平时她几乎都是在单身食堂里吃饭,和施向明一样,工作几年的钱票大多都攒了下来。 说完不等王念答应,立即从大衣兜里摸出把五花八门的票塞过去。 “这些票你看看需要什么?没有合适的我再回屋去拿。” “不用票,就按照许老师给的那样,一元钱就行。”王念把票推回去:“可不兴乱涨价。” “这样啊……”周玉英收回手嘶了口气,随即从其中抽出一张:“我听说你家两个娃娃,这肯定用得上。” 王念:“……” 一张白底蓝字王念没见过的样式,上边写着……羊肉票。 下面是排小字,分别是年份和一公斤的样式。 而最后看到的老干部购买票几个黑字才是王念根本没机会见过这种样式票的原因。 “这是我奶奶非寄过来的票,全国都能用。”周玉英顺势解释了句,随后朝王念笑:“我自己又不会做饭,留着没用。” 羊肉? 穿过来这么些年王念连羊膻味都没闻到过,羊肉的百种吃法只能在心里想想。 “我特意去供销社问过,可以先拿票去供销社登记,等每周五就能取到羊肉。” “那就先替我家那两娃谢谢玉英姐。” 话已至此,王念哪还会继续推脱,拿出布包小心地把票放进去。 “姐还有件事想请妹子帮个忙。”等王念把票收好,周玉英又忽然开口:“我妈最近给我寄了些干东西,好些我都不认识,能不能麻烦妹子帮我认认都是些什么,要怎么吃?” 一件小事而已,王念哪有不答应的,点着头就要起来。 “等等,我先把虾油的钱给你。” “那张羊肉票管够了,哪还能收你钱。” “一码归一码,该给还是得给,要不以后怎么好意思继续买。” 强硬地又塞了一元钱过去,周玉英才笑盈盈地拍拍大衣衣摆端起虾油:“妹子上我家坐会儿。” 一声没什么反应,又转身又喊了遍。 王念连忙从诧异和欣喜中回神,笑着追了上去:“走走走,咱们正好去看看玉英姐闺房。” 就在周玉英给的一元钱王念收进口袋后,突然感应到空间的调料架又发生了改变。 但此刻无暇分神去细看,只能先压下喜意回家再说。 “什么闺房,就是宿舍而已。” 两人说笑着走远,刘超仙余光见许芬站在门口没动,不由好奇地询问:“许老师不一起去?” “你们……你们去,我在家带孩子。”许芬一愣转而笑道。 刘超仙多会看脸色,心下立刻明了,这两人关系没那么亲近。 “那成,许老师你先忙,我跟上去瞧瞧。” 别看王念对许芬的态度和以前一样客气,越是客气才越说明不亲,刘超仙心里明镜似的。 周玉英就在走廊尽头那间,同样格局的一室一厅。 屋里家具不多,收拾得……基本没怎么收拾。 客厅里就一张书桌和大书架,没有其他家具,来客的话周玉英就会从角落拿出两把红色的折叠椅来。 看来是真的很喜欢大红色。 红色蝴蝶结发箍,红色毛衣,连椅子都是大红色。 “先坐先坐,我这平常没人来,宿舍里连个杯子都没有,你们吃点糖。” 没有桌子放糖,就随手放到书桌上。 “能看得出来周医生是个文化人,屋里书可真多,我活那么些年,就看到你和施同志桌上有这么多书。” 环顾客厅,书架上塞得满满的都是书,不管坐在哪伸手都能拿到。 周玉英挑了挑眉,唇角微翘:“其实说起来我跟施同志还有段渊源。” “玉英姐不会和我爱人以前也相过亲?” “妹子还真猜对了,厂长亲自牵线搭桥,来来回回几波人都巴不得把我们凑一对儿。” 王念觉着有些好笑,周玉英提起时挤眉弄眼的样子甚至让人升不起一丝不快来。 “那施向明还真没眼光,玉英姐这么好的女同志都错过了。” “妹子就别取笑我啦。”t周玉英忍着笑意,继续说:“你和施同志那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听说相亲没多久就结婚了……” 周玉英先提起和施向明曾经相过亲,就是想说两人坦坦荡荡没什么好隐藏,免得后头有人提起坏了两人交情。 同时也是试探,看看王念此人究竟能不能相处。 “玉英姐这么好,以后肯定能遇到更加优秀的另一半。”王念笑得真诚。 “就你嘴甜,不过……我可不想再重新进入婚姻这座牢笼。” 原来……周玉英并不是单身,而是离异。 她毫不避讳自己情况,就这么随意地靠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说了起来。 两人离婚的主要原因是没有孩子,加上男方跟单位女同志暧昧不清,周玉英一发现立刻就提出了离婚。 她这人眼里容不下一点沙,离婚之后火速就申请支援三线建设。 再之后就被调来了长生沟。 “前夫觉着亏欠,所以想方设法地给予补偿,这间房子……”周玉英笑了笑不再往下讲。 能听得出来,周玉英娘家和前夫都应该身份不俗,否则怎么可能破例给单身职工分房。 “只要给你就接着。”王念说得义正言辞,甚至不惜拿自己做比喻:“要是以后施向明出轨,一分钱我都不给他留。” “要是施同志听到你这话,估摸着晚上都得失眠。” “咱们女同志首先得先学会对自己好,爱人先爱己……什么为了孩子忍气吞声……”王念撇了撇嘴轻摇手指:“是最蠢的想法。” “在新娘子面子说什么离婚不离婚的,不吉利。”刘超仙讪笑着连连摆手。 周玉英和王念的观念太大胆,要是被她婆婆那些把男人当成天的老封建听到还指不定要怎么说闲话。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观念根深蒂固,刘超仙自从结婚以来就没有过离婚的想法。 “刘妹子说得是。”周玉英浅笑,捋了捋脸颊边的碎发后站起来:“差点忘了正事。” 堆在角落里的一个行李袋看着相当重,周玉英花了不少力气才拖到中间。 “这些都是我妈托人带来的东西,你帮我瞧瞧都是些什么?” 饼干盒,纸盒,布裹起来的,各种材质各种形状塞了满满一袋子,隔得老远王念就闻到浓烈的海腥味。 在书桌和地上来回瞟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就在地上打开。 干贝、虾干、虾皮、墨鱼干、瑶柱…… 无一例外都是好定西,内陆根本没机会见到的干海货,眼下全塞在这些袋子里,有些还受了潮。 “虾干都软了。”王念捏捏九节虾虾干,语气有些可惜:“要是不找地方烘干,过几天就得长霉。” “能吃吗?”周玉英忽然问了句颇让人无语的问题,一听就知道从来没下过厨。 刘超仙除了虾其他一概不认识,而且因为腥味此刻胃里翻江倒海得厉害。 “都是好东西。”王念叹气:“熬粥炖汤都可以。” 周玉英吸了口凉气,没法想象以前喝的海鲜粥竟然是这些干尸一样的干海鲜熬出来的。 王念一一指出所有干海鲜的名称,而后又特意说了些简单地烹饪方法。 周玉英:“……” “可是……我家连锅都没有。” 这次轮到王念默默无语地眨巴了下眼睛。 再简单的法子也不可能凭空变出一锅热气腾腾的粥吧。 “你全部拿回去得了,留在我这也是糟蹋。” 周玉英三两下把东西全塞回行李袋,拉链一拉直接连着袋子推给王念。 “那怎么行,这么精贵的东西说送就送。”王念说什么都不肯白收,干脆提出:“我花钱买点就成。” “谈什么钱不钱的,要是收了你钱以后还怎么好意思让你分我点尝尝。”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45节 感情人打得是这个主意,王念当即痛快答应,笑着说晚上就送好吃的来。 这一包干货别说是一顿,只要每次做王念都会送一份儿来。 此次来送虾油,王念可算是满载而归。 不仅白得大包干海鲜,还触发了调料架升级条件,让王念回去的一路都心情颇好。 “等等。” 两人刚走到竹林,王念突然拉住刘超仙,指向谢玉兰家。 “谢玉兰这就搬家了?” 家具大多都堆在还没住进来的三号屋门口,黄国华吆喝着人从屋里抬床出来,连床上的棉被都没来得及收。 “马上就要煮晚饭,你们动作稍微快点啊!” 楼梯口钟曼丽边嗑瓜子边连连催促着,一身臃肿的新棉袄衬得整个人身形相当魁梧。 谢玉兰表情紧绷,只是埋头搬着东西。 虽说才住进来没几个月,但家里鸡零狗碎的家当实在不少,收起来也没那么快。 高低床被抬出来放到楼梯口,帮忙的中年男人就上了楼。 “这就搬了啊!” 看了一小会儿,脚冻得实在受不了,两人才相继走出地坝,略有些尴尬地打了声招呼。 她们尴尬,谢玉兰也有些抹不开面子,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就装作很忙地继续收拾被褥去了。 家门关着,屋里兄妹俩正在看电视。 “回来了啊?” 施向明听见钥匙一响就合上书起身关掉了台灯。 “怎么谢玉兰两口子今天就搬?”一回到家八卦之魂就瞬间燃烧起来,王念人都没站稳就赶忙问起。 施向明视线先落在她光秃秃的脖颈上,不答反问:“衣服怎么湿了?” 王念抬手一模被衣领,冷地打了几个哆嗦。 这一路太兴奋,竟然连冷都能忽略,现在才发现整个胸口都好像结了冰碴子。 “快进屋去换衣服。” 王念乐呵呵地应了,路过沙发还高兴地告诉几人晚上做好吃的。 得到孩子们欢呼,这才哼着歌进了卧室。 屋子一点都不隔音,电视机里样板戏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炸开。 不过这半点都没有妨碍到王念,换完衣服后意识一闪立刻进入了空间。 第五层架子漂浮在正中间,王念走过去奇怪地看了又看,确认架子上什么都没有。 忽然……脑海中多了串关于第五层的讯息。 第五层能进化所放入的所有食材。 也就是能把普通食材变得和上几层出来的调料一样美味且拥有特殊功效。 想到自己刚顺手提进来行李袋,王念意念微动拿了把受潮的虾干又重新进入空间。 特意抓袋子最底下的虾干,受潮严重到已经能闻到一丝霉味。 王念把虾干放下的瞬间,一片华光闪过,架子上左边漂浮着几只新鲜到能看到九节虾虾钳在动的活虾,右边则还是红色虾干的摸样。 脑海中的讯息告诉她,这两种模式中需要选择其一。 王念伸手过去拿起虾干,跟着就立刻跳出了这种名叫半月海虾干的介绍。 半月海虾干是半月海虾晒制而成,其除了味道异常鲜美之外,虾青素以及其他矿物质是普通海虾的万倍。 “好啊……好啊……再适合我们不过。” 家里四口人,包括王念在内都有营养不良的问题,食物进化功能的出现瞬间解决了这个问题。 王念兴奋地把袋子里所有干海货都拿来进化了一遍。 “先喝杯热水,身体再好也不能这么胡来。” 王念刚走出出来手里就被塞了杯热红糖水,在孩子们羡慕的目光中乐呵呵地坐到沙发上。 “你去送个虾油,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王念喝了口就把施宛抱到腿上坐好:“吹一吹再喝,喝完让哥哥也尝尝。” “他们才吃了猕猴桃干,糖水你喝。”施向明说。 “姨姨喝,你喝,喝了就不生病。” 香甜的红糖水就在嘴边,馋得施宛连连舔嘴唇,不过小人儿还是很懂事地把缸子又推了过去。 施书文也跟着点头:“你喝,我们不饿。” “那我们每个人都喝一口,这样大家都不会生病。”王念笑眯了眼,肉眼可见的开心蔓延开来,感染了每个坐在身边的人。 施向明轻笑一声,伸手揽过王念的肩头,一只手握住了拿缸子那只手:“那我们家最辛苦的先喝。” 缸子凑到王念嘴边,她笑着喝了口,接着到施向明……最后是两个孩子。 “快说说,谢玉兰怎么今天就搬了?”王念忍不住又问。 “钟曼丽说二楼风大,非得今天搬。” “风大?” 哪门子的风大到必须立刻搬家,而且王念瞧钟曼丽还穿着高跟鞋,也不像是怀孕的样。 “拿人手短,既然收了钱还不是人家说什么时候搬就什么时候搬。” “黄国华心还真狠,一点都不为家里老人考虑。” 当初谢玉兰说特意选一楼就是为了腿脚不好的公婆,亲生儿子倒好,房子说换就t换没有半点犹豫。 “以后咱们跟肖建民家关系能过得去就行,不用特意来往。” 王念奇怪。 “肖建民惯会跟女同志油嘴滑舌,没少引起人家家庭矛盾。” “你是羡慕人能说会道吧。” 王念笑得狡黠,伸出手戳施向明的腰,本想再挠一挠,余光中忽然瞥见两个孩子双眼都亮晶晶地望着,连忙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姨姨,爸爸不怕痒。”施宛忽然扑到王念怀里,非常认真地说着刚发现的小秘密:“哥哥挠我可痒了。” “咱们再试试。”王念哈哈大笑,捉着施宛的手就去挠施向明的咯吱窝。 因为蜂窝炉灶在屋里,窗子开着条缝,走廊里吵架的声音立刻清晰地飘进了屋里。 王念动作一停,转身推开窗子探头出去。 与她动作一致的还有隔壁,刘超仙咧嘴笑了笑,两人一齐看向楼梯口。 原来刚才帮忙把床抬出来的中年人并不是黄国华找来的帮手。 那人其实是肖建民朋友,帮着把肖家大件家具搬下来后,男人就准备离开。 结果被黄国华喊住,两人说没两句就吵了起来。 “你帮我搬出来就得负责帮我搬上去,否则今天这家我还就不搬了!” 黄国华往楼梯口一坐,大有男人不帮忙今天就不起来了的架势。 谢玉兰此刻的脸色完全不是难看那么简单,整张脸黑成了锅底,满是怨恨地望着黄国华。 “老叔,你就好心帮忙把床抬上去吧,有人不要脸咱们还要呢。” 钟曼丽叉着腰,笑得极其嘲讽。 男人只要不要脸起来,那比泼妇还让人没法招架。 王念叹了口气回头对施向明说:“咱们去帮忙吧。” 饶是被人这么侮辱,那黄国华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摸样。 其实就是不想出钱,否则随随便便一嗓子都能找出几个人来抬楼。 王念先走出去帮忙,刘超仙两口子也随后跟了过去。 几人合伙帮谢玉兰把家里的东西都规整妥当,黄国华这会儿倒是晓得让开楼梯,一声不吭地看着几人忙活。 一个大男人,选了些轻的被褥拿,家具愣是半点不靠边,全靠施向明和张贵强抬。 全程,谢玉兰都沉着脸没说话,只在最后说了几句谢谢。 王念摆摆手,想想还是开口提醒:“两口子有商有量才叫过日子,要不和一个人过有什么区别。” “我心里懂得。”谢玉兰点头,看也没看在屋里大声嘟囔屋子乱糟糟的黄国华:“要是不遇这么一遭怎么晓得和什么东西睡了那么些年。” 谢玉兰心里清楚,肯定比谁都清楚。 *** 在长达一个半月的乌云笼罩后,阳光终于透过云层缝隙洒下,一夕之间整个长生沟都仿佛重新焕发出生机。 虽然还是冷,不过只要有太阳出来,生活就能陆陆续续恢复正常。 职工们接到通知恢复上班,运输队的车进进出出越发忙碌起来。 经历了两天疯狂抢购之后,供销社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王念一大早就拿着羊肉票去了供销社,在经理震惊神情中确认好下周五来拿羊肉的具体时间。 “这一大早就开始做饭?我瞅瞅都做什么好吃的了。” 俗话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施向明说肖建民油嘴滑舌,没想到娶个媳妇这嘴也不遑多让。 钟曼丽自来熟,还是单方面的自来熟。 不管王念回不回答,总是自顾自凑上来嫌弃一番,然后显摆完自己后又自顾自离开。 王念搬了个蜂窝炉灶坐门口正熬粥呢,钟曼丽又来了。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46节 虽然钟表时间上已经是早上十点半,但在刚刚起床的钟曼丽眼里,这就是一大早。 “煮稀饭啊!”钟曼丽瞧了眼咕嘟冒泡的铁锅,轻轻哼了声:“熬粥得用砂锅,铁锅熬出的粥不香。” 王念:“……” 谁不知道得用砂锅,可不是没有吗! “说得是。”王念笑,轻飘飘地抬了抬下巴:“要不把你家的砂锅借我用用。” 她就不信钟曼丽家有。 那天搬家可看得清楚,肖家那些家当还不如自家呢! 第29章 送饭 “……” “我和肖建民才结婚,还没来得及买砂锅。”钟曼丽总算找到了借口。 殊不知王念立刻跟上句:“那你买了砂锅就借我使使,我爱人工资不高,就算有票也没钱买。” 钟曼丽:“……” “曼丽!回家做饭。” 江芳就在屋里听着,不出意外听到儿媳又自找了不痛快,只能不耐烦地出声解围。 别看王念平时都是笑呵呵的,可性子一点都不软和,这个把月钟曼丽在嘴上没少吃亏。 江芳甚至搞不懂钟曼丽为什么老是要去找不痛快。 钟曼丽撇撇嘴,一脸情不情愿地转身回自己家。 锅里热粥翻滚了一阵,王念把炉子盖子盖上,火势瞬间小了下来。 用勺子搅动两圈,把大爷赶集送来的干香菇也倒了进去。 这么一把野香菇,肯定是大爷进山砍柴积攒好久,自己舍不得吃全给王念送来了。 “姨姨,好香呀!” 施宛现在就是王念的小尾巴,不论做饭出门都得跟在身边。 一锅刚烧开的白粥小姑娘就相当捧场的说香,是个再可人不过的小棉袄了。 “一会儿咱们吃完就先去医院给周姨送粥,然后再给你哥哥送。” “我想和哥哥一起吃。”施宛趴到王念腿上,有些闷闷不乐:“哥哥读书都不跟我玩了。” 子弟学校有自己的食堂,中午施书文都是在学校吃。 自从和张立业成为“铁哥们”,放学之后两个小男孩忙着到处探险,根本没空带施宛一起玩。 “那我多带点,你和哥哥一起吃。”王念摸摸小姑娘的脑袋,脑中已经开始搜索着家属楼里有没有年龄相仿的小姑娘。 年龄差距在那摆着,兄妹俩肯定玩不到一块儿。 可惜四十三号家属楼还真没两三岁的小姑娘,楼上都是大姑娘,更和三岁孩子没有共同语言。 虾干在翻滚的粥里逐渐煮熟,鲜香飘散开来。 王念又搅动一圈,站起来看了看手表时间:“来灶膛边帮姨姨烧火。” 王念把点燃的稻草塞进灶膛,熊熊大火燃起,又给施宛小朋友找了点事做。 钟曼丽只看到锅里的粥,可没看见大锅里还有个蒸笼。 今天这顿午饭主要是为感谢周玉英,既为了那袋子干海货,还有空间调料架的升级。 掀开蒸笼盖子看了看发酵情况,又满意盖下。 等包子热气上来,大葱肉馅儿的香气与浓郁海鲜味裹杂着飘向四面八方。 一肚子气没地发的钟曼丽闻到香气,立刻阴阳怪气地嘟囔起来。 “败家女人,男人挣那点工资全让她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饿死鬼投胎……” 江芳整理菜的动作顿了顿,冷眼瞧着钟曼丽继续自言自语。 终于,还是没忍住将菜往筲箕里一丢:“王同志和你到底有什么过节,怎么你老是找她茬?” “能有什么过节。”钟曼丽往门边一靠,双手环胸,视线一直看着走廊尽头:“就是见不得她天天搞资本主义作风。” 江芳扫了眼满地的瓜子壳:“什么资本主义作风!人家每天忙进忙出,吃的喝的都是亲手做,哪里有资本主义小姐做派。” “妈!到底她是你儿媳还是我是你儿媳,怎么你老帮着外人说话。”钟曼丽不满意地扔了手里的瓜子。 “哎——” 江芳长长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要说浪费,就刚才钟曼丽丢的瓜子,那才叫资本主义作风。 钟曼丽赌气地剁了下脚,几步走紧小卧室摔上门。 嘭一声巨响,屋里啜泣声顿起。 江芳不耐烦地捏捏眉心,没有如同往常那般地说好话哄,起身拿了饭缸子就往食堂去。 不吃……不吃就饿死。 江芳如此想着,出门后还跟王念打了声招呼。 钟曼丽其实就是嫉妒王念日子过得比她舒坦,觉着自己低人一等了。 起初或许还觉着嫁了个有娃年纪又大那么多的男人,所以前些日子也没见这么针对王念。 后来搬到一楼,亲眼见到人家过的什么日子,心里的酸水堵都堵不住。 “心眼比鸡肠子还小。” 走下楼梯前,江芳也学钟曼丽那样自言自语地骂了句。 *** 厂卫生院。 空气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终于迎来清净的卫生院刚进行完一场消杀。 护士们三三两两聚在门口烤太阳,商量着一会儿去食堂打什么菜。 “同志,内科在走廊尽头第二间。” 护士台的护士瞧见王念抱着孩子,以为又是带孩子来瞧病的家长,抬手就朝右边走廊指了指。 “同志你好,我找周玉英主任。” “周主任?”女护士这才回头t看向王念,上下打量表情意味深长,好一会儿才指了指二楼:“二零一。” 王念点头致谢。 身后,那护士立刻吆喝其他护士对着王念的背影指指点点。 “你们瞧,是来找‘周小姐’的,不知道又是哪家来巴结的。” “你嘴上怎么没一点把门,要是让人听见小心挨批评。” “批评我什么,要批评也是批评周小姐,天天穿得跟狐狸精似的……” “小刘说得是,要不人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坐上主任位置,还分了房,要我说这其中肯定……” “你们就少说点吧!” 有年纪大的护士看不下去,从护士台站起来厉声阻止几人继续嚼舌根。 “香姐……你说咱们院长……” 声音在王念爬上楼梯之后渐渐消失,安静的走廊里还坐着几个等待看病的职工。 王念走到二零一站定,发现里面还在问诊,于是坐在门外等了等。 诊室里的周玉英好像换了个人,白大褂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那颗扣子,头发也全藏在帽子里。 检查完之后,刷刷地写下药方。 病人临走之前为表感谢,非要握一握周玉英的手,并且说按照她给的办法给婆婆按摩,老人躺了半年终于能下地行走。 病人和医院护士对周玉英的态度截然不同。 “玉英姐。” “王念妹子,你怎么来了?” “今天熬了点粥给你送来,我明天再来拿饭盒。”王念笑笑,把其中一个网兜递给周玉英:“就先不和你说了,我还得给我家老大送午饭去。” 周玉英才把网兜接过去,王念人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声音又远远传来。 “天冷,最好是去食堂热一热再吃。” “这人……”周玉英望着楼梯口轻笑出声。 说只要做一回干海鲜就送一回,王念还真说到做到。 去水房里先洗干净手,再折回诊室取下帽子解开白大褂的扣子。 折腾这么好一会儿,饭盒果真都凉透了。 周玉英心情颇好的提上网兜去了卫生院小食堂,专门为医职人员和病人提供饭菜的食堂。 花五分钱把饭盒递给师傅帮忙蒸一蒸。 等待过程中,余光随便在食堂扫过,立即就瞥见那道不善的目光又开始对她品头论足。 周玉英无所谓地转过身,随后又瞧见独自坐在角落的许洁。 她杵着下巴,独自呆呆望着窗外发呆,面前的饭菜是一动没动。 这姑娘在科里比她还没人缘,为人冷漠但又易怒,谁都不敢轻易招惹。 周玉英心里一直有个猜测,但没有佐证,所以从没对他人提过,也怕轻易说出去会害了许洁。 “只希望是我瞎想。”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47节 “同志,饭热好了。”打饭师傅大声叫道。 两个铝饭盒蒸得滚烫,周玉英偏偏就提着网兜坐到了那道不善视线来源的旁边一桌。 “周主任。” “周主任。” 就算心里不待见,大多面上还是过得去,见着人还是会先打招呼。 其中只有个尖嘴猴腮的年轻护士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戳着饭盒里的饭菜。 护士叫薛红艳,比周玉英早进卫生院半年。 两人其实在工作上没什么冲突,薛红艳之所以讨厌周玉英,说起来……还跟施向明有关。 当初厂领导撮合她和施向明没成,双方根本连面都见就不约而同婉拒。 可消息还是在卫生院不胫而走,传言是周玉英看不上施向明,这让托人介绍被拒绝的薛红艳觉着很没面子,自然而然地就恨上了她。 “周医生今天这是自己带的饭?” 有人一眼就瞧见周玉英摆开的两个饭盒,随口问了起来。 周玉英笑:“我妹子刚送来的海鲜粥。” 大都出生于内陆小城市的两人更是好奇,纷纷抬头想看看所谓的海鲜粥究竟是什么样。 第一个饭盒打开却并不是粥,而是四个包子和炒的莴笋叶。 “怎么人家炒的莴笋叶这么绿,咱们食堂炒得就……” 今天食堂里就正好有道莴笋叶,说话这护士打的炒莴笋叶乌漆嘛黑,就跟饭盒里趴了堆烂菜叶子。 再看周玉英饭盒里的莴笋叶。 青翠油润而且一看就很嫩,莴笋叶特有的香气浓郁。 “我妹子自己种的莴笋叶。”周玉英说着,揭开了另一个饭盒的盖子。 满满一饭盒浓稠的海鲜粥,香甜味瞬间冲出,造成了非常具有冲击性的嗅觉体验。 “好香。” 就算第一次闻这个味道,香和臭大家伙儿还是能分辨得出。 浓稠白粥上红绿点缀很是好看,随着周玉英用筷子搅动了下,又翻出好些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来。 气味……那是真香啊! 周玉英见几双眼睛都黏在粥上,顺口就问了句:“要不要尝尝?” “行啊!我去借勺子。” 周玉英:“……” 就是顺口问问,没想到还真有不客气的立即站起来。 这人很快就从厨房了个碗和两把小勺:“别舀多了,一个人尝点就成。” 话是这么说,周玉英本来就大方,想着都要给怎么也得多给点,舀了满满当当一碗。 白粥入口绵绸,咸口的粥里能吃出一点点姜味,虾仁清甜,白色的不知名海鲜脆脆很有嚼劲。 鲜掉眉毛……周玉英挑眉,心里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词。 “真好吃。” “咸稀饭还能这么做?比肉都好吃。” “周主任都说了,这叫海鲜粥,不是咱们平时吃的咸稀饭。” “包子也来点,我一个人吃不完。”周玉英索性又把包子分了两个出去。 王念这人是真舍得,每回送来的饭菜都能撑得人走不动路,宿舍里又没冰箱,每次只能分给隔壁的崔娇小朋友吃。 下次一定要让王念少做点。 咬下口包子,周玉英眼前瞬间一亮,还来不及感慨些什么,食堂门口忽然有人跑了进来。 “周主任,内科来了个需要抢救的病人。” 周玉英刷地站起来,饭盒都没收,把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转身就跑。 “……” “我觉得周主任人其实挺好的。”短发护士手里的包子还没来得及吃,只是望着周玉英跑远的背影喃喃道。 另一人也感慨道:“差不多的人都没她大方。” “我看你们就是被一碗破粥收买了!”薛红艳咬着后槽牙,声音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破粥?那怎么没见你让我们尝点。”那人立刻反唇相讥。 “资本主义家的走狗!” 薛红艳用力盖起饭盒,狠狠地瞪了眼曾经同一战线的其余两人。 “我不像某些人,舔着脸送上门别人还瞧不上眼,想过资本家的好日子没过上,心里还不知道多不得劲儿呢!” “听说人家小两口感情好着呢,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红火。” 既然对方翻脸,剩下两人哪还会再给好脸色,当即一唱一和地讽刺起来。 要不是顶替了亲姑姑的工位,薛红艳一个中专生哪有机会上厂卫生院来上班。 别人不了解她家情况,两人还不清楚? “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早上来咱们卫生院的那个女同志不就是施总工爱人!” “没想到她和周主任关系这么好。” “施总工爱人手艺真好,饭菜做得比以前的厂区饭店大厨都好……” 两人左一句施总工爱人,又一句周玉英,听得薛红艳火冒三丈,端起饭盒急匆匆地离开了食堂。 她倒要看看……和施向明结婚的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 厂子弟学校。 和王念一样来送饭的家长还不少,虽然中午还没到放学时间,学校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 “昨天班主任找我谈话了,鼓励咱们单职工家属中午让孩子回家吃中午饭。” “我也一样。” 很快,身旁几个家长的聊天内容就引起了王念注意。 不过没听两句学校的下课铃突然响起,家长们立刻结束聊天,纷纷往学校操场上看去。 施宛小小一个趴在铁门上,也在涌出来的人群中寻找哥哥身影。 很快,小姑娘就找到了其中走得慢吞吞垂头丧气的施书文。 “姨姨,哥哥肯定挨批评啦。”施宛立刻转头报告。 “我们去问问。” 王念抱起施宛,从人群中挤进去,径直朝施书文走了过去。 “哥!” 走到跟前,施宛调皮地大吼一声,如愿吓得施书文一个激灵,立即高兴得咯咯笑了起来。 “你们怎么来了?”施书文第一反应就问。 “不来怎么能看到你不高兴的样子。”王念空出只手来,搂上施书文肩膀,带着人往食堂走:“说说看,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施书文毫不犹豫地就回道。 王念也不戳破,任由傲娇小孩儿就摆着张心事脸一直t走到食堂。 学校食堂就是个棚子,中间一个大蒸笼,从家里带饭的放进去蒸,没带饭的就去旁边打。 王念先把饭盒都放进蒸笼里,又转过去看了看食堂饭菜。 “……” 施向明说让孩子早些熟悉集体生活,所以中午安排吃学校食堂,可他没说食堂的饭菜竟然这么差。 一大锅没削皮的烧土豆块,炒白菜里零星几坨油渣。 就早已冷透的两大盆菜,要是有油,这会儿应该已经凝起层油花。 “你们平时中午饭就吃这个?”王念摸着施书文后脑勺沉声问道。 难怪每天晚上闷声不响吃一大碗,饭量都能赶上王念,感情白天根本就吃不饱。 “来早点能吃上热饭。”施书文说。 王念不知道这小孩儿心里有着怎样的想法,小小年纪就知道避重就轻。 说完生怕王念再问,忙牵着施宛的手说要去找张立业一起吃饭。 打饭台的菜只剩下个底张立业才姗姗来迟。 “王念姨。” 看了眼大盆后,张立业端着空饭盒又坐回到施书文身边。 “怎么不打饭?”王念问。 “不吃了。”张立业撇撇嘴,小声跟王念告状:“盆底全是泥,硌牙。” “泥沙?” “我们学校食堂洗菜就这样……”双手举起又放下,抖两下:“随便洗洗就下锅,盆底的菜全是泥沙。” 王念:“……” 于是她又站起来去了打菜台。 “立业哥,我分点粥给你。”施书文仗义地倒了一半盒粥到张立业饭盒里:“王念姨还带了包子,也分你两个。” “哥,你吃,你吃!”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48节 施宛看施书文分了一半出去,小嘴吧嗒两下,提起勺子把自己的饭盒推过去。 “妹你吃,吃饱才长个子,以后我们带你去抓蚂蚱。”施书文又推回去。 “我和姨姨回家吃,家里还有。”施宛又说。 “王念姨还没吃?” “没吃,姨姨一口都没吃。”施宛干脆跪到条凳上,一手抓一个包子放到两个哥哥饭盒里:“你们都吃,吃饱了才能好好读书。” “我真羡慕你。”张立业闷闷地咬了口包子,虽然包子很好吃,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跟我妈说食堂里的饭难吃,她还说我矫情。” “矫情是什么意思?”施书文听不懂,施宛更是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你就说,食堂的饭难不难吃?”张立业问,施书文点头:“比我奶奶做的还难吃。” “啊?”这句话施宛听懂了,小手吃惊地捂着嘴巴,大眼睛里迅速蓄起汪眼泪来。 小人儿记忆里奶奶经常用包谷面加黑面煮糊糊,稍微吃快了就噎得慌,白菜也硬邦邦的一点都不好吃。 哥哥还因为曾经偷爷爷给大堂哥的鸡腿被打得头流血,其实鸡肉都是她吃了。 一想到哥哥现在还过苦日子,小姑娘忍不住就抹起了眼泪。 “我们去跟姨姨说,不读书不遭罪。” 王念返回时,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施宛立刻扑过来抱住腿,没头没脑地嚷嚷着要让哥回家。 “怎么了?” 王念不知道这么一会儿发生了些什么,连忙抱起施宛询问。 施书文一开始也没弄明白妹妹为什么突然就哭了,后来想着想着也回忆了以前在爷爷奶奶家。 “妹妹肯定是想起奶奶以前只让我们吃大白菜。” “只吃大白菜?”王念擦干净施宛的眼泪,轻轻拍了拍后背:“奶奶家日子很艰难?” “奶奶每天中午炒一个菜,油渣爷爷吃,我和妹妹就吃大白菜……”施书文很平静地叙述着以前的生活。 晚上大伯一家来吃晚饭家里两三天就能见到荤腥,不过肉都是堂哥堂姐的,他们想都别想,连桌上有什么菜都看不到。 王念:“……” 有时候王念不得不怀疑施向明究竟是不是这两位素未蒙面公婆的亲生儿子。 同样都是自己的孙子,怎么差别会这么大。 兄妹的遭遇加上刚才看到的那一幕,王念心头像是被一把无名火烤着,难受得有些接不上话。 她想到了自己的前世,也是在各种苦难中艰难长大。 虽然最后勉强能算得上成功人士,却在漫长岁月中丢失了所有关于爱的理解。 她不想也不愿意施书文最后长成前世的王念。 “以后我每天中午来接你回家出吃饭,吃完再送你来学校。”王念说。 施书文诧异地看过来,嘴角油光闪烁,眼底惊喜交加。 “爸说……” “你爸那我去说。” “好!” 王念摸摸施书文的脑袋,既是补偿施书文,也是前世的她。 “姨。” 忽然,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幽幽传来,施书文哭丧着脸,使劲咬了口包子:“你能不能跟我妈妈说说,让我也去你家吃。” “我回去就跟你妈说。”王念立刻回。 刚去打菜台看张立业所说的泥沙没瞧见,但远远地却看到有人从勺子里捻了片……草纸出来。 当时王念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大粪浇的菜,可没说要连草纸都要带进菜里。 “谢谢王念姨。”张立业立刻喜笑颜开,乐呵呵地又吃了个包子。 “趁热快吃。” 两人大快朵颐的同时,食堂外端着饭菜路过的老师中有人看到了施书文。 “那位女同志是施书文的家长吧?” 男老师停下步子,推了推眼镜细看。 男老师正是学前班的班主任江明,而另一位老师就是学校副校长崔树林。 第30章 卫生问题 “王同志。”崔树林径直走进棚子,接着就介绍起眼镜男老师:“这位是学前班的班主任江老师。” “江老师你好。” 江老师表情有些严肃,很是客气地伸出手跟王念握了握,接着目光落到施书文身上。 “你们先吃饭,中午上课前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想跟你谈谈施书文同学的情况。” 施书文头埋得更低了些,根本不敢直视老师的脸。 见状,江老师忙缓和表情,微笑着又解释道:“瞧把这孩子吓的。” 崔树林看施书文几人正在吃饭,又想起这些天闺女沾光吃了不少,于是笑着将话题转向家常:“王同志还专门来送饭啊。” 王念笑意淡了下来,目光落到两位老师的饭缸子里:“哟!今天还有扣肉,,我以为老师也和娃娃们一样,都吃带泥的把大白菜呢。” “……” 学生食堂和教师小食堂的菜不一样人人心里都有数,可没人把这话摆到明面上来说。 没想碰巧就撞见王念如此直白地问了出来。 不过王念此举并不是为了让崔树林难看,所以说话的声音不大,说完就紧接着又叹了口气。 “崔校长,江老师,你们别怪我这人说话直……实在是……”王念皱着眉狠狠摇头,往前一步凑到两人面前把刚才看到的一幕说了说。 “学生们生活费缴得少,菜吃得简单点咱们家长都理解,可要是孩子们生了病……那不也是咱们给组织添麻烦吗!” “我一想起几个月前孩子们集体食物中毒的事心里就害怕得不行。” “要是学校再出一起食物中毒事件……” 在王念最后半句没说完的话落下之后,崔树林紧咬的下唇已经被咬出道牙痕来。 食物中毒四个大字像是把重锤一样敲到了他心头。 学校领导默许学生食堂的菜差,经费就那么点,根本没法子要求大鱼大肉。 但王念提到的卫生条件可不是经费问题,而是食堂职工的态度问题。 一想到女儿要是以后也得吃这种饭,崔树林对王念所说的情况就更加气愤。 “食堂卫生问题我会尽快处理,学生们中午吃饭问题在下周的学校会议上会提出整改方法。”崔树林承诺道。 说完把自己饭缸里的菜全赶到空饭盒里:“中午你们吃老师的菜,老师吃你们的饭菜。” 而后就见他端着放缸去了打饭台,自己用勺子各舀了勺子菜。 王念眼神好,立刻就瞧见那勺子白菜下挂着的一缕草纸,更何况是本就仔细观察的崔树林,立刻脸色大变狠狠把勺子扔回了盆里。 “现在就去叫你们食堂小组长到校长办公室去!” 说完,端着那缸子“罪证”急匆匆地出了棚子。 江老师目送崔树林怒气冲冲地走远,对这位传说中没什么文化的农村后妈有些另眼相看。 一番话说得启程转折,直接抓住了崔树林痛脚……不好不容易才得的宝贝女儿。 “江老师,你先吃饭,一会儿我就来办公室找你。”王念笑盈盈地拉回了江老师的思绪。 回到t教师办公室,饭菜已经冷透了。 蒋老师没吃几口就没了胃口,不知怎么的,脑海里老回忆起王念所描述的草纸。 看了看饭缸里一动没动的扣肉,干脆合上盖子眼不见心不烦。 “江老师,你们班那个施书文的家长来没来?”正晃神间,对面办公桌的付老师突然抬起头,有些为难:“要是确定下来我这边才能填写下学期的座位表。” “前天我就跟施书文同学交代让他叫家长,那孩子好像没跟家长说。” “为什么?” “我也不晓得,今天我瞧他妈妈好像一点都不知情。” 付老师沉吟半晌,提出一个猜测:“会不会是……后妈对那孩子不好。” “瞧着不像,王同志今天还专门给孩子送饭,我看饭盒里还有大肉包,不过……” 江老师又想起了王念那番启程转折的告状,瞧着不太简单。 “凡事别看表面,有些后娘表面功夫做得好,要是真对施书文好,为什么连跳级这种好事都不敢跟家里说,俗话都说,有了后娘……” 叩叩叩—— 后爹还没说出来,办公室门口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位老师感慨。 虽然办公室门大大敞开着,王念还是非常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江老师你好,我是施书文的家长。” 江老师尴尬地连咳几声,付老师也忙不迭低下头去装成很忙碌的样子,握着钢笔在没扭开盖子的墨水瓶上凭空点了几下。 “你好,来这边坐。” 江老师很快镇定下来,从隔壁办公桌下拿出把椅子来推到对面。 “是不是书文在学校里闯了什么祸?”王念坐下就问。 “不是坏事,你别紧张,是这样的……我和付老师商量之后决定让施书文跳级到一年级继续读书。”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49节 跳级……而且是越过一年级上半学期最重要的拼音学习,直接进入下学期。 要是没有其他原因的话王念肯定不会同意,毕竟打基础的关键半年怎么能平白无故跳过。 “我能问问想让书文跳级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吗?” “施书文同学已经学过拼音,完全不需要再留在学前班浪费时间……” 一开始,施书文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和其他孩子都从基础拼音一个一个学习起。 但渐渐的老师们都发现施书文不仅对拼音字母倒背如流,根据拼音默写成语都不成问题。 也就是说这孩子不仅学习过拼音,认识的字比同龄孩子多得多。 老师们特别准备了一年级上学期期末考试卷让孩子做,最后…… 江老师把卷子直接递给王念自己看。 一年期上半年期末考试语文卷——九十八分。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所以又拿了张数学卷让施书文同学做,结果你看……一百分。” 今年的期末考试因为太难,整个年级没一个满分。 考试结果一出,江老师火速反应到了校领导办公室,一年级年级主任也同意施书文直接跳级升入一年级学习。 “上个月我就提出让施书文同学叫家长,没想到他一直没跟家里说,是不是家里不同意?” 王念连忙摇头:“这是好事,怎么可能不同意。” 江老师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孩子这么聪明,以后应该可以保送技术学校……”江老师喋喋不休地说着,看似在高兴,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提醒王念别毁了孩子前程。 看来刚才那句后娘没说完还是被江老师听进了心里。 可这回王念心里还真有其他打算。 一年半之后,高考可就恢复了,施书文要真是个读书的料子,以后得……考大学。 但眼下王念肯定不会这么说,要不真就成老师们口中的后妈了。 毕竟刚才付老师所说的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后爹那两个字她在心里还帮着补充上了。 *** 最后一丝阳光落到山下后,天渐渐黑了下来,寒气张牙舞爪地从地面窜起来,势必要将整个长生沟重新笼罩在寒冷之中。 四十三号家属楼右边三户人家都亮着灯,此刻正值晚饭时间。 第一家此刻却很冷清,锅灶之中没有一点热气冒出。 工作整天回到家的肖华默不作声地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实在不想掺合妻子和儿媳之间的争吵。 儿子肖建民跟鹌鹑似的缩在边上,屁都不敢放一个。 就在这时,空气里突然飘来阵若有似无的香气,隔壁欢声笑语不断,听得肖华心里更是冒火。 张贵强两口子又被施向明喊到家里吃饭,从头到尾可没半点带一嘴喊喊他们的意思。 肖华不是贪那口吃的,就是没想到住得近了和施向明关系还是一点没拉近。 “最近你们车间申请工程师检修,是不是提前到这周了?”肖华问。 肖建民苦着脸点头。 四个厂区,十几个车间,每半年一次的车床例行检修,要是没通过检修整个车间职工都得挨处罚不说,当年奖金福利还会全部取消。 肖建民所在的三厂区四车间,按理来说申请交上去半个月才会排日期。 没想到他们才交了两天检查日期就定了下来,就在这周五。 四车间还没找工程师提前来帮着看看,这几天托关系得到的回应都是没时间。 “你们是不是得罪谁了?”肖华又问。 厂子里的一些运作方式从上到下都心知肚明,要不是得罪了人,怎么可能搞这么个突然袭击。 肖建民脸色更苦了:“就曼丽和施向明的爱人不太对付,其他也没得罪人啊!” “应该不是施向明。”肖华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面上神色晦暗不明:“要真是施向明,你现在应该已经在写检讨。” “爸。”肖建民大惊,连忙追问:“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言?” “不是传言,是真事!”肖华现在提起还有些心有余悸:“周同副主任被下,就是……”下巴朝隔壁点了下:“就是施向明下的手。” 三天前,周同由于工作严重失职,被撤除一车间副主任职位,降职成普通四级车间工人。 由于周同个人决策失误,导致一车间生产的零件出现大面积不合格,而为了隐瞒这一事故,竟然私自将不合格零件从出库记录上抹去。 “施向明的专业有多强咱们厂谁不知道,可他从头到尾一句都没提醒……你猜能是为什么?” “难道周同得罪了施向明?”肖建民心口一抖,声音都有些发颤。 “周同得没得罪施向明没听说,不过他媳妇儿汪文芳……”肖华摇头,接下来的话故意加大了音量:“汪文芳在单身宿舍骂施向明你知道吧?” 肖建民点头。 “那件事之后施向明可没有半点针对周同,不是还帮着设计增加了传送装置,让一厂区拿了个先进奖吗!” “那是为什么?”肖建民听下来觉着施向明也不像那么小肚鸡肠。 “汪文芳和王念吵架,周同的儿子还推了施向明姑娘的事你肯定没注意。”肖华说。 与当众被骂相比,妻子和人吵嘴,小孩子打闹,在肖建民眼里才是不值一提的事。 可偏就是这不值一提的事惹怒了施向明。 欺负自己可以,但决不能欺负家里人。 肖建民听完,突然沉默地望了眼紧闭的小卧室门。 “建民啊……”肖华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肖建民的肩:“厂里好些内情你都不了解,别看施向明就是个总工,可那是明面上的称呼,你没瞧见连咱们厂的厂长平时对他亲切着呢!” 施向明本身有能力这是其一,其背后还有个工程院…… 这其中的关系牵扯太深,施向明现在是落难到了431厂,可绝不对一辈子都窝在这个山沟沟里。 雄鹰……一定会重新飞回天空。 “爸!我懂了。”肖建民抬起双手拍拍脸:“我去弄饭。” 打开门走出去,隔壁飘来的香味越发明显起来。 “那可不行。” 王念提出以后中午就让张立业在自家吃中午饭,刘超仙哪好意思真占这个便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张国强也跟着摇头,嘴里的菜都没来得及咽下去。 “中午就让娃回家吃,我妈中午做一顿就成。” 胡婆婆心里肯定是想让孙子在王念家吃中午饭,不为别的……施家生活开得好。 可她也不是没皮没脸那种人,出钱的话又舍不得,所以自个儿煮肯定是最佳的选择。 听罢立刻接了话过来:“我做就成,反正我一个人也得吃。” 张立业要哭t不哭地望着父母,嘴里的菜瞬间都不香了。 奶奶做的菜还不如学校食堂,至少人家舍得放盐,奶奶做的菜没味儿! 王念笑笑,既然刘超仙两口子都这么说,那她也没什么好继续坚持。 “吃点豌豆尖,一会儿吃完饭你们也掐点回去煮面。” 霜冻那段时间精贵得很的豌豆尖这几天开始爆发式成长,两天没掐就长得老高。 说起豌豆尖,种了半辈子地的胡婆婆有好多话想说。 “为啥你种的豌豆尖就是比我家好!我可没少浇粪水。” 两家的豌豆尖放同个锅里煮出来那味道差距就明显了,嚼不嚼得动牙齿最清楚 “我也是稀里糊涂,要是真有诀窍怎么瞒得过婶子。”王念笑,顺势夹了筷子炒青笋片给施向明。 原因肯定有,不过说不出口啊…… 自从空间调料架第五层出现后,王念一直试探其诸多进化功能。 某天突发奇想,舀了勺子溪水放到了架子上。 一瓢沧湖水横空出世,看介绍是某世界出产用来种植的专用肥水。 每株植物只需几滴就能满足成长需求的所有营养成分,不需要再加入其他肥料。 而要是把自来水放入进化,进化出来的水则适合人饮用。 进化格拥有自动识别所进化物品的能力。 王念试着把进化水稀释浇到菜地里,半个月就效果惊人。 这些天家里蔬菜根本不用买,天天摘天天吃,吃不赢还得送人。 “要是吃不完就拿去卖,能换点钱是一点。” 刘超仙无意间的一句提议让王念眼睛大亮。 最近天冷,蔬菜供应还没完全恢复,各家小菜园里也没多少菜出。 要是拿到小广场去卖,肯定能很快就卖出去。 施向明动动唇,还是压下了想说的话。 厂子最近又给他提了工资,加上工程院补贴,家里其实根本不需要卖菜补贴家用。 可看王念亮晶晶的双眼,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成!等忙完书文的事我就去小广场看看。” “书文有什么事?”几个大人的视线一同看向似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施书文。 “是好事。”王念放下筷子,很郑重地大声宣布:“书文下个学期就可以直接跳到一年级下学期读书。” 说完,带头鼓掌。 啪啪啪—— 几个大人都被带动地都鼓起掌来,施书文羞涩地视线乱瞟,就是翘起的嘴角怎么都没法往下压。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50节 害羞的摸样和施向明简直一模一样。 王念想着,忽然朝空中压了压手:“所以今天这顿饭是庆祝咱们家书文马上就要成为一年级学生了啦。” “哈哈——”张贵强被逗得哈哈大笑,同时也没忘了给只顾吃的张立业一巴掌:“以后你和书文就是同学,以后可得多照看着点。” “哥哥最厉害。”施宛拍着小手。 施向明微笑看着起哄的妻子,只是抬手摸了摸施书文脑袋。 等刘超仙一家帮忙收拾完回家去后,施向明才拉住要端洗脚水的王念:“还有话没说完吧?” 王念拍马屁的雷达瞬间启动,笑嘻嘻地搂住施向明胳膊:“还是我们施总工眼神好,要不能成为总工呢……” “以前怎么发现你还挺会说话。”施向明笑,顺势把趴在桌上写作业的施书文喊到了跟前。 夫妻刚一坐下,施宛立刻从沙发另一头爬到王念腿上坐好,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犹豫。 “老师说你明明学过拼音也认字,怎么从来没提起过?”王念直接问。 施向明诧异地挑眉,随即脑海中转了一圈,直接把父母和哥嫂排除在外。 “谁教的你?” 施书文嘴唇动了动,垂下脑袋不肯开口,但明显施向明问的问题确实是正确方向。 王念想了想补充道:“你放心说,我保证不会让外人知道。” 这句保证似乎起了作用,施书文双手搓着衣角,支支吾吾地说出个名字来:“二姑父。” “二姑父!” 这是个施向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名字。 施家共有四个孩子,施向前是老大,二姐施桂枝,他排行老三,四妹被奶奶送了人。 二姐不顾父母反对,非要跟同条胡同的何剑结婚。 十年前何剑父亲被打成反动派,当年就被下放到劳动农场改造。 何剑也因此遭受牵连丢了老师的工作,只得帮人拉粪车,二姐就到处帮人打零工。 施向明刚工作那几年经常给二姐寄些钱票,后来二姐公公在农场为了救人去世,组织上因此特批恢复了何剑的身份 不过老师是没法再当,何剑被安排到了学校图书馆工作。 至此二姐就不让施向明给自己寄钱,日子也算终于有了点起色。 “你二姑父怎么会教你读书?”施向明又问。 二姐一家原来在郊区租的房子,老房子早被二姐夫亲戚一家占了。 “二姑就住在碧玉巷,离我们就几分钟路……”施书文随时注意着施向明的表情,看他没发火才敢继续说:“奶奶不准我们和二姑一家走动,我和妹妹都是偷偷去看二姑。” 施宛小手捂着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偷偷去,二姑还给我们肉吃。” “那你二姑父上班怎么办?” “二姑父没上班,二姑也没上班。” “没上班?” 听孩子话里提到的二姐一家搬回老房子,明显是把房子要回来了,而且两人都没上班……那哪来的钱买肉给孩子们吃。 施向明想细问,可面对两个几岁的小孩儿,又哪问得出个子某寅丑来。 施书文不停摇头,就晓得每天爷爷上班,奶奶去帮大伯家收拾家l,他和妹妹就去姑姑家。 姑姑帮他们洗澡,还做饭给他们吃,等晚上爷爷回家前兄妹俩才回去。 就在夫妻俩想放弃之际,施书文无意间提到的一句总算让施向明抓住了重点。 这些改变都跟二姐的大儿子何亮有关。 每回何亮表哥回来都会给兄妹俩带新衣服,还带他们全部人下馆子。 “我最喜欢表哥。”施宛应声虫似的跟着哥哥说。 施向明记得何亮今年才满十九岁,来长生沟之前他托关系把人弄进了钢铁厂对口中专,要是顺利的话现在应该在厂子里实习。 但实习手头绝对不可能这么宽松,要么何亮根本没进厂,而是去做了其他。 什么行业在现如今最赚钱,施向明立即就想到了……倒爷这个行业。 “那孩子不会在投机倒把吧?”王念显然也想到了一处,有些担心:“要不你写信去劝劝,太危险了。” 施向明按了按额角,轻笑出声:“要是去年,我现在就去写信,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 “什么情况不一样?”施书文听个半懂,睁着双大眼好奇地追问。 王念拍了下额头,也跟着笑了。 她怎么就忘了吴斌教授提点的那些事,明明有超乎常人的视角,却比施向明还迟钝。 “不过提醒还是要提醒,我一会儿就给二姐写信去。”施向明又说。 施书文:“……” 怎么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第31章 蒜油酥 厂小广场。 王念犹还记得第一次来供销社那天小广场前熙熙攘攘的人群。 买的人多卖得人也多。 可今天王念背着背篓到这一看,广场上就几个稀稀拉拉卖鸡蛋的,一个卖青菜的都没有。 “你们两带着妹妹玩,别走远了!” 子弟小学寒假正式开始,王念出行的队伍正式变成了四个人……还多了个张立业。 “王念姨,我们带妹妹去灯光球场看别人打篮球。”张立业提议。 天气太冷,他也不敢上山,弄脏了衣服回来非得挨揍。 “去吧,小心下楼梯。”王念摆手。 等几个孩子们跑开,王念在空地上随便找地把背篓放了下来。 她放背篓的地方正对着菜站门口,刚走到这里其实菜站里黄小慧就主意到了她。 王念有先见之明的买了几袋子土豆在一菜站那可是相当长时间大家的聊天内容。 大家都好奇王念是真运气好还是有预测天气的本事。 可惜后来王念没再来过一菜站,小慧就是想问都找不到人。 “张姐,你帮我看着点柜台,我出去一会儿。” 把柜台交给同事帮忙照看后,小慧急匆匆地走出菜站,径直来到了王念背后。 十来把绿油油的菜摆在背篓上。 那些绿是小慧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叶子上敷了层油,绿得油光水滑。 “王念同志。” “小慧同志。”王念抬头看清来人。 小慧今天穿着件灰格子外套,t外边兰色长棉袄很是宽大,一看就是男士款。 “今早刚摘的,来两把?” “成啊!正好我家几天都没吃到新鲜绿菜。” 想要恢复绿色蔬菜供应至少还得谁来填,等头批快菜能采摘才行。 眼下是大家伙儿都没菜可吃,食堂连续几天都是芋头萝卜,连去年做的梅菜都用上了。 “八分钱一把,你要几把?” “给我来五把,今天我家正好人多。”小慧很爽快地掏钱买了小半:“明天还有没有,明天我也要。” “有啊!要多少。” “明天要一元钱的菜,你看着送,够两桌人吃就成。” “明天请客啊!”王念随意问问,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干脆提议:“我直接给你背家里去得了,省得你还提回家。” “明天我订婚。”小慧羞涩地笑了笑,笑容如同清泉般清澈,透着股子肉眼能见的幸福:“沾沾喜气。” 小慧就从那件蓝色大棉衣兜里掏出把花生糖塞到王念手里。 王念连忙恭喜,并说好明天一大早就送去。 两人站门口随意聊了几句后,小慧才乐呵呵地转身回菜站。 “豌豆尖!” 黄小慧出去大家都瞧见了,这会儿见她提着几把青菜进来,齐齐都是眼睛大亮。 有人走上来掐了把豌豆尖头,当即“哎哟”一声,立即也说着要去买把。 瞧着粗,嫩得轻轻一折就断,就连叶子上的卷须都摘得干干净净,拿回家涮涮就能下锅。 “小白菜瞧着挺嫩,我也去买把。” “我也要。” 在菜站工作几年下来,很少有机会能碰着这么嫩的菜,菜越嫩运输耗损越大。 虽说他们内部能买到的菜已经比其他人好,其实也就是……矮子里拔将军。 她们当然能分辨得出好与不好的区别。 几人陆陆续续地走出去,让王念都来不及吆喝,带来的菜已经卖得干干净净。 *** 三十号家属楼。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51节 这是栋由办公室改成的宿舍楼,一般每家就一间屋子,超过三口人可以再重新申请分配其他家属楼。 所以这栋楼里几乎住得都是刚结婚的小年轻。 今天正值周六天气又好,楼道外挂满了各家刚洗的床单衣服,整栋楼花花绿绿特别多彩。 王念站在楼下按照小慧说的从二楼往右数到第三间,很快在门口瞧见有不少人站在门外的那间屋子。 “你们也要跟着去?” 三条小尾巴忙不迭点头,施书文还连连保证绝不进人家屋里。 “我们就在门口看看新娘子。” 王念:“……” 就不该昨晚跟施向明说今天小慧订婚。 “今天是人家好日子,你们千万不能乱说话。”王念又交代,三娃都点头后才领着几人上去。 刚上到二楼就能听见屋里屋外都是一片欢声笑语。 “请问……” 门口几个年轻人都看了过来,有人眼尖,立刻瞧见了她背后的背篓。 “送菜的同志来了,徐姐,菜的来了……” 王念:“……” 几人好像知道王念会送菜来,并且看到人之后喊的不是黄小慧,而是个姓张的女同志。 眨眼功夫,徐姐从屋里快步走出,笑盈盈地立刻看向王念背后。 “小慧和对象去照相馆照相去了,托我在这等着拿菜。” 徐姐冲王念指指门边:“菜就放这儿,剩下的我们打整。”说完又赶忙招呼屋里的人:“小许抓把花生出来。” 许是看见王念身后跟着几个娃娃,徐姐热情地抓着王念的手,非要她拿了花生再离开。 “王念同志!”捧着花生出来的人满脸惊喜地看向王念,第一反应竟然是回身往屋里说话:“娇娇,施宛姐姐来了。” 来人赫然是许芬,接着穿得跟年画娃娃似的崔娇跑了出来。 两个小姑娘抱一起又跳又笑,崔娇笑眯眯地就往施宛嘴里塞了颗奶糖。 这下子王念就算想送完菜就走也没法立刻说走就走。 背篓刚放下,绿油油的青菜就引起好几人注意,特别是昨晚黄小慧各送了把的隔壁邻居。 徐大姐则是在许芬叫出名字的瞬间就笑意就加深了许多。 “你就是小许两口子提到的小王同志,百闻不如一见……” 王念的手被许大姐握住,亲切地对其进行了一番从长相到孩子听话的全方位夸赞。 最后夸无可夸,才以心灵手巧作为结束语。 王念:“……” 不知不觉,她被好几个人围在了中间。 “要买菜的一会儿再问,先让王同志进屋去坐会儿。”徐大姐打发走邻居们,非要拉着王念进屋:“再怎么也得等小慧回来给了钱你才能走。” 一间二十来平的屋子,窗子和墙壁上都张贴着红色喜字。 中间挂了个灰色的布帘子,将屋子分割成内外间。 外间一个双人沙发和饭桌就挤得满满当当,仅剩一点空地方也都摆满贴了红字的盆和水壶等生活用品。 王念被许芬和许大姐一人搂着只胳膊按到了沙发上。 三个人坐下两人沙发,王念被挤得双手都只能老实搁在膝盖上。 “许大姐是我表姑,今天我家娇娇是压床小童子。”刚一坐下,许芬就介绍起两人关系,而右边耳朵立刻又是徐大姐的接话:“我是小慧干妈。” 黄小慧父母去得早,她中专毕业就接了母亲班,黄母病重自知时日无多非要女儿认下自己战友当干妈。 徐大姐在生活上一直很照顾黄小慧,结婚自然药把干妈请来做女方长辈。 “小慧那孩子命苦。”徐大姐叹,目光划过满屋红字时觉着自己好像不应该挑大喜日子说这些,忙又笑着摆了摆手:“以后有人能依靠,我也就放心了。” “小慧性子好,以后的日子肯定能过得红红火火。”王念顺着徐大姐说起恭喜的话。 许芬抿嘴,探头瞧了眼门外散得差不多的邻居,忽然小声问:“姑,小慧真决定把他爸工位给出去?” 王念:耳朵瞬间竖起,八卦之魂燃烧…… “两口子都上班这日子才能越过越好,要不让他一个男同志在家做饭洗衣?”。 “我这不担心那人就是冲着小慧他爸工位来的。” “就算是真冲工位来咱们又能怎么办,只要他们好好过日子,给了也就给了吧。” 徐大姐话是这么说,可面上表情瞧着也没多好,明显心里也如此担心着。 “大好日子不说这些了。”许芬看徐大姐脸色难看起来,忙岔开话题:“姑你不是找王念同志有事,趁现在没人正好说。”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徐大姐一拍大腿,想起正事:“大姐本来想问小王同志会不会做蒜油酥?” 一秒钟,王念立刻在心里默默给了肯定回答。 蒜油酥和黑葱油是海鲜小馄饨的最佳搭档,王念已经琢磨着等棚里的小葱长出紫皮就摘了来做葱油。 心里回得快,面上还是稍微迟疑地想了想才有些犹豫地开口:“会是会,可就是听说过,自己没真正做过。” “这都是小事。”徐大姐立刻爽快表示:“蒜和油我自己出,妹子可以先试试手,成功之后再多做些。” 大蒜不属于生活必需品,平时没有配额票,所以都是用钱直接购买。 可也由于不是必要蔬菜,菜站里蒜一向都很少,反倒是姜便宜得多。 听徐大姐那口气,想要做得还不是一点半点,能买得起那么多蒜……这家庭条件不俗啊! “徐大姐要做多少?” “我屋里有十斤大蒜,你看能做多少。” 王念:“……” “我家老刘是广省人,自从分配到安怀再跟着厂子来了长生沟,十几年都没机会吃到家乡菜,我这不是听说……” 游子漂泊在外多年,最想念的永远是家乡饭菜,徐大姐的爱人老胡不止一次提起过蒜油酥配牛肉粉。 想那一口都想到说梦话了。 厂子里广省人还挺多,徐大姐还专门托别人教怎么熬蒜油酥,自己在家失败两次就再也不敢浪费油了。 后来请教那人帮忙,结果……因没法掌控柴火灶温度而糊得没法入口。 花大价钱买来的蒜堆在屋里没法子弄,看一回徐大姐都要叹回气。 直到许芬提到王念,才让徐大姐又看到了希望。 就算再有点浪费,那也比烂在手上强得多。 “大姐出两元辛苦费。”徐大姐竖起两根食指,想了想跟着又补充:“做好了妹子留点。” “徐大姐这么相信我,我肯定能给你做成。” 两元钱,做好自己还能留点,徐大姐大方得都叫王念不好意思。 “到时候我就去瞧瞧你是怎么做的,我也学学。” 小事一桩t,王念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明天就能做,到时大姐直接来我家就成。” 两人商量好时间,王念就朝施宛招了招手:“小宛,咱们回了。” 至于菜钱改天再收也没问题。 施宛小大人似的拍拍崔娇肩膀:“娇娇妹妹,有空来找我玩。” 没新娘子可看的两个小子早等得抓耳挠腮,没一会儿就趴门边往屋里看。 “那我就不留你了,明天咱们再好好说话。” 徐大姐硬是热情地把王念送到楼下,期间又帮着订出去十几把菜。 期间便多耽搁了几分钟,王念把施宛放进背篓刚走出十几米,路上迎面走来了一对胸带大红花的男女。 王念:“……” 一手抓住一小子衣领,王念三步并两步地跑到路边大树后。 “不准说话。” “……” 长生坡怎么会这么小,小到王念才刚结婚小半年这就碰到了第二个红旗大队的“老熟人” 谢华…… 和黄小慧结婚的人竟然是谢华。 两人亲昵地肩靠着肩,女的害羞甜蜜,男的满眼深情。 如果王念没亲眼撞见谢华和周山秀偷情,还真会觉着谢华喜欢黄小慧呢…… 前不久听说谢华回城通知一下来就立刻和苗美丽分了手,怎么会兜兜转转又来到431厂? 黄小慧从兜里拿出本红色结婚证贴在胸口,搂着谢华胳膊满脸幸福地撒着娇。 徐大姐和许芬的担心……恐怕要成真。 提醒的念头在脑中只盘旋了几秒钟,随后看见结婚证瞬间偃旗息鼓。 说了又能怎么样……反倒是因为曾经让别人的未来蒙上层阴影。 王念站在树背后又皱眉又叹气,早让观察许久的张立业和施书文各怀心思又都着急无比 看谢华和黄小慧已经走远,张立业皱着张脸,非常认真的发问。 “王念姨,你是不是欠人钱了。” 他爸说,只有欠人钱的孙子才会躲着人走。 施书文小小一张脸上盛满担心,紧张地直搓衣角,张立业说完,担忧瞬间加倍。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52节 这种担心全埋藏在心里没说,一直到晚上吃完饭施书文才特别认真地跟施向明提出不买文具书本。 施向明不明所以,等王念回忆了半天才恍然大悟。 到那时两人才发现这么小小一个孩子心思有多重。 差不多年纪的张立业只会想到王念当孙子去了。 而他却担心是因为自己让家里经济负担变重…… ***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窗边的书桌上,带着丝暖意而又不灼热。 施向明抬头看向院里忙碌的王念,又回头扫过另一张书桌上埋头写作业的施书文。 两张书桌并排摆放,占据了正面东墙。 施书文忽然停下书写,也跟着看向院子里。 王念正在卷暖棚的塑料布,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破了,而妹妹坐在小板凳上,一只手拿着包子一只手拔起棵小白菜。 拔起菜的瞬间,施宛立刻跑到王念面前叫了声:“姨姨。” “小宛真棒!” 如愿得到夸奖后,妹妹开心地笑了起来,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 施书文有些失落,因为妹妹自从来到家里后就不是他的小跟屁虫了。 微微往下压的嘴角却让施向明误以为孩子羡慕妹妹,于是摸了下他头笑着道:“要是想帮忙可以先去帮你王念姨,下午吃完饭再来写作业。” “爸也想去吧。”施书文犹豫地看看院子,又看看作业本:“我去帮完就来写,中午吃饭前能写完。” 施向明摇头失笑。 他其实在天没亮王念去地里摘菜前就提出帮忙,可很快就被赶回了屋里写研究报告。 原因是——菜还没拔两棵就踩倒了大片。 虽然四体不勤,但好在也算有点用,等这篇研究报告发表成功,工资说不定还能提升个级别。 总算……对这个家还算有些“贡献” 如此想着,施向明对这枯燥的报告好似又有了些动力,刚扭开钢笔帽…… “小王同志在不在?” 门外女性的声音响起,施向明知道是谁,回答着“在”站起来打开了房门。 王念昨晚已经提前讲过今天有位徐大姐要来家里做什么蒜油酥。 说到那,施向明自然而然瞟了眼饭桌上整整两大筲箕小葱。 现在整个屋里都是生葱味…… “你们好。我爱人在后院,进来坐着休息会儿。” 施向明把两人迎进屋里,就算看到许芬也没特意招呼,就是浅笑地点了下头。 而许芬身后跟着的人倒是让施向明稍微诧异了挑了挑眉。 党支部胡书记的爱人——徐大姐。 “施总工,今天可要麻烦你们了。”徐大姐笑盈盈地走进屋里,施向明心里诧异的同时她何尝不是大大吃了一惊。 去过那么多职工家庭做访查,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记忆特别深刻的屋子。 不过……今天之后她应该能记得很久。 屋里很是亮堂,冰箱电视少见,在墙壁上挂画的更少见。 书桌上破瓶子插着腊梅,沙发茶几上散落的书本,还有沙发上几个花花绿绿的枕头。 这是一间多姿多彩的屋子,能看得出女主人是个极其热爱生活的人。 徐大姐心里不由感叹。 至于施向明,徐大姐都没往他身上想过,两人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再说又有几个男同志会想到在桌上插腊梅。 许芬环顾一圈之后,更多则是对宽敞的房子羡慕不已。 王念运气是真好,就比他们早两个月申请,两家人分到的房子就是天差地别。 墙壁雪白,水洗石地面,窗子又大又亮。 “王念,徐大姐和许老师来到了。”施向明冲后院叫了声。 王念应着,没一会儿就端着筲箕莴笋叶走到门口。 徐大姐两人顺势往院子一瞅,这回是两个人同时羡慕了起来。 “你们先坐,我把鸡喂了就来。” 霜冻前买的几只半大鸡子已经长成,王念瞧着这些天有抱窝迹象,所以打算多喂些菜叶子。 “我来喂鸡,你忙正事。”施向明总算找到了能帮忙的事,顺道还把施书文也喊上:“咱们爷俩表现的机会来了。” 王念笑得无奈。 挣两元辛苦钱是正事,写研究报告反倒成了不务正业。 “我也要去喂鸡。”崔娇挣扎着要下地,非要跟着一起去。 施向明领着串孩子们离开后,徐大姐才露出对屋子的欣赏,接着又指向灶台:“你那灶台可是咱们厂独一份,怎么做的跟大姐说说。” 王念也没什么好藏私,跟两人说了说灶台和沙发抱枕的制作方法。 一点一点粘,边角碎料拼接缝到一起。 光是听下来徐大姐都觉着琐碎得要命,当即就摆手放弃了也弄一弄自家灶台的打算。 “咱们还是做蒜油酥吧,听得我头大。” “先剥蒜。” 想要做蒜油酥,第一步是去大蒜皮,第二步剁碎。 带来的十斤蒜都是今年新蒜,加上放地上进了水汽,皮很是难剥。 徐大姐剥了十来个就耐心告罄,打算直接拍碎了再剥。 “拍是可以拍碎,不过做出来的味道上要差了些。”王念说。 “这么大年纪了还和孩子一样好吃。”只得无奈坐下继续剥,剥着剥着徐大姐又开始埋怨起爱人来。 王念听得哭笑不得。 总算知晓徐大姐熬制蒜油酥为什么会屡战屡败……就这点耐心炒个菜都要比别人早起锅。 “我找人来帮忙……” 把隔壁的刘超仙喊来一起加入剥蒜皮行列,四个女人凑一起,话题自然是厂子里的各种八卦。 先从周同工作失误在工作大会上当众念检讨到某某小两口结婚没几天就打架。 王念这个消息不灵通的自然只能充当个听客。 直到刘超仙脑中忽然想到周四那天发生的事。 “前两天小慧带对象来工会申请接替她爸的工作岗位,估摸着下周上班就该下来了。” “前两天!”徐大姐一怔,不相信似地又问了遍:“真是我家小慧?” “瞧徐大姐说的,小慧和我当了几年邻居还能看错人。”刘超仙很肯定。 “这丫头!”徐大姐气得咬牙切齿,用力一捏大蒜,冲鼻辛辣气四散开来:“一点都没听进去我说的话!” 何止是没听进去,简直就是把徐大姐的提醒当成了耳旁风。 徐大姐说两人结婚一年之后再转工作岗位,结果还没结婚就先去申请。 徐大姐说两人结婚可以晚两年要孩子,要好好考察考察谢华这人。 “其实有些事我没敢跟姑你说。”许芬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徐大姐:“我昨天在屋里瞧见……瞧见小慧床上有男同志的秋裤。” “……” 徐大姐狠狠闭了闭眼。t 看来这后半句也根本没听进去。 第32章 谁闯的祸 “一二……一二……” 竹林中吆喝声响亮,几个人抬着个暗红色的木头衣柜慢慢挪了出来。 正在走廊剁蒜的几人同时往地坝看去。 能让几个男同志累得汗如雨下,这个衣柜重量着实惊人。 “你们这新邻居不简单,没点路子可买不着这红木衣柜。” 徐大姐见多识广,当即就认出柜子的木材,啧啧两声感慨道。 王念与刘超仙对视一眼,前者用眼神询问是谁,后者朝一楼空着的三间屋子怒了怒嘴。 “罗厂长的小儿子罗顺利。” “难怪买得起这么好的家具。”徐大姐忍着被熏出的泪意把蒜末赶到盆里继续说起:“罗厂长那个小儿子可是个‘能人’,一肚子花花肠子。” 能人两个字明显打了双引号,罗顺利说穿其实就是个无所事事的溜子。 说到这,徐大姐压低声音,满脸疑惑:“说着说着我怎么发现咱们厂子凡是说得上名的领导,家里都有个不成器的东西。” 这话让王念几人怎么接……毕竟徐大姐的爱人胡书记那也是核心领导层。 “你们看,那是不是罗顺利?” 一套军绿色棉袄,帽子歪戴,两手拢在袖口中,连走路姿势都透着股玩世不恭。 两步三回头,停下来吸下鼻涕,又清了清喉咙:“走快点,磨磨唧唧干嘛呢!”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53节 “慌什么,赶着去投胎啊!” 回答的女同志推着自行车,两条短辫子将将从耳朵后冒出来,除了一口龅牙有点抢眼之外总体还算长得比较清秀。 就是说话这嗓门听着不太像脾气好的人,骂完罗顺利还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是罗顺利和孙秀梅。”许芬认识女人以及走在自行车后的齐秀娥:“还有他老丈母娘。” 王念的目光刷地看向远远落在后边的气秀娥。 齐秀娥完全当不上老这个字,虽说已经四十多,瞧着就和三十来岁差不多。 臃肿棉袄都遮挡不住凹凸有致的身材,走路腰肢微微摇摆不紧不慢,与女儿的火爆相比完全是另一种状态。 瞧着……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王念目光落到齐秀娥解开到第二颗的扣子,雪白脖颈立刻让人联想到那天无意间瞥见的白花花人影。 “可以起火倒油了。” 趁刘超仙去抱柴火的时候,王念端着筲箕去水管前用冲水。 期间正好与齐秀娥一家迎面走过。 罗顺利的目光在王念脸上划过,很快就抽回,倒是没有一点多余的波动。 孙秀梅笑了笑以示友好。 反倒是齐秀娥,那双眸子在王念身上下扫过,眸光暗了又暗,满是尖锐。 王念本就不想和她有什么交集,全当没瞧见似的撇过头。 “妈!这么冷的天你棉袄扣子怎么又没扣好。”孙秀梅蹙着眉头,把自行车架稳后走上来亲手帮着扣好,语气也满是不耐烦:“这可不是家里。” “一时没注意。”齐秀娥挥开孙秀梅的手:“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都不晓得。” 王念端着筲箕往回走,又从母女身旁路过。 正巧听见罗顺利嗤笑出声,非常不给面子的直接嘲讽:“今天不知道吹得什么风,能把衣服扣子都吹开。” “……” 齐秀娥下不来台,又不敢跟女婿吵架,气得翻了个白眼跺脚就往屋里冲。 孙秀梅很尴尬,抬眼偷偷去瞅王念,生怕刚才的家丑叫人听到。 还好王念看似根本没注意,人已经走上楼梯连头都没回。 罗顺利才不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觉悟,阴沉着脸沉声警告孙秀梅:“我是看你面子上才把她接来和我们一起住,以后要是再干那种丑事……” “我会说她的,你放心。”孙秀梅压低声音,近乎是哀求似的看向罗顺利:“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 “老不正经。”罗顺利啐了口,这才转身进屋。 声音大得不仅王念能听见,二楼的几家人此刻也都在走廊上看热闹,听了个一清二楚。 “自己做孽,丢人的都是孩子。”徐大姐摇头。 ……刚才说不肖子孙,现在又来了个为老不尊。 “烧火吧。”王念说。 柴火燃起的同时,王念就把菜籽油倒了下去。 随着油热锅里逐渐冒出烟,眼看油温升高,徐大姐有些着急:“蒜倒下去肯定要糊。” 王念解释:“咱们厂子的油是生菜籽油,要是不炼熟会有股子味。” 眼看油差不多了王念就让刘超仙熄火:“等油凉热咱们再加蒜。” “难怪我弄的有股怪味还发苦,肯定是油没烧熟。” “柴火灶不容易掌握火候,最好的法子是蒜末用水冲一冲。” 苦其实就是蒜炸过了引发的苦味。 炸蒜油酥看似简单,其实哪个步骤没做好就容易影响味道。 冷油这段时间,王念又从屋里端出小葱来切。 “葱油?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徐大姐按王念说的把葱头切下来,有些好奇地拿起葱头看了看:“你从哪搞的葱种,怎么和咱们种的不一样。” “我娘家大伯送来的紫皮葱,味道比白葱香。”王念笑。 “是冲。”刘超仙眼泪都被呛了出来。 做黑葱油比蒜油所所需要的配料要复杂得多,切得越细越好,大蒜和姜都能直接用刀背拍散再剁。 “那这又是啥?” “十三香!”王念解开裹了几层的布,递给几人闻:“我们村老厨子给的,香不香?” “我以前在供销社也见过,就放最上一格。” 王念说老厨子,让刘超仙更加肯定红旗大队就是有御厨教她本事,当即对这十三香也丝毫不觉着奇怪了。 所有材料准备好,罗顺利那边的搬家也临近尾声。 隔壁消失几天的钟曼丽终于走出家门,手抓瓜子,满脸戏谑地走向了三号屋子。 今天没事找事的对象从王念换到了新邻居。 “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钟曼丽的开场白落下。 王念这边也招呼着刘超仙点火:“小火。” 随着蒜末中的水分逐渐挥发,蒜末从白色变成金黄,瞧着虽然还没酥脆,王念却在这时连油带蒜一起舀到了盆里。 “要是等蒜变得有点焦黄再捞起来,余温会把蒜炸糊。” 几人半懂不懂地应和着。 之后王念又重新倒入菜籽油,再次重复了刚才烧油晾凉的过程。 虽然说一次性烧够两次用油能节省许多,但蒜头酥是徐大姐自己带来的油,葱油王念肯定得用自家油。 而且……家里菜籽油王念也是进化过的。 重新点燃柴火加入猪油和葱姜蒜,用锅铲沿着锅边慢慢搅动。 火翼葱的香味异常浓郁,经热油慢慢浸入后,整栋家属楼都被这种香气所弥漫。 “你说我要是出钱买,小王同志会同意吗?” 蒜油其实早已冷透,徐大姐端上盆就能告辞,完全没必要留下来耗费一个多小时看王念炒葱油。 但她硬是留到了结束,直到王念把葱油舀到几个半大饭碗里。 许芬摇头,要是脸皮厚点的话开口直接问就成。 不过她们俩显然都不是那种人。 “那我们回了,钱你先收着。”徐大姐一张嘴口水就抑制不住外流,忙抿了抿唇,把钱塞到王念袄子兜里:“下回我还找你。” “那这碗葱油你端回去吃。” 徐大姐这人大方,刚才熬葱油时已经舀出大半碗端进屋里,王念当然也不能小气。 “那大姐可就不客气了。” “耽搁许老师那么半天,你也端点回去尝尝。”王念又端了个小碗给许芬:“就是记得把碗还我,要不家里来个客都没碗吃饭。” 特意分成多碗就是为了送人,碗柜里那几碗也早有安排。 “一会儿就让我家老崔来还。”许芬笑。 送走两人之后,王念才端了碗大的给刘超仙,亲疏远近该分还是得分。 所有帮忙的人都安排妥当后,王念才把剩下几碗端进屋里。 “一会儿先给秋红嫂子送碗去,剩下两碗玉英姐一碗,剩下那碗我用罐头瓶子装好,你给罗厂长送去,我听说罗厂长爱人也是广省人,应该喜欢。” 施向明微笑着回应着王念的安排。 他们夫妻在厂里关系好的几家人都已经想到,至于罗厂长……就纯粹是为了感谢。 要不是罗厂长力荐,施向明不会有机会走出长生沟,被县城乃至省城各大机械厂邀请。 四年前也是罗厂长亲自赶去安怀市将施向明接到431厂。 这份知遇之恩施向明也回报得很快。 431厂成功在国内打响名气,今年厂子抢下军用汽车零件的单子,部队还专门下拨了研发基金供厂子进行专项研究。 夫妻俩聊天时,施向明颇为感谢罗厂长,王念也听进了心里。 “t那我下午骑车去一趟,顺道把申请材料交上去。” 王念停下倒油,疑惑地问:“工作上的事?” “上头提出要研发出咱们自己的汽车发动机,我其实早在国外时就已经对此有过研究,所以写了申请表打算申请加入研究。” 施向明愿意跟王念分享工作上的事,哪怕她不懂那些机械原理,也能给出最积极的回馈。 王念听完果然很兴奋地瞪大眼睛,接着啪啪地鼓起了掌:“以后全国人民一定能开上全是咱们国产零件的汽车。” “能不能申请还不一定呢。”施向明笑。 “就算这回不行,下次一定行。”王念坚决相信。 “好。” 阳光洒满屋子…… 孩子们在后院和狗子追逐嬉闹…… 一切一切都温暖得施向明漾满笑意的眸子仿佛都镀上了片光。 *** 自行车骑得稍微快了点寒气就顺着围巾往衣领里钻,施向明却丝毫不觉着冷,顶着寒风越骑越快。 不知是生活开得好身体里有油水还是心情好,这个冬天并没有那么难熬。 罗永德家在厂办公室后的一号家属楼。 一号家属楼是最早建成的干部家属楼,全是平房为主,就是房前屋后的面积大了些。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54节 罗家住最后一排的三间屋子,前后都用木栅栏围了起来,现在也全都种上了菜。 罗永德的妻子付芳正在院里锄草,孙女抓着个旧得看不出颜色的布娃娃坐在门口玩。 施向明将自行车稳稳停在栅栏边,长腿撑地,笑意浅浅:“婶子好。” 付芳抬头看去,好半天才认出来人是谁。 逆光是主要原因,也有一时半会不敢相信眼前这笑眯眯的人竟然是施向明。 每天不是在车间上手拆机器就是在办公室画图做研究,沉默寡言又摆着张冷脸才是付芳对施向明的印象。 结婚对一个人的影响真那么大? 付芳心里想着,面上很是热情,放下锄头就忙招呼施向明进屋坐会儿。 “罗厂长在不在?”施向明笑,停好车就取下车把手挂着的网兜:“我爱人今天做了点葱油,婶子拿家去下面条吃。” 自家做的吃食,施向明送得光明正大,当着其他邻居的面就这么把网兜递了过去。 “小王同志手可真巧。”付芳接过网兜,笑着抱在了怀里:“我家老罗在家,你们晚上正好喝点儿。” “爱人和孩子还在家等着吃饭,我这是有份申请表要交给罗厂长,这个资料很重要,麻烦婶子了。” “那你给婶子,我这就送进去。” 施向明将一叠申请材料双手交给付芳,收回手后立刻跨上了自行车:“那我就先回啦。” “有时间叫小王同志一起来婶子家玩。” 付芳一直目送施向明骑车远去到看不见人影才满是感慨地进了中间那间屋子。 罗永德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鼾声震天。 此时付芳是真庆幸施向明没留下来吃晚饭,要瞧见罗永这副样子不知会有什么想法。 “喝不死你!” 昨晚和省城来探亲的老战友喝到大半夜,这会儿估摸着厂子被炸了人都醒不来。 付芳踹了脚罗永德,将那叠申请资料轻轻摆到书桌上。 这一睡就直睡到天擦黑,罗永德终于在头痛欲裂中醒来。 “还知道要吃饭啊!” 付芳恰巧端着菜进屋,狠狠瞪了眼罗永德后才转身拉下灯绳。 客厅里一亮起来,大儿子一家也各自从屋里走了出来。 罗永德接过热毛巾抹了把脸,余光一扫没瞧见小儿子罗顺利,下意识就吼:“顺利那小子又跑哪去野了。” “顺利都结婚了,你还记着孩子闯祸。” “都睡糊涂了!”罗永德拍拍脑门,清醒过来的脑子这才闻到空气里飘来的香味:“今晚做什么好菜,这么香!” “面条。”大儿子罗解放端着两大碗面条推门而入,笑着把最大那碗放到了罗永德面前。 “面条能有这味?” “我放了点施总工下午送来的葱油,鸡蛋也是人家送的。” “施总工!施向明?”罗永德诧异挑眉。 “咱们厂除了他姓施还有谁。” 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明明就是碗再普通不过的白水挂面,香得不管大小都跟着吞口水。 罗永德招呼大家都吃,自己也拿起筷子。 “确实好吃,就点了几筷头就足够香,确实是咱们广北的黑葱油味。”付芳点评。 罗永德三下五除二就消灭完大碗,放下碗筷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施向明的爱人确实有点本事,就是一碗面就让我们全家记下了她。” 所以说这送礼也讲技巧,哪怕是一瓶葱油就能让人记忆深刻。 付芳很赞同:“你看几个娃娃连汤都喝了个干净,过几天吃完我肯定还得去找她……” 这一来二往的不就自然而然亲近了起来。 “没想到施向明竟然会跑咱家送东西,还真让人意外。”罗永德感慨。 “娶到个好媳妇确实不一样。”付芳笑,顺便瞟了眼罗建设两口子:“要是媳妇儿败家,再好的家都得拆散。” 罗建设媳妇郑丽华那就是个油瓶子倒了都不会扶的人,家里的事和孩子是一点都不掺和。 娶这个儿媳就是被介绍人给诓了,结婚之后才发现懒得要死。 等到小儿子,她寻思着就让孩子自由恋爱,这样也多些时间了解对方。 结果呢……儿媳是不错,却又摊上个名声不好的岳母。 想到两个儿子付芳就一脑门子愁事。 再看人施向明,整个人精神头换发,媳妇不仅手艺好,为人处事也有章法。 “顺利现在和施向明两口子住一栋楼,没事让他多去走动走动。” 面条连汤带水全下肚,罗永德抽疼的胃终于松快下来,又忍不住操心起小儿子来。 “厂子里那么多人,为啥你就那么看重施向明?”付芳忍不住好奇。 “人家有真本事。”罗永德竖起食指:“就凭一支钢笔一个笔记本,硬是改进了国产车辆的刹车盘,这样的人才咱们怎么能不重视。” 外人或许看不明白施向明对431厂的重要性,可罗永德最是清楚。 新开的生产线要是没有施向明把关,合格率根本没法达标。 这其中涉及到太多罗永德看不懂的专业知识,只羡慕人家工资高,可完全不知道为什么高! “你不说我都忘了,下午施向明是来送什么申请材料……” 付芳猛然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慌忙站起来走到书桌边。 这看过去瞬间心里咯噔一声,原本好好的一叠资料七零八散地摊放在桌上。 “谁动了桌上的资料!”付芳转身冲几个孙子孙女大吼:“到底是谁。” 罗永德脸色大变,慌忙站起带倒了椅子,三两步跑到书桌前拿起一张纸。 这是张印有市工程院红戳的文件。 文件上清楚写着邀请施向明同志共同参与国有汽车发动机研发。 而这份文件是他亲手从吴斌教授手里接过来交给施向明的。 只要填写完申请表上交,省城工程院就能立刻下拨资金帮助431厂建立研究室。 这周五,罗永德专门交代施向明填好申请表后直接送到家里,周一他就可以直接前往省城进行审批。 结果……现在变成了半张带着煤灰的废纸。 罗永德勃然大怒,狠狠一掌拍到桌上。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动了桌上的东西,另外半张去哪了!” 这时候,大孙子战战兢兢地指了指小妹妹:“妹妹包烤土豆,妈妈撕的……” “那该怎么办!”付芳急得满头大汗,两腿一软跌坐到椅子上:“你……你会不会……会不会……” “什么会不会!”罗永德额头青筋狂跳,就算有火也不能冲一岁多的孩子发,深深地吸了口气后退后到饭桌边:“明年我这个厂长还能不能做得稳……那就得看天意了。” 付芳气得浑身颤抖,狠狠瞪向罪魁祸首郑丽华。 “我家把你娶进门是真倒了八辈子霉。” 郑丽华此刻也吓得六神无主,被付芳狠狠这么一瞪,两行眼泪瞬间奔涌而下。 “那现在该怎么办!” “没办法。”罗永德叹气捂脸,声音里满是哽咽:“申请表是国家工程院下发,十几个县就这一张……” “那就说施向明没把申请表送到咱家不就成了,妈就咬死说没接手。” 忽然,郑丽华带着哭腔地吼出了这句话。 话音刚落,屋里死一般寂静,罗建设不可置信地望着妻子,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罗永德怒目圆睁,握紧的双拳最终只能无力地松开。 “是我们错就是我们的错,你只会怪到别人身上,这种人根本不配教育孩子。” 付芳此刻也顾不上责怪t儿媳妇,焦急地连连追问:“老罗,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罗永德沉吟半晌,深深叹了口气:“我去跟施向明先通个气,周一我主动向党支部承认错误,至于处罚结果……只能等厂子开会决定。” 什么处罚罗永德都认,可他觉得最对不起的还是施向明。 这毁掉的不仅是431厂的机会,还有人家大好的前程。 “我和你一起去,是我粗心才出了这种事,就算给他下跪都成。”付芳解开围裙神色坚定。 罗建设也要跟着去,心里想着一会儿尽量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罗永德为人正直,从来就不是那种敢做不敢认的人。 既然决定要去,就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可接下来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了他意料。 一家子冲到施家将来意那么一说,付芳差点都跪了下去。 谁知道施向明听罢只是微微笑了笑,表示都是小事。 让罗家忐忑大半天的事在人家看来其实微无不足道。 第33章 人情世故 施向明只是轻松地摆了摆手:“我给教授打个电话就成。”说着赶忙让王念给几人倒茶。 估摸着几人吓够呛,这么冷的天每个人脸上都是大汗。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55节 罗永德刚松下的心又猛地提起,紧张地追问:“吴教授那边应该没有权利重补申请表,这可是国家工程院的项目。” “先喝点热水缓缓,别着急。”施向明把茶杯递过去,跟着详细解释起来:“明天我亲自给大师兄打电话说明情况,让他直接在登记表填上我的名字,申请表后补也成。” 罗永德还是不敢相信:“这么大的事不用走程序?” “程序其实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完成,各县的申请已经通过第一轮筛选,因为情况并不理想今年才重新开放第二批……” 通过实地考察,能进行此项研究的工程师少之又少,合格率还不足百分之零点一。 导致项目启动在即还没有找到合适人选,第二轮除了公开申请外还额外增加了内部推荐。 施向明就是头批被推荐人选之一。 吴斌副院长……现在应该叫吴斌院长,来431厂其实就是亲自跟施向明商量这件事。 至于申请表,其实也就是走过过场。 自从他同意之后,消息立刻传回了市工程院和国家工程院。 而巧合的是,国产发动机项目的负责人正好是吴斌大弟子——邱明。 两人多年来电报来往密切,王念从施向明嘴里听到最多的名字之一就有邱明。 所以……这确实就是个电话的事。 王念把糖白开端到脸色惨白的付芳面前,温声笑道:“婶子喝点开水,向明说是小事肯定就是小事。” “吓得我……”付芳摇头苦笑,拍拍旁边的沙发:“妹子坐下来跟婶子说说话。” 罗永德刚才打了个眼色,显然有事要单独跟施向明说。 付芳一拉着王念坐下,他立刻就呼出口气,面上表情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咱们现在就去打电话,要不我这心……老悬着。” 施向明抬头看了眼墙上时钟,点头:“现在工程院的接线员应该还没下班,咱们现在就去办公室。” 唯一能与外省联系的电话机在厂长办公室,要打电话只能去那。 “你就在这跟王同志聊聊天,我忙完回来接你。”罗永德站起来,罗建设也跟着站起来。 “多穿点,回来路上冷。” 王念打着手电筒把施向明送出竹林才回到屋里。 也许是刚才的气氛太紧张,几个孩子都愣愣地坐在凳子上没讲话,屋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到。 现在感觉到没什么大事,孩子们的天性就很快释放了出来。 施书文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张立业叫了来,两个大孩子领着几个小的在小屋里讲故事。 只有付芳一岁多的小孙女走路还不稳,被抱在怀里咿咿呀呀地要跟着进屋。 “我家孩子多,天天都吵得人头疼。”付芳笑笑 王念这会儿才有空从五斗柜里抓出花生和糖待客,剥开糖纸放到小女娃手里,又招呼屋里孩子们出来吃。 孩子们一窝蜂地冲出来,火速在茶几周边围了一圈。 “婶子先坐会儿,我给孩子们泡点柚子糖水喝。” 红旗大队家家户户门口都有柚子树,没怎么打理结的果子味道也酸。 平时只有馋狠了才摘来当零嘴吃,王念就算知道诸多柚子吃法也因买不起糖而放弃。 而现在她可以光明正大地从调料架上取白糖用。 施向明从来不会过问王念究竟买了什么,就算哪天搬一袋白糖回家他也眼都不带眨的。 拥有这位“强力后盾”后王念让堂哥王勇赶集的时候背了一背篓柚子来家。 前几天抽空做了瓶柚子茶,角落还剩下好几个没动。 “柚子糖水。”施书文一听,立即放弃奶糖,一溜烟跟在王念身后。 他和妹妹两天就能喝一杯,王念姨说喝多了牙齿要长虫,所以不能多喝。 昨天刚喝过,今天要不是来客肯定没机会喝。 两个跟屁虫跟着走来走去,小馋猫的样子逗得付芳会心一笑。 都是当妈的人,付芳哪看不出王念对孩子究竟好不好,娃娃们的样子可骗不了人。 在这个娃娃们裤子都是补吧重着补吧的年代里,兄妹俩穿得干干净净,施宛棉袄外边还围了个粉色围裙霎是可爱。 “我就喝一口。” 王念倒水,施书文着急忙慌地举起一根手指大声保证,说话时胖嘟嘟的脸都跟着颤了颤。 “今天喝了明天就不能喝,选好今天喝还是明天喝告诉我。”王念回。 “哥,今天喝,今天喝。”施宛着急拉扯施书文衣袖,生怕说晚就没了。 施书文沉吟片刻,做下决定:“今天先喝我那杯,明天再喝妹妹那杯。” 王念诧异低头。 就见施书文非常严肃地跟施宛解释:“咱们俩分着喝,这样今天也能喝,明天也能喝,以后咱们每天都能喝……” 小脑瓜子还真是聪明。 王念笑,泡好的柚子茶端到茶几上,给每个娃娃都分了杯,最后才是兄妹俩。 也是一杯,不过还多拿了个空杯子。 她倒要看看施书文打算怎么分这杯柚子茶。 她看兄妹俩,付芳在看她,看完王念又看屋子,看完屋子又看施书文兄妹俩。 总之……越看是越喜欢。 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孩子们养得活泼健康,一家子瞧着也是和和和睦睦。 “婶子喝点糖水。” 付芳接过那杯微微有些泛黄的柚子糖水,喂到小孙女嘴边:“咱们厂子大礼堂后边也有不少柚子树,结的柚子又酸又苦没法吃,不晓得有没有被砍?” “要是没砍……我能挖一棵种我自己院里不?” 进化水既然能种菜种树一定也行,王念早就筹划着天暖和些就进山把那棵猕猴桃树挖回来栽自己院里。 “能啊!为啥不能。”付芳低头看了眼小孙女不停蠕动的嘴巴,笑意加深:“树是以前那几个村里人种的,不算厂里财物。” 看娃娃们这么喜欢,付芳也打算挖棵种自家后院,等明年结了果也照着这法子做点零嘴。 柚子茶入口酸甜,咽下喉咙嘴里还有回甘,比汽水好喝得多。 王念笑着说“好”跟付芳说好等开春一起去挖,目光其实一直没离开施书文兄妹俩。 一杯多点一杯少点,施书文想都没想就把多那杯给了妹妹。 “妹子以后教教婶子怎么弄柚子糖水,家里能省不少零嘴钱……”付芳心里还记挂着着柚子茶,刚说了没两句就听见门外罗顺利几乎是吼的骂人声。 “装什么好人!” 他们来时三号屋子黑灯瞎火的,不晓得一家三口都去了哪。 这会儿听到骂人,付芳把孩子放沙发上就忙追出门去。 “顺利,你和谁在吵架?” 门外走廊上。 罗顺利还是穿着白天那套军绿色棉袄,就是没戴帽子露出头有些稀疏的头发。 虽然刚才听着嗓门大,可瞧着脸上倒没多生气,反而是似笑非笑地扯着嘴角。 被昏黄灯光这么一衬着实有些渗人。 而他对面的钟曼丽浑身发抖,指着罗顺利虚点了半天都没能挤出句话来。 “难道说错啦!我家的事你凭什么指手画脚,你算哪颗葱。” “我要告到妇女主任办公室,就说你……就说你欺负妇女同志。” 钟曼丽使劲剁脚,气势上明显矮了半截。 “去告去告!不去就是孙子。” “钟曼丽!” “罗顺利。” 两道声音同时从走廊另一边传来,只不过一道满含怒气,一道则是带着些无奈。 江芳回头瞧见付芳,脸色不由变得有些尴尬。 付芳却像是没看见她,又冲罗顺t利招了招手:“来小王同志家,妈介绍两个人给你们认识。” “秀梅,妈叫我们过去认人。” 要说刚才罗顺利还很嚣张,见到付芳后整个人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迅速蔫吧了下来,叫孙秀梅的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 “付……”江芳张嘴喊人的下一秒,付芳已经转身冲王念摆摆手:“刚着急都没来得及说,我家顺利两口子和你们以后就是邻居了。” 王念站在屋里没出来,听到只是笑了笑:“那还真是巧。” 家属楼住的人多,光是处理人际关系都得花不少心思。 她这人又不是那种谁都能聊上几句的性格,住进来小半年三楼上的几家人都还没认全。 “妈。”孙秀梅脸上泪痕还没干,闷声闷气地叫了声付芳后冲王念笑笑:“王同志你好。” 笑得比哭还难看…… “进屋来说。”付芳扫过欲言又止的江芳,没好气地又瞪了眼罗顺利:“连媳妇都护不住,只会窝里横的东西。” 罗顺利挠了挠脸,没敢反驳。 随着几人在沙发落座,王念又充当起主人家的角色,给孙秀梅道糖水拿花生。 “你就别忙活了。”付芳拽着王念坐到身边,一伸手直接戳上罗顺利脑门:“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我岳母。”罗顺利这人是真没有半点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付芳随后一问就跟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 直到听着不对,付芳也来不及阻止了。 王念轻咳了声,打发围在电视机边的娃娃们进屋去。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56节 “臭小子,你这张破嘴怎么什么都敢说!”付芳气得使劲拍了下罗顺利。 哪有人那么直白告状岳母偷人,让外人听了不知道心里会怎么笑话。 罗顺利委屈得很:“不是你让我说吗!我说的全是实话。” 才搬到四十三栋家属楼半天齐秀娥就开始不安分,跟人在竹林里拉拉扯扯被钟曼丽撞见。 而这人……还好死不死就是钟曼丽的丈夫肖建民。 “让你说,不是让你乱说!肖建民才多少岁,怎么可能和齐秀娥搅在一起。”付芳气道。 “我知道。”罗顺利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要不是那个女的跑家里来骂秀梅,我才懒得搭理她!” 肖建民说是瞧见齐秀娥差点摔倒就拉了把,两人根本就不认识。 钟曼丽不听在家大闹一场没出气,又跑到隔壁指着孙秀梅鼻子骂了好些难听话,然后被刚回家的罗顺利撞见。 “被别人指着鼻子诬陷都不敢还嘴,以前骂人的劲儿都不知道去哪了!”罗顺利甚至还觉着妻子窝囊:“我要是你,跳起来就抓花她的脸。” 付芳见罗顺利越说越不像话,直接抬脚踢了过去:“滚一边去。” 罗顺利真就缩到一边,捡了颗糖丢到嘴里嚼吧嚼吧。 “妹子别介意,我家老二其实心肠不坏,就是嘴没个把门的,啥都敢说。” 这点王念下午就已经见识过,才搬来整栋楼估计都已经听到齐秀娥不是个正经人了。 “我就是故意的。”罗顺利口齿不清地嘟囔了句。 孙秀梅狠狠叹了口气,看向王念的眼圈泛着红:“不怕王同志笑话,其实钟曼丽骂的一点都没错,我妈确实不要脸,就是……对象是谁我不知道。” 不仅下午,就是这会儿没回来……估摸着也是跟情人幽会去了。 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付芳也觉着没什么好再藏着掖着,干脆直接了当地冷哼:“臭不要脸。” “我就怕那人有家有对象,你说这不是破坏别人家庭吗……” 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孙秀梅这么要强的人此刻也不由地升起绝望来。 “我看你妈就是鬼迷了心窍,要是还在安怀,早被拉出去游街,还能让她成天往外跑!”付芳说。 罗顺利和孙秀梅是自由恋爱,两人处对象初期其实没人发现齐秀娥在外边偷人。 等到商议结婚前,付芳才从儿子口中得知前几天瞧见有男人从独身丈母娘屋里出来,当时天黑他就瞅见了个背影。 当时付芳想着寡妇久了不甘寂寞而已,没想到女儿结婚像是刺激到齐秀娥,这浪荡做派越发明显起来。 以前面上还能装个正经,后来从行为到说话方式都开始不像样。 “我就想看看到底是谁把我妈害成了这样!”孙秀梅气愤不已。 “知道是谁就好了!要是光棍就正好凑成一对,要是有家有室该断绝就一定得断绝来往……”付芳叹。 同为女人又是亲家,付芳其实并不想让齐秀娥出丑。 孙秀梅越说越难受之时,王念突然清了清喉咙。 付芳刚才提到的那句有家有室一下子触动了王念,吴桃花和两个孩子其实才是这之中最大的受害者。 付芳一顿,随即意识到他们其实还在人王念家! “刚才还说老二,我这张破嘴也是没个把门!跑妹子家来说这些丑事。” 王念摆摆手,皱着眉头,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显得十分纠结。 好半晌才端起茶杯递给孙秀梅:“或许我知道你妈的相好是谁。” “……” 接着,王念就把那天去送虾油时见到的场景说了说,末了还是申明:“到底是不是胡满军我不敢确定,就是让你们可以多个方向。” “肯定就是他!”孙秀梅脸上挂着两条泪痕,表情从咬牙切齿慢慢变成了恍然大悟:“我就说我妈怎么老去隔壁帮吴桃花带孩子!” 帮人带孩子是假,就是借此机会跟胡满军眉来眼去。 “原来是胡满军那个王八蛋。”罗顺利把糖咬得嘎吱作响,一脸鄙夷:“他恐怕……不止勾搭了你妈一个。” 一言既出,满室皆惊。 王念没想到431厂里竟然还不止一两个勾三搭四的人,会不会继续说下去能牵扯出一大批人来。 “……” 而就在这诡异的沉默中,施向明和罗永德高高兴兴的推门进屋。 罗永德开心没多久的情绪瞬间被付芳的话冲得烟消云散。 家里糟心事远比工作上的麻烦更令人心烦。 王念发现罗顺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施向明移动,就像在看……偶像。 直到施向明在王念身边坐下,罗顺利立刻兴奋地伸出手:“施总工,以后多多关照。” 两人握了握,刚收回手罗顺利就立刻搓着手满眼激动地开口:“您改进的那个精度表真是了不起……” 能让随时吊儿郎当的罗顺利用上了您字,王念完全相信他是真崇拜施向明。 “多亏你们给出的详细数据才能成功改进,否则我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施向明谦虚地笑笑。 “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向您请教吗?” “随时都可以,只要我有空。” “我最近正好遇到了几个问题,明天下班我带着笔记本来家里拜访……” 说实话,罗顺利的这番话让王念对他完全刮目相看。 有礼貌懂进退,刚才那番话并不是随口恭维,明显有一定机械工程基础,根本不是不学无术的溜子。 施向明轻轻点点头。 “那我们继续说回刚才关于胡满军同志的事。” “……” 包括王念,谁都没想到施向明会继续接上刚才的聊天内容。 “胡满军在道德作风上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你们早些让齐婶子回头是好事,否则日后肯定会连累到她……” “什么大问题?”罗永德问。 “他涉嫌调戏烈士遗孀,人家最近正在联合其他几个被侮辱过的女同志打算告到政治部,胡满军没几天好日子了……” 厂子建立之初,部队支援不少军人来帮忙建设,其中有好几个同志牺牲在了长生沟。 之后厂里给烈士家属安排工作,属于厂子里比较特殊的一群职工。 胡满军敢侮辱烈士家属,要是调查之后罪名成立,劳动改造在劫难逃。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秘密的事?”王念不由好奇。 “她们的揭发材料是我亲笔所写。”施向明说,难得地阴沉了脸:“而且这其中还涉嫌到威逼胁迫,不是简单道德谴责就能处理的大问题。” “妈的!这个王八蛋真不是人。”罗顺利气得低骂。 “我的建议是尽快阻止齐婶子与胡满军来往,以免牵连到你们。”施向明又说。 罗永德冷“哼”了声:“老二去看看你丈母娘回来了没有,要是回来我们就过去会会她。” “我这就去。” 原以为闯了大祸来赔罪,谁能想到竟然牵扯出这么件更大的麻烦事来。 很快,罗顺利跑回来:“我岳母回来了。” “今天我老罗欠了你们两个大人情。”罗永德站起来,重重拍了拍施向明的肩:“以后再好好感谢你。” 罗家几个大人t满是担心地全去了孙秀梅家,把孩子留下来让王念帮忙带会儿。 等人一走,王念就立即凑到施向明面前,眯起眼睛故意做出凶狠的摸样出现沉声质问。 “她们怎么会找你写举报材料?” “她们中没人识字。” “厂里这么多识字的人她们怎么不找?就找你。” 施向明明白王念就是开玩笑而已,所以也放慢了语速,带着笑意:“可能是我最可靠吧。” “显得你。”王念笑,右手轻轻拍着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小姑娘:“我知道她们会什么会找你。” “为什么?”施向明反过来问。 “肯定是因为你上了报纸,人家认为你这样的知识分子一定是好人。”王念笑。 别说,还真让王念猜中了。 几人之所以找施向明帮忙,还真是因为报纸上刊登了他比赛得奖的消息。 加上施向明在厂里有一定说话分量,所以才辗转求到他办公室。 “这么大的事,怎么罗厂长一点都不知情?”王念又问。 施向明叹了口气,声音不由压低:“政治部和厂领导班子各自独立,两边从建厂以来关系就没和睦过。” 这其中涉及到不同阵营的权利斗争,施向明一向不掺和其中,也只知道个大概。 “还有……”王念好奇的可不止一两件事,施向明话音刚落又抛出个问题:“你觉得罗顺利两口子能来往吗?” 她对罗顺利的看法变了又变,都有些拿不准自己看人眼光究竟是不是有问题。 “罗顺利和崔校长你觉着谁为人更好?”施向明笑着问。 “崔……崔校长吧。” 在学校食堂那件事之后,王念对崔树林这人说不上多有好感,所以回得连自己都是不确定的语气。 “要是以前你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崔树林。”施向明站起来,边收拾茶几上的花生壳边继续道:“所以能不能来往还是得相处看看,刘同志和谢同志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王念恍然。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相熟,现在刘超仙和她什么话都能说,而谢玉兰却又退回到了见面点个头的关系。 谁说搞研究的男人不懂人情世故……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57节 第34章 珍珍妹妹 夜色渐浓,天空繁星点点,整个长生沟都陷入一片寂静之时,罗永德一家从罗顺利家走出。 没人说话,大家的表情都凝重。 “要是你们多关心些亲家母,她也不至于会走上这条路……” 敲响王念家房门前,罗永德回头对儿子儿媳感慨道。 施向明很快开了门,几人走进去门又重新合上。 “齐婶子怎么说?”施向明问。 付芳把孩子接过去,轻轻摇头,一时间还真不知该从何讲起。 罗永德长长叹了口气,斟酌片刻才开口:“胡满军真不是个东西……” 这两人最开始是胡满军强迫,齐秀娥担心名声有损让女儿没法找对象而无奈吞下了屈辱。 只是没想到随着时间越久,齐秀娥竟然觉着床上那点事还挺快活,也因此变得半推半就。 再后来孙秀梅要结婚,齐秀娥看女儿女婿成双入队的出入,心里寂寞又深觉自己命不好,一时糊涂竟主动去勾搭胡满军。 胡满军不知道有什么毛病。 齐秀娥心甘情愿当他相好,这人反倒吵闹着要结束关系。 今天晚上齐秀娥没在家,其实就是回老屋以没收拾完衣物为借口,就是想再找一找胡满军。 和好没成,反过来被胡满军羞辱了顿。 齐秀娥气得大哭一场,又怕被别人看到,等天黑透了才敢回家。 “这些天就让齐婶子在家休息吧,胡满军那千万不能再去了……”施向明冷静依旧。 王念则是被付芳后来补充的那番话惊得不停眨眼。 胡满军应该是有什么心里问题…… 他强迫的全是年纪四十到五十之间的女同志,齐秀娥要是论年纪的话已经可以当他妈。 而年龄问题也正是他反过来羞辱齐秀娥的话。 王念没想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天鹅竟然出自胡满军对自己的形容。 “政治部那边我不方便插手,有什么进展你一定要提前跟我说。” “明天我就去政治部那边问进度,有消息一定告诉你。” 罗永德一家心情复杂地离开。 而施向明又带来个对王念来说绝对是好事的消息。 今晚施向明就算不打电话,明后天也会接到邵明的电报。 年前邵明将会代表项目组前往新定市进行人选考察,到时候施向明也要前往省城参加考试。 所以他打算带上一家子前往省城,也顺道让师兄见见她。 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五个年头,王念终于有机会走出文西乡。 *** 越临近一月这天反倒是暖和起来,只要太阳一出来,连棉袄都有些穿不住了。 生物钟使然,就算是休息日,刘超仙还是按照平时的时间起床梳洗。 端着漱口盅打开房门,果然又有香味飘来。 刘超仙使劲吸了口空气里说不上来是什么的香气,有气无力地剜了王念侧脸一眼。 “碰着什么好事啦!怎么这两天一直笑眯眯的?” “你看这是什么?” 一口土黄色砂锅在蜂窝煤灶上咕嘟嘟地冒着气,有泡不停从出气孔里钻出又炸开。 刘超仙闻到的香气就是从砂锅里飘出来的。 “这么大一个砂锅!厂区商店买的?” 砂锅这玩意儿那是真想买都找不到路子,大多数家里都是用的土罐,想做个正宗砂锅除非身边有老手艺人。 王念挑眉,一副显摆的样:“有个朋友送施向明的,怎么样?瞧着还不错吧!” “是是是,还是你家施总工有本事。”刘超仙咧嘴大笑,冲王念摆手做打发的样子:“你可看好别被人抢了!” 王念也跟着笑。 胡满军的调查在一个月内结束,由于影响恶劣而且为了保护烈士遗孀的名声,厂子里并没有公开宣扬此事。 胡满军以玩忽职守被开除,作风问题只是一语带过。 大家都传胡满军带着妻儿离开了长生沟,这一家子的消失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 其实胡满军前脚离开厂子大门后脚就被公安局带走,而吴桃花和孩子们则是被送回了老家。 举报材料里齐秀娥被上报成了最初受害者,不仅对她没有任何处罚,还特意提了孙秀梅一级工资当成补偿。 处罚结果一通报到厂长办公室,罗永德就知道其中施向明出了力。 这口砂锅和砂锅里的鸡就是付芳趁夜送到家里来的谢礼。 王念留下砂锅和鸡,砂锅里的钱票全部退了回去。 收下砂锅其实也是为了告诉付芳……这件事他们不会乱说出去。 也算是变相的……封口费? “嫂子这么早就做好吃的啦?” 随着起床的人多了起来,罗顺利两口子也相继从屋里出来洗漱,孙秀梅边梳头边走了过来。 事情一解决,孙秀梅又重新变得生龙活虎,隔着几家人都能听见她训罗顺利的声音。 “熬点稀饭当早点。”王念说。 “听顺利说你们今天要去挖柚子树?一会儿吃完早饭我们借辆板车跟着去帮忙。” “就挖一棵,我和向明去就成。” “客气啥!”孙秀梅转身就朝罗顺利吼了一嗓子:“先去借车再回来吃早点。” “我洗完脸就去。”罗顺利吐出牙膏沫子回得含含糊糊。 “嫂子别不好意思,我家也准备挖一棵种后院。”孙秀梅又说。 王念也就由她去了,再说估计也没什么效果。 罗顺利想拜施向明当老师没成,转而两口子就叫上了哥嫂,亲昵得外人瞧着还真会以为是两兄弟。 “我吃完就来叫嫂子。” 孙秀梅刚走,刘超仙又凑了过来:“一会儿我们也去,看看有没有多的,有的话我也挖棵种地坝上。” 他们家院子没有王念家大,两口子商量着就种竹林边上,反正多得是土地。 王念有些哭笑不得:“一颗柚子树尽够我们大家吃,都凑什么热闹呢。” “跟着你干总不会错。”刘超仙笑。 饭毕,三家人两辆板车,带着一大群叽叽喳喳的娃娃前往大礼堂。 大礼堂建在山顶,背靠着一个山坳,以前是红星大队的集体土地。 “就在后边,我前几天来的时候还有人在那拉屎……咱们进去的时候一定得看着点路。” 罗顺利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前几天探路时的发现,还特意提出了注意事项。 大礼堂背后有堵半人高的墙,板车就留在墙边,男同志们先爬上墙再来拉各自的媳妇。 王念……除外。 施向明腿长,爬上去除了稍显笨拙外,倒t也没耽搁时间。 就是转身往墙下一看,哪还有王念身影,甚至还比他动作要快点,这会儿已经跳到了墙另一边。 “王念姨姨爬树可厉害了!” 施书文坐在板车上,跟张立业回忆着初见王念那天。 “……” “你们跳下来看着点。”王念心有余悸地往旁边让了步,捂着嘴赶忙提醒:“墙角全是屎。” 大礼堂里没厕所,这附近的墙角根就成了露天厕所。 罗顺利站在墙头上哈哈大笑:“刚才我不就说了吗!” 绕过这片露天厕所,几人穿过片小树林,就能瞧见斜坡上几棵柚子树。 文西本地的柚子树长不高,加上没人管理,树干就和手腕那么粗,结果期树枝都会被压弯。 这几棵树大小都差不多,也没什么好选的,一人随便选了棵就开挖。 挖树用不上女个女同志,王念想着来都来了,干脆到附近去逛逛。 要是再寻到野葡萄藤什么的就顺道挖回去。 顺着山坡一路往下,很快就到了已经人去屋空的山坳。 这里原先就住了两三家人,应该是跟着红星大队搬到了长生坡公社。 屋顶垮塌大半,只剩下堆残垣断壁,缝隙之间甚至挂满了蜘蛛网。 房子没什么好看,王念绕到屋后又爬上坡坎,抓着棵树往四周扫了一圈。 别说……这一扫还真让她瞧见了好东西。 “你们快看,有蜂箱!” 站得高了往下看才注意到有座房子前竟然摆着几个箱子,不时还能到有蜜蜂爬出木板。 应该是搬走的那家没带走这些蜂箱。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58节 “看看去。”刘超仙怕拍手上的灰,也跟着爬上小坡。 人一离开路就荒了,看着挺近的地方,硬是好几分钟才走到房子边上。 三人也不敢贸然靠近,王念选最近的一个蜂箱观察了圈,确定道:“是蜜蜂,不是马蜂。” “咱们回去找他们,我家那口子山里长大的,掏蜂窝这些最拿手。”刘超仙激动地直搓手。 王念点头。 她上一世就算是农村人也没机会接触蜜蜂,就算蜂箱摆在面前也没法子弄。 “那我们回去叫人,你就在这等着。” “我去附近转转,留在这怪渗人的。” 就算冬天蜜蜂不活跃,王念还是发怵,刘超仙和孙秀梅一往回走她就往更高处走。 这里能看得出来几乎没有人踏足过,小路都被人多高的杂草所覆盖。 草丛一惊动,藏在里边的蛇虫瞬间四散奔逃。 走着走着,王念突然停下,揉了揉眼睛。 不远处一棵枯树上长满的……是香菇? 再仔细一看,好像不止一棵树,而是大片野生香菇密密麻麻地在长满了。 老人们常说在大山里生活只要勤快就饿不死,眼下王念真正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身上什么都没带,王念只能也跟着折返回去找大家。 几人正在商量怎么取蜂蜜,由比较有经验的张贵强起头,王念和刘超仙回家去拿袋子。 “我就说跟着你准会有好事!” 拿了袋子重新翻过围墙,刘超仙落地的瞬间还在笑眯眯地跟王念说话。 下一瞬,与蹲在墙角根的男人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 王念用麻布袋挡脸,拽着满脸通红的刘超仙迅速钻进草丛。 徒留被惊吓的男同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露天厕所……还真挺受欢迎。 “老天爷,这老些!”刘超仙低头看看自己带的袋子,瞬间觉着自己袋子拿得太小:“晒干了过年炖猪脚,光是想想都流口水。” 王念没有丝毫耽搁,袋子一展开就爬到了最高的那棵树上去:“树滑,你们就别上来了。” “你是送财童子化身吧?怎么走哪都有好事撞上。” 早上才说跟着王念走准没错,出来挖个树都能撞大运。 这片野香菇至少好几年没人动,才会便宜了他们三家人,再往前走十来分钟可就是红星大队现在还在用的集体土地。 采菇虽然高兴,可重复的动作进行久了难免有些无聊。 刘超仙又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安静没多久忍不住要聊点家常。 抬头看看王念,觉着好像没什么好问的,于是话题就从孙秀梅家开始。 “孙秀梅,这几天怎么没见婶子出来?” “她这几天有点感冒,在家躺着呢。”孙秀梅连个停顿都没有的随便找了个理由。 难道还真能说是因为胡满军的事被吓够呛,生怕出门被保卫科抓走,这才躲在家里吗! 刘超仙还准备问那天晚上他们去王念家有什么事聊那么晚。 刚起了个头,王念突然插话进来。 “黄小慧爱人的工作是不是分下来了?” “前几天就分配下来了。”刘超仙直起腰捶了捶酸痛肩膀,听得出来语气有明显不满:“一厂区车间技术员。” “黄小慧的爱人叫谢华吧?”王念又问。 “你咋知道?哦对!我想起来了,谢华档案上写得是红旗大队知青,你们一个大队!” 王念嗤笑一声垂下眼皮,将鄙夷展现得淋漓尽致。 刘超仙见状,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追问:“怎么回事?” “你先说说看他为什么没回城反而来了咱们厂里?”王念反问。 “听他自己说是因为城里的老房子已经垮塌,父母都过世了,就算回去也没地方住。”这个说法是从谢华嘴里自己说出来的,刘超仙倒是不太相信:“我觉着他没说真话!” “怎么看出来的?”孙秀梅好奇。 “你们想啊……要是城里真没家人,回城能轮得到他?” 王念挑眉,对此猜测相当同意。 要是城里没人走动,谢华绝不可能成为第一批有回城资格的知青。 根据原主记忆,谢华为了回城没少往城里寄信,城里没家人的话……信寄给谁? “反正我觉得谢华这人不靠谱。”刘超仙总结。 能让王念如此直白表现出讨厌的人,孙秀梅很好奇谢华究竟做了多少缺德事。 “跟我们说说谢华人咋样?” 不偏不倚就分配到了一厂区,他们三家男人以后都得和谢华打交道。 “这么跟你们说吧……”王念转过身来坐到了树干上:“他就不是啥好人,要是早点知道黄小慧要和他结婚,我肯定早去劝了。” “劝没用。”刘超仙摆手:“黄小慧根本半点都听不进去,你都不知道上周因为谢华工作那事,她和徐大姐大吵一架,气得徐大姐说以后就不管她了。” 又是一个鬼迷心窍的“恋爱脑” “以后你们也远着点谢华。”王念叹。 黄小慧不是傻子,原主也不是笨蛋,两人都能被迷得神魂颠倒,谢华肯定有他过人的一面。 “要是换成施总工兴许我还能多瞧两眼,就谢华那样……比我家老张都不如。”刘超仙说。 孙秀梅也紧随其后立即表示:“我家顺利就是头发少了点,其实人长得还是挺周正。” 匆忙赶来帮忙的张贵强:“……” 罗顺利不自觉地摸摸头顶。 只有施向明弯了眼,握成拳头的手抵在唇上,努力压制着想要翘起来的唇角。 王念在两人话音落后跟上了句:“施向明长得好,个子又高,还聪明,关键脾气也好……就没什么缺点。” “……” 张贵强和罗顺利同时转过头来看向施向明。 总算晓得为什么施向明非要跟这个农村姑娘结婚,……换谁谁抵得住这么夸。 *** “这是上哪找这么些野蜂蜜?” “满满几大盆,这都够吃好几年啦。” “焦黄焦黄的,看着就甜。” 板车满载而归,一路吸引了无数人视线。 好在几大袋香菇藏在柚子树里没引起人注意,否则大礼堂后边那堵墙今天得被人踩踏。 几个蜂箱整整割出来四个蜂巢 刘超仙和孙秀梅就各自要了一个,发现的王念多分一个。 “咱家没那么多罐头瓶子,只能全用盆装,等明天我去弄几个空瓶子再过滤。” 自从结婚以来,家里的罐头瓶子永远都有用处,橱柜里摆了满满当当两排。 “香菇我去晒,你先休息会儿。” 就算施向明主动把剩下收尾的活揽过去,王念也没法子休息。 墙上时钟提示已经五点十分,一眨眼又到了做晚饭的时间。 洗干净手,拿起挂在门后的围裙抖了抖。 呼啦啦的抖动声立刻引来了个探头探脑的小家伙,施宛扒在门框上,奶声奶气地询问 “姨姨,今晚我们家晚饭吃什么?” 声音来自刘超仙家,王念此时正背对着,听到也只是笑着回道:“咱们家今天炖鸡汤。t” “那我能邀请珍珍姐姐来我们家吃饭吗?” “嗯?”王念这才转过身去。 门框边还扒着另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瘦得两脸深凹,显得眼睛特别大。 小姑娘……营养不良? “你是哪家的娃娃呀?”王念尽量放低声音,生怕吓着这个小鹿一样的娃娃:“我得先跟你爸爸妈妈说一声,要不他们晚上该找你吃饭了。” “珍珍姐姐是新来的邻居。”施宛抢答,指向一楼走廊的尽头:“姐姐家今天刚搬来。” “那成!一会儿我去打个招呼。”王念笑。 “珍珍姐姐,去我家看电视吧。” 难得遇到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施宛对珍珍相当热情,赶忙邀请人到家里玩耍。 珍珍怯生生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施宛进了家门。 下午孩子们回来得早,王念他们回来前张立业已经领着大家从小花园转战到了自己家。 这会儿听到施宛说开电视,又一窝蜂地要往隔壁冲。 王念伸手揪住经过的施书文衣领。 “珍珍的爸妈呢?”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59节 “不知道,没瞧见人。”施书文挠头,转头又去问张立业:“立业哥你看没看见珍珍的爸妈?” “好像没有。”张立业回忆:“下午搬家那两个明明都是男人,难道其中有个是女的?” 王念:“……” 就不该指望他们的脑回路。 王念松开手,赶苍蝇似的挥手:“玩你们的去。” 俩小子欢呼一声,跑进屋里又窜了出来,施书文双眼亮晶晶地看向王念:“我可以给珍珍妹妹泡一杯柚子糖水吗?” “让你爸泡,开水壶烫手。” 这就是说兄妹俩也可以喝的意思,施书文高兴地原地蹦跶几下,赶忙进屋把好消息告诉妹妹。 很久很久以后,王念才反应过来兄妹俩这么喜欢请朋友回家做客的原因,皆起自把珍珍请回家做客这天。 没多会儿,屋里就传来张立业让施向明泡糖水的叫声。 “你认识不?” 刘超仙抱着杯蜂蜜水喝得眉开眼笑,见王念问她连忙摇头。 “我去看看,要是家长到处找孩子可就闹了笑话。” 担心家长找是假,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会把孩子养得这么瘦骨嶙峋。 “我也去。” 人很快就见到了。 一号房里的两大一小正在吃饭,锅子里热气腾腾的,三人吃得热火朝天好不热闹。 王念目光落到对面七八岁的男娃脸上。 肉嘟嘟的脸蛋上一双眼睛都已经挤成了条缝,嘴巴油汪汪地正在往嘴里塞肉。 能把孩子养得这么胖,哪有有半点家里穷的样子。 “你们好。”王念站在门口,微微笑了笑:“请问珍珍是你们的女儿吗?” 女人一抹嘴刚想站起来,三眼角随即因为王念的话有瞬间错愕,随后左看右看推了把男人:“吃饭你怎么都没叫珍珍!” “我以为你叫了呢!”男人没好气地回瞪女人。 “……” 王念和刘超仙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么大个人说忘就忘,吃饭少个人都不知道? 王念扫了眼几人的饭桌,三双碗筷……根本没有珍珍那份。 “今晚珍珍在我家吃晚饭,这孩子和我家小宛投缘得很。” “那怎么好意思,家里又不是没饭。”女人的微笑假得连眼睛都没有半点波动,说着话人站那一动不动。可没有半点真要去找人的意思。 王念退到走廊上又笑笑:“那我就先回了,等晚上孩子吃完饭我们再送回来。” “……” 王念回到灶台前,孙秀梅也端着碗蜂蜜水神神秘秘地跟了过来。 第一句就是:“我知道他们是谁!” 两个人的消息来源有限,这三个人……再没了掣肘。 第35章 香菇炖鸡 “男的冯连山女的叫段荷花……” 冯连山是一厂区五级技术员,段荷花在厂区总食堂当服务员,两口子也是重组家庭。 男人媳妇是最早一批跟随大部队来建厂的,中途就因为一场感冒丢了命。 段荷花男人则是上吊自杀,自杀原因众说纷纭。 “按理来说他们两个没资格住干部楼,是段荷花去房务科办公室大闹一场,上头就给他们分到了这。”孙秀梅眨巴两下眼睛,特意压低声音:“我听说是跟段荷花前头那个男人的死有关……” 要不是因为有把柄,房务科那帮孙子怎么可能把这么好的房子分给段连山。 “珍珍那孩子是冯连山的姑娘?”王念问。 孙秀梅摇摇头,轻蔑地撇了撇嘴:“珍珍是段荷花的姑娘,冯亮才是冯连山的亲生儿子。” 老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可眼下这个情况是亲妈比后妈还不如…… “可真是开了眼!哪有亲妈会这么对自己姑娘,孩子可是她肚子里出来的。” 刘超仙刚才也瞧见了段荷花的那一段假惺惺的表情,谁能料到竟然是亲妈。 “段荷花跟冯连山没结婚之前带姑娘住单身宿舍楼,我听那的人说……段荷花觉着是姑娘克死了她前头那个男人。” 封建迷信思想肯不能大肆宣扬,所以孙秀梅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太清楚。 “胡说八道。”王念冷笑。 有些人会只要过得不如意就把原因怪到别人身上,哪怕珍珍就是个两三岁的孩子。 怪来怪去都不会觉着自己有问题,反倒因为别人过得凄惨而庆幸想法正确。 “就是可怜珍珍,要不是以前宿舍那些女同志帮衬着,孩子估摸着都活不到今天。”孙秀梅说。 段荷花再胡搅蛮缠几人都不怵,就是可怜了孩子。 “让孩子吃顿饱饭没什么问题。”王念打开蜂窝煤炉的盖子,表情被砂锅里升腾而起的雾气所掩盖了,更显得声调冷冰冰的:“其他的只能靠她自己。” 一如前世的她,有好心人帮忙只是一时,想要过好只能靠自己。 要是只想着依靠对你好的人,永远不会感觉到踏实。 鸡汤香气在空气中飘散开来时,天边已经被橘色光晕所笼罩。 王念往锅里丢了把洗干净的野香菇和几颗大枣,又将盖子重新盖上。 经过这些天观察,王念发现进化水浇灌的蔬菜不仅涨势好,就是成长周期都要短得多。 自从院里开始种菜之后,他们家已经很久没去过菜站买蔬菜。 青菜苗几乎两天就能采收一波,正常青笋生长周期应该在两个半月,王念在大棚里种的一个月不到就有施书文小腿高。 冬天的菜站青黄不接,不是萝卜白菜就是荠菜芋头。 而王念这不仅有莴笋,暖棚里的黄瓜和番茄也已经开花,眼瞧着都要挂果了。 “你拿的是空心菜?” 这不……一转眼王念手里又拿了把原本十月份才有的空心菜。 刘超仙好不容易种出来的小把蒜苗瞬间被比得黯然失色,还没炒就觉着不好吃了。 “给你掐一把?”王念笑,轻轻一捏空心菜杆清脆的响声顿起:“上个月在菜站好不容易才抢到的空心菜,我就留了点杆子插地里,没想到长这么好。” “你随便插个杆儿都能活,我婆婆天天粪水伺候着,还是不结红薯……” 刘超仙说得是厂里分的那几十平地,胡婆婆种了片红薯,王念都沾光吃着好几顿炒红薯叶,结果到了挖红薯的时间地里却是什么都没有。 胡婆婆怄得这几天吃不下睡不着,天天就念叨着怎么会一个都没有。 王念分到的那块地全种了辣椒,说起来剪过两次枝之后就没去看过,最近应该到结果期,也该去看看情况才是。 “不行!”刘超仙被空心菜清脆的响声勾得心不在焉,还是忍不住站起来:“我去掐一把炒,要不今晚这饭肯定吃不下去。” “先摘墙角那窝,棚里的再长长。” “晓得啦!” 下午挖回来的柚子树已经栽种在到鸡圈边,夏天正好给鸡圈遮阴,鸡粪又能当肥料,倒是选了个好地方。 刘超仙讪笑了声。 这怎么能不比较……自家那棵树还靠在水管边,张贵强在屋里呼呼大睡。 再看另一边自家儿子也在帮忙晒香菇的行列中,顿时又被气笑了。 “父母还真是孩子最好的老师。” 施向明显然回来就没坐下来休息过,种完树又劈柴,非要把柴棚都塞得满满当当。 几个小的也在忙活,王念更是马不停蹄洗菜做饭。 “施同t志,我摘点空心菜!” “你瞧着摘就成,什么是空心菜我不认识。”施向明视线还特意在院里饶了圈,苦笑着摇头。 好吧……人无完人,施向明也不是完美的。 墙角根那片空心菜绿得非常抢眼,在大片翠绿色中唯独是浅绿,直挺挺的犹如军队方阵。 “怎么种的菜都这么听话。”刘超仙边掐边心想。 “秋红嫂子。” 刚掐了没几根,王念挽着黄秋红的胳膊也跟着进了后院。 刘超仙抬头看到是熟人,当即就笑着打趣起来:“秋红嫂子也是来掐空心菜的?快来快来,这里不少。” “这么好的空心菜,一会儿肯定要摘点走,你瞧我这不还带了个篮子来吗!”黄秋红笑,把挎着的篮子递给王念:“前几天刚做的麻糖,带点来给孩子吃。” “那嫂子在这吃了饭再回。”王念只是把糖拿出来,手还没放下,孩子们就一窝蜂地围了过来。 “家里几爷子等着呢。”黄秋红说,目光随意在院子里扫过,顿了顿:“珍珍怎么在你这儿?” “嫂子也认识珍珍?”王念朝角落里踌躇不敢过来的珍珍招手:“过来,婶子分糖。” 糖这个字就像是自动带了魔力,珍珍舔舔嘴唇,抓着衣角怯生生地晃了晃还是没敢提步。 施宛忙噔噔噔地跑过去牵起珍珍的手:“姐姐快来吃糖,要不立业哥吃完啦!” “施宛,我什么时候那么不讲义气!”张立业不服气地叉腰。 珍珍被施宛带了过来,大眼睛立刻一眨不眨地盯着王念的手。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60节 “一人一块,剩下的明天再吃,饭都做好了。”说是这么说,王念却直接连纸包都交给了施书文,而后又提醒:“先洗手再吃。” “全给他们还有得剩?”刘超仙笑。 王念挑眉,一脸真诚:“咱们打个赌?要是有剩就让立业当我儿子咋样?” “成!”刘超仙得意地拍拍王念的肩:“要是你输了就把小宛给我当姑娘,我可太喜欢这孩子啦。” “施向明。”王念突然冲远处高声道:“有人要抢你姑娘。” “我可以把施书文送出去。”施向明也笑。 大人们的几句玩笑话之间,孩子们已经在小溪边洗好了手回到后院。 施书文小大人似的指挥几个孩子:“妹妹和珍珍妹妹排在前面,我最后。” 整块麻糖已经用钉锤敲碎,所以大小总是没有一样的,施书文把最大两块的给了施宛和珍珍,张立业的要稍微小了圈。 轮到他自己时,选了块最小的。 等每个人都吃进嘴里,连狂摇尾巴的小黑都得了点儿尝尝。 “我输了!”刘超仙叹气,对施书文这小兔崽子是真服气,又觉着羡慕得要命:“你们说哪有娃娃能抵挡得住糖的诱惑。” 施书文就是其中那个另类,剩下的糖又包起来放进屋里书桌上。 “还有香菇没晾完,我们边吃边晾。” 不仅非常听话,还晓得带头干正事,几句话就让几个孩子屁颠屁颠地跟着去忙活。 特别是自家那个傻小子,干别人家活儿真是卖力气! “嫂子今天来是有什么事?”王念发现黄秋红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珍珍移动,有些疑惑:“难道是为了珍珍?” “可不是。”黄秋红冷下脸,正色道:“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段荷花同志虐待孩子,所以先来调查下情况。” 妇联组织主要工作职责就是保护431厂的女性以及孩子。 第一时间黄秋红就先走访了段荷花以前住的宿舍楼,收集到不少前舍友对其的质控。 刚才她经过三号房瞧那家子正在吃饭,所以才转到王念这来打算休息会。 只是没想到会瞧见珍珍在这儿……孩子瘦成这样子哪还需要问。 “珍珍多少岁了?”王念突然问。 “根据我们得到的资料,应该刚满五岁。”黄秋红比划了下施宛和吴珍珍的身高:“和三岁多的孩子差不多高。” “你瞧那孩子的手……才有我两根手指那么粗。”刘超仙并拢两根手指狠狠皱起眉头。 孩子穿的棉袄很旧还有些脏,袖口边已经磨破还能看到里面板结在一起的黑色棉花。 王念用手捏了捏珍珍的肩膀,甚至能感觉得到突出的肩胛骨。 “妇联只能劝段荷花对孩子好点,应该没办法处罚吧?”王念猜。 就是前世法治完善的那个社会对于父母教育孩子的尺度问题都是模模糊糊没有明确界定。 黄秋红点头:“只要段荷花不承认虐待,咱们都拿她没办法,就算是真打了孩子……也只能劝。” 父母打孩子天经地义……这是眼下所有人观念里再正常不过的事。 妇联起到的作用也只是批评教育和劝阻,严重情节才会上报到厂政治部。 珍珍虽然瘦小,可脸上干干净净也没瞧见被打的迹象,黄秋红根本找不到口子提出教育。 王念也说:“珍珍这孩子应该没挨过打,段荷花就是不管她。” 不管孩子穿什么吃没吃饱,她就是把吴珍珍当成了“透明人”而已。 “明天我们开会讨论下这个情况,实在不行只能先联系幼儿园那边,看看能不能收下这孩子。” 要是幼儿园能管一天两顿,就算环境差点至少有个吃饭的地方。 王念也觉着这是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 黄秋红没留下来吃饭,看天已经黑透,忙摘了点菜就往家里赶。 耽搁这么会儿,王念他们吃晚饭时也已经七点多。 段荷花家里广播声震耳欲聋,夹杂着冯亮的笑声,整栋楼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吃饭吧!” 王念拉下灯绳,黑漆漆的客厅里瞬间被温暖灯光所笼罩。 *** 黄秋红家。 “妈,你可总算回来了!” 黄秋红的身影出现在楼梯拐角时,张美丽立刻从厨房门槛上一跃而起,大声欢呼起来。 “和你王念姨说话耽搁了点时间。”黄秋红说,指指自己提着的篮子:“你从厨房多拿个碗出来,我带了肉回来。” “早知道我就跟你一起去。”张美丽皱起鼻子,后悔自己刚才没有死皮赖脸跟着去。 “少说废话,快拿碗吃饭。”黄秋红横了眼贪吃的女儿:“要是你去,你王念姨家的肉还能有剩?” 就是晓得自己姑娘贪吃而且能吃,所以才特意没说要去找的人是王念。 张亮从屋里探出头来:“我就说老远就闻到了香味,是香菇炖**?” “就你狗鼻子灵。”黄秋红笑骂。 最近家里给孩子添置个书桌,屋里一下子就变得更是狭窄,连吃饭都只能在家门口支个小桌。 张亮一边搬桌子出来一边又埋怨:“咱们就不该学向明两口子,人家屋子多大,我们家屋子多大。” 这些牢骚黄秋红都不晓得听了多少遍,默默翻了个白眼后没搭腔。 她还不是想着让两个娃能每天在桌上写个作业看看书啥的。 什么都考虑进去了,就是没想到自己屋子太小。 黄秋红不接腔,张亮嘟囔两句又自己接上了:“家里有张书桌也挺好,方便我工作。” “立国,吃饭!”黄秋红只当没听见,又补上句:“你王念姨炖鸡,来晚可就没啦!” 一家四口,三碗菜,唯一荤菜还是王念给的香菇炖鸡。 他们刚坐下,隔壁屋门就被人拉开来,胡大姐端着饭碗靠在门框上打了声招呼。 “这香菇炖鸡可真香。” 胡大姐比黄秋红家吃得还差,一碗红薯稀饭就着点咸菜就是晚饭。 “叫你家三娃子出来吃点。”张亮客气地说了句。 胡大姐就在这等着呢……忙不跌回头朝屋里叫:“三娃子快出来吃肉。” 黄秋红白了眼张亮,用筷子敲敲桌边:“你小姑子都嫁出去了,怎么还抠抠搜搜的舍不得把生活开好点。” 给孩子吃点肉黄秋红倒不是舍不得,就是胡大姐节省到自家人身上就有点说不过去。 “嫁出去个,这不马上就要再来个,我这命啊……比黄莲还苦。” “你家老陆的什么亲戚又来了?” 陆荣家亲戚就跟走马灯似的往他家来,不是这个弟弟来找活儿就是那个堂姐来找对象。 “陆荣的大表姐,今年年初刚离婚,城里待不下去想到我们家住个一年半载缓缓。”胡大姐说着说着都有些哽咽。 亲妹妹亲弟弟来也就算,这回连表姐都往她家跑,还是破皮特意打电话去叫的t人。 “你婆婆咋想的?”黄秋红忍不住替胡大姐抱不平。 胡大姐叹气:“还不是嫉妒人家!”狠狠往屋里瞪了眼,咬牙切齿地直接拆穿婆婆的小心思:“就是瞧人家农村姑娘都能嫁给总工,老觉着自己外甥女肯定能嫁更好。” 陆婆婆思想封建,明明自己姓乔,可非得让外人称呼丈夫的姓氏。 意识里还残存着门当户对那套,当然现在是变了个方式的“门当户对” 比如施向明就算离婚有娃,陆婆婆也觉着王念一个农村姑娘配不上。 特别是瞧见王念婚后这日子好过的人眼红,又动了其他心思。 王念行……那其他人肯定也行。 于是陆婆婆想到了远在安怀的外甥女乔玉芬。 瞒着胡大姐让陆荣给乔玉芬打电话,甚至拍胸口保证能帮其相看个不愁吃穿的领导。 “你说说看……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胡大姐摇头叹气。 “三娃子,鸡肉好吃吗?”黄秋红忽然伸手摸了摸三娃子的脑袋。 “好吃,香!”三娃子一张嘴就口水横流,左手拿着坨鸡肉,右手又把香菇往嘴里塞。 黄秋红嘴角蔓延出抹冷笑,筷子指了指香菇炖鸡:“我敢说,厂子里没有人比我王念妹子手艺好。” 胡大姐点头,又回头去看陆婆婆。 一张老脸黑得跟锅底差不多,可半点不敢吭声,看她憋屈胡大姐就高兴。 “你看……”黄秋红又指着门边一篮子菜:“人家可不是天天在家嗑瓜子说闲话的农村妇女。” “她家那个院子种的菜自家管够吧?”张亮咽下嘴里的香菇插话进来:“王念妹子种的菜是真好。” “自家吃错错有余,还能匀点给邻居。” 黄秋红今天去的时候刘超仙不是正在掐空心菜,那地里大片大片的菜光是看着都让人心旷神怡。 “要是我们住向明家隔壁就好了,以后还愁没菜吃!” “那你努力努力,要是能升个总工,咱也能申请新房子。”黄秋红趁机敲打张亮。 张亮端起碗,默不作声继续吃饭。 “这还不止呢……”黄秋红想起早上遇到李燕,说着自己都觉着有些不可思议:“有人请王念妹子办席。” 自从厂区饭店取缔后,结婚过生日等就没了地方办酒席。 不讲究的自家随便做点就成,可有些年轻同志有追求,自然想方设法地希望能办好点。 没有饭店,那找个手艺比得上大厨的人掌勺也成。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61节 今早黄秋红从商店回来,路上遇到同办公室小李,两人随意聊了几句。 小李听厂区医院的周玉英大夫说王念做饭手艺好,顺道找黄秋红打听打听情况。 这姑娘父母都在安怀市政府单位上班,找的对象父亲也是厂子干部。 两人结婚把厂子里相熟的都请了,随便一算下来至少有十五桌,眼下最要紧是找个靠得住的大厨。 “说不定人家已经商量好了呢!” “那炒一桌得不少钱吧?”胡大姐好奇。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四十三栋家属楼施家。 王念和一个高挑的年轻女同志正坐在书桌前说着话。 女同志个头很高,至少有一米六八左右,站王念身边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 李燕掰着手指,心里又默默计算了遍要请的人数:“差不多十四桌,再备一桌,十五桌管够。” “我只负责炒菜就成?”王念问。 “对。”李燕举起右手张开又一根一根放下:“桌椅板凳都是饭店里借过来现成的,碗筷也有,我还请了几个邻居帮忙洗菜切菜,到时候你负责炒就成。” “那想好做什么菜了吗?” “原本我想六个热菜三个冷菜加个汤,可我爱人说咱们得学习勤俭节约的精神,所以就减了两个菜……”说到这李燕皱皱眉,似乎对未婚夫的提议还有些不满。 九个菜就是李燕最后的妥协…… 王念眼皮微微抽动了下,只是静静地等着李燕往下讲。 九个菜,五荤三素加一个汤,就是最后的决定。 至于具体菜单,李燕还没拿决定,还得等父母寄过来的票看看都有些什么再说。 既然菜已经说完,最重要的肯定是报酬。 “你想要钱还是票?”李燕豪气地让王念自己选:“要是这些不行,你想要什么也可以提。” “有布票的话我想要点毛线票或者布票也成。”王念说。 李燕笑笑,白皙修长的手伸进衣兜里,随意抓出一把票放到书桌上翻找起来:“我给你找找看。” 大家都精打细算的计算着钱票生活之时,李燕却只是随意地将一把票揣在兜里。 王念觉着李燕的家庭条件应该不俗,从小没吃过半点苦,所以才能如此热切想要让人生仅有一次的婚礼举办得热热闹闹。 “找到了!”李燕低声欢呼,忙不迭就把票塞到王念手里:“咱们厂区商店里的毛线颜色不好看,要是有周大夫穿的那种红色毛线还行。” 王念笑。 这女同志不仅纯真开朗,还没有一点城府。 当着要买毛线的人面前说毛线难看,这不就是说王念没眼光吗! “毛线票就当定钱,等办完席每桌我再给你一元钱,十五桌就是十五元。” “行。” 王念收下毛线票,两人也就算达成了口头协议。 李燕放下翘着的二郎腿,笑眯眯地站起来,出门前狠狠吸了口空气里的香菇鸡汤味。 从推门进来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确定要找王念当掌勺。 就冲这满屋子的香气,做饭人的手艺就毋庸置疑。 味道……实在是香! 第36章 文化人 新定市,汽车站。 长途汽车还没停稳,王念就瞧见站台前有不少人激动地挥舞起手臂来,胆子大的甚至贴着汽车挪动,想快点从车里寻找到亲人或朋友。 车里的人同样急切,过道上挤满了忙着拿行李的人,大包小包不停从施向明几人头上擦过。 “我们等会儿再下。” 施宛有点晕车,蜷缩成一团地靠在王念怀里,上车前的兴奋早已无影无踪。 施书文坐在施向明腿上,趴着窗边好奇地张望。 可惜窗外只有行色匆匆的人群,放眼看去都是车和人,没有什么好看的。 好一阵忙乱之后,车子才逐渐安静下来。 坐在外边的施向明站起来,从行李架上拿下他们四口唯一的小行李袋。 袋子里就两套孩子的换洗衣物,夫妻俩就带了套,其余就是两个饭盒和牙膏牙刷等。 按照计划,他们只在省城待三天,另外两天是路上耽搁的时间。 王念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缝在棉袄里的口袋位置。 里面不仅有特意带来的钱票,还有厂子开的介绍信。 没有介绍信,他们一家今晚就得流露街头。 新定市只有一个长途汽车站,所以人流量特别大,车就全停在一个地坝上,赶车的下车的穿梭交织,稍不留神就容易被挤散。 施向明把施宛接过去,王念紧拉着施书文的手还不算,另一只手把人拢在身前,生怕被人流冲散了。 好不容易从车站出来,大冷的天里几人都挤出了身汗。 车站大门正对着座古城墙,城墙后的一片白色建筑群全是国外风格,跟其他地方的瓦房红砖楼对鲜明。 “新定被外国侵略者占领过,那栋房子是以前的领事馆。” 施向明似乎猜出王念想法,经过城门时特意讲解起这片建筑的由来。 现在建筑已经改成国营商店和电影院,门头上用红色油漆写着各种醒目宣传口号。 虽然有些违和……却更加让人觉得亲切。 公路非常宽,路上行驶的大多是公共汽车和自行车,偶尔有一两辆黑色小轿车和军用吉普驶过。 路两边电线杆子林立,走两步就能瞧见挑箩筐做小买卖的人。 城里最引人注意的则是大街小巷的各色招牌,因为全是手写,就连字体都有着明显差异。 而且这个时候审美特别健康,招牌上的广告女郎全是方圆脸气血十足的样。 王念看得眼花缭乱,一时间甚至不知道到底该往哪看。 “我们先去招待所,把包放屋里再出来吃饭。” 昨天早上五点从长生沟坐车到县城,在县城招待所休息半天,半夜三点又坐上到省城的车,整整颠簸了一天多才到省城。 施向明来过不少次省城,对城里还挺熟悉,领着几人沿着大路转进小胡同。 考试的地点定在省金华技术学校,紧挨着市工程院。 只是走了十来分钟,绿树环t绕的市工程院就出现在眼前,他们今晚要住的招待所就属院里管。 招待所规模很大,中间一栋红砖楼,两边还各挨着一排两层木楼。 王念把包放地上,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把介绍信拿出来。 “我去登记,你们在这休息会儿。” 能看得出这次考试规模还挺大,招待所门口有好些个带着家属排队登记入住的人。 施向明从兜里拿出工作证,排到队伍最后头。 施宛缓了这么一路,精神头恢复得七七八八,没多会就要挣扎着从施向明怀里下来。 “我要去找姨姨。” 小姑娘扭得跟离开水的鱼一样滑溜,施向明无奈只得把人放下地:“不准乱跑。” 一颗粉红色小炮弹落地就朝正在东张西望的王念冲去,两条小辫子加上奶声闹气的叫声,引得不少父母都露出了笑意。 “姨姨。” “你们也是来参加考试的?” 王念身边抱孩子的妇女拉开粉色头巾,往旁跨了步,一脸笑意地搭讪。 王念稳住被撞得晃动的身体,微微笑了笑:“大姐也是考生家属?” “排你男人前头的就是我爱人,我们是401厂的。” 女人头巾下的脸很红,应该是有些过敏,甚至能看到脸颊上还有没愈合的抓痕。 怀里的男孩儿年纪看着大概四五岁,两串鼻涕挂在嘴唇上,脸蛋冻得通红。 “我们是431厂的。”王念说。 所有三线厂都有自己的邮箱代号,所以大家也都习惯了以号码代全称,只通过编号大概就能猜出对方是哪个县城的。 四打头的厂,两人都应该来自文西乡。 按理来说遇到同县城的,女人应该更热络才是,没想到431厂一报上,对方脸色立刻大变。 女人上下打量王念,忽然从鼻腔里冷哼了声。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431厂的大学生。” 王念:“……” “吃过几年洋墨水有什么了不起,说到底还不是只有嘴皮子功夫,要真论实际操作指不定谁强!” 女人翻脸之快,说完还狠狠翻了个白眼。 “读书扩充知识;知识越扩充,读书的能力也越大,这便是‘为读书而读书’的意义。”王念淡淡地回了句。 说罢,用手摸摸施宛的脑袋:“这是伟人从告诉咱们的道理,所以你们要多读书,以后用所学知识报效祖国,而不是没文化的只知道嫉妒。” “你说谁没文化!”女人似是被戳中痛处,音调陡然提高了不少。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62节 “我说没文化的人。”王念继续微笑,目光落到把工作证递进登记窗口的施向明身上:“瞧我这记性,都忘记没文化的人听不懂文化人说话了。” 女人为什么会突然翻脸王念也很快反应过来。 选拔考试能入选的人数有限,有可能整个县城就一个复试名额,431厂和401厂应该算是竞争对手。 可女人的眼界太狭窄,别说是文西乡,来参加考试的这些人谁不是竞争对手。 说不定到最后整个省城就没一个选得上。 更何况……施向明是内部推荐,早已在通过名单中。 女人嘴皮子不利索,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又不可能在招待所门口撒泼打滚,一时间气得连续几个大喘气。 “走了,别在这丢人现眼。” 女人的男人这时候才很突然地冒出来,阴沉着脸拽走了母子两人。 这时,周围的议论声逐渐密集起来,王念从其中听到了好几个关键词。 施向明,拿奖,和新方案等几个频繁出现的词。 刚才女人说洋墨水几个字,显然是因为王念刚说出个厂子代号她明显就已经知道了是谁。 看来她爱人在新定市还挺出名的…… “在三楼,咱们走吧。” 施向明拿着钥匙走过来,完全无视了那些落到他身上的打量目光,包括401厂的男工程师同样也回了回头。 “爱人被欺负了你都不知道帮忙。”王念嫣然一笑,轻轻捶了下施向明肩膀:“下回看谁还维护你。” “她没有你厉害。” 冷不丁的,施书文忽然插了句话进来,小大人似的背着手爬楼,表情还挺严肃。 “连书文都知道的事,又哪里需要我帮忙。”施书文笑。 “姨姨有文化。”施宛也脆生生地补了句,无意间又给先上楼几步的女人心口上一下。 还真不愧是一家子…… “师兄给我带了信儿,咱们一会直接去工程院食堂吃饭就成。” 王念抬头往楼梯转角的女人一家看去,有些意外平时很低调的施向明为什么会选择在楼梯间说这事。 “师兄就是这次考试的主考官。” 王念:“……” “师兄还给咱们带了些安怀特产。” 施向明现在的样子特别像那种书里显摆背后有人的反派配角,但往往最后都死于话多。 显然他并不是这样的人……所以王念清了清喉咙,忽然接话:“你说的是不是邵明师兄?” “就是邵明师兄。”施向明还特意大声地重复了遍邵明的名字。 到了三楼,401厂的夫妻俩往左边,王念他们往右边。 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施向明停下步子。 钥匙插入锁孔之前,压抑的笑意终于是从胸口溢了出来。 “师兄要是知道我们两口子拿他做筏子,肯定得让我写一万字的反省书。” 王念噗嗤笑出声:“我发现你阴着还挺坏。” 施向明就是故意让两口子听到他们的对话,至于原因吗……应该就是想看看这两人知道了会怎么做。 “文化人吗!”钥匙扭动,门锁啪嗒一声响动,门被轻轻推开:“多读书除了嘴皮子能利索外,损招也能学到不少。” 这就叫……腹黑吗? 王念望着前面男人高大的身影想着。 房间就是很普通的屋子,中间一张双人床,靠窗有个书桌,对面两个弹簧沙发。 门边两个开水瓶,一个洗脸盆。 好在房间背靠着街道,没有那么吵闹,推开窗就能瞧见技术学校的操场。 “这是师兄给的饭票,让咱们去食堂吃。” 施向明从兜里掏出把饭票放书桌上,表情还带着丝淡淡的得意。 王念顿时哭笑不得,感情刚才说带信儿竟然是真事。 “你去打点水来给孩子们洗洗脸,书文的脸都花了。” 一路颠簸,两个大人倒还能勉强打起精神,施书文在他们说话的这个空挡趴在床边就睡了过去。 等把两个小的安顿好,王念和施向明也休息了会。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今晚就去食堂吃,明天中午我去考试,你们娘仨再去国营饭店下馆子。” 技术学校还在寒假中,所以学校食堂里只有老师和前来考试的工程师及其家属。 打菜台上就那么几个菜,施向明就没让孩子们跟着去,随意选张桌子让母子三人坐下等。 一张大圆桌,对面还坐了几个像是老师摸样的年轻女同志似乎正在聊天兴头上,饭盒里的菜许久都没见下筷子。 “消息可靠吗?” “放心吧!我嫂子已经去过一回,我昨天回娘家就瞧见她穿着,可好看了!” “衣服我不买,我爸非得打死我。” “怕啥……我看学校的刘老师就穿了条,我估摸着就是在跛子巷买的。” 三人说着,同时停下看向王念的方向,看她低头给小姑娘卷袖子,才继续地说下去。 “我想买点麦乳精给我奶补补。” “不仅有麦乳精,还有奶粉,只要你出得起……”短发女同志捏了捏手指,其他两人马上会意过来。 “是比商店里稍微贵了那么点儿,关键是不要票,想买啥买啥。” “那地就叫跛子坡?” “对,其实离咱们学校又不远,要是你想去明天早上我带你去。” “成!那我回宿舍借点钱,等发工资了再还她们。” 长生坡公社也有几个女同志所提到的地方,其实说白了就是黑市。 黑市里能以物易物,也可以用钱买,交易方式由双方决定。 王念本来对黑市没多少兴趣,可一听到几人说到奶粉,忽然又想去看看了。 带了两百元巨款出来,就是打算看看省城里有什么长生沟没有的正好带点回去。 没多会儿,施向明打好了饭菜端回来。 一盒炒茄子,半盒蒜苗炒肉。 王念从饭盒里赶出点白米饭到借来的两个小碗里,把筷子递给还有些没睡醒的施宛。 施宛懒洋洋地看了眼饭菜,用小手杵着下巴,显然对吃饭还提不起多少兴趣。 “吃完饭咱们去看电影。” 要拿捏孩子,还得是王念在行,只一句立刻就让两个娃娃眼睛发亮,瞬间坐直了身体。 看两个娃娃都希冀的看着自己,王念夹了筷子茄子到施宛小碗t里:“我刚才可是看见了,学校旁边就是电影院。” “门口还有卖汽水的呢!”施向明顺着补充。 “妹妹,快吃饭。”施书文立刻主动拿起筷子,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这可不是家里,晚上饿了吃能喝西北风。” “小同志挺有文化,还知道西北风呢?” 童言童语逗笑了同桌的几个女老师,其中扎马尾的女同志笑着打趣起来。 施书文一本正经地冲她点头:“我奶奶经常说,西北风涨死饿死鬼。”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小同志以后不能学。”马尾女老师笑。 “我知道不是好话。”施书文声音越说越小,偷偷瞄了瞄施向明:“我和妹妹才不是饿死鬼。” “现在我们是饱死鬼啦。”施宛忽然说了句,摇头晃脑地高兴得很。 “你们是小机灵鬼。”王念抬手将施书文脑袋拨正:“再不吃饭,今晚连西北风都没得喝。” “今晚电影院要演游击队打仗的电影,去晚可真就只能站门口喝西北风了。”马尾辫女老师只当是孩子奶奶的随口一句话,根本没放在心上,反而顺着调侃了句。 茄子又干又老,嚼半天茄子皮还在牙齿间辗转,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王念用了点力才把茄子吞下去,顺着女老师的话说笑了几句。 一来一回的两人聊了起来,连对方叫李晓娟都顺带着打听出来。 “李老师是省城人?” “这么些年就没出过省城,师范毕业之后又分配回技术学校教书。”李晓娟说。 “那李老师对省城应该很熟。”王念突然看看四周,声音放轻:“我听邻居大姐说省城有个跛子巷能买到不要票的雪花膏,你晓得怎么去吗?” “跛子巷?”李老师下意识看了眼刚一起说悄悄话的同事,摇头:“这个地名听着,耳生……耳生。”说完自己耳尖瞬间涌上抹红色。 “没事!”王念笑,不动声色地给施向明碗里夹了块茄子,状似无意地又继续说道:“等会儿我问问招待所的服务员。” “姨姨,不好吃。” 王念都嚼不动的茄子,施宛更咬不动,嘴巴动来动去半天苦着脸又吐了出来。 “那就吃肉,你爸喜欢吃老茄子。”王念低头。 施书文扒了口白饭,眉头皱得紧紧的:“肉也不好吃,没有你炒的好吃。” “才吃几天饱饭就开始挑嘴。”施向明沉声教育两个娃娃,同时夹出茄子的动作那是相当没有说服力。 “可是……可是就是不好吃。”施宛委屈巴巴的争辩。 施书文默默瞥眼饭盒盖子上的茄子:“妹妹,我们快吃吧。”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63节 跟大人们讲道理,小心屁股开花。 对面几个女老师没再搭腔,很快默默地把饭吃完,几人起身时王念冲她们笑了笑。 看来黑市这个话题在省城比在长生坡要忌讳得多。 当然她更不会傻到去问招待服务员,心里还可惜此行应该是成不了行。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拍。 “李老师?” 李晓娟气单手叉腰使劲大喘气,而后凑到王念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话。 “要去的话尽量早点。” 最后,李晓娟笑着挥了挥手才转身离开。 ……真是善良的女同志。 默默记下李晓娟说的方向,王念感激地冲她挥挥手。 *** 清晨的朝阳升起来,霞光渐渐晕染到技术学校的大门口。 王念领着孩子们朝施向明挥挥手。 “加油!” 施向明背着军用挎包的身影逐渐走远,很快消失在茂密树林之后,王念这才收回目光。 “哼!假惺惺地唱戏呢。” 大门口就这么点地方,送行的家属难免会碰到一起,昨天那401厂工程师的家属也在其中。 这句讽刺对象是谁显然易见。 不过王念今天心情好,因为接下来还有要紧的事去做,她没空和人耍嘴皮子。 “走!你爸今天让咱们逛商店下馆子。” “我想喝柚子糖水。” “一会儿给你们买汽水。” “汽水没有柚子糖水好喝。”施宛撇嘴,又想起今早吃的早点:“包子也没有家里的好吃,咱家包子有肉。” 眼下汽水可不是后世出现的碳酸饮料,其实说白了就是瓶没有气的糖精水。 “嘴巴还挺灵敏。” 左手牵施宛,右手牵施书文,母子三人在一众各异的神色中高高兴兴地走远。 昨天李晓娟跑回来特意告诉王念去跛子巷的路线。 顺着正东街一直往前,途径各种大型商店和各类经营部。 省城物资供应肯定要比厂里要丰富得多,但人民群众的精神面貌反倒是比不上厂子里。 厂子虽然在深山,但各家都能额外种点田地养些鸡鸭,反倒是城里人什么都得花钱。 十多分钟后,一座灰白色两层木楼出现王念就知道该往左小巷子进去了。 这里就像是条分界线,老旧巷子里更显破败,头顶到处是穿家过户的电线。 宽度就够一辆人力车经过,只要有车经过就得站到某户院子敞开的大门里避让。 “姨姨。”施宛忽然摇了摇王念的手,捂着嘴小声说道:“我还是觉得咱们家好。” 小小的人儿经过半天时间,觉着省城哪都没有家里好。 施书文也同意地点头:“刘姨还说省城人吃的好穿的好,我觉得一点都不好。” 想了想,随即又着重补充:“爷爷奶奶家就是这种院子,隔壁的黄叔放屁我都听得到。” “爷爷奶奶家也住大杂院?” 走路无聊,王念也就顺着两小只的话问了起来。 “房子好破!”施宛的唯一印象,其他已经渐渐忘记,现在就记得屋顶破了个大洞。 施书文要记得清楚些,努力地边比划边描述。 毕竟是小孩儿,再怎么描述也只是从他的视角出发,反倒是无形间说了爷爷奶奶不少坏话。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说,巷子里的路越来越窄也越来越烂。 换做常人走到这肯定会怀疑走错,可王念一看那满地的脚印就肯定走对了路。 “一会儿姨姨说话你们就静静听着就成,千万不能让人知道咱们姓什么住在哪。” 王念停下来,把两人抱上石阶,又卷起自己的裤脚。 两人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点头。 “里面有抱小孩儿的坏人,要是被抢走姨姨都救不回来。” 施宛吓得捂紧嘴巴,只剩下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王念的话能吓到三岁孩子,对七岁孩子来说,就是明显的哄小孩儿了。 施书文悠悠地叹气,就算无奈也并没有拆穿。 “走吧,我们去看看到底都有些什么好东西?” 走到巷子尽头,墙上写着四个黑色大字——公共厕所。 王念记得这就是李晓娟说的暗号,只要朝公共厕所箭头所指的方向继续走。 新定市租赁门市部。 顺着楼梯爬到二楼从另一头楼梯下去,跛子巷终于出现。 跛子巷是条很正常的巷子,而人们所说的黑市其实是巷子头的废旧公共汽车厂。 汽车厂的几个停车库就是所谓黑市。 这应该是……倒爷的天堂。 第37章 跛子巷 里面琳琅满目的东西比在大街国营商店还要多,车场门口的桂花树甚至连树杈都挂满了衣服。 树底下一群年轻女同志围着,瞧着热闹但一点都不喧闹。 大家声音都自觉压得很低,亦或是讨价还价,亦或是纯来凑热闹。 王念在卖衣服的摊位前驻足观看了会儿,又领着孩子们转去了车库。 一走进车库,仿佛又瞬间进入了另外的世界。 整齐四排摊位,规模和前世赶集的露天集市都有一拼,这哪像是偷偷摸摸的黑市,说是市场还更贴切些。 卖货的人多,买的人也不少。 王念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看起,站门口茫然地四处环顾起来。 忽然,花露水的香气先一步飘了过来,随后王念才看清缓缓走过来的人影。 “王同志,你真的来了啊?” “李老师。” 藏篮色棉袄搭配灰色毛巾,头上也是个藏蓝色棉帽子,就剩下双眼睛露在外边。 要不是王念听力好,肯定没法将今天这位朴素女同志和昨天青春靓丽的女老师联系到一起。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李晓娟拉下围巾,高兴地摸摸施宛的脑袋:“雪花膏在对面,我带你去。” 王念:“……” 昨天她好像说要买雪花膏来着。 “我钱带得不多,先看看其他,紧着要紧的买。”王念笑,话锋一转反而问起李晓娟:“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同事们呢?” “突然有工作走不开,今天就我一个人。”李晓娟笑,打完招呼原本想就想离开,没想到王念竟然会主动邀请:“那咱t们搭伴儿一起逛逛,初来乍到又领着孩子,我还有些害怕。” “那成,我领你逛逛。” 从李晓娟昨天折回来告诉位置起,王念就知道这姑娘心善。 摊子上吃穿用都有,甚至还能瞧见些老东西和些洋玩意儿。 王念边扫摊上东西边好奇地问起为什么跛子巷的黑市规模这么大,而且大家瞧着都挺光明正大,但又瞧着很小心翼翼。 总感觉这里的气氛……互相矛盾得很。 “上半年跛子巷都没这么多人,没熟人带的话肯定进不来,下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一下来了好些人。”随便往摊子上一指,就能点出好几个不是本地口音的摊主:“这些都不是新定人。” 听口音,和付芳很像,应该都是广北那边的人。 “开始我们也害怕……后来听人说连市政府都在这里采购,来得人多做买卖的人就更多……” 也就是说跛子巷其实已经是明面上的“黑市”,只不过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大家说话才会不自觉压低声音,以至于形成了这副有些怪异的画面。 “不管什么原因,对咱们老百姓是好事。”王念小声说道。 李晓娟点头,对此分外有感触:“以前想买鸽子给家里老人炖汤补补,连想都不敢想,现在好歹攒攒钱还能买一只半只的。” “家里老人身子骨不好?” 昨天几个老师聊天中就听到李晓娟说要买点药材炖汤给奶奶补身体。 “前头霜冻,我奶奶出屋滑了跤,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大夫说要买点补身体的药材炖汤。” “老人家天天躺着是伤气。”王念用为数不多的药补知识想到一道合适的汤:“黄芪党参鸽子汤补气血不错。” “大夫也让我买黄芪炖汤。”李晓娟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笑了笑:“今天卖药材的土郎中应该在对面摆摊。” 王念的穿着打扮很朴素,可说话气质却不像是乡下的姑娘。 李晓娟有点拿不准她到底什么来头。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64节 施宛忽然摇了摇王念的手:“姨姨。”接着指向不远处一个很窄的摊子:“给爸爸买支钢笔,爸爸的钢笔帽坏了。” “还有墨水,墨水也没有啦。”施书文也跟着道。 自从进来,两人就非常听话的一句话没说,就算看到许多孩子们喜欢的玩具和连环画都没提出要买,倒是把施向明记在了头一位。 “我刚才看到那边有裙子,买完钢笔再去买条好看的裙子。”施书文又说,手在裤兜里掏出把毛票来:“给你买裙子。” 这孩子偶尔会叫姨,更多的时候都用你字来代替,平时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 可今天这个你字特别悦耳,让王念心口瞬间涌起股说不出来的柔软。 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关心,来自小朋友的还是头一回。 “这钱?”掌心里有一把施书文塞过来的毛票,其中还夹杂着张大团结,王念笑着摸了摸他头:“是不是你爸给的?” “这张是爸爸昨晚让我给你的,其他是我和妹妹攒的压岁钱,大姑和表哥让我们饿肚子就去买饼吃。”施书文特意解释。 “爸爸说这是专门给你买裙子的钱,不能买其他。”施宛摆着小手还重复了遍。 王念笑,把钱装进兜里:“我回去要问问你们爸,工资都上交了哪来的私房钱。” 理工男丈夫除工资外肯定还有其他赚零花钱的途径。 李晓娟被母子几人的对话逗得捂住嘴笑了起来。 “先买钢笔再买裙子,我都带你们去。” 王念也被逗笑,特意着重强调:“那我就收下施书文和施宛小同志的孝心,过年咱们都穿新衣服去走亲戚。” 施书文不好意思地挠脸,施宛捂着嘴笑眯了眼。 “钢笔你们选,到时候就由你们送。” 走到卖钢笔的小摊前,王念把选择权交给了两个孩子,就站一边等他们做决定。 其实现在的钢笔款式就一两种,白色鼻帽,黑色或者蓝色笔身。 摊主是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同志,摊子上四只钢笔,几乎没什么选择性。 “同志要买钢笔?”男青年用手背推了推眼镜:“左边两支是旧钢笔,右边两支是新钢笔。” 几人视线齐齐往右边移去,两支黑色一模一样的钢笔。 连选择都可以直接省略了…… 也许是看王念的表情有些意兴阑珊,男青年连忙又说道:“我可以给钢笔刻字。” 刻字? 王念看向男青年,这才发现原来他刚才其实就是在给一支钢笔的笔身刻字。 “刻什么字都可以,只是字多的话可能得等几天再来取。” 王念看了看男青年正在刻的字,一些激励话语,密密麻麻地占据了小半笔身。 王念把钢笔递给施书文:“你决定。” “刻字多少钱,不刻字又要多少钱?”施书文自觉责任重大,斟酌后非常认真地询问起来。 “刻字不要钱。”男青年笑笑:“旧钢笔一元,新钢笔两元五毛一支。” 商店里一支新钢笔也就一元二毛左右,跛子巷虽然不要票,价格贵了一倍多。 王念默不作声,等着看施书文接下来怎么说。 施书文抬头,叹了口气:“叔叔能不能便宜点?我们买了钢笔还得买墨水……” 小小一个人儿好像真在思考,问了能不能便宜点之后又说:“要不然买了钢笔我们就没钱买米,我爸回去肯定要说我们。” 王念:“……” 这小子怎么越看越和某人神似,小小年纪就透着股子……腹黑。 男青年哪会想到小小年纪的施向明胡说八道,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最少只能两元二毛,我买这些钢笔也费了不功夫。” 王念:“……” “两元二毛就两元二毛吧!那叔叔把这半瓶墨水送给我们。” “……” 最后,钢笔以两元二毛成交,钢笔上就刻一个施向明的施字,当然那半瓶墨水也在软磨硬泡下到了施书文手里。 王念掏钱,默默冲施书文挑起大拇指。 等着刻字这点功夫,李晓娟领着他们去了卖衣服的地方。 这里十几个顾客,清一色女同志,各个都埋头在衣架子上翻找喜欢的衣服。 “姨姨,这个好看!” 女孩儿对好看的衣服天生就比男孩子要积极得多,施宛才到衣架前就找到件相当喜欢的衣服。 一件暗红色人字尼的大衣。 单独挂在衣架子最边上,扣子还专门挂了个锁扣到架子上。 这件大衣的款式从来没在国营商店里出现过。 翻领大衣,还有条同色腰带。 款式简单,但就算在前世也不会过时,风何况是这个人人都穿袄子的时代。 可就是太时髦,才不能穿。 穿出去一圈,十个人十个人都会问你在哪买的……难道还真跟人说是黑市买的。 王念摇了摇头:“姨姨不喜欢红色。” “姨姨不喜欢红色的,还有件,这件衣服也好看!”施宛马上又拽出另一件灰色大衣来。 灰色翻领,领口比红色那件稍微小些,长度到膝盖左右。 “小姑娘眼光还挺好。”卖衣服的中年妇女总一下子后钻出来,用手里衣架敲了敲:“这两件衣服是我一亲戚探亲带回来的好东西,别说咱们新定,就是全国也找不出几件来!” “外边?”李晓娟大拇指往身后指了指。 这个外边指的就是国外,那些人探亲时会带很多国内没有的东西回来送亲戚。 有人舍不得穿,生活窘迫时再拿出来卖了换钱票。 摊主说是她亲戚可能性不大,反而是收来转手又卖。 “姨姨穿好看。”施宛好像特别喜欢大衣,小手拽着就不松开:“过年穿。” 王念看她如此坚持,走过去就问了下价格。 “三十八元不讲价。”中年女同志朗声回答。 三十八元……用普通职工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件很少有机会穿的衣服,王念心里肯定是觉得不划算。 与其买回去塞衣柜里,还不如多买点肉吃。 听到价格的一瞬间,施书文倒吸口凉气,似乎也被这个价格吓了大跳。 但很快,小机灵鬼就眨巴了两下眼睛,伸手扯扯王念袖口:“爸爸说要是钱不够回去他再补,你就买吧,好看!” “三十元。”王念伸出的手指直接转弯,指向了第一件暗红色大衣:“要是能卖就卖,不能卖就拉倒。” “灰色的倒是可以便宜点给你,红色那件不成,那可是我这的招牌。”女同志不同意。 王念脸上反倒是露出松t快的笑意,冲兄妹俩摆摆手:“听见了吧!咱们走。” 施宛乖巧地主动拉住王念的手,施书文则是拽住衣摆,母子三人作势就要走。 “哎哎哎!妹子别着急走啊……三十就三十,我卖!” 王念回头,明知故问地又问了句:“三十元?” “你没听错。” “那我得好好瞧瞧衣服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竟然这么轻易就卖了!” 摊主:“……” 衣服做工精细,也没穿过的痕迹,就是可能挂的有些时间了,衣服肩膀上有点灰。 王念就抓着这点,跟女同志又胡搅蛮缠半天,最终以二十九元拿下。 饶是如此,王念买件衣服就花二十九元还是震惊了李晓娟。 她努力回忆昨天见到这家子时男人的样貌和穿着打扮。 就记得很高,穿着也就是普通的棉衣,分明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怎么工资会那么高…… 衣服和钢笔都装入旅行袋里后,几人又跟着李晓娟去对面车厂寻找黄芪。 这边多是吃食,还有很少的生活用品。 “我看到黄芪了,在那边。” 食物在长生沟都能买到,王念就主要搜索起李晓娟寻找的煲汤药材。 “还真是。”李晓娟也看见角落那个耗不起眼的背篓。 这应该是个采药人,老头身上还有未干的泥巴,躲在角落抽着旱烟。 晒干炮制好的药材就放在地上,乱糟糟地堆在一起,不认识的只会以为是堆杂草。 “大爷,您这黄芪咋卖?” 趁李晓娟问价的时候,王念蹲下来在药材堆里随意翻了翻。 虽然乱,但大部分药材炮制得都很好。 “肉桂?” 王念从药材队伍里找到两截棕色树皮,开始以为是桂皮,用指甲划过出现条油痕,这才认出是肉桂。 两种都可以用来做菜,只不过前者主要是西餐和入药,而后者更适合国人饮食。 “女同志还懂药材?”老头掀开眼皮,说话慢吞吞的。 “药理不懂,就是知道些药膳方子。”王念嗅了嗅肉桂香气,又放下:“要是有桂圆就好了,能炖锅桂圆肉桂鸡汤。” 她前世常年受痛经困扰,偶尔听一老中医提起这道药膳汤有通经的作用,每到大姨妈前几天就熬来喝。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65节 不知是汤真有作用还是其他原因,还真慢慢地没再犯病过。 这一世没有痛经困扰,喝点活血也是好事。 “我这桂圆没有。”老头又咂了口烟嘴,烟雾缭绕中转身从背篓里抓出几把白色药材来:“白术茯苓排骨汤,适合你两个娃娃。” 王念一怔,下意识看了看两个蹲在身边的孩子。 “他们俩早几年经常吃冷饭洗冷水脚,脾胃湿寒,得早点治才不会影响以后长身体。”说完,老者又自顾自地抽起旱烟,看似一点也不在乎王念买不买。 王念当然不可能立即被这两句话吓唬住,直接问施书文:“老爷爷说的对不对?” 施书文挠头,根本不用回忆就立刻回答:“奶奶说热饭费柴火,所以让我们吃开水泡饭……” “冬天洗脚也用冷水?”王念又问。 施宛趴到王念膝盖上,委屈又害怕地嘟起嘴:“冬天洗冷水脸可冻了。” 王念:“……” “老同志,您看这两个孩子还需不需要买些什么药回去熬药?” “每隔三天一次茯苓排骨汤,连续一个月即可。”老人说完,清了清被烟熏哑的嗓子,继续道:“就看你舍不舍得那么些排骨?” “舍得舍得!只要对身体好,工资全拿去买排骨都成。”王念毫不犹豫地接话。 “十副药膳,总共五元钱。”老人伸出手,王念连忙解开棉袄扣子,从内包里拿出五张一元递过去:“劳烦老先生。” 只是匆匆一眼,老人就看出两个孩子身体问题,就这医术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当然得麻溜拿钱。 老头笑了,嘴角往上扯起,露出个僵硬无比的笑容。 “我姓柳,家住螺眼巷,只要说找姓柳的大家都知道在哪。” “成,我牢牢记下了。”王念连忙又回。 老头慢吞吞地把药材用报纸包成十份,递给王念。 十份加起来也就一捧,五元这个价格无异于天价,可王念却觉得很值得。 今天来跛子巷子一趟,最让人惊喜的收获就是这几副药膳。 “老先生,您看……”李晓娟见状,立刻抛弃买黄芪的想法,转而想请老先生亲自到家里给老母亲诊脉。 王念小心翼翼地把药材放到行李袋里。 只听脑子里忽然轰隆一声,左耳瞬间被强烈的耳鸣所充斥。 嗡—— 王念捂住耳朵下意识甩了下头,眼前忽然出现空间里的画面,调料架又往上升了一格。 调料架第六层解锁…… “姨姨,你怎么了?”施宛担心的声音重新出现在耳中时,耳鸣声消失。 王念笑笑:“蹲久了有点昏。” 缓了好一阵,王念才站起身拍拍行李袋外边沾上的灰尘。 李晓娟显然已经请动了人,老头收拾起背篓。 “那就不耽搁你们的时间,我们先回招待所去。”王念见状,先提出告辞。 此行最大的收获加一…… 母子三人说说笑笑地回程,施向明那边也刚结束初试,两拨人正巧在招待所楼下碰见。 “买什么了?” 行李袋看着干瘪又轻飘飘,施向明都怀疑几人空手而回。 余光里,401厂的两口子端着饭菜从几人身边经过,王念撇嘴。 “就那点工资,去商场里看看就得了,什么都买不起。” 施向明笑:“怪我怪我,以后一定努力工作。”一把抱起施宛轻轻抛了抛:“我们小宛那么轻,看样子还没吃饭呢!” “考的怎么样?”王念搂住施向明胳膊,一手牵着施书文:“我们全家就盼着你拿下最终胜利。” “一定要胜利。”施书文神情自若地跟上句,看着现在已经习惯了牵手。 “胜利!”施向明举起施宛小手,小姑娘立刻重复:“胜利!” 一家子嘻嘻哈哈此起彼伏地复读了无数遍。 声音响亮,气氛愉悦。 而在他们几步之上的两口子却都阴沉着脸,女人咬紧嘴唇,好不容易才压下要冲出喉咙的怒火。 男人埋头,慢慢加快步子。 三楼一到,两家人各朝一边走去。 女人推开房间门,立刻气得把饭缸子重重往桌上一磕。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窝囊的男人!” “你在401厂好歹也是总工,怎么一到省城谁都比不过,人家洋洋得意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连续的骂声让男人脸逐渐涨红,就在女人的手指头快戳到脸上瞬间,一下子火了。 “你有本事,你有本事你怎么不去考,就知道窝里横。” “你有本事你怎么不把那个施向明弄下去;你有本事怎么中午被监考官骂连吭都不敢吭。” 狠狠将心里的郁闷和不平发泄出来后,男人的脸色才终于好看了点。 参加考试的人足有上百个,笔试淘汰后只剩下十人进行复试的实际操作。 成绩考完当场就可以出,大家在教室外等着出了结果就决定是去是留。 施向明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复试,而男人则是淘汰。 成绩一出,被淘汰的都忙着去买回城车票,不想再浪费钱住一天招待所。 可401厂的夫妻却没走,而是当场质问凭什么施向明会成为第一名。 考官当场拿出考卷进行传阅。 大家都是同个行业的工程师,一看施向明考卷大部分人都觉得心悦诚服。 还是只有401厂工程师的家属觉得不服气,与考官争执之中竟然诬陷有人提前透露考题。 考官脸色铁青据理力争,差点出动了工程院保卫科。 也因为吵架,他们没买到今天文西乡的车票,只能等明天再走。 “你考不上,我们也不能让施向明考上。”女人忽然说。 男人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人家师兄是项目负责人,你就算心里不平又能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女人白了眼男人,声音越发冷下去:“不是还有监察组吗!咱们到监察组揭发去。” “算了!”男人有些发怵。 “算什么算!”女人吼:“要是施向明再拿第一名,以后你在文西乡还怎么混下去,谁还找你。” 女人之所以提起施向明就恨得牙痒痒,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钱。 以前县城和隔壁县城的机械厂经常请她男人去技术指导。 可自施向明冒出来后,男人公干的机会减少大半,能从中捞油水的机会更是没有了t。 女人不仅嫉妒,更是巴不得施向明能从文西乡消失最好。 第38章 招待所的夜晚 招待所房间内灯光昏黄,房子不知道是哪年修建,风顺着老旧窗框尽数都灌进了屋里。 在屋里找半天,施向明只能用孩子们换下来的脏衣服塞到缝隙中阻挡寒意。 “还没热?” 寒风成功挡在窗外之后,施向明又走到桌边坐下。 王念松开挡风的手,摸了摸饭盒外壁,摇头:“外头是热了,饭菜还没冒气。” 一根蜡烛散发出微弱热意,缓缓温暖着顶端饭盒里的饭菜。 施向明过去换手:“天冷,你去床上坐着。”接过去后继续举着饭盒热饭。 施书文从回到招待所就开始睡觉,吃饭时间怎么喊都不醒,只能把饭菜打回来等人醒再热热。 这一睡就睡到八点多才晃晃悠悠地转醒。 招待所没有热饭的地方,王念就想了个法子,用招待所抽屉里的蜡烛慢慢加热。 “我去看看这孩子是不是感冒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兄妹俩都窝在被子里,施宛看连环画看得津津有味,虽然看不懂字,只是纯粹被小人儿逗乐得咯咯咯的笑声。 施书文就这么呆呆地坐着,一言不发也没任何动作。 额头温热,后背也没有汗,精神头瞧着不像是感冒。 “想什么呢?” 王念掀开被子,把施宛往中间挪了挪,也钻进被窝里。 这天说变就变,早上还艳阳高照,下午就突然飘起小雨,屋里冷得只能将活动范围固定到床上。 “哥哥肯定是肚子饿了。”施宛说。 “饭马上就好。”王念把被窝拉上来又裹住施宛的肩膀:“明天要是还下雨,我们只能待在屋里等爸爸回打饭回来。” 施书文使劲叹了口气,一头栽到枕头上。 “我想小黑和立业哥,不知道刘姨有没有按时喂鸡?咱家的鸡每天能捡两个鸡蛋……” 听他细数着家里动物和菜地,王念这个开心得忘乎所以的大人还有些汗颜。 这几天她可是半点没有担心家里情况,现在被这么一提,还真有点想家了……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66节 不知道长生沟有没有下雨?暖棚塑料布要是没放下,刚撒的香菜种子说不定要冻坏。 还有那几只眼看要下蛋的母鸡,要是冻坏了不下蛋该怎么办。 “省城饭不好吃,没咱家的好吃。”绕来绕去,施书文终于吐露出最不满意的一点。 施宛连忙附和哥哥:“菜不好吃,还是姨姨做的菜最好吃。”说着掀开被子一溜烟钻进了王念怀里。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对他们而言,省城房子再好车子再多,新鲜劲儿一过和厂区里根本没区别。 何况住的招待所还四处漏风,开水瓶不保温,晚上打的开水早上就冷透,洗个脸都得先做思想斗争。 “最多两天咱们就回去了,等爸爸拿到第一名,咱们回去买排骨吃。” 施宛仰起脑袋,短发茬子在王念下巴蹭来蹭去,痒得她忍不住低头想看看这小人儿在干什么。 “姨姨身上好香,连被窝都是香的。” 原来是王念身上有香皂味儿,小姑娘一直在寻找香味来源,最后发现到处都香。 “等夜里放臭屁就一点你再闻闻。”王念笑,竖起两根手指哈了口气,迅速伸进被窝里挠施宛咯吱窝:“我们比赛看谁先放屁。” “哈哈哈……”施宛扭着身体笑得乱颤。 半截蜡烛烧完,饭盒里终于冒出丝丝热气,施向明吹灭蜡烛,端着饭盒来到床边。 “自己吃还是我喂?” “我自己吃!” 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下一秒又被王念拽下去:“天冷,坐在被窝里吃。” “先穿衣服。”施向明把饭盒放床头柜上,找来棉袄给施书文穿上,又拿了本书垫在被子上:“乘热吃。” 王念杵着脑袋一直看父子俩。 饭盒热得很烫手,施书文烫得下意识缩手,施向明干脆伸手扶着饭盒。 “今天我花二十九元买了件人字尼大衣。”王念冷不丁说道,施宛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小手往门背后挂钩上的行李袋一指:“可好看了,姨姨穿上就像新娘子。” 施向明神色未动,视线依旧在饭盒上,嘴角笑意温柔。 “有好多看?” “像仙女那么好看。”施宛立即抢答。 王念也跟着笑,又着重强调:“二十九元。” “我听见了,二十九元。”施向明眉梢一挑,看向王念的笑意染上几分无奈:“还知道穿着有仙女那么好看。” “你这人……”王念松手,任由脑袋重重砸到枕头上,脸上热意却没法轻易散去。 “咱们去照一张全家福吧。”施向明忽然又提议。 “什么是全家福?”施宛从被子边缘露出双眼,找着空隙就插话。 “就是我们四个人一起照相。”王念解释,并且还加上了自己的歪理:“得穿最好看的衣服。” “最好看的衣服。”小姑娘陷入思考中,很快就找到自认为最好看的衣服:“那我穿黄色,哥哥穿绿色的。” 一说到衣服俩孩子都想到许多,施书文还跟着联想到了早上买的钢笔。勺子往嘴巴里送的频率明显增加,没多会就吃完了。 施向明把饭盒盖起来放回桌上,又从开水瓶里倒水出来给施书文洗脸漱口,忙活完又提起水瓶:“我去问问有没有棉被,晚上给你们加床被子。” 虽然是理工男,可施向明的细心有时候连王念都望尘莫及。 砰—— 门一关上,施书文就从被窝里钻出来,使劲摇了摇王念的肩膀:“钢笔,钢笔你怎么不说?” “是你们要送爸爸礼物,为什么要我提?”王念笑。 施书文:“那要怎么说啊?” “你是哥哥,你想想要怎么开口。” “我还是第一次送礼物,要是立业哥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怎么说。” “送礼物讲的是诚心诚意,怎么能让别人教。”王念掀开被子下床,披上衣服去门后把行李袋拿下来:“心里有什么想说的说出来就成。” “想说的话?”施书文认真思考中,施宛又赶忙给哥哥出主意:“感谢爸爸带我们来长生沟,要不然就感谢爸爸带我们离开爷爷奶奶家。” “那算什么感谢。”施书文皱眉,翻身戳了下妹妹的眉心:“爷爷奶奶是爸爸的爸爸妈妈,要是这么说他肯定会伤心。” “真难。”施宛皱起鼻子:“那感谢爸爸生了我们可不可以?” 施书文赶忙抬头看了眼王念,凑到施宛耳边交代:“以后不准提起妈妈知道吗?” “为什么!” “难道你想让爸爸和王念姨伤心?” “我不想让他们伤心。”施宛赶忙捂嘴,可又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哥你还记得妈妈吗?” 两小只以为特别小声的说话,其实屋子就这么大,王念听得清清楚楚,门外的施向明也听了个大概。 “钢笔在这呢!”王念拿出钢笔故意大声说话,兄妹俩立刻停止说悄悄话,双双从被窝里探头来看。 施向明回头看向被走廊灯光照亮的雨丝,等了会儿才推门进去。 儿子慌乱地往背后藏东西,王念抱着女儿笑弯了眼,两张笑脸竟有几分相像起来。 “还好我去得早,好些人去要棉被。” 房门被反手关上,施向明的笑声变得不分明起来。 屋外冬雨纷飞…… *** 经过一夜细雨,气温仿佛比昨天还要低了些。 复试的实际操作时间定在早上八点,考场从技术学校转移到工程院检验间。 这十个人里最终能通过的人数待定,比起初试的竞争,反倒更倾向于合作。 考试结果当场宣布,不管成功与落选,考完试都将立即返回工作地。 早上吃完饭,王念把施向明送入工程院就返回招待所。 一是天气冷不能让孩子们待在室外吹风,二也是为了收拾东西,考试结束他们就要去车站坐车返回文西乡。 等收拾妥当,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王念才带着孩子们去了考试场地外等着。 实验楼外已经有不少人同样大包小包地蹲在楼梯上等待。 “怎么还没出来?” “按时间,十分钟前就应该结束了,怎么还不见人?” 十点半就该结束的开始十一点了都还没有人出来,按照时间来的家属们冻得都在原地蹦跶。 “是不是跟刚才进去那些人有关?”跟着儿子来考试的大娘着急地想扒开玻璃门往里瞧。 王念牵着孩子赶忙凑上去,笑着问:“有什么人进去了?” “不知道哇!就是瞧着还挺凶,一大群人乌泱泱地进去就把门锁了。”大娘说。 旁边冻僵了的大哥边跺脚边插话进来:“是监察组的同志t。” 大娘不明所以忙问:“监察组管啥的?” 每个公职单位都会有监察组负责监督单位工作的廉洁性,听施向明说此次选拔因为特殊性,安怀市政府还专门派了监察组共同参与监督。 军大衣大哥吸了吸鼻涕,冻得口齿都有些不清:“肯定是考场里有人作弊,被人揭发了。” 说到这,大哥忽然认出了王念:“我记起来了,你是施同志的爱人吧?” “是我。”王念笑,忙又问:“大哥怎么知道有人举报作弊?” 不知怎的,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了昨天楼梯上碰到的401厂两口子。 “看到你我就想起来,那天和你吵架的401厂两口子也跟着监察组一起进去了。” 果然是他们……王念砸了下唇,心里反倒是慢慢平静下来。 昨晚孩子们睡着,施向明才提起下午初试后考试门口发生的插曲。 两口子告了一回不成,再告到监察组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怎么还不出来!” 大娘再一次嘟囔之后,大堂里终于出现了群人,隐隐以施向明为首向门口走来。 透过玻璃窗,王念瞧见施向明微微浅笑的表情后更是连最后一丝担心都落了地。 嘎吱—— 玻璃门被推开,大家各自寻找起亲人来。 施向明拍拍胸前口袋的钢笔:“考完了,咱们回家。” “施总工,以后我可以写信向你请教问题吗?” “今天你所说的转速原理让我受益匪浅……” “要是有机会,一定请您来388厂指导工作。” 跟施向明涌出来的工程师们又很快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表达着还未平复的心情。 施向明一一跟大家道别后,这才离开。 “邵明师兄只能下次再去拜访。” 赶上回文西乡的长途汽车后,施向明才有机会跟王念说起今天发生的事。 “避嫌?” 到省城的第一天,夫妻俩就商议好今天考完试跟邵明见上一面再回家。 应该是发生了被举报的事,所以特意避开。 施向明点头:“避嫌只是一方面,师兄比我们还要先启程回安怀市,走得太匆忙没机会碰头。” “今天被举报的人是你?”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67节 施向明笑:“要是昨天就找监察组举报,我还得废些时间解释,偏偏他们选了今天……” 今天是实操,是检验每个工程师理论知识与实际操作的结合。 偏偏401两口子选了个根本没法作假的节点举报,监察组里的工程师只是让施向明重新完成一遍操作就没了下文。 监察组连审问材料都没让施向明填写,反而全程看完了由施向明带领完成的一场漂亮团队合作。 其中好些专业术语王念听不懂,就关注了几个关键词。 研究方向,第一步实验成功…… 施向明提出的新研究方向让邵明无比激动,处理结果还没出来就忙着赶回安怀亲自上报。 “然后呢?”王念更关心结果。 “等结果送到到厂子里,项目获批之后我主要的工作将由车间转到研究室。”施向明笑,揽住王念的肩:“以后公干的机会少了,工资肯定会大大缩水。” 王念抿嘴,根本不信。 施向明笑,用头碰了碰王念脸颊:“不过应该会提一级工资,养活你们娘仨不成问题。” “那举报你的人呢?” “批评通知发到401厂,进行全厂通报,至于之后再怎么处理就是他们厂领导班子的决定。” “你……”车上人不多,不过王念还是把声音压得只能两个人听见:“那天为什么要故意在楼梯间说那些话?” “也不算故意,其实401厂的那位工程师我早有耳闻……” 401厂的工程师在文西乡几所机械厂里还挺有名,厂接待办提起都要咬牙切齿的程度。 男人一来厂子指导,烟酒礼这三样都得准备齐全,要是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还得额外准备红包。 那时县城的高级工程师少,机械厂只能求爷爷告奶奶地供着生怕得罪了人。 后来施向明出现才让他们有了更多选择。 要是401厂工程师被淘汰后老老实实离开,那么后续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施向明就是赌他们不会甘心就此放弃。 毕竟男人以前就没少在县城机械厂里散播施向明作风有问题的谣言。 如此小肚鸡肠的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让施向明再次抢风头。 两口子在初试考场外那么一闹,施向明才顺势火上浇油了一把。 为的就是今天光明正大把研究新方向公之于众,省略其中一级上报一级所带来的风险。 这种风险早在施向明刚到工程院上班时就已经亲自领教过。 由他主导的研究成果发表文件中,负责人成为部门主任,施向明这个名字却变成助手甲乙丙丁中的一员。 半路被人摘桃的事一次足以。 “搞研究没点心眼也不行啊!”王念感叹。 “文化人吗……”施向明闭上眼缓缓靠回椅背:“心眼黑起来比谁都黑。” 今天这401厂的两口子不就是最好例证,要不是嫉妒战胜理智,哪会有后来的事。 车子颠簸,孩子们和施向明都逐渐进入了迷迷糊糊的昏睡状态。 只有王念一个人依然清醒中。 车厢里满是活鸡活鸭的叫声,加上乘客跟售票员大声谈笑,根本没人注意到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一家四口。 王念也跟着闭上眼睛,意念一动进入了空间。 第六层调料架悬浮在半空,数不清的布袋子整齐排列在格子中。 袋子上写着各种药材名称,昨天在黑市买的茯苓赫然就在第一排第一个。 “炖汤药材?”王念猜。 这一格出现的确实是炖汤药材,药膳汤食谱与用量在拿起每种药材时就会自动跳入脑海中。 足够惊喜,但没有上一格进化功能出现那么惊讶。 王念只是随意的看看就收回了意念。 把施宛的手塞到衣服里后,轻轻靠上施向明肩头也闭上了眼睛。 *** 越临近过年,天气好像越发暖和了起来,山里冷得早,暖和得也早。 厂里分配的土地王念去得少,从省城回来后忙活了几天后才有时间去地里收辣椒。 “王念,那是你家地吧?” 自从种红薯失败后,胡婆婆信心大受打击,对种地的热情迅速转移到了缝缝洗洗上。 这地里的活儿自然落到了刘超仙身上。 周日懒觉睡不得,瞧见王念一大早就要去菜地里,胡婆婆忙不迭就把儿媳叫醒非要她跟着一起去。 两人刚走到园子附近,刘超仙就瞧见地垄边站了好几个。 “去看看。”王念赶忙把小锄头放到背篓里,加快步子。 “等人来问问就晓得了。” “我就想要点种,明年俺也种一片,这样一年到头吃辣子都不用愁。” “人来啦,人来啦。” 有人回头看见王念,忙拉拉同伴的袖子,让出个口子来。 “我家菜地出什么事了?”人还走到王念就忙问。 说话这几人虽然都算不上相熟,但平时在地里也碰见过几回,倒也脸熟。 “没出什么事,就是瞧辣椒长得好,大家都想找你问咋侍弄的。”余大姐爽朗地笑了笑,一口纯正陕南方言。 距离上回来拔草埋肥过了得有两周,因为一直有断断续续的小雨,连浇水都省了。 顺着余大姐手指的方向,王念往地里一瞅。 目瞪口呆之余,王念立刻意识到自己还是小瞧了金手指的威力。 接近百平地里,大半是辣椒,小半大白菜。 王念记得当时是移栽差不多六十棵辣椒苗,中间还专门留下足够间距方便打整。 可现在这些辣椒因为长得太茂盛挤在一起,看过去都连成了片。 文西人炒菜最常用到的菜椒压弯了枝干,许多都耷拉在地上沾满了黄泥。 火红色二荆条结得密密麻麻,地里红绿相间霎是好看。 另一边的白菜同样因为太大挤在一起,大的高度都接近王念膝盖。 而造成这一场景的“罪魁祸首”就是药膳喝完汤之后剩下的空间药材。 王念用空间调料架药材替换了柳老头配的药材炖排骨汤。 原本想着剩下的渣子不能浪费,就埋进地垄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了。 “幸亏今天是我来,要是我婆婆来瞧见这一幕,接下来半个月都甭想安生睡着。” 刘超仙感叹之余还不忘调侃一把胡婆婆。 精心伺候的红薯绝收,王念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辣椒能上公社丰收公告栏。 “妹子哪买的种?跟婶子说说,改明儿我也去买点。”有人问。 刘超仙抢先指了指自家那块地:“从我家拿的种,你看看我家辣椒啥样?” 其实刘超仙家的辣椒涨势也算不错,就是对比太t明显才显得差。 “那还真奇怪了。”余大姐狐疑地上下左右观察。 “可能是前些天埋的药渣子起了作用。”王念选择说真话,放下背篓越过几人走进菜地:“我不是想着人吃了都补,那剩下的也能肥地不是。” “就是你家娃娃吃的那个什么药膳汤?” 王念天天找人换票买排骨炖汤哪能瞒得过一墙之隔的刘超仙,听说原因之后没少骂王念公婆。 “嗯。” “那我们都没辙,那些药材是他们去省城考试专门找中医抓的,咱们长生沟可没有。”刘超仙又跟大伙儿说。 “这地和人一样,都得吃好点”余大姐打趣。 大家伙凑一起随便说笑几句就各自忙自己的菜地,王念深吸口气走进菜地。 “一趟可能不够,我得去借个板车。” “菜椒那么些你一家人哪吃得完?” 二荆条可以晒干做辣椒面,也能泡辣子。 就这菜椒没法子储存,个把月吃不完就得全坏,除非每顿都把辣椒当菜吃。 “明天我背到小广场去看看,能卖点算点,正好家里的豌豆尖也得摘。” 豌豆尖种得人少,只要摆出去肯定就能卖掉,可辣椒……往其他家的菜地随便一瞟,几乎家家户户都种有种。 王念认命地蹲下去,心里已经计划着回去要熬一锅药材水给院子里浇个遍。 第39章 破棉袄 不仅辣椒都得收,长得太大的白菜也得一并收回去。 家里能装东西的箩筐背篓全用上,整整拉了两板车才把辣椒拉完,白菜十来颗大的就堆了一车。 就这么来来回回几趟,一路上出尽风头,回头率百分之百。 回到家属楼,也引起不少人围观。 三楼那些从来没打过交道的邻居也借由这些菜互相熟悉了起来,有人还当场就用自己刚收来的芋头换了颗白菜。 “这么多辣椒,你准备咋弄?”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68节 后院没有地晒干辣椒,王念只能把二荆条全穿起来挂后院柴棚边。 孙秀梅看她忙活,忙也放下手里的毛线来跟着帮忙。 “明天早上背点去小广场卖。”针带着黑线穿过辣椒蒂,王念又指指旁边的背篓:“你也拿点回去吃,小罗不是喜欢吃辣吗?” “辣椒要拿些,白菜也得拿一棵,我家的地还没分下来。”孙秀梅不客气地说道。 他们刚结婚不久,房务科那边说眼下只有荒地,要么自己开垦要么只能排队等。 孙秀梅两口子要上班,亲妈齐秀娥倒是闲着,可求她还不如求外人呢。 两人只能排队等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们家。 “你家后院荒着多可惜,种点葱姜蒜啥的也成啊!”、 王念现在恨不得自家的院子再大一倍,这样还能再种点丝瓜四季豆什么,像孙秀梅家后院就晒点衣服着实可惜。 “我们家三口人,罗顺利天天除了工作就是研发,根本没空管吃啥穿啥,我妈那人你也知道……” 王念了然点头。 罗顺利是机械工程狂热爱好者,经常来找施向明借书或者请教问题。 两家人关系走得越近,王念就越发现看人不能光看表面。 看着像溜子的罗顺利为人讲义气,在屋里还是个耙耳朵,孙秀梅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念后来一想肯定也是,要不怎么可能会同意和丈母娘一起住。 至于齐秀娥,人是不往外跑了,干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就在屋里听戏,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做。 后院的杂草长得比人高估计都不会多瞧一眼。 “明天卖完菜回来我上你家帮着松松地,你接着就能种菜。”王念说,刘超仙也跟着表示明天没事也能去帮忙。 三个人的话,那二十来平地半小时就能弄完。 “这俩小子是上哪野去了,怎么脸一个比一个花。” 穿辣椒不是什么技术活儿,几人还能边穿边聊,刘超仙抬头往地坝上一瞅,顿时乐了起来。 张立业和施书文脸上全是泥,和两只小花猫差不多。 施宛和吴珍珍也好不到哪去,四人齐心协力地往前拖着什么,走几步就停下来抹把汗。 “……” “你们干啥去了?”王念一看到施书文棉袄下竟然就穿着条毛裤,一下就吓得站了起来。 虽然天暖和了点,也不能主动去挨冻,要不这天天都炖的药膳不是白搭了吗! 往地坝快走几步,近了才发现不仅施书文没穿棉裤,张立业其实也没穿。 “你们裤子呢?”目光往几人中间移了移,怒火瞬间又被感动撞得烟消云散,哪还教训得下去。 几人用裤子当绳子,不知从哪捡了个米袋子,拉着满满一袋子冬笋。 前几天回家经过竹林王念说想吃笋子,肯定就让孩子们记在了心里。 “王念姨,这些笋子少说够吃半个月,不够我们再去挖。”张立业豪迈地一拍胸口,说话间两条清鼻涕瞬间流了下来。 “快回去穿裤子。”王念哭笑不得,把躲到施书文身后的施宛揪出来:“都回去洗脸换衣服。” “姨姨,这个笋子好吃吗?”施宛追问,还天真地展示起全是泥的双手:“可难挖了,我们就用石头刨。” 吴珍珍不好意思地偷瞄王念,双手背在身后不敢拿出来。 王念把两男娃的裤子解救出来,当然也没辜负几人的好意,顺势提上了那袋子冬笋。 冬笋确实很难挖,因为大部分笋都埋在地下,要用锄头一点点撬。 几个孩子徒手挖这么多回来,其中肯定吃了不少苦。 王念哪还能责备,连忙倒热水给几人洗脸洗手,又让刘超仙生火熬了点姜汤。 “下次要是敢再带弟弟妹妹去厂子外边,我就扒了你的皮。” 刘超仙可没有王念那么容易心软,抓过张立业就使劲抽了屁股几巴掌。 这种冬笋只有西边山脚才有,得出厂子走十几分钟山路才看得到,刘超仙就去年带张立业去过一回。 “下次没有大人带你们不准出厂。” 王念听刘超仙这么一说,也觉着该好好跟施书文说说事情严重性,不过打孩子……还是下不去手。 张立业疼得咬牙切齿,但就是仰着脸不肯落泪。 施宛担心地刚抽噎了一声,这小子还能抽空回头安慰:“妹妹别哭,我妈打屁股就是挠痒,一点儿都不疼。” 刘超仙又气又想笑,下一巴掌立刻加大力度,只听响亮的啪一声,张立业疼得嗷一嗓子叫了起来。 “下次你们要是再偷偷出厂,我也打。”王念扬了扬巴掌,非常没有威慑力地威胁:“要不然就等爸爸下班回家再收拾你们。” 后半句的威力十足,施书文眼睛不自觉瞪大,接着委屈地点了点头。 施向明教训孩子的风格也是文化人,就是摆事实讲道理,然后检讨错在哪该怎么改正。 可对孩子们来说,检讨比几巴掌可难受得多……毕竟还得动脑壳想到底错哪了。 “先批评错事,做得好的也要表扬。”王念温柔地帮施书文整理好毛衣领子,笑意缓缓绽开:“一会儿我跟刘姨换块腊肉,咱们晚上用冬笋炒腊肉吃。” “还换啥换,姨拿块去就是,晚上我就去你家吃饭。”张立业捂着屁股忙不迭插话。……” “你小子……” 刘超仙有时候还真拿自家这个儿子没办法,想着想着自己也无奈地笑出了声。 “难道你不拿腊肉姨就不给你吃饭啦。”王念笑。 “老吃白食也挺不好意思,总得意思意思。”张立业羞涩地挠了挠脑袋。 “哈哈——”王念大笑。 就在这时,孙秀梅领着洗干净脸的吴珍珍也来到了门口,有些为难地冲几掀起棉衣领口:“我寻思用毛巾擦擦这孩子的棉袄,你们看……” 领口一条大口子,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棉絮,孙秀梅用手都搓不开。 “难怪我瞧孩子天天脸蛋和手都是红的,穿这种棉絮怎么可能暖和?”王念也上手搓了搓。 不仅棉絮板结搓不开,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霉味。 王念往一楼三号门口看去,段荷花今天不知道去了哪,从早上起屋子就关着门。 “我拿件施宛的棉袄给她穿,破棉衣咋穿!” 棉衣应该是挖笋时被竹子勾到,原本就薄的面料才会轻轻一搓就破,照理王念也确实该负责。 “穿辣椒的活就交给你们俩,穿完中午炒鸡蛋饭给你们吃。” 张立业一听有鸡蛋饭吃,火辣辣的屁股都顾不上,赶紧坐下招呼施书文快点。 刘超仙:“……” “你小子是头驴吧,只要吊根萝卜就拉t磨。” “珍珍,你跟婶子进屋来。”王念用湿毛巾擦了擦手,招手让吴珍珍进屋去。 “婶子,你用针帮我缝一缝就可以,不用换新衣服。”吴珍珍腼腆地连忙拒绝,说着就要脱下棉袄。 王念干脆搂着她肩膀,把人带进了屋里。 “棉袄是帮婶子挖笋才挂坏的,婶子也赔你件旧棉袄。”王念笑。 “婶子真不用。”吴珍珍固执地往后退,脸上表情全是坚决。 这时候就能看出吴珍珍和施宛的年龄差距,后者明显心智上更加天真些。 看吴珍珍还在拒绝,施宛不解地把脸凑了过去:“珍珍姐姐不喜欢我穿过的棉袄吗?” “不是。”吴珍珍抿嘴,手一直抓着棉袄破掉的地方,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开口:“我妈会骂我……” “会骂你还是会把棉袄给你哥哥穿。” 段荷花平时一直当这个女儿不存在,怎么可能因为弄破了棉袄挨骂,反倒是穿不到自己身上才会这么说。 吴珍珍低下头,不再反驳。 “放心,婶子有办法。”王念眸光闪动,让吴珍珍跟着她进了自己那屋。 “珍珍姐别害怕,要是荷花婶子抢棉袄你就往我家跑,我们保护你。”施宛奶声奶气地安慰起人来。 吴珍珍心里很忐忑,但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激动。 记忆里她从来没有穿过好衣服,也许穿过……记忆太久所以没什么印象。 有记忆以来,她衣服都是妈妈找邻居们要来的旧衣服,实在不合身才改一改,大多数都是凑合着穿穿。 小心地瞄了眼在衣柜里翻找衣服的王念,吴珍珍使劲眨了眨才忍住没落下眼泪来。 很快,王念从衣柜里翻出件花棉袄来,眼色艳丽相当抢眼。 满十八岁那年大娘亲手所缝的棉袄,王念就穿了一回就成了压箱底。 橘红色的底,上头是浅黄色和粉色的花朵。 洗过一水后颜色稍微褪了点,不过也因此色彩柔和下来,没有一开始穿着时那么花里胡哨。 “婶子现在就改,要是有剩下的再给你棉裤换换棉花。” 吴珍珍耸了耸鼻子,眼泪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王念已经拿着棉袄走出去,她才抬手抹了把眼睛,仿佛有阵暖风吹过,带走了所有的烦恼和心酸,只留下满满期待。 大人穿的棉袄改成五岁孩子穿,其实就相当于重新再做一件。 要先拆开再把棉花拿出来弹松软,衣服版型做好后再一块一块缝起来,以后穿着才不会跑棉。 王念先把棉花全部掏出来,刘超仙就带着棉花到厂里裁缝铺找老师傅帮忙重新弹。 三家男人都在厂子里加班,中午孙秀梅煮点面条让大家凑合一顿。 王念就一心一意地拆棉袄。 “你过来,婶子给你量量袖子。” 虽然做衣服的手艺比不上专业裁缝,但给小孩儿做件棉袄是绰绰有余。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69节 量好尺寸,将旧布料裁剪成合适大小。 哒哒哒哒—— 缝纫机一响,王念就再没抬头瞅一眼屋里。 刘超仙把孩子们打发出去。 “王念心是真好。” “要是心不好……”孙秀梅朝走廊怒了怒嘴:“能把两个孩子养那么好。” “说得是!谁都说不出半点不好来。”刘超仙同意,又坐了下去:“咱们把辣椒穿完再去帮着掐豌豆尖,难道还真指望那几个小孩?” 孙秀梅回头,哪还有孩子们影子,早跑没影了…… “张哥有没有跟你说厂子里的事?” “什么事?” 孙秀梅顿了顿,估摸着张贵强还没跟刘超仙提,有些犹豫该不该说由自己提。 “倒是说呀。”刘超仙急性子,两秒没下文就忙不迭催促:“咱们什么关系,你还有啥不敢说。” 既然孙秀梅这么问,肯定是其中跟张贵强有什么关系。 “听说厂里要组建一个研发小组,组长由施大哥担任,所有工程师和技术员都能申请加入。”孙秀梅想想还是说了。 “研发组?” “具体干啥的我也说不上来。” 孙秀梅就是从罗顺利那听来些只言片语,听说要调岗,心里一直觉得不踏实,这才想问问王念晓不晓得具体情况。 万一从技术岗调到文职,工资肯定也要跟着降一级,这怎么能行! “我家老张一个字没提。”刘超仙皱眉,可就这样她才更担心。 谁家老爷们谁了解,张贵强那就是个闷葫芦,从来不在家里唠叨厂子里的事。 生活里他什么可以让刘超仙拿主意,但工作的事情一旦说出口,那就是已经做了决定。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更慌。”孙秀梅坐立难安地往自家门口瞅了眼,罗顺利还没回来…… “我估摸着王念肯定也不知道内情,要不早上就提醒我们了。” 刘超仙自认这快大半年相处下来,对王念也算有点了解,要真是坏事她肯定老早就提醒她们了。 而且…… “我都被你带偏了!”刘超仙猛地拍了下大腿,针尖擦着指头窜过去,吓得她连忙把针拿远:“施同志担任组长,还能是坏事!” 施向明是谁,那可是431厂的“宝贝疙瘩” “跟着干准没错!”刘超仙肯定。 “顺利也是这么说。”孙秀梅低头继续穿辣椒,心里还是有那么点不稳:“晚上我再问问,要不我这心老不踏实……” “问王念就成,你可千万别去问施总工。” 孙秀梅不明所以,刘超仙神秘兮兮地挑了挑眉:“施总工看着好说话,其实一点都不近人情。” “周同那事儿……施总工下班了啊!罗技术员也下班啦!” 话题戛然而止,刘超仙高声跟走出竹林的施向明打招呼,罗顺利和张贵强跟在后边。 “哪弄这么些辣子?” 雨棚上已经挂了二十来串辣椒,楼梯口还堆着两箩筐菜椒,加上走廊上正在穿的……可真是片辣椒海。 “今天不是加班?咋这么早!” “开完会没啥事就先回来了。” 刘超仙两口子说话时,施向明已经把车推进杂物间,提着公文包从辣子堆面前走过。 屋里哒哒哒哒的声音没有停歇。 施向明从窗口看过去,就见王念趴在缝纫机前踩着踏板,双手灵活地转动着布料。 推门进去,默默将把公文包挂到门背后,又默默地进屋褪下手表。 缝纫机声音停了下来。 “你回来啦!”王念头都没抬,用手拉直衣襟,又继续踩动缝纫机。 几分钟后,剪刀轻轻剪断线头,王念满意地将棉袄展平铺在书桌上欣赏。 “给谁做的棉袄?”施向明问。 “珍珍。” 就差最后一步,订上扣子就算大功告成,可王念忽然又坐回了缝纫机前。 低头在领口上写了几个字后,又开始踩动缝纫机。 施向明只是摇头笑笑,推开后院的门走了出去。 四十三栋家属楼前。 四个高矮不一的身影欢天喜地地从供销社往家跑去,眼看就要转进竹林前一刻,施书文突然拦住几人。 “珍珍,你妈妈。” 不远处有三个人正朝竹林走来。 冯亮一手牵着着冯连山,一手拿着串糖葫芦,段荷花走在另一侧手里还提着包糕点。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看着就很是幸福。 吴珍珍没什么表情,轻轻地“嗯”了声后利落转身:“我们快走。” “走吧。”张立业带头,四人很快钻入竹林。 叮叮糖逐渐融化,嘴巴里甜滋滋的,吴珍珍觉着现在日子没那么苦,也不用躲起来偷偷哭泣了。 四人钻进竹林深处,属于他们的秘密基地。 林子里有个小小的八角亭子,亭子中间有张石桌,正好四个石凳。 四人各坐一边,施书文从兜里把刚买的糖块放到桌上展开。 “我们一人再吃块,剩下的拿回去。”施书文食指将叮叮糖分成两堆,指着小堆的:“立业哥你先选。” “我是大哥,让妹妹先选。”张立业非常讲义气,又指施宛。 施宛摇晃脑袋,笑得天真烂漫:“珍珍姐姐先选,我第二。” 吴珍珍也不肯先选,因为最后一个肯定只能拿到点渣,于是想到了出钱买糖的是施书文,干脆拿起最大那块放到边上:“你出的钱,你多吃点。” 张立业同意:“书文吃最大的,过年我把压岁钱攒下来,等开学请你们喝汽水。” “汽水没有柚子糖水好喝。”施宛立即表示。 “那吃果丹皮,可好吃了。” “有猕猴桃干好吃吗?”施宛没吃过果丹皮。 张立业:“……” 其实他没吃过,就在供销社里见过。 两人就果丹皮展开热力讨论的时候,施书文默默把糖分好,剩下的又包起来塞回兜里。 吴珍珍拿起自t己那颗糖,爽快地丢进嘴巴里。 “书文哥,你吃过椒盐麻饼吗?” “吃过,我爸上个月从县城带回来的,就是吃多了口渴。”施书文小口抿着糖块,吃得相当仔细。 “那……你吃过最好吃的糕点是什么?” 施书文想都没想,与身旁的施宛几乎同时说出个名字来。 “栗子糕。” 只不过施宛在栗子糕后又加了句:“姨姨做的栗子糕做好吃。” “你们为什么叫王念婶子姨,她不是你们的妈妈吗?”吴珍珍奇怪。 “……” 施书文停下舔糖,施宛也歪了歪头,好像想说什么又最终没说出口。 倒是张立业心粗,没有任何想法地大声替施书文答了:“因为王念姨本来就不是施书文和施宛妹妹的妈妈呀?” 吴珍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王念姨和我爸今年才结婚,我们不是她的亲生孩子。”施书文回。 “王念姨对你们真好!”吴珍珍忽然有些激动起来,透过竹林瞧见段荷花几人隐隐约约的身影,一时竟有些羡慕:“比亲妈还好。” “我可想换妈妈了,我妈经常打我屁股,王念姨就不打人,而且做饭还好吃。”张立业也觉得羡慕。 施宛笑眯眯地舔了口糖,心里只觉得美滋滋的。 施书文默默地点点头。 “那你们还一直叫姨,王念姨该伤心了。”吴珍珍忽然又说:“我妈非得让我叫冯连山爸,冯亮以前叫婶子,她还偷偷的哭了。” 吴珍珍私底下一直叫冯连山名字,只有当着段荷花面时才会叫爸。 段荷花说只有叫爸妈才是一家人,婶子和叔叔都只是外人,所以吴珍珍私底下才会坚持叫名字。 她没把风连山和冯亮当一家人,现在连亲妈也不再是了。 吴珍珍说的话完全震惊施书文兄妹两人,施宛张着嘴,惊慌地问了句:“王念姨会很伤心吗?” 张立业没心没肺地啧啧两声,接下来直接把父母私下里说的话也全抖落出来。 “肯定伤心啊!我妈说王念姨对你们那么好,你们心里还是只念着亲妈。” 明明只是刘超仙随口的两句话,到张立业嘴里就变成了外人都为王念抱不平。 “我们没想着亲妈!”施书文慌忙解释。 施宛也委屈地嘟起嘴:“他们都说我妈妈是坏人,在我出生前就被抓走了。”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70节 “那你没见过你的亲妈吗?”张立业追问。 施书文想了想才说:“没什么印象,我只记得我妈妈好像不喜欢我。” “和我妈妈一样。”吴珍珍惊讶。 “那你们更应该叫王念姨妈妈,她对你们多好啊……千万不能寒了她的心。”张立业又绕了回去。 “……”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喊出口。”施书文很烦恼。 “我有个主意,你们这样……” 小小的亭子里,四颗脑袋挨在一起,叽里咕噜地商量起来。 第40章 棉袄 “张立业,还不滚回来吃饭!” 商量直到一声尖锐的呼唤声被打断,张立业捂着耳朵,冲几人打了个手势:“回家。” 四小只瞬间一哄而散。 “珍珍姐,你去我家吃饭。” 跑进家属楼前,施宛拉住要回家的吴珍珍,和施书文一左一右地把人推进了自己家门。 张立业在自家门口探头进去,眼珠子一转大声问饭桌前的刘超仙:“妈,腊肉你给王念姨送去没有?” “给了!”刘超仙翻了个白眼,干脆把身边的空碗收起来:“就知道你小子要去人家蹭饭,你妈还能真厚着脸皮让你白吃白喝?” 张立业嘿嘿笑两声,利索地收回头进了隔壁。 胡婆婆瞥眼自己饭桌上半碗水半碗菜的炒白菜和虎皮青椒,不冷不热地哼了声:“还挺大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腊肉说送就送了。” 刘超仙夹块虎皮青椒到碗里,冷飕飕地马上回怼回去:“菜还是人家送的呢!” “别说!这白菜看着老,没想到炒出来的白菜还真好吃。”张贵强主打一个和稀泥。 刘超仙没打算就这么揭过,又机关炮似地接着说:“也不看看咱家立业去人家吃了多少顿好的,送块腊肉又怎么了。” 张贵强和稀泥失败,忙调转枪头跟媳妇站到同一战线。 “妈,人家对我们好,我们也不能小气不是。” 刘超仙这才满意地端起饭碗开始吃饭。 胡婆婆沉下脸,满脸不悦:“全家就我小气!去年就做了块腊肉……一口都没捞着。” 她也不是真小气……送人之前好歹也留点能自家人尝尝才合理不是。 结果儿媳妇倒好,连点时塞牙的瘦肉都没剩下,一点儿都没考虑家里人。 刘超仙瞬间被堵得哑口无言,心里也有点心虚起来。 去年婆婆为了熏这块腊肉,大冬天在外边和邻居轮换着守了好几天,想着过年用来待客的。 而自己当时送得痛快,是没有考虑到婆婆的辛苦付出。 这件事……是她不对。 “妈!是我错了。要不……我去要点回来?”刘超仙说。 张贵强:“……” “行啦!”胡婆婆要的就是儿媳的态度,表情也终于好看了点:“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今年我奖金高,明天咱们就去找人换肉票,多买几块做腊肉。”张贵强赶忙表态。 提到这事,刘超仙就想问研发组的事来着,刚张了张嘴,张贵强忽然看向门口:“腊肉!” “嘿嘿。”张立业从门框外探头进来,笑眯眯地捧着一大碗腊肉进了屋:“王念姨让我端来的腊肉。” 冒尖的一大碗冬笋炒腊肉,分量绝对有半块那么多。 张立业放下碗转身,又转身跟几人眨眨眼:“奶奶说的话我在隔壁都听到了,真丢人!” “……” 只剩下三个满脸羞红的张家人。 一墙之隔,王念给不爱吃蔬菜的施宛夹了筷子炒白菜心。 施宛嘟起嘴,皱着眉头把白菜叶吞下,咀嚼几下后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下一瞬竟主动又去夹了筷子白菜。 白菜又甜又脆,好像还有股肉味。 “王念姨,你教教我妈怎么烧白菜吧!”张立业吃的满嘴油光,一口白菜一口腊肉咀嚼就没停过。 “舍得放油。”王念说出四字真言。 现在大部分人家的饭菜不好吃,其实都因为舍不得放油,所以味道上总会差些。 当然……王念放了点猪骨膏,味道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今年咱们也熏点腊肉吧。”施向明也应该听到了隔壁的腊肉话题。 “家里没肉票。” 每隔三天就要炖一锅药膳排骨汤给孩子们补身体,家里哪还有肉票做什么腊肉。 过年的肉王念都准备去黑市上花高价买点解解馋,其余就用自家养的鸡鸭替代。 施向明沉吟片刻,忽然说:“票的事我想办法。” “珍珍姐姐,你吃肉。” 两个大人说话时,施宛注意到吴珍珍就夹了筷子白菜,好半天只吃碗里的白饭。 小姑娘非常有主人家自觉,爬到凳子上热情地给客人夹起了菜。 “一会儿吃完饭珍珍试试棉袄,明天婶子再给你换裤子的棉花。”王念也夹菜到吴珍珍碗里。 “谢谢婶子。”吴珍珍低头道谢,还是小心翼翼地扒着碗里的饭。 王念冲对面挑挑眉,张立业这小子聪明的立刻明白过来,站起来就给吴珍珍夹菜:“妹妹别客气,在王念姨家就和在自家一样,你瞧我……想吃什么吃什么。” 施书文吃饭斯斯文文,说话前还特意放下筷子。 “珍珍妹妹,多吃点肉才能长高,等你长高了他们才不敢欺负你。” 施向明叹了口气最后也跟着开口:“以后家里没吃的就来我家,叔叔和婶子家一直欢迎你。” “……” 吴珍珍点头,拿起筷子开始大口吃菜。 孩子看谁脸色不言而喻,施向明往那一坐就威慑力十足。 看她放松下来,施向明跟王念才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吃完饭,施向明主动站出来:“书文,跟爸一起去洗碗。” 施书文二话没说,站起来就开始卷袖子,吃太饱摊在沙发上的张立业见状也忙说要去帮忙。 穿花棉袄女娃娃们喜欢,他穿什么都无所谓。 “好漂亮的棉袄啊!” 王念扣上最后一颗扣子,施宛满眼羡慕地围着吴珍珍转起了圈。 对十八岁的王念来说棉袄花得晃眼,可对五岁小姑娘来说就相当好看,特别是领子上还绣了吴珍珍的名字。 抬起胳膊动动,没什么活动限制,王念终于满意地拍了拍棉袄背后。 “喜不喜欢?” “嗯。”吴珍珍重重点头,双手小心地抚摸着蓬松的t棉衣。 衣服又好看又暖和,扣子严丝合缝一点都不会钻冷风进来。 “天也不早了,婶子送你回家睡觉。” 下午做饭前王念就瞧见段荷花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吃饭没找人,眼看着天都黑也没见找找自己女儿在哪。 叩叩叩—— 没想来到段荷花家一看,屋里黑灯瞎火,窗帘也拉得紧紧的。 敲门三声,又接着三声。 隔壁的孙秀梅两口子接连走出来,段荷花这边还是没什么动静。 王念眉头微蹙,直接出声:“段同志在不在?” “……” “冯连山同志在家吗?” “咳咳——”男人的刻意咳嗽声,接着屋里才有了动静。 灯光亮起,赫然是一身穿戴整齐的段荷花,王念面带微笑,语气冷淡:“我以为段同志睡了呢!” “有什么事?”段荷花嘴角往下压着,带有明显不悦:“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明天再说。”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把孩子给你送回来。”王念特别加重了孩子这两个字。 罗顺利噗嗤一声扭过头去。 也许对其他家来说孩子是最重要的,对段荷花来说,还真不一定。 “我以为孩子已经睡了呢。”段荷花面色僵了僵,这才注意到王念身边穿花棉袄的姑娘竟然是吴珍珍。 “珍珍的棉袄破了,我给她重新缝了件。” 王念懒得拆穿段荷花的谎话,继子睡小屋,倒是让亲女儿睡客厅,也就她干得出来。 也许是觉着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段荷花这才开口找补几句。 无非是准备过年前就买新衣服,孩子调皮不能穿太好的衣服之类。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71节 王念任由她自言自语说完,笑了笑:“我是看这个颜色适合小姑娘穿才特意改小给珍珍穿,段同志不介意是旧的就好。” “不介意不介意。”段荷花拽着吴珍珍的胳膊进屋,王念也不再多说。 门砰地被用力关上,发出一声震天响声。 孙秀梅转身推了把罗顺利:“你先回去,我跟王念说两句话。” “以后晚上别敲她家门。”又是抿嘴又是眼神闪烁,孙秀梅就是没好意思直视王念,好一会儿才小声地说下去:“他家两口子晚上动静大得很。” 王念:“……” “这才几点?”王念无语,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这两口子……还真是。” 紧接着,就一下子想到了个问题。 连隔壁都听得到,那屋里的两个孩子……谁会谁这么早睡着! “段荷花应该是着急怀孩子,老早就开始折腾,有时候我家顺利下晚班才吃饭旁边就开始了……” 王念:“……” “珍珍这孩子……”王念叹气,为难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该怎么办?” “你说不大点孩子天天听着……以后懂事了得多尴尬。” “我明天去找秋红嫂子,不然指定得毁了这孩子。”王念决定。 谁说现在的人都含蓄来着……开放起来王念这个两世为人的都比不上。 *** 431厂小广场。 天气正常之后,职工小菜园里的菜逐渐多了起来,小广场前人头攒动也恢复到以往。 施向明还没去上班王念就忙着出门赶早,但还是没能在小广场上找到空位置。 饶了一圈,发现就菜站门口有个缝。 背篓放下去,人就只能蹲在背篓后,稍微蹲低点就一屁股坐到了台阶上。 “辣子不孬!” 刚一放下,身边同样卖菜的大娘就操着口西北方言往背篓里瞧。 大娘篮子里也是辣椒,不过看依然冒尖的状态就知道没有卖多少出去。 果然,下一句大娘就可惜地叹气:“再好也难卖,你看看今个儿这广场上有多少人卖辣子。” 王念以为人多,但不是一个广场上全是卖辣椒和大白菜的。 “前头霜冻,大家吃白菜都吃怕了,有其他菜谁还愿意继续吃。”大娘又说。 可现在这个时节就是辣子和大白菜,吃不完不卖又能咋办…… 背篓横过来把菜拿出来摆上,王念干脆坐到了台阶上。 “今天人多,碰碰运气。” “多得也不求,卖点给我孙子买糖就成。”大娘乐呵呵地说着期望。 王念觉着大娘乐观,殊不知其实大娘天没亮就摆开了小摊儿,从期待到失望的过程已经走过一遍。 说白了……其实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王念笑着随意道:“给点钱都卖,别烂地里就行。” 大娘心里默默回了句——那可不一定。 大头是辣椒,白菜就两颗,王念还带了些豌豆尖和青笋。 大家伙都是多少钱一把的卖,王念没秤,也打算这么干,所以路上特意扯了几把草。 “同志换个地方,这里不能摆摊。” 刚捆好一把,菜站门口走出来的服务员就立刻出声赶人 口子是要留给进出菜站的人,王念坐下来前已经赶走好几个,那旁边的大娘不厚道,也没说提醒一句。 大娘还是副乐呵呵的样子,拢着袖子还特意帮忙传达了遍。 王念赶忙站起来:“我这就换个地方,没注意挡了道。” “王同志?”服务员惊喜地叫出了声,接着几步走下楼梯来拉住人:“别忙着走,我们正好找你呢。” 王念确信,这人不认识! 服务员回头冲菜站里吼了嗓子:“黄小慧,张姐,王同志又来卖菜啦……”叫完人才跟王念说起自己:“我和黄小慧住一栋楼,前次也在你这买过菜。” 人虽然还是没想起来是谁,不过当时往黄小慧宿舍楼送了两背篓菜倒是记得很清楚。 “你好。”王念笑。 “等你好几天,可算来了!” “王同志。”黄小慧红光满面地从屋里走出来,一身臃肿棉袄外套着工作制服,整个人显得很是笨拙。 “小慧同志。” 光看黄小慧面色就能看出新婚生活过得还不错,脸色和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今天带卖的什么菜?”黄小慧低头看向背篓。 “好大的菜椒,炒肉肯定不错。”菜站经理张姐抢先走上来抓了两个辣椒在手上:“豌豆尖和青笋我都买点。” “我也要。”黄小慧顾不上再寒暄,忙弯腰提起两根青笋。 动静很快引起不少人侧目,有动作麻利的早就往这边走来。 张姐干脆一把提起背篓:“进里边慢慢选,在这拦路呢。” 王念稀里糊涂地被几人拽着进了菜站。 准备看笑话的大娘热闹没看到,倒是看得一肚子气。 最快被瓜分的还是豌豆尖,张姐一个人就抓去大半,嘴里还念叨着:“家里人多,少了不够吃。” “王同志,你院里还有吗?”黄小慧没抢到,费力地直起身后忙问。 王念摇头:“那么大点院子能种多少!” 院里就算有,也不能真全拿出来卖钱。 施向明现在升任为研发组组长,不知道厂子里多少双眼睛盯着,王念不能因为贪小便宜被人抓了辫子。 “我想了好几天豌豆尖滑肉汤。”黄小慧哭丧着脸,又把目光转向张经理:“张姐,分点给我吧。” 人都这么说,张经理哪能当没听见。 “你不是怀了吧?”分出小半把去,张经理狐疑地低头去看黄小慧的肚子:“我说你怎么胖了这么多?” 黄小慧笑得羞涩:“都结婚了怀孕不是正常吗!” 要是没记错……黄小慧结婚才两个多月。 就算快,也不可能两个多月就显怀。 大伙儿心知肚明,也不拆穿,乐呵呵地商量着清空了王念的背篓,连两颗大白菜都被张经理买回家炖粉条去。 钱到手,王念就准备回去。 张经理忽然拉住她,冲她招了招手:“王同志要不要牛肉?我们今天到的牛肉相当不错。” 王念肯定想要,奈何……手里根本没牛肉票。 张经理似乎看出王念的犹豫,指指自己小声道:“我让个名额让给你。” 菜站内部有员工福利,服务员每个月有一次不要票的购买机会,经理级别有两次。 霜冻那几个月张经理一次内购机会都没用过,积攒下来也有接近十次。 “那怎么好意思。”王念摆手:“还是留着哪天家里要请客啥的用。” “过完年就没了,留着干啥!”张经理笑,到年底内购机会就清空,留着没任何用处。 “那怎么好意思。”王念笑,同样的话语调不同意思就大不相同。 这句话额外的意思就是……领情了。 “五斤应该够吧?”张经理笑,把菜随便放在柜台上就带着王念去肉t柜后边:“老刘,把特意留的牛肉拿出来。” 老刘“哎”了声,魁梧的身躯看看挤进仓库门,没多会儿就抬了块鲜红的牛肉回来。 菜站卖菜的门道其中也大有讲究。 肉票上只有数量,没有部位指定,一般都是先到先得。 菜站通常都会留点好肉,要么熟人买去,要么就是摆上了某某领导家的餐桌。 要不黄秋红家怎么可能想买排骨就买得到。 老刘把肉丢到柜台上,王念还没看清是哪个部位他就拿起准备切。 “刘师傅稍微等等。”王念赶忙阻止,而后伸手在肉上比划了下:“这么切。” 这是块肋眼肉,中间能看到白色油脂条,要是按照老刘的切法,会直接错开这些油脂。 “那些是筋,咬不动。”老刘好心提醒。 “我就是想要点油。”王念只能如是说:“有点油炖出来香。” 刘师傅干脆利落一刀,随手往秤上一甩:“五斤整整好。” 牛肉特意用报纸包好而不是用草绳穿起来,张经理想得周到,把肉直接放进了背篓里。 “要是还有菜就直接往菜站送,别去外边摆着卖。” 张经理把王念送到了门口。 当然,她今天买的那些菜王念也不可能收钱。 “妹子。”王念提步刚想下梯子,又忽然被张经理喊住,拉着人走到一边:“妹子会积酸菜不?” “会!”王念答得干脆,而且非常主动地表示:“积酸菜简单,改明儿我帮着做做就成。” 人情欠着就是债,早点还早点轻松。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72节 “徐大姐说找你准能行,还真没错!”张经理很是高兴。 她们北方人过年前都有积酸菜的习惯,看似简单,但成不成的还挺考技术。 徐大姐做的蒜油发苦,她做出的酸菜不酸,还有一股子臭水沟味儿。 连续四年失败,张经理今年是准备再也不碰酸菜缸来着。 “既然都麻烦了妹子,那白菜也从妹子那买,其他我来准备……” 说下来,王念还是得到了好处。 毕竟这下就销掉了地里三分之一的白菜,总比天天背两颗到小广场卖强。 *** 王念抽空抬头看了眼天。 天边扯出大片的晚霞,将天空照得似金似红,每天傍晚都美得各不相同。 这是在走廊做饭目前能寻找到的唯一优点。 欣赏完晚霞,立即被吹来的山风冻得一个激灵,冷得人原地跺了跺脚。 甑子里米香飘散,也就意味着饭已经蒸得差不多,王念突然踮起脚尖往竹林看过去。 自行车铃铛声适时叮铃地响了声,王念微笑挥手。 只要不加班,每天施向明都是这个时间点下班,就算还有工作也是带回来家里完成。 他不会让家里人等吃饭,所以王念做饭的时间点把握得也很准。 “爸爸回来啦。” 施宛拖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扫把从屋里冲出来,站在楼梯口神气活现地单手叉着腰。 施书文唉声叹气地跟在后头,边走边说:“地还没扫完,你把垃圾带得到处都是。” 小丫头就站那等着,扫帚坚决不离手。 这孩子真像是换了个芯子,才来时的小心翼翼还历历在目,这会儿都已经开始活泼得主动去要表扬。 施向明的身影渐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脸上还是淡淡的笑容,抬车上楼前伸手摸摸施宛脑袋:“小宛真能干,以后我们也能享福啦!” “爸爸和姨姨就等着享福吧。”施宛摇头晃脑很是神气。 施向明从车把手上取下饭盒:“要是能帮我把饭盒拿回家的话就更能能干了。” 啪嗒—— 施宛立刻丢掉扫帚,接过网兜就往屋里跑。 “我最能干,我是厂里最能干的娃娃……” “你也帮爸爸个忙。”施向明做事从来不厚此薄彼,又把公文包递给施书文:“这里面有很重要的文件,你一定要放到书桌左边抽屉里。” 自觉被重用的施书文也维持不住脸上沉稳,兴高采烈地双手接过公文包。 啪嗒—— 楼梯口瞬间又多了个撮箕。 施向明笑着摇头,先把撮箕扫帚捡起放到边上,才把车抬进杂物间锁门。 “今晚吃什么?” 每天回家施向明有两件最期待的事。 一是妻子孩子都在等他吃饭。 二当然是吃什么。 要不是不想让王念那么累,他中午宁愿骑车回家吃饭,而不是吃那个没滋没味的食堂。 “今晚吃……”王念笑,把碗里腌好的牛肉块递过去:“牛肉。” 看来今晚又有好吃的了! 第41章 春去秋来 431厂,一厂区工程师办公室。 叮铃铃—— 下工铃一响,手头没工作的工程师们都立即起身,要么去食堂吃饭要么骑车回家。 很快,偌大办公室里就剩下了两个人。 罗顺利停下抄写,抬头看向窗边最大的一张办公桌,施向明正在整理手头工作,看似准备也要准备下班。 “施哥。” 别看叫工程师办公室,其实里边就三个工程师,其余全是技术员,罗顺利就是其中一个。 而三个工程师里,就一个总工,施向明在办公室里的地位不言而喻。 “一起吃饭?”施向明把手工打磨的零件都收到盒子里,擦干净桌子,动作永远是不急不缓赏心悦目。 罗顺利放下笔,快速从抽屉里拿出饭盒。 “笔记下午抄完就还你。” “什么时候还都成,基本原理上手操作几遍之后书里的内容就能吃透。” “我得先把书里的内容吃透才敢上手,咱们厂那台连动铣床的容错率太小,一旦出问题就要影响整个厂区运作。” 自己几斤几两罗顺利再清楚不过,不能仅凭一腔热爱就往上冲。 施向明微微有些意外,而后笑着点了点头:“谦虚是好事,不过千万不能因为害怕就一直不敢上手,否则永远都走不到下一步。” “我明白。”罗顺利认真道。 只听施向明又继续说道:“明天我会进行一次铣床检修,你可以亲自上手试试” “真的?”罗顺利大喜。 只要有施向明在旁边指导,错误能随时指出,是非常难得的实操机会。 施向明只是点头,不再说学习的事,而是从另一方面对罗顺利进行了肯定:“既然能被选进研发组,你应该相信自己的能力。” 研发组成员选拔是由四个厂区的十二个工程师进行开会讨论。 施向明作为项目负责人,为了避嫌并没推荐名额,而是对各个推荐人选进行最终决定。 罗顺利被推荐其实已经出乎了施向明意料,没想到还是同办公室的两个工程师共同推荐。 没点真材实料,研发组的工作可干不下来。 “以后还有很多方面要学习,施哥不要嫌我啰嗦才好。” 被人说混子罗顺利可以面不改色地还回去,反倒是被人夸奖了整个人无所适从,只知道傻乐挠头。 “只要问的是工作方面都行,生活方面我也得全靠你嫂子。”施向明笑。 “看来嫂子才是最厉害那个。” 罗顺利在门口等了半天,施向明才慢吞吞地从抽屉里拿出两个饭盒来。 “今天带饭了?” 施向明眼眸一弯,笑意在眼底荡开星星点点,似乎提起王念连声音都温和了许多。 “你嫂子看我最近忙,特意烧了牛肉说是能补气。” “难怪天没亮我在梦里就闻到香味,感情是嫂子老早就忙活开了。”罗顺利笑。 “牛肉带得多,一会儿你也尝尝。” 两人相继走出办公室,施向明把饭盒递给罗顺利,然后转身锁门。 整个办公楼,就他们办公室进出都得锁门,有钥匙的就两个人,要是施向明和另一人同时生病的话其他人都进不了办公室。 “向明!” 走廊尽头,罗永德停在远处,表情隐在黑暗中晦暗不明,却只能从急促呼吸中感觉出万分焦躁。 “厂长。” “爸,你咋了?” 罗永德声音哽咽,从阴影中一步跨出来,脸上溢满悲伤。 “我们敬爱的人民总理……去世了。” 这一天。 天空阴沉,整个华国人民都沉浸在共同的悲伤之中。 *** 冬去春来,盛夏悄然远去。 去年霜冻的记忆仿佛早已远去,今年夏天来得又早又长,眼看深秋将至,还是只能穿件薄衬衣出门。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整个431厂乃至全国都处于一片阴云之中。 直至十月末,一件大喜事传遍大街小巷,生活仿佛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历经十年的革命运动宣布结束,举国都在欢庆这件大喜事。 对于431厂来说,这段时间最让人津津有味的t话题却是厂研发组宣布成立以及政府分配来的一批大学生知青。 这批知青当年在下乡运动中分到各个村子,因各种原因无法回城,经过协调又分配到了各个厂子。 而对王念来说,显然前者对她影响更大。 “稀饭在锅里温着,你带去办公室吃还是在家吃?” 首先,研发组需要统筹的事太多,施向明比其他人忙碌不止一两倍,每天都早出晚归,连吃个早饭都不安生。 施向明忙着收拾昨晚整理的数据文件,只是随意回了回头:“在家随便对付两口,晚上要开会,你们不用等我吃饭。”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73节 上半年的愁云惨淡使得厂子里所有工作都暂缓,这个把月又跟开了加速一样,什么都得加班几点。 “那你吃完碗就放桌上,我先送书文上学。” 别人眼中的家庭主妇王念也同样忙。 这边施书文放下稀饭碗,只能一手拿个包子去学校的路上吃。 王念给施宛戴上草帽,又往背篓里塞了几个麻布袋子就忙吆喝着兄妹俩出门。 她原本想等天气凉快点再去捡板栗,可眼看着中秋越来越近,天也没见凉快下来,只能选相对凉快的早上进山。 “我也想去捡板栗。”施书文看妹妹神气十足地背上小背篓,羡慕的包子都没了味道:“你们就不能等明天放假再去吗。” “明天放假进山的人多。”王念又把灌满水的水壶丢进背篓,好声好气地解释:“明天咱们可以再进一次山。” “说话算话。”施书文伸出小拇指,王念无奈地勾了勾,又连声催促:“今天是表彰大会,你可别迟了。” 说完,母子三人着急忙慌地出门。 因为职工家属的持续增加,厂子从年前起就开始建新家属楼,主要通道也加宽了三分之一。 因为要给大路让道,学校大门移到了侧面,正对学校的小广场。 “早上让你起不起,迟到活该。” 与王念母子三人同时往学校飞奔的还有刘超仙母子。 张立业顶着个鸡窝头睡眼惺忪,亲妈的声音直接左耳进右耳出,中途还抽空从施书文手里抢了个包子。 好不容易,几人在上课铃前赶到学校门口。 王念狠狠地长出一口气。 “小慧肚子那么大,怀得是应该双胎吧?”目送孩子进入教学楼后王念忽然说道。 与校门隔着个小广场的菜站门口,黄小慧正在门口黑板上写着今天的蔬菜单。 腹部高高隆起,抬手写了两个字就要放下缓缓,笨重得仿佛连抬手都相当困难。 “单胎。”刘超仙嘴角的笑意霎时没了,看着也不准备走过去打个招呼,反而连声音都冷了下去:“这才七个月不到。” “胎儿太大生产的时候可要受大罪。”王念皱眉。 虽然自己没生过孩子,可宅斗文里看过不少,故意让对手怀孕大补导致胎儿过大从而引发难产。 厂区卫生院又没有剖腹产手术的能力,要是胎儿太大生孩子真是要过鬼门关。 何况黄小慧年前才刚流产过一次,这么快又怀孕生子对身体的伤害加倍。 二月初全国都还沉浸在悲痛之中时,黄小慧突然半夜肚子疼被送进了医院。 后来周玉英私下向王念透露,黄小慧因为受到外部重创导致大出血,只能提前引产了已经五个多月的婴儿。 这其实已经相当于一次生产,对身体造成的损伤不可小觑。 只是没想到才时隔一个多月,周玉英又看到黄小慧去妇科验孕。 又……怀上了! “现在除了谢华,谁说话她听!”刘超仙也颇为无奈。 黄小慧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自从跟谢华结婚后以前关系好的朋友都渐渐疏远。 徐大姐好言相劝几回,结果让谢华怂恿得黄小慧差点和干妈断亲。 刘超仙自然也是因为谢华的阴阳怪气,跟黄小慧渐渐不再往来,偶尔路上碰见两人就跟陌生人差不多。 王念跟黄小慧最多只能算熟人,平时自然不会互相聊对方的家庭生活,所以关系倒也没什么变化。 “这姑娘再这么下去,以后要吃大亏。”王念叹息。 “你别替她瞎担心。”刘超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硬生生把想说的话又压下喉咙。 和黄小慧翻脸的最主要原因其实还不是谢华,而是黄小慧说王念坏话。 王念结婚一年没怀孕,人家两口子都没着急,黄小慧倒是明里暗里是讽刺施向明娶了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当时刘超仙就怼了回去——不下蛋总比乱下蛋的母鸡要强。 “尊重个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王念笑笑,右手往旁边一探,只摸到了把空气。 往幼儿园看过去,果然瞧见施宛趴在栅栏外,吴珍珍在栅栏里。 “王念婶子。”吴珍珍看到王念走过来,立马兴奋地叫了声:“刘婶子好。” “今天幼儿园不放假?”王念走过去摸摸吴珍珍的小辫子。 小学是因为要举办表彰大会所以才上学,幼儿园周末应该是不开班的。 自从幼儿园这边同意接手孩子,让其免费在学校里读书和吃两餐,吴珍珍的样子瞧着好了许多。 “妈妈和冯叔出门有事,家里没人。”吴珍珍笑笑,手里包子显然是施宛刚才给的。 家里没人只是委婉的说法,其实就是门被锁了无处可去,只能来幼儿园。 “学校里有老师?”王念又问。 “没有,胡老师没在。”吴珍珍腼腆地笑笑,咬下小口包子:“我玩到下午就回去。” “那你跟我们一起去山里摘板栗,晚上婶子炖板栗红烧肉。”王念朝她招招手。 “好。” 小姑娘掉头就跑,两条辫子高高飞起,连背影都透着股欢喜。 “要是没有你们家,珍珍性格肯定没这么活泼。” “大家都出了力。” 一楼五家人中,吴珍珍在王念家吃得最多,其次是刘超仙和孙秀梅家,就连钟曼丽也偶尔端出些饭菜来。 说吃百家饭有点夸张,但比在自己家吃饭次数多得多是肯定的。 “明天你去办酒席,我也去帮忙咋样?” 几人在校门口等吴珍珍,刘超仙又对王念要去掌勺办酒席的消息相当有兴趣。 “没有工资。”王念笑。 今年是个多事之秋,因为各种原因,李燕的结婚酒席连续推迟两次,终于订在了这个月的最后一天。 而且现在不怕被举报,酒席桌数又增加了十来桌,相当考验王念做大锅饭的能力。 “管饭就成。”刘超仙其实就是想亲眼看看王念掌勺,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叫上立业,明天有不少好菜。” “那傻小子不知道得多高兴。” 说说笑笑间,几人走到去年王念发现野猕猴桃的围墙边,今年倒塌围墙已经重新砌好。 围墙就半人高,在墙边垫块砖头就能轻松爬上去。 两个大人先爬上去,王念往另一边探头看去,立刻奇怪地:“咦?”了声。 “怎么了?” “我记得猕猴桃树原本就在那儿,怎么不见了!” 那棵老远就能瞧见的野生猕猴桃树别说是猕猴桃,连树的影子都见不着了。 王念回头冲两个小姑娘交代:“你们在这等会儿,我们先去探探路。” 两人乖巧点头,一屁股坐到麻布口袋上玩耍起来。 王念估摸了下高度,放心地纵身跳下。 刘超仙紧跟其后。 猕猴桃树确实在王念记忆中的位置,只不过被人连根拔走了,现在就剩下个大坑。 “怎么办?” “去年没往深里走,说不定里面还有好东西。”王念把背篓卸下来,只拿了把镰刀:“我们先把孩子接过来捡板栗,等我好消息。” 既然摆足架势进山,当然不能就捡点板栗回家。 可惜走到树前一看,发现连板栗也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散落一地的板栗壳里没有半颗板栗,看壳子干得已经皱皮,应该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 王念无奈摊手:“那你们就在这坐着休息,我一个人走得快点。” “小心点,太远的地方就别去了。” 王念点头,捡了根棍子边敲打草丛边顺着坡往下走。 山坳里虽然瞧着密林蔽日,其实来来往往都有人活动的痕迹。 每三个月保卫科就会对厂区周围山林进行一次排查,动物全被赶进了深山。 一路上偶尔还能瞧见藏在树杈上的工具。 忽然,空气里飘来阵若有似无的香味,有点酸有点甜,特别像前世王念很喜欢的甜红酒。 难道是野葡萄? 王念原本要往坡下去的步子一转,循着味道拐了个弯又爬了上去。 一座被藤蔓所包围的小木屋出现在眼前。 看墙壁上青苔爬满的程度,少说有五年以上没人居住,院子四周也看不出人生活的痕迹。 王念站在倒塌篱笆前踌躇半t晌才壮胆往屋子走去。 院子地上散落着木盆和木桶,不像搬家,更像是匆匆离开之下根本没来及收拾。 万一不是离开,而是死在了屋里哪个角落…… 抱着别自己吓自己的心态,王念慢慢往倒塌屋子里看进去。 “呼——” 这一看心里终于松了下来。 屋里空荡荡的,家具和物品都已带走,旁边倒塌半边的厨房里倒还能看到口破锅。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74节 应该是战乱时躲进山里的人家下了山。 继续询着气味往屋后走去,终于找到了酸甜气味的来源。 倒塌架子上爬满葡萄藤,许多紫色葡萄全躺在地上,被蚂蚁啃食破皮之后散发出酸甜气味。 不是野葡萄,而是正儿八经嫁接培育过的葡萄。 “这怎么不算意外之喜呢?” 失去猕猴桃和板栗,又获得棵葡萄,看结果量,王念直接挖回去种下明年就能吃到现成葡萄。 随便选了颗送进嘴里。 皮酸得人一个激灵,吐出葡萄皮后果肉味道还算能入口。 后退着想寻找下葡萄藤的根在什么地方,退着退着忽然一个趔趄,后跟好像踢到了什么凸起。 稳住身体往后一看,是个圆形物体。 瞧着就像是……锅盖上的把手? 王念蹲下身用力一提,四周的土裂开了几条缝,再一用力……竟然真的是个锅盖! 锅盖下是口锅,不知道埋了多久,锅里竟然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脏污。 看着不像是铁锅,王念带来的镰刀派上了用场,很快就从土里刨出口到小腿这么高的石锅来。 这是口石锅,外壁甚至能抚摸出石头的纹理。 但内里光滑发亮,显然以前的主人相当爱护,平时没少抹油养护。 用镰刀柄敲了下,回声沉闷,锅壁没有半点震动。 是口好锅……而且什么材料王念是一点都没认出来。 看来是这家主人离开时嫌锅太重没有带走,所以特意埋在土里等以后有机会再来取。 可这一去就是数年,锅上的土都长出了杂草也没等来重见天日那天。 “现在你是我的了!” 石锅就摆在这儿没人抢,可要想搬走,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那个毅力完成的。 王念则不然。 先抱着锅盖回到板栗树前,再带着刘超仙回来,葡萄就趴在地上,两个孩子也可以帮忙。 而王念……用滚的方式一点点把锅滚到了围墙边。 就这样,从早上忙活到中午,终于把石锅和葡萄藤一起搬回了家。 “……” “要是这锅炖肉不好吃,今晚你估计睡觉都得起来骂几声。” 一口石锅都能让王念高兴得笑眯了眼,回家好半天还在刷刷洗洗,连石头的每个缝都得用刷子刷一遍。 “刷干了晚上炖肉。” 哗啦—— 最后一盆清水冲洗干净,再把锅搬到地坝晒干。 “葡萄准备咋弄?” 人就是这样……看到的时候恨不得一颗都捡回家,等真全搬回来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葡萄又不像板栗,晒晒放个一年半载都没问题。 “熬点葡萄酱给孩子们泡水喝,剩下的就做成罐头,去年做柚子皮糖水剩下那么些罐头瓶正好用上。” “你怎么弄我就怎么弄,学你准没错。”刘超仙立刻决定,爽快地一挥手:“不就是废点糖吗!今天我就大方一回。” “刘姐要怎么大方?让我也沾点光!” 一道亮丽的身影脚步轻快地靠近家属楼,阵阵清淡的香味先一步飘到。 只闻其味不看人其念就能猜出来人是谁。 周玉英身上香味取决于随时更换的香皂和洗头膏,王念从来没在别人身上闻到过这么多变的香味。 “玉英姐,今天怎么有空来我家?” 周玉英穿着套蓝白色格子布拉吉,卷发上戴着个同款发箍。 这样一个漂亮苗条的女同志款款走来,家属楼上不少男同志的视线都追随着她一步一步地移动着。 刘超仙回头瞪向同样看傻的张贵强,不解气又使劲扭了把。 “又要来麻烦你。”周玉英提高行李袋,王念立刻心领神会:“家里又寄东西来了?” “我主动写信回家要的。”目光在王念围裙上扫过,而后落到灶台:“准备做晚饭?” 中午饭才吃完,怎么可能接着就做晚饭,周玉英明显是有事找王念。 “瞧我光顾着高兴了……快进屋来坐。” 把人迎进客厅后,周玉英首先被屋里几箩筐的葡萄吸引了视线,随即是院里郁郁葱葱的景象。 “你是真能干!” 厂职工家属,勤劳踏实的不少,可要说能干……周玉英觉得王念应该能算得上一个。 “就搞了点野葡萄,这就能干啦?” 王念话音刚落,书桌前忽然有个小姑娘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另一个也跟着下来。 “周姨,我给你倒水喝。” 小姑娘穿着浅黄色背带裙,一双眼弯成月牙,婴儿肥的脸蛋有个浅浅梨涡,笑起来可爱又俏皮。 而另一个女孩的衬衣已经发黄,兰色棉布裤子上还有两个补吧。 吴珍珍怯生生地看了眼周玉英,半天才鼓足勇气跟着叫:“周姨好。” “珍珍姐姐,我去倒水,你去给周姨洗葡萄好不好?” “好。”吴珍珍很高兴地点头。 施宛说的倒水,其实就是跑到王念面前,眼巴巴地瞅着:“姨姨,能给周姨倒柚子糖水吗?” “是你想喝了吧?” 孩子的小小把戏,待客时也能顺道蹭点,所以不管谁来了都让王念倒柚子茶。 “嗯!”脑袋重重点点,回答得倒是干脆。 王念起身去泡柚子茶,周玉英很是羡慕的故意开起玩笑:“小宛,你跟周姨回去咋样……姨天天给你吃糖。” 施宛紧紧抱住王念的腰:“我有妈妈,不去你家。” 妈妈……还是施宛第一次用上这个称呼,而且对象显然是王念无疑。 周玉英没察觉,又故意说着些话逗孩子玩。 施宛嘟起嘴,不高兴地把脑袋藏到王念腿后,几秒钟后又忽然探出头:“周姨,要不让珍珍姐当你的女儿吧?” 吴珍珍刚好端着洗干净的葡萄走进门来。 第42章 客来 周玉英显然也没当真,顺势就继续逗起施宛来:“好呀,那你和珍珍姐姐一起当周姨的女儿,我给你们买很多很多裙子怎么样?” “给周姨送糖水去。” 王念把杯子递给施宛,让孩子亲手完成刚才的承诺。 施宛小心翼翼地把水杯放到周玉英面前,夸张地大大呼出口气,马上欢快跑到王念面前求表扬。 得到自己那杯后,立刻转身递给吴珍珍,又眼巴巴地等着。 她相信王念不可能没给吴珍珍泡。 “你快告诉我去哪捡个这么可爱的女儿,我也要当人后妈去。”周玉英夸张地大叫。 王念知道她在开玩笑,顺势就笑着反问:“那我让施向明给你介绍个怎么样?” “得了吧!”周玉英果然只是开玩笑,一提起结婚连眼底都带上抹抗拒之色:“经历过一次还不够?脑子不清楚才想着又去一次!” “真不准备再婚了?” 眼下外部条件受限,想要单身到老将会遇到许多困难,虽然王念前世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单身来着。 “话不能说死,反正现在是没这个打算。” “那就觉得时机到了再考虑。”王念拍拍周玉英的膝盖,示意:“珍珍给你洗的葡萄。” “谢谢珍珍小同志。”周玉英笑着接过葡萄。 孩子们坐在一边开始喝糖水,周玉英端起玻璃杯抿了口笑着说起来意:“这周你忙不忙?” “明天李燕同志结婚,我得去掌勺,后天……”随手指向客厅里的葡萄:“得把这些葡萄收拾好,大后天还得去帮人积酸菜……” 所以王念才觉得自己不比施向明清闲。 刚才说的还都是大事,那些种菜喂鸡做饭等还没算在里边,反正每天一睁眼就是事儿等着。 “你怎么比我还忙!”周玉英笑。 “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要是你那边要紧,肯定先紧着你。” 王念很喜欢跟周玉英打交道,两人都大方,很投脾气。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过两天我要上县城进修,有想买的我正好帮着带回来。”周玉英说出来意。 王念眼睛一亮,还真有想带的东西:“我想买点枸杞和红枣,你有没有门路?” “不要票的?” “咱们厂区供销社也有大枣,就是我手头没票。” “你还真会问人,要是麦乳精我肯定没法子,但这些中药材还真有路子……”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75节 “那我就等你好消息!”王念眨眼轻笑,又问起周玉英带来的行李袋:“今年是什么?” “还不是去年那些干海鲜。” 家里长辈年年托人带,今年周玉英主动写信回去说想要点瑶柱,这回带来的干海货数量多得吓人t。 “我看看都有些什么?” 王念起身,把行李袋提到茶几上,后院忽然传来阵母鸡下蛋后的叫声。 “我们去捡鸡蛋。” 不用王念亲自去,两个小姑娘立刻自告奋勇地跳下板凳,一阵风似的从面前刮过。 活力满满,嗓门嘹亮,听着就中气十足。 门一打开,鼻尖葡萄酸甜立即被泥土味冲淡,其中夹杂着间隙飘来的橘香。 周玉英很好奇,这个郁郁葱葱的小院子中到底都有些什么。 来过王念家不少次,但大多止步于走廊和客厅,还从没认真看看后院。 “我去看看后院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周玉英跟在孩子们身后进了后院,王念则是把行李袋里的干海货都拿出来一一摆到桌上。 后院最显眼莫过于那片被满眼红所充斥的番茄,一排架子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番茄,诱人同时又很赏心悦目。 “珍珍姐姐,你想不想吃黄瓜?” 眼前的一切看得人眼花缭乱,周玉英的视线只能跟随两个孩子慢慢移动向深处。 百来平的院子被瓜果蔬菜挤满,右边靠墙的柴火棚应该是唯一煞风景的存在。 院墙边都种得是爬藤类蔬果,南瓜藤早已爬出墙去,墙头上挂着个黄橙橙的南瓜。 边上一排竹竿依次在整面墙前排开,除了番茄外还有黄瓜和四季豆,柴棚顶也成了丝瓜的架子。 施宛和吴珍珍像是两只精灵,欢快地蹦蹦跳跳到黄瓜架前,没多会儿就摘了三根黄瓜出来。 “周姨吃黄瓜,可好吃了。” 其中一根施宛送给周玉英,剩下两根和吴珍珍分好就立即咔嚓咬下大口。 声音清脆以及肉眼可见飞溅而出的汁水,让周玉英下意识咕咚咽了口口水。 两个孩子又欢快地往左边跑去,期间经过被分割成小块小块的菜地。 量不多,但品种好些连菜站都没有,不管从哪得来的菜种,可种得也太好了…… 咕咕—— 两个孩子的身影停在栅栏前,施宛踮起脚尖取下木栓,推开栅栏钻了进去。 侧面应该就是鸡圈的位置。 周玉英搓搓黄瓜表皮,使劲咬下一大口,随即也跟了上去。 原来侧面还有片院子,不仅养了鸡,还有几只灰色的鸭子和一只大白鹅。 中间柚子树结的柚子数量惊人,最下边几个几乎垂到了鸡窝顶上。 “珍珍姐,你捡左边我捡右边。” 树下左右各两个鸡窝,施宛将没吃完的黄瓜塞进嘴巴,半个身体都钻进了鸡窝里。 没多会儿,施宛用裙子兜着鸡蛋钻出来,从嘴里拿出黄瓜就往右边的鸡窝看去:“珍珍姐,有几个?” “四个。”珍珍展示手里的鸡蛋。 “我赢了!”咔嚓咔嚓几口赶紧把黄瓜吃完,施宛向周玉英展开裙子:“我有五个。” “呵!”周玉英小小吃了一惊,目光往鸡圈里一扫:“就十二只鸡,每天能捡这么些蛋?” 要是每天九个鸡蛋,一家四口根本吃不完,哪还用去买。 “今天算少的,昨天我哥捡了十个。”施宛骄傲地挺起胸脯。 “了不起。” “周姨,你能帮我们把鸡蛋拿回家吗?我想和珍珍姐姐在院里再玩会。” “当然可以。”周玉英笑。 不过她显然不能和施宛一样掀起裙子兜,左右看看从地上捡起个竹篮,才把鸡蛋接过去。 回屋途中,又折到到番茄架子边扯了个番茄边吃边回。 “王念,一会儿走的时候我要摘点黄瓜和番茄走。” 文西乡本地黄瓜是那种皮泛黄的地黄瓜,而王念种的是刺黄瓜,汁水没那么丰盈……但清甜更甚。 番茄更是又沙又甜,完全可以当成水果吃。 “门边有背篓,你想摘多少摘多少。” 茶几上已经摊开了许多纸包,王念坐在小板凳上,正埋头将混在一起的干贝和虾米分拣开。 “你看看这次的海货能做些啥?” 周玉英坐到沙发边,啃西红柿啃得带劲儿,连汁水什么时候滴到衣领上都没发现。 “我看有不少虾皮和干贝,干脆做点海鲜酱?”王念想了想随口提议。 “需要什么配料你跟我说,趁现在有时间我去供销社买。” “家里都有现成的,现在就能做。” “现在?” “今天不弄好,就得等到下周。” 下周有没有其他事还不一定,对王念来说能做的就要先做,绝不允许推到明天。 “我是真佩服你。”周玉英拍拍手站起来:“要帮忙干些什么尽管吩咐。” 两人这种无形的默契好像不需要特别说明。 周玉英出干海货,那王念就出调料,成品两人各一半,谁都不会计较谁占便宜谁吃了亏。 “那就劳烦我们周主任去后院帮我抓两把新鲜红辣子来,咱们今天就做个辣的海鲜酱。” “遵命!”周玉英笑。 干贝和虾仁都用冷水泡上,还需要把虾皮里的小石子捡干净。 王念一在灶台前出现,隔壁屋的胡婆婆总要长叹口气,羡慕人家生活开得好的同时,又觉得太不会持家。 只要胡婆婆一叹气,刘超仙就会立刻拿上手里的活坐到门口。 “你今年种的大蒜个头真大,留种了没有?” 王念从碗柜里端出来的新大蒜各个都有婴儿拳头那么大,皮紫味冲,做的蒜油就是比白皮蒜香。 上个月王念给的蒜油现在是她家面条绝佳搭档,比油辣子都受欢迎。 “落霜之后就可以育明年的苗,到时候你来拔点苗回去。” “明年我多种点熬蒜油,要不老占便宜可不行。” 过日子吗!聊得最多的当然是家庭琐事,毕竟八卦不是天天都有…… 例如一零四号的肖建民和罗曼丽就安静得犹如一滩死水,小半年都没听到两口子拌嘴了。 吴珍珍自从去了幼儿园,王念和段荷花更是没有机会接触。 只知道她全部精力都在求子中,工作之余就是四处寻找能怀孕的方子,家里经常能闻见中药味飘出来。 至于孙秀梅两口子…… “今天休息,怎么没见孙秀梅?”王念奇怪。 “带齐婶子去长生坡公社买布料,说是要做件新棉袄。” “给齐婶子?” “不是她又是谁,反正不折腾这样就折腾那样,总没个消停。” 王念:“……” 人家都说生个好女儿是来报恩的,可没说摊上个麻烦妈要来折腾人。 齐秀娥消停没几个月就在家捣鼓学戏,天天在家捏着嗓子咿咿呀呀地唱。 后来无意间瞧见王念给吴珍珍做的棉袄,又说想学裁缝,非逼着孙秀梅把缝纫机给她练手。 至于会不会真成裁缝……王念持怀疑态度。 “王念你看是不是这个辣椒?” 两人在走廊上都把一楼的邻居聊了个遍,周玉英才提着串半干的辣椒走出来。 王念回头一扫:“你让施宛帮忙吧。” 人无完人再一次在周玉英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施向明缺乏生活常识,不过肯学肯问,也足够耐心。 周玉英则是完全不需要学习,前些年再困难的外部环境都没影响到她,从小应该就没吃过半点苦。 现在最苦的应该就是……只能吃食堂吧。 “拿听诊器我行,找辣椒我是真不行。”周玉英对自己还是有相当清晰的认知:“我去找小宛” 王念摇头失笑。 大蒜拍散辣椒切成段,放一起剁碎成渣,之后是泡好的干贝和虾仁也得切碎。 海鲜辣酱中最麻烦的一步就是剁碎材料,王念一边剁一边和两人聊天,时间过得也算快。 周玉英到目前为止,就用水冲了冲辣椒表皮上的灰尘。 有没有打湿手不清楚,不过王念看见她从兜里拿出小盒雪花膏来,仔仔细细地开始抹手。 “来点?” 刘超仙忙不迭摇头:“我这手见天洗衣服做饭,用了白瞎。”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76节 周玉英也不劝,小心翼翼地抹开雪花膏,接着按摩起手背。 哒哒哒哒—— “你们有多久没瞧见许老师了?”周玉英边按摩边起头。 “两三个月吧?”王念算了算时间。 去年因为虾油来往的勤点,今年没买到好虾就来问了回,偶尔能在小学门口撞见崔树林上班。 “以后你们要是遇到许洁,千万要当心点。”结束按摩手背,周玉英又开始按摩手上的穴位:“前不久她在医院里打架,挨了处分。” “女同志这么厉害呀!”刘超仙还挺不当回事的,女人打架她见得多了,跟不讲理的人就不能讲道理。 王念就吃牛肉面见过一次许洁,生活区来来往往就那么些地方也硬是再没遇到过。 “没有任何缘由的突然打人,打架只是医院对外说法。”周玉英干脆挑明:“人现在在许老师家休息呢。” 王念相信周玉英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件t事,于是特意追问:“没有任何缘由就打人?” “人家是来看病的职工家属,根本不认识许洁,就往她身边走过……”周玉英撇了撇嘴。 王念停下动作,眉头微蹙。 情绪上的突然失控常出现于精神类疾病,根本不是本人意志所能控制。 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头,又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难道是这里的问题?” “聪明!”周玉英挑眉。 “你们打什么哑谜呢!要说什么就说明白……”刘超仙完全听不懂。 王念转身继续剁虾仁,周玉英就小声地把话挑明了讲给刘超仙听。 最后无奈摊手:“许老师不承认许洁有精神上的问题,所以把人接到自己家照顾,可我瞧着……他们都应该知道些内情。” 两人住一栋家属楼,有个风吹草动地都能最快发现。 许洁出现的几次大笑和乱跑其实都已经直接印证了周玉英的猜测。 可惜因为大部分时间许洁都和正常人没区别,所以许老师坚决不承认妹妹患有精神疾病。 还因为对许洁的诊断,许老师估计已经暗恨上了周玉英。 “周玉英的心理学全是自学,诊断结果不能作为依据,医院只是让许洁停职三个月作为处罚。 “我对许洁进行心里评估的时候还发现了个问题。” 周玉英忽然站起来,冲刘超仙打了个手势,三个脑袋凑到一起。 “她对孩子尤其是小女孩有特殊的情感起伏,千万不能让孩子跟她单独接触。” 至于原因周玉英还没问出来诊断就被暂停,只能猜测其受刺激的原因中有孩子这个因素存在。 “以后别让小宛珍珍去外边玩,怪瘆人的。”刘超仙搓了搓手臂。 王念严肃点头,赶忙往后院看了眼。 “……” “闻着倒是香,你说能好吃吗?” 各种食材在翻炒中逐渐变成了锅黄褐色的酱,味道又腥又辣,实在谈不上好闻。 刘超仙这个从小在内陆长大的人,第一次对王念厨艺产生了质疑。 周玉英却很是享受地吸吸鼻子:“就是这个味道,再炒炒就香了,别着急。” 炒酱需要掌控好火候,蒜末一旦炒糊,这锅海鲜辣酱就会发苦没法吃。 锅里水分渐渐收干后,王念直接撤去柴火,利用余温加深酱的颜色。 “你来搅,我去抓只鸡。” 王念把铲子交给刘超仙,至于周玉英……还是别冒险的好。 “炖啥鸡,我又不是客。” 王念只留下个摆手的背影:“今晚向明要请个同事来家吃饭,你算是顺带的。” “施总工请的谁?”周玉英好奇。 “听说是上个月刚调到厂子里的知青,还是兄妹两个。” 刘超仙是从张贵强那听说了点情况,妹子是办公室资料员,哥哥是二级技术员。 431厂生活区。 施向明朝身后的一男一女指向前面竹林:“我家就在竹林后边。” 男同志皮肤黝黑身材高挑,浓眉大眼的长得很是周正。 女同志乌黑发亮的辫子垂在胸前,和男同志长得有几分相像,更多了些温婉秀气。 “我们空着手去施总工家不太好吧?” 女同志胳膊肘捅了下男同志,在施向明目光扫过来时立刻害羞地低下头,双手不停捋起辫子来。 男人爽朗地笑了起来,明亮的眼睛充满真诚:“等我发了工资再补。” “别说些见外的话,难道我请你们来家吃饭就是为了收礼?”施向明笑,推着自行车走进竹林,声音清清淡淡地继续传来:“发了第一个月工资先买点肉吃,不要老吃咸菜。” 男同志大声回着“好” 看妹妹还有些别扭,直接抓住胳膊赶忙追了上去。 此时一零六号前,炊烟袅袅,各种香气缭绕。 几个人围在走廊尽头齐齐低着头,而且讨论得还很激烈的样子。 最先看到来人的是周玉英,习惯性地抬起手招呼了声:“施同志回来啦?” 那长辫子姑娘目光闪闪,小声地跟哥哥嘀咕:“嫂子好漂亮,就像城里姑娘。” 男同志点头同意。 可下一秒,施向明客气地冲周玉英点头:“周医生也在啊?” 两口子不可能这么客气,光听称呼就知道两人之间不太熟。 很快,屋里走出来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姑娘,腰间系着围裙,只是冲施向明笑了笑,瞬间一切明了。 “这是林卫东同志,那是卫东的妹子林静同志。” 王念笑着跟兄妹俩聊天时,林静也在悄悄偷看王念,看了会儿就害羞地低下头去,然后又偷瞄上两眼。 刚才就觉得王念长得挺好看,走近就发现是那种令人很舒坦的好看。 她不像周玉英美得很直白,只是含蓄的不动声色的就吸引了人目光。 低头瞬间,一下子又注意到有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依偎在王念腿边,也在小心地偷看她。 林静微怔了下,以为自己偷看被发现,两颊迅速跳上抹红霞,害羞得往林卫东身后躲了躲。 “快进屋坐会儿。”王念热情地邀请两人进屋。 林卫东挠挠后脑勺,似乎在心里琢磨了遍,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嫂子太客气,我和我妹今天就来吃现成的了。” 论年纪,王念比林静还小两岁,要让快满三十的林卫东叫嫂子,心里还是有些不习惯。 “就是想帮忙王念不一定会同意。”周玉英笑着打趣道。 刚才以为是嫂子,林卫东没好意思仔细看周玉英长相,这会儿人就在旁边,只需要微微转头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周玉英很漂亮! 林卫东看得坦坦荡荡,周玉英看过来时不仅没有收回目光,反而笑着打了声招呼:“你好。” 招呼完很快就移开眼神,视线并没有半点令人不快的感觉。 周玉英不由多看了林卫东眼,却发现他仿佛已经被门口那口石锅吸引了视线。 “好香啊!” 紧张冲淡了对周围环境的注意,等松弛下来林卫东才注意到空气里的香味。 石锅里鸡汤翻滚,香气四溢。 “书文,给卫东叔叔和林静姨倒杯水。” “知道啦!” 屋里传来小男孩响亮的回答声,倒水这句话就像是开关,依偎着王念的施宛忽然高兴起来,松开手就往屋里噔噔噔跑去。 王念无奈笑笑,又补充了句:“不能给妹妹喝糖水,她下午已经喝过了。” “知道啦。”更响亮的回答,甚至还能听出些幸灾乐祸来。 “我们先进屋,这么些人围着你嫂子没法做饭。” 停完车的施向明站在杂物间门口无奈提醒,就那么点地方全被大大小小好几个人占了。 几人前后脚进屋,周玉英忽然扯了把王念胳膊小声道:“我进去帮你看着点。” “别让孩子们再吃糖。” 王念似乎是没听懂周玉英话里的意思,回得完全是另一层意思。 周玉英只是眨眨眼,转身跟着进了屋。 屋里施向明正在完成刚才王念的交代,没收了施书文偷偷装进衣兜里的花生糖。 “哥偷偷藏糖,打屁股打屁股。”施宛笑得眼睛都眯成了弯月牙,故意凑到哥哥面前做起鬼脸。 “作业做完了吗?”不仅糖被没收,施向明还问起作业,没等回答,又紧跟着让施书文屁股一紧:“吃完饭爸看看你的学习进度。” 早知道……他一定离客厅远远的。 第43章 认妈仪式 收拾完偷偷藏糖的小家伙,施向明给林卫东兄妹倒了两杯柚子糖水。 他们当知青时没吃过几顿饱饭,别看个长得高,其实两人都有很严重的胃部问题,所以施向明没给两人泡茶。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77节 “要是你任务完成出色,下个月就能进研发组上班。”施向明把糖水放到林卫东面前,偏头问周玉英:“周大夫喝不喝糖水?” “下午喝过了。”周玉英笑,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竟直接坐到林卫东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我保证完成任务。”林卫东情不自禁坐直身体,很是认真的保证。 施向明满意点头,直起身体将准备偷拿糖块的施宛拢到身边:“要是有什么不懂,办公室的人你都可以问。” 两个单人沙发,周玉英坐了个,林卫东坐了个,就剩下林静坐的长条沙发还有位置。 不过施向明没去坐那,反而是招呼两人喝水之后牵着施宛去了屋外。 王念正在往锅里放红枣,顺便把蜂窝煤灶的盖子盖上。 “我烧火?” 高大身影一站到身后就像是整个笼罩住了王念的全世界,暖意从后背传来,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王念痒得缩脖子,笑着赶忙点了下头 “你烧火我炒菜。” “好。” 一只大手在王念t腰间捏了捏迅速收回去,又痒得王念跟虾米似的蜷缩了下。 王念比普通人怕痒,施向明就是知道这点,夫妻俩经常你挠我一下我挠你一下的互相开玩笑。 在旁人看来,施向明工作中永远一本正经的脸此刻举动得着实让人意外。 透过窗子,林卫东关注着施向明的一举一动,当然看见了夫妻俩的互动。 视线下意识往妹妹那瞟了眼,脸上竟然是松了口气的样。 林静背对窗子而坐,仿佛很喜欢柚子糖水似的,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睛则是不时瞟着屋里的摆设。 家里布置一点也不符合施向明冷清的性子,屋里到处都是热热闹闹,就连墙壁上全家福里的王念都穿着红色衣服。 目光晃晃悠悠地最终落到了那间房间门大大敞开着的卧室。 林静看得有些入迷,周玉英探究的目光落到脸上好半晌都没有知觉,直到……袖子被林卫东扯了下。 “别瞎看!”林卫东一脸凝重,又清了清喉咙:“看周大夫不笑话你。” 林静紧张地握紧杯子,目光一时间不知该往哪放,乱转半天最终又低下头去。 “这有什么,好奇乃是人之常情。”周玉英笑笑,出声给临近解了围:“我今天也好奇地进屋里转了圈。” 林静抬起头,腼腆地笑微笑。 “林静妹子多大了?” “二十二。” 林静的嗓音娇软,尾音不自觉拖长,仿佛在撒娇一般。 “没有对象?” “……” “我……我哥还没找嫂子,我不慌。”林静慌乱地瞟了眼林卫东,眼底的祈求之色周玉英看得分明。 可惜林卫东根本没注意到妹妹的目光,喝口糖水后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我妹子对象年初收到回城通知,他们两就黄了。” 因为回城分开的知青比比皆是,周玉英直觉敏锐地觉得让林静慌乱的并不是这件事。 可接下来林卫东没再往下说,而是顺势痛骂了几句丢下妹妹逃跑的那个男人。 “林同志为什么也没结婚?”周玉英忽然又问起林卫东。 “早些年村里闹病,未婚妻没扛住也跟着去了。”林卫东丝毫不介意地说起自己往事,末了还苦笑着摇摇头:“现在工作刚稳定,没心思想其他的。” “……” 聊着聊着话题就变得沉重起来,周玉英往门外一指忙笑着转移了话题:“今天你们有口福。” “吃饭啦!” 施宛探出半个身体,大声宣布着。 “王念可真会养孩子,瞧把施宛养得多水灵,羡慕得我都想抱回去当我姑娘。” “我有妈妈。”施宛调皮地吐舌头。 周玉英被逗得仰头大笑,又把目标转向专心做作业的施书文:“要不书文当周姨儿子?” “不要!”施书文连头都没抬起,就冷酷地丢了两个字。 “你舍不得你爸爸还是你王姨?”周玉英又问。 “王念姨。”这回是三个字,说完专门转身过来看着周玉英:“立业哥也想做王念姨的儿子。” “是吗?”周玉英兴致勃勃地站起来,故意又问:“那你怎么一直王念姨王念姨的叫,施宛都叫妈妈。” 施书文皱眉,气呼呼地谴责门边偷看的施宛:“叛徒,妹妹是叛徒。” “你和立业哥哥商量了好久都没商量出主意来,哥哥才是是胆小鬼。”施宛不服气地叉腰,接着中气十足地冲门外大吼:“妈妈,我就要叫妈妈。” “……” 王念和施向明一愣,都没想到小姑娘开口叫妈妈的契机竟然是和哥哥赌气。 而一旦当面叫出来,妈妈两个字就如喝糖水那样变得简单起来。 施宛跑过去一把抱住王念的腿,仰头甜甜地叫了起来:“妈,你是我的妈妈。” “嗯。”王念垂下手,用手背蹭了蹭施宛脸蛋:“我是你的妈妈。” “哥听到了吗?”施宛松手,又跑回门边冲哥哥得意表示:“我以后有妈妈啦!” 施书文:“……” “不带你玩了。”好半天,终于用很小的声嘟囔了句。 就是不知道转身过去之后作业还写不写得进去。 “施宛妹妹。”施书文刚败下阵来,隔壁的张立业又窜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你就这么轻易的认妈啦!” “臭小子,什么叫认妈。”脑袋上的一巴掌虽迟但到,打完就直接扭上张立业耳朵:“你给我滚回来吃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去骗饭吃。” “让立业在我家吃饭,今晚有鸡汤。” 只要有张立业在,氛围就变得很热闹,王念很喜欢这个小子。 “咱们说好要办一个热闹的认妈仪式,你怎么能随便就叫妈妈啦。” 挣脱开刘超仙,张立业又跑回施宛面前很严肃的追问。 “认妈仪式?”王念停下动作,也好奇地凑了上去。 施宛有些心虚撇开脑袋,往右边一看,对上跑出来的施书文视线,转身就把脸埋到了王念腿上。 “王姨,是很热闹的认妈仪式!”张立业很认真的说明,特别点出:“摆个十桌八桌的热闹热闹。” 施书文有张立业跟自己同一战线,立刻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攒的钱现在只够请两个人,仪式还没举办,你就先叫了,不是叛徒是什么!” 王念:“……” 施宛支支吾吾半天,应该是意识到错误,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施书文的袖口:“对不起哥哥,我知道错了。” 施书文叹气,一脸深沉:“叫就叫了吧!反正一时半会也攒不起摆桌的钱。” 大人们都被几个孩子的对话逗得哭笑不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了施向明和王念。 “谁告诉你们要办什么认妈仪式?”王念好奇。 “爸爸得奖有领奖仪式,我和立业哥还商量好了到时候也做张奖状……认妈当然也得有隆重的仪式。” 认妈仪式还没举办就宣告失败,施书文干脆把几人主要是他和张立业商量的各种细节都说了出来。 张立业还特别委屈地表示:“我们还写了张计划表,目前就完成了一项!” 商量跨时一年,两人终于觉得满意,接下来就剩一项一项执行。 王念感动之余,有些哭笑不得:“第一项是什么?” “……” 张立业看着施书文。施书文叹气:“计划终止,不需要隐藏了。” “书文给你准备了礼物。” “妹妹已经破坏我们的计划,那礼物现在就送给你吧!”施书文嘴角微微抽搐了下,眼中闪过抹害羞,但还是强壮镇定地转身。 “要真是让这两小子办成认妈仪式,你两口子的大名恐怕得传到隔壁县城去。”刘超仙捂着嘴,实在没忍住笑意。 张亮在张家屋里围观了全程,最后没忍住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来:“认妈仪式……是不是还得颁个奖状给王念同志啊!” 王念:“……” 虽然孩子异想天开的想法让人哭笑不得,可又让王念心里涌起阵阵暖流。 虽说她付出并没有奢求得到什么回报,只是觉得应该所以这么做,可当真正得到回馈时,无疑让之前的每一天都有了意义。 施向明笑着叹了口气,轻轻搂上王念的肩膀。 “要是你想办认妈仪式的话,我同意。” “不准添乱。”王念笑。 “要是早知道施叔肯出钱,我们还攒什么钱啊!”张立业冷不丁地插话进来,说着掰起自己手指数起来:“我算算我都多久没舍得买糖。” “要不叔出钱,你也办个认妈仪式咋样?”施向明笑问。 张立业回头瞟了眼老妈,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等下次遇到好妈妈了再办,这个妈不行。” 噗嗤—— 王念和施向明同时转过头去,给刘超仙留下个能放开手打孩子的空间。 “妈……妈……我错了。” 刘超仙揍熊孩子时,施书文也找到了准备好久的礼物。 那是一朵红纱制作的头花,中间镶嵌着颗塑料珍珠,纱面上还有些零碎的小珠子。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78节 小少年捧着头花,双手举起来,郑重其事地送到王念面前。 “送给你。” “哥哥说戴头花和新娘子一样漂亮。”显然买头花的时候施宛也在。 王念接过来,笑眯眯地递给施向明:“帮我戴。” 结婚时戴的头花远没有这朵大。 施向明把发卡夹到王念辫子上,轻轻一甩头,那朵花便随着辫子飞舞了起来。 “要是你穿上红色那件衣服,肯定更好看。”施书文相当满意。 “还叫你呢!”王念笑,曲起食指弹了下施书文的脸蛋:“我礼物都收了,怎么还叫你。” “…t…” 施书文不好意思地抿嘴,张了张嘴还是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妈。”施宛脆生生地抢先叫了,像是故意要气哥哥,又连续叫好几声:“妈妈,妈,妈妈……” “妈。”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叫声总算在吵闹中从施书文嘴唇里飘了出来,接着猛地抬头看向王念,又忽然说道:“谢谢你能当我的妈妈。” “也谢谢你能当我儿子。”王念温柔地回应,接着也对施宛说了遍:“谢谢你是我的女儿。” “爸爸也很谢谢妈妈能和我结婚。”施向明忽然也说道,而后轻轻地握了握王念的手。 感谢那天坐在车里的回眸,感谢没抵抗住张亮的软磨硬泡去相看,也感谢……感谢王念让家这个字有了具体摸样。 “看得我都感动了。” 再感动的时刻,只要遇上刘超仙母子,就别想持续太久。 刘超仙一手还提着张立业的衣领,一手假模假样地抹了把眼角,立刻遭到亲儿子的无情拆穿:“眼泪都没有,一看就是假哭。” “老娘今天非剥了你的皮!”刘超仙一声怒吼,这回是真用上了力气。 王念笑了起来,本就好看的五官越发让人移不开眼。 “看到你们我是真想有个家了!”周玉英感慨不已,思绪不知不觉陷入曾经的回忆。 她和前夫是同学,两家也是世交。 两人结婚后感情其实一直不错,转折点就是因为孩子。 前夫喜欢孩子,一直期盼着有个孩子让家里更热闹,而她更想学术研究更上一层楼,之后再生孩子。 有了分歧就有空隙,而第三者就是利用这个缺口乘虚而入。 虽说前夫没有和第三者有实际的出轨行为,但周玉英还是因为无法忍受其动摇而选择离婚。 这么些年,周玉英从来没为离婚后悔过,直至今天……第一次有些动摇了。 离婚后她所追求的学术研究并没有继续,相反自己还选择来到这么个山沟沟里工作。 要是当时和前夫有个孩子会怎么样……要是早些看到一家子的幸福剪影她又会做什么选择…… 带着寒气的冷风卷过,一下子吹醒了周玉英飘飞的思绪。 脑子一清醒,又很是唾弃刚才胡思乱想,每个人都应该有不同活法。 她只看王念家庭幸福,却忘记了人家究竟付出了多少。 要她天天围绕着家里这一亩三分地转,不出两个月周玉英就得砸锅摔碗。 “还是看看就得了!” 下一步,周玉英也参与进破坏感动的行列中,嚷嚷着肚子饿也凑了过去。 一窗之隔的客厅里。 林卫东和林静站在窗后默默看完这一切。 施向明搂着王念肩膀,低头轻轻碰了碰发顶,垂眸时眼底溢满温柔,仿佛天上冷冰冰的月亮也有了温度。 “看到了吗?” “……” 林卫东并没有因为没听到回答而闭嘴,特意压低了声音又继续说道:“不要做傻事。” 他们来厂里才两个多月,听到的传言多来自单身宿舍。 传言说施总工的爱人粗鄙不堪,大字不识一个,更有甚者说施向明因为被人陷害坏了女方名声逼不得已才答应结婚。 林卫东不知道这些传言从何而来,但现在看着……只觉滑稽至极。 也正因为这些不着调谣言,让妹妹林静产生了不应该的感情。 “哥。”林静哑着声音叫了句,再没有半点刚才跟周玉英说话时的娇软:“我不信命。” “林静!”林卫东焦急地喊出名字来。 “你敢保证以后还会遇到这么好的人吗?”林静眼神冰冷,冷静得仿佛另一个人。 “林静,你这是道德败坏你知不知道!” “好人又能得到什么?难道像我们以前一样谁都可以欺负吗?” “可是……” “端碗吃饭!” 最后一个素菜炒好,王念招呼着大家开饭。 窗后两人迅速停止说话,各自坐回到了先前的位置,就在他们坐下去那瞬间,王念忽然抬头看向窗子。 很不巧——王念前世因为工作学习过唇语,两人又正对着窗子,对话内容已经看得一清二楚。 再看黏在身边的父子三人,王念挑唇轻笑……有本事就试试吧! *** 十五号家属楼。 第一缕眼光照射到431厂生活区时,十五号家属楼前俨然已经是副忙碌的情景。 家属楼前的空地上都摆满了桌椅板凳,就连一楼走廊上也是方桌。 地坝上烟雾飘散开来,临时搭建的柴火灶已经开始炖煮时间比较长的肉类。 新娘李燕是城里姑娘,新郎谭会松的父亲是政治部副主任,自己也在后勤部上班。 现在不怕被人上纲上线,这场婚礼的热闹程度应该厂子里近些年来头回如此隆重。 厂里数得上号的领导都在宾客行列,包括刚成立的研发组,施向明也收到了邀请。 “王同志,后腿肉咋切?” 作为主厨,王念从天没亮就在家属楼前开始忙活、 结婚宴席的菜谱只能确定个大概,具体有些什么菜只能取决菜站里今天有些什么菜。 十二道菜,七荤四素加一道汤。 “大娘切成片就成,一会儿炒辣子。” 由于食材受限,菜色并不复杂,多以家常菜为主。 帮忙的人多,十来个大娘几乎把备菜的活全揽了过去,王念只需要负责炒就行。 二十多条鲤鱼洗好打上花刀,撒上调料进行腌制,弄好又连忙转身给梅菜扣肉的肉调味。 等着码肉的大娘很好奇地追随着王念在三张桌子前打着转的忙碌。 “王同志。”大娘停下切菜,回头瞟了眼远处蹲在水管前洗碗的背影:“杨副科长媳妇跟你是一个大队的?” 王念点头,舀了勺子胡椒粉洒入猪肝中。 “那你们咋瞧着一点都不熟?” “我们大队有十几个生产队,离得远的走路都得半小时,认不全人很正常。” 王念也没想到周山秀会出现在宴席帮忙的队伍里。 两人虽然住同栋家属楼,平时却鲜少能碰见,今天碰着实属意外。 “说得是,咱们同个厂的人咱也认不全。”大娘毫不犹豫地同意道。 “不认识你才好说人闲话吧?” 来帮忙的婶子们显然都是熟人,完全可以边切菜边七扯八扯。 “什么叫闲话,我说得可都是有根据的真话,大家都可以帮我作证。” “要说就说,不说我还不听了……” 婶子们有功夫闲扯,王念手虽然不能停,不过耳朵也竖了起来。 刘超仙端着切好的大葱来到备菜台前时,王念听八卦正听得津津有味,酥肉的调料也已经调得差不多。 “你猜我刚才去拿葱瞧见了谁?” 王念的注意力瞬间又被刘超仙拉了过来,忙好奇地追问:“看到谁了?” “谢华!她是新郎那边的客。” 看谢华和谭会松的关系还挺亲近,两人勾肩搭背地在新房门口抽烟,聊天就没中断过。 说着指向二楼走廊尽头,那里有片烟雾,正是两人在吞云吐雾。 “他?”王念不自觉地朝水管前看了眼,又皱眉问道:“那黄小慧呢?” “应该还没来。” “谢华来这么早干什么?” “谁晓得。”刘超仙不待见谢华,提起他来就没什么脸色,说完就不不耐烦地摆手:“管他呢!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而就在这时,婶子们也正好说到了周山秀。 “杨副科长以前不是打老婆吗!” “你听谁说的?我咋从来没听人说,” 王念和刘超仙立即默契地停止讨论谢华,双双往婶子们的方向挪动了几步。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79节 “千真万确!以前在安怀老厂时我们不是和杨副科长住一层楼吗……经常听见他屋里娃娃哭。” “后来我和我家老刘去问情况,正巧撞见杨副科长用鞋底子抽他媳妇脸。” 婶子说着说着还举起手演示起来,就连表情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直接做实了杨富家暴的事实。 这婶子也是热心人,发现情况之后就立即上报给了厂里。 妇联派人对杨副科长进行批评教育,再加上热心婶子一家人监督,打人的事才渐渐少了。 “后来小贾提出离婚,我还替她高兴呢!”婶子摇头叹气:“就是可怜两个姑娘,现在又多了个后妈日子可怎么过!” “你胡说什么!”旁边的婶子连忙用胳膊撞了下大娘,拼命朝王念这边示意:“谁说没有好后妈的,人家俩孩子不就养得白白胖胖。” 后妈眼前就有个,怎么能当人面就把后妈一杆子全打翻。 况且人两个娃娃就在边上跳绳,哪像是养得不好的样子。 “汪文芳t可真害人不浅!”王念说。 “婶子不说我还没注意,你瞧……”刘超仙忽然指着周山秀的背影让王念看:“你看她的脚。” 脚踝处好似一片青紫藏在裤脚下,只有踮起脚尖能看到点点。 两人对望一眼……杨富打人的习惯难道根本没有改变? 第44章 本能保护 随着中午临近,十五栋家属楼前来参加婚宴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两口临时大灶同时开炒。 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帮忙的人全都聚在灶台边围观王念炒菜。 个头不高,手臂纤细,炒菜的锅铲仿佛都比王念手臂长。 刺啦—— 葱蒜下锅,翻炒两下后王念转身,单手就端起满满一盆鸡肉倒入锅里,飞快地翻炒几下后又往右挪了两步。 右边大锅盖着锅盖,掀开锅盖之后雾气瞬间飘散开来,满满一锅红烧鱼正在咕嘟嘟地冒着热气。 “可以装盘上桌了。”王念冲候在边上的婶子们交代,步子一转又移回左边。 婶子们一拥而上,很快就将鱼盛入盘里撒上葱花端上桌。 “今天来的人真多,还好准备了二十六桌。” 因为临时加了三桌,地坝上桌子挨着桌子,上菜只能从专门留出来的两条道递过去。 “施总工。” 施向明身影刚出现在远处,谭明就立刻换上满满的笑容迎了上去。 今天这场高调婚宴实在不是他的风格,偏偏不摆宴席儿媳妇李燕就不同意结婚,婚礼拖了快一年,再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好在老天有眼,今年突然宣布革命结束,再也不怕被人举报思想作风奢侈,才成就了今天的婚宴。 “瞧我这记性!现在应该称呼施主任才是。” 谭明个不高,往施向明旁边一站更显得瘦小,但这人能说会道,绝不像外表那样淳朴。 “恭喜恭喜,怎么没见新郎和新娘子。” 两双手握在一起,谭明手心立刻多了个红包。 “人来就行了还送什么礼,今天多亏小王同志掌勺,说起来我们还得感谢你们呢!”谭明客气地往回推了推红包。 施向明收回手,笑:“一码归一码,红包是给两位新人的祝福。”说着往地坝上看了看,没瞧见新人的身影。 “两个孩子都在楼上招呼客人,下头就我和你婶子忙活。”谭明说得滴水不漏,寒暄完就热情地把人往桌上迎。 儿子和那几个狐朋狗友在打牌,儿媳在宿舍应该还没起,谭明能这么说吗……显然不能。 “爸爸。” “爸。” 在林子里抓蚂蚁玩的施书文和施宛看到施向明,谨记王念交代,看到人影立刻飞扑了过去。 施向明冲远处踌躇的张立业也招招手:“立业也到这来。” 张立业飞快丢下树枝,在刘超仙无语的凝视中飞快跑过去。 谭明特意看了看三个孩子,没有认出男娃娃中谁是施向明的儿子,特意多问了几句。 两人闲聊中,宾客陆陆续续地来到 “向明,坐这!” 流水席讲究的就是坐满一桌就开席,吃完就走,施向明正领着孩子们找位置时,角落里忽然有人出声叫他。 能亲切称呼向明的,除了王念之后只有罗永德会这么叫。 “厂长?” 罗永德一家早就看见了施向明,付芳连忙指了指对面空着的位置:“来坐这。” 今天罗家就来了两个大人,左边条凳上坐的人施向明也认识。 “朱副厂长。” 施向明和孩子们一坐下去,还剩下右边条凳能坐两人。 其他宾客一看这桌上坐的不是厂长就是副厂长,谁会没事找事地往上凑,宁愿去其他桌等着都没人往这边走。 “今天可是王念当大厨,我相当期待!”付芳打破沉默,起了个头。 有朱副厂长在,她也不好说些私人话题,只能从不远处正在忙碌的王念身上说起。 “婶子又不是没吃过。”施向明给施宛卷起袖子,又掏出草纸把张立业挂在嘴唇上的鼻涕擦干净。 “婶子还记得四年前第1回 见你,我回家就跟老罗嘀咕,这施向明同志是不是不吃饭啊……” 那时施向明冷冰冰的像个冰坨子,说话都是一个字两个字蹦,见谁都是副拒人千里的摸样。 谁能想到在家里竟然会这么温和耐心。 就看孩子们喜欢待他身边就晓得平时没少带娃娃,哪像是她家的几个孙子辈瞧见罗永德就躲。 “那时候不懂事,没少得罪人。”施向明笑。 刚离婚,又挨了处罚被派到431厂支援,那段时间是人生中少有的灰暗时刻。 说到得罪人,施向明不由看向一直微笑但不插话进来的朱副厂长。 负责安排工作和生活的朱副厂长应该最有体会,没少被施向明的默不作声气得没法维持脸上表情。 “没得罪我。”朱副厂长连连摆手。 “那是朱副厂长大肚。”施向明立马回道。 “你小子现在连拍马屁都学会了。”朱副厂长笑着拍拍施向明肩膀,下一句直接语出惊人:“可惜我以后是没机会见啰!” 朱副厂长平时为人不显山不露水,在领导班子中都是很容易让人忽略的存在。 不动则已,一动一鸣惊人。 “上头调令已经下发到厂里,下个月我就要返回安怀市,以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罗永德笑,笑容有些意味深长:“下次见面我得叫你朱厂长了。” “……” “恭喜恭喜!”施向明见朱副厂长没有接罗永德的话,忙笑着举起茶杯:“那就先祝朱厂长前途似锦,万里鹏程。” “客气。”朱副厂长端起杯子跟施向明碰了碰:“等你回安怀,记得来找我喝两杯。” “好。”施向明笑笑。 朱副厂长意气风发地说了不少话,要不是中途有人因为工作来把他叫走,施向明左边衣袖估计都得喷湿。 “哼!” 前脚朱副厂长刚走,后脚付芳就冷哼着拍了下桌子:“这还没走鼻孔就朝天看,以后要是真当上大领导还不把咱踩脚下啊!” “行啦!”罗永德板着脸呵斥:“人家有本事回城那是人家本事,咱们羡慕不来。” 从三线厂调回城里要是上头没点人脉怎么可能,更何况还不声不响地就升了级。 升任厂长本是好事,就是这人走茶凉的也太快了些! 施向明一个搞技术的,从来不参与厂里权利之争,所以罗永德两口子冷嘲热讽时并没有掺和进去。 桌上有盘酥花生,施宛以为没人瞧见,偷偷地摸到两把分给了两个哥哥。 好不容易轮到自己,手忽然被施向明捉住:“你妈说你最近有点咳嗽,不能吃花生。” 施宛嘟嘴,求救似地看向哥哥。 “妈说你咳嗽,所以不能吃。”剩下几颗花生米全丢进嘴里,当着施宛的面得意地嚼吧嚼吧:“小孩子要听大人的话。” 招待完宾客的谭明看施向明他们这桌还没坐满,干脆让新郎和新娘也坐过去。 谭会松一身烟味地坐到了左边凳子上,坐他身边的竟然不是李燕而是……谢华。 “谢华,你来坐这。”还是新郎亲自招呼来的。 新娘脸色骤然一变,眉头紧蹙,默默看了会儿谭会松的背影后还是坐到了新郎对面。 张立业发现身边多了个身穿红衣服的新娘子,当即僵得一动不敢动。 付芳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诡异情况这还没结束,谭会松的妈看周山秀站在边上没去吃饭,于是热心地把人也塞到了这桌,就坐新娘子边上。 “……” 周山秀和谢华从前有一腿的事施向明多少也从王念那听到点。 这会儿两人相对而坐,别说是双方肉眼可见的别扭,就是施向明都有些尴尬。 好在……最尴尬的时候菜端了上来。 施向明心里默默松了口气,招呼大家动筷后就低头给孩子们夹菜。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80节 张立业和施书文多少也感觉出桌上奇怪的气氛,饭碗一端到手就往王念那边跑。 付芳不明所以,只感觉出李燕不怎么高兴,忙笑着招呼起大家。 “吃菜吃菜,瞧瞧鱼烧得多好。” 一整条完整的鲤鱼炸得起了层酥皮,浓稠褐色酱汁点缀着点点红绿辣椒丝,不仅外形好看,而且香味扑鼻。 李燕的脸色看到菜后才稍缓和些,伸出筷子夹了点鱼肉慢慢品尝。 香辣微甜的酱汁与酥软鱼皮意外融合,竟还能从中吃出鱼肉清甜,最后才是细腻的鱼肉口感。 既把鱼皮炸酥了,又没炸得鱼肉失去水分,这相当考验厨师功力。 李燕很心里很满意,又忙不迭去尝了尝所有宴席上都会有的梅菜扣肉。 文西乡的梅菜扣肉调味时喜欢加入辣椒和花椒,而且为了让肉看着多t些,肉蒸的时间也比较短。 对李燕这个不怎么吃辣的人来说着实有些难以下咽。 所以此前特意跟王念提了提能不能把扣肉做成不辣的口味。 毕竟是她结婚,婚宴菜色口味当然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 皮软肉糯,轻轻用牙齿一抿扣肉就化开了,舌尖的回味竟然是丝丝甜。 “老罗,扣肉好吃。” 第一次吃到的口感,可意外地觉着甜口和扣肉也挺合适,梅菜香味已经全部沁入了肉中,一口就能一片。 “又来菜了。”付芳笑。 端菜来的人赫然是王念,把最后一道汤和土豆丝放到桌上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蒸排骨,李同志特意点的家乡菜。” 王念没瞧见谢华在新郎边上坐着,坐下后就笑着跟李燕说起话来,罢了又把在扭动的施宛抱到了自己腿上。 李燕迫不及待地夹排骨尝,王念往左边一看,才发现新郎竟然坐在对面。 坐对面不说,而且埋头吃得正欢,不时和旁边被挡住的人碰杯,就跟下馆子喝酒一样…… 王念偏头看了眼施向明。 施向明眉头微挑,王念不知怎么想的,微微倾斜身体往谭会松身边看去。 “……” 然后她做出和刚才施向明几乎一模一样的工作,马上就转头看向周山秀。 这两人……竟然在431厂碰头了! “王念,有机会你也教教我蒸排骨怎么做,给家里几个孩子做来尝尝。”付芳最喜欢其中的蒸排骨,面前已经堆了好几块骨头。 谢华猛地往右边看来,脸色表情没有惊慌,甚至还带了些惊喜。 “王念?”他叫。 桌上人表情王念尽收眼底,有疑惑有奇怪,也有周山秀眨眼才恢复的扭曲五官。 “谢知青。”王念只是微笑,很有距离感但又不过分陌生地点了点头:“今天还真是巧,做个客不仅碰到谢知青,连周同志也在。” 几道目光又刷地看向周山秀。 别无其他,饭都吃了一半,周山秀和谢华都像是不认识似的,两人全程都没说过半句话。 可能是不太熟吧…… 就在付芳刚这么想的时候,就听王念又笑盈盈地接着道:“谢知青是红旗大队少有的文化人,队里不少人都找他学习文化知识,周同志也在其中吧?” “……” “我记得还有隔壁生产队的苗美丽同志好像也是其中一员……” 王念边给施宛夹菜边笑盈盈的罗列出了几个名字,最后又总结:“能在431厂再次遇见你们,真的很高兴。” “王同志过奖了,这都是我该做的事。”谢华笑得勉强,眼底再没了刚才初见时的喜意。 王念说的这几个人不是随便说说,而是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跟谢华有点关系。 其他人不知道,谢华可心知肚明。 周山秀只晓得个苗美丽,这会儿王念说出另外几个大队的姑娘名字,一下子也反应了过来。 目光转动,用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谢华,很是阴沉可怕,让人不寒而栗。 王念目的达到,满意地继续吃饭。 谢华是什么货色原身还不了解?刚才那恶心的眼神一飘过来就知道准没安什么好心。 想要故技重施……王念可不会让他有半点机会。 那番话既是警告谢华,也是让周山秀心里多份顾忌。 而谢华显然听懂了王念意思,接下来再没提及以前大队的事,反而在谭会松好奇追问时打着哈哈搪塞了过去。 这顿饭好不容易安静吃完,施向明要赶回厂子上班,王念也准备带着孩子们回家。 接下来收洗的活儿不用管,至于掌勺工资,王念觉得李燕现在应该没心思想其他。 宾客都还没彻底走完,李燕就跟谭会松吵了起来。 两人从楼上吵到楼下,从婚宴新郎不顾新娘到各种成年旧账都被一一翻了出来。 没走的宾客……这下子更不想走了。 “王念。” 看热闹的人群中,许芬也挤在其中,王念牵着孩子们往回走时,她也正好回头找人。 “许老师。” “不要叫许老师了,我现在和你一样都在家带孩子。” 许芬把崔娇放下来,施宛立刻兴奋地挣脱开王念的手,两个小姑娘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 看孩子一时半会儿分不开,王念只能继续和许芬寒暄。 “崔校长没来啊?” “老崔有工作,我和我妹一起来的。”说着,许芬又继续转头寻找许洁。 一听到这个名字王念心里就是咯噔一声,忙也转头去找人。 许芬就算不相信妹妹有精神上的疾病,可多少也该对此有所察觉,竟然会把人带来做客,王念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许洁。”许芬忽然大喊,脸上瞬间血色全褪,拔腿就往前跑。 王念的动作不比她慢,甚至为加快速度,直接踩上桌子跳过了花坛。 花坛后边是乒乓球台和单杠。 施书文躺在球台上无助地挣扎着,想发出声音却因为脖颈被一只大手掐着而发不出半点声音。 许洁另一手举着块石头,非常怪异地狞笑着,哪怕手臂刚被张立业狠狠咬了一口也没有半点松动。 “王姨。”张立业立刻张嘴大哭。 一道身影忽然从天而降,重重落地后腹部忽然针扎似的疼了下,王念顾不上其他,拼命跑过去。 突然发狂的许洁力气比男人都大,王念扯第一下没扯动。 “许洁,你女儿在那边!”王念忽然指着林子里大吼。 许洁果然表情瞬间变了,迷茫地抬头,甚至转头看向身后。 就是这个空挡,王念抓起她摁着施书文那只手狠狠咬了下去,许洁吃痛瞬间手松开。 王念顺势又把许洁往后推去,赶忙检查起施书文的情况。 脖颈上留下条红痕,好在哭声响亮,没有闭气或者声带受损的情况。 “妈!”施书文眼泪汪汪地扑过去,身体抖得跟筛子一样,紧紧抱着王念的腰不松手。 “你骗我!” 身后忽然一声尖锐的叫骂响起,许洁表情已经完全扭曲,大喊大叫地说着些听不懂的话。 “立业,你快跑。”王念顾不上两个孩子,赶忙推了把张立业。 张立业边哭边喊“妈”地朝着人堆跑。 其实此刻有许多人都注意到了花坛那边,罗永德已经带头往这边跑来。 可还是晚了…… 王念抱着个八岁孩子哪能跑得过已经疯狂的许洁。 许洁很快追上了王念,一把就抓着她的辫子使劲往后扯去,另一只手举起石头狠狠朝施书文脑袋砸去。 众人看得明确,她想伤害的对象是施书文。 就在这时,王念忍着头皮传来的剧痛,抬起胳膊把这一击挡了下来。 趁石块松手,一只手扯出自己头发,咬紧牙关拼命地抬脚往许洁肚子上踹去。 手臂火辣辣的疼痛可以忍受,但腹部传来的剧痛却让王念瞬间白了脸,额头瞬间冒出大颗大颗汗水。 可她此刻不停下,收了脚后马上就往涌来的人群跑去。 “王念。” 刘超仙拖着扫把跑在最前头,拼命挥舞把追来的人挡开,也让后来人有机会控制住了已经彻底疯狂的许洁。 王念终于有机会弯腰大声喘气。 “你怎么了!”付芳赶忙扶住王念,这才惊觉她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再看袖子上渗出的鲜红血迹,忙惊慌地朝后大叫:“老罗,王念受伤了,快送卫生院。” 王念头昏脑涨,流血的那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还是抱着施书文没放手。 头越来越晕,肚子越来越疼。 直至眼前一黑什么不知道了。 *** 厂区卫生院。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81节 抢救室的门被推开,周玉英脱下塑胶手套,拉下口罩。 “王念怎么样?” 施向明站起来前腿一软,差点没跪到了周玉英面前。 周玉英竟然还笑了,拍拍施向明的肩先打趣起来:“总算又见到施同志的另一面。” “王念怎么样了!”刘超仙担心得都想抓周玉英衣领,又气又急地赶忙追问。 “手臂被石头划了条口子,不过伤口不深,不需要缝针。”周玉英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看众人都松了口气,又马上跟上句:“但是……” “……” “她怀孕了。” 脑子仿佛还没反应过来,施向明只是看着周玉英的嘴巴一张一合,整个人傻愣愣地呆在那儿,片刻后才扯了扯嘴角,喃喃地重复:“怀孕了。” “多亏王念身体好,要是其他女同志怀孕的头三个月这么又跳又撞,孩子早没了。”周玉英笑。 “孩子没事吧?”刘超仙回忆起刚才王念捂着肚子的情景,着急地追问。 “孩子没事,王念也没事,今晚在卫生院观察一晚上,要是没什么问题明天就可以回家t。” “书文那孩子呢?” 施向明整个人还没从忽悲忽喜的情绪中缓过神,直到听到刘超仙这么问,脑子才瞬间清醒过来,急忙看过去。 “孩子没事,回去多喝点水就行。” 妻子孩子都没事,施向明深深呼出口浊气,终于打起精神又问了周玉英一些事。 很快,打着点滴的王念被推出来,而且人已经清醒。 “书文呢?”看到周玉英,王念关心的第一句竟然是孩子:“他喉咙没事吧?” “你这个当后妈的比亲爸都关心儿子。”周玉英笑,随即指向门口站着的三个孩子:“你拼命保护的孩子不是在这?” 虽然脖颈上的痕迹已经有些泛紫,但看孩子眼泪汪汪地站在那,瞧着确实没什么问题。 “妈。”王念打针的样子吓坏了施宛,哭着就扑到病床边:“你哪里疼?我给你呼呼。” “针水打完就一点都不疼了。”王念笑,用完好的左手摸摸施宛小辫子:“衣服都弄脏了,一会二让你爸带你回家换。” “刚才不是还哭着找你妈,怎么这会儿见着人反倒是不说话了。”周玉英笑着推了把施书文。 “妈。”施书文用嘶哑的嗓音清清楚楚叫道,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奔涌而出。 所有的恐惧和害怕都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不见。 施书文扑到床前,紧紧抓着王念的手臂,哭得撕心裂肺。 “刚才吓死我了。”张立业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跟老妈回忆当时的情景:“我和书文在路边等王念姨回家,那个人忽然就冲过来说要给女儿报仇。” 他听得清清楚楚,许洁当时不停叫嚷的就是要为女儿报仇。 施向明静静地听着,只在回眸看向走廊尽头时眼神忽然冷冽,那尽头的房间里许洁正被控制在里面。 “我们先送妈妈回病房休息。” 收回目光瞬间,眼眸中又只剩下化不开的暖意温柔地看着王念。 接下来的事该他出面了…… 第45章 真相 卫生院没有住院部,过夜的病房就在抢救室边上,旁边就是护士站。 王念被勒令要躺着休息一晚,夜里没什么情况发生明天早上就能回家。 慌乱过去之后,病房里就剩下一家四口和周玉英。 “怎么连自己怀孕都不知道?”周玉英提出批评,而后连施向明也没放过:“这么严谨的性格怎么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王念傻笑,施向明一副虚心接受批评的认错摸样。 生理期的异常王念当然有所察觉,不过因为事情多加上想等等确信之后再上卫生院,拖来拖去就变成了这样。 “根据推算,怀孕时间应该已经超过两个半月,过两天你直接来找胡主任,她是专业的妇产科医生。” 周玉英说了半天,看夫妻俩都认错态度良好,最后交代完才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又折回来特意交代施向明:“王念现在是特殊时期,你该忍的还是要忍。” 施向明:“……” 一向波澜不惊的表情瞬间崩坏,红晕眨眼间就从脖颈爬上脸颊,特别是施宛又天真的追问了句:“爸爸忍什么?”施向明直接连眼皮都带上了抹红。 周玉英留下烂摊子满意离去。 施向明开不了口,还得王念来收拾,笑盈盈地把施宛叫到身边:“刚才我已经跟刘姨说好,晚上你和爸爸去她家吃晚饭。” “我想和你一起吃。”施宛嘟嘴,像是受了天下委屈似的:“我和哥哥就在这里等你回家。” “妈妈今天晚上要在卫生院睡一晚,明天才能回家。” “为什么?” “因为今天我受伤了。”王念举了举包裹着纱布的手:“得睡一晚明天早上才能好。” “好吧。” 施宛绕到床另一边,鼓起脸颊小心地冲纱布吹了几口气:“吹吹就好了。” 施书文坐在角落,呆呆地看着床边,从进病房里后就一句话没说。 安抚好施宛,王念冲施向明抬了抬下巴:“今晚你带两个孩子睡大床。” 一个八九岁的孩子遭遇如此可怕的事,肯定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活泼。 今晚是最特殊的时期,更不让孩子独自一人面对。 施向明点头,抬手摸了摸施书文的脑袋。 “书文是不是困了?”王念试探着问。 施书文点了下头,又连忙摇头:“不困,我等你一起回家。” “来这。”王念拍拍床边,自己往旁边挪过去:“妈也想睡了,我们一起,睡醒了咱们让周姨给咱们打饭吃。” 施书文眼睛一亮,赶忙脱鞋爬了上去。 “我也要和妈妈一起睡。”施宛撇嘴,伸出两根手指扯住被角轻轻晃了晃:“我也困了。” “今天哥哥差点被坏人伤害,你也看见了吧?”王念伸出手把施书文揽入怀里,手掌轻拍。 病床本就是个狭窄版单人床,谁一大一小都够呛。 小姑娘点头,短暂思考两秒钟后长长叹了口气:“好吧!今天我就跟爸爸一起回家。” “我们施宛就是最乖的孩子。”王念笑。 施向明站起来帮母子两人掖好被子,又把吊瓶换了个方向:“我让周大夫帮忙送孩子回去,下午我在这陪你。” “不用,你去上班不用陪我。” 施向明眉心微微皱起,担忧溢满眼底,只是这么看着王念立即就败下阵来,抿了抿唇笑道:“那你回家帮我拿条裤子。” “好!” 结婚一年多,王念对施向明的性格了解得也算更加深入。 别看一句话没说,其实心里早就做了决定,同不同意只是时间而已。 夫妻俩几句话时间,臂弯里的呼吸声已经平稳,王念给施向明打了个眼色。 “你看看书文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周大夫仔细检查过,就手掌破了点皮。”施向明牵起施书文的手张开,上面涂抹的紫药水已经干涸,复又塞回被子:“你也睡会儿吧,我送小宛回去。” 王念点头。 等父女俩离开,王念无聊地数了会儿滴管里的针水,也跟着沉沉睡去。 *** 厂卫生院,内科办公室。 周玉英撑着办公桌站了起来,一脸凝重,抿着唇若有所思,就连平日里看起来总带着笑意的眼尾都沉敛起来。 “才短短几个小时你就调查到这么多?” 办公桌对面的人满面漠然,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周玉英话落之后才淡淡地:“嗯”了声。 周玉英神色复杂收回眼神。 虽然很想问清楚施向明怎么才一个下午就调查出了那么多许芬和许洁的往事。 而专门告诉她这些,是想自己在下午保卫科对许洁盘问时,找准方向进行谈话引导。 “你再详细说说许芬和许洁的情况,我琢磨一下。” 作为曾经就判断出许洁有精神病的医生,这次审讯周玉英也会参与其中,以帮助保卫科下最后判断。 “许芬和崔树林曾经有个儿子,儿子八岁夭折……我记得张立业说过许洁伤害书文前曾经喊着要报仇……而很巧合的是书文也正好八岁。” 施向明神色微动,嘴角微微上扬,骨节分明的右手轻轻在办公桌上点了点,修长双腿随意地交叠在一起,看着很是随意。 “你就通过立业那孩子随口的一句话联想出了这么多?”周玉英震惊,没想到施向明竟然心思细腻到这个地步。 “只要随便找崔树林以前的邻居就轻易问到他们家情况,孩子夭折,许洁要找八岁孩子报仇,许芬明知道妹妹有病还接到自己家……只需要一个起因所有事情就清楚了。” 了解到两人有个儿子之后,施向明又去找黄秋红询问孩子的死亡原因,妇联工作内容里也包括了职工孩子。 孩子死于溺亡,而根据黄秋红回忆,当时溺水死亡的孩子有两个,另一个是许芬哥哥的女儿。 “小女孩不是许芬哥哥的女儿。” 许芬的政治科档案已经详细记载着哥哥早些年已经牺牲在了战场上,而牺牲时不过十九岁,根本没有结婚。 施向明冷笑,随即又恢复成冷冷淡淡的摸样。 “你说……不是她哥哥的孩子又会是谁的?”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82节 周玉英:“……” 就一句话施向明就调查出了那么事,连政治部档案都能随意翻看…… 这人不仅心思细腻,而且人脉远比她看到的还要深。 叩叩叩—— 恰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小护士推开门,立即意识到办公室里气氛不简单。 “主任,保卫科那边请你过去。”说完就立刻往回缩了缩身体。 “好。”周玉英清了清喉咙,问施向明:“要不要一起去听听?” “王念该醒了,我去给她热饭。” “有结果t第一时间告诉你。”周玉英说。 两人出门,一人下楼,一人往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去。 抢救室病房。 “肚子饿不饿?”王念问 施书文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你爸怎么还没来?”王念打了个哈欠,也抬头揉揉眼睛:“要不我去食堂看看还有没有饭?” “不行!”施书文吓得立马坐起来,两只手按住王念胳膊:“周姨说让你躺着。” 刚才周玉英批评王念和施向明时他可一直在,躺着不准动那句话心里记得牢牢的。 “帮我揉揉手。” 右手臂麻的已经失去了知觉,王念很怀疑小说里男主是怎么做到让女主枕着手臂睡一晚的。 八岁孩子就枕了三四个小时这手臂就麻得脱离了身体。 “你不害怕吗?” “嗯?” 问话的小孩儿别扭地低着头,很认真地帮王念揉着胳膊。 “我是问你中午来救我的时候不害怕吗?” 昏黄灯光下,那双老是傲娇躲闪的双眼此刻眼眶泛红,肩膀也在微微颤抖。 “不害怕。”王念挣扎着坐起来,塞了个枕头到后腰,又呼出口气:“哪有妈妈看到孩子受伤会感到害怕的,我当时恨不得一脚把坏人踹飞。” “可是你还被她打了。”眼泪从眼角滴落,施书文抬起手背擦了又擦就是擦不干净,有些气呼呼地又戳了王念膝盖一箭:“她还扯你辫子。” “嘶——”王念苦着脸装作很痛揉揉脑袋,忽然又笑开:“可是你没看见最后我飞起一脚就把她踹飞了吗?” 施书文瓮声瓮气地点头。 “以后只要有我在,就一定能保护你。” “我还是挺相信你的。” 今天发生的事在施书文小小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以至于往后不论青年还是中年时遇到挫折就会回忆起当时那义无反顾飞奔而来的王念。 “不是都认妈了?怎么又是你你你的叫。”王念嘟嘴,故意板脸:“难道你准备反悔?” “刚才已经……已经叫过了呀。” 孩子就是孩子,三两句就被王念带偏,着急忙慌地解释起来。 “这还差不多。” 咕噜噜—— 王念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抬手捂住肚子。 “妈肚子都饿扁了,你爸怎么还不来?” 不知是中午吃少了还是怀孕的原因,说饿就饿,饿起来感觉能随时吃掉一盆饭。 “我去看看。”施书文擦干净眼泪,赶忙下床穿鞋。 鞋子穿好,回头就看见王念的手放在肚子上揉,心里立刻咯噔一声:“你是不是肚子痛?” “就是饿了。”王念笑。 “妈妈肚子里现在是不是有个小弟弟?”施书文忽然又好奇起来,用袖子把脸颊上的眼泪擦干:“怀孕是不是就是肚子里有小孩儿了?” 王念点头,又问:“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施书文略作考虑,然后很认真地回答:“还是弟弟吧!以后可以多个人保护你和妹妹。” “妈妈更喜欢妹妹!” “那……那我一个人怎么能保护三个人?”施书文很纠结。 嘎吱—— “你把你爸放哪?”施向明推门而入,笑着打断了母子两人的对话:“你刘姨还专门杀了只鸡给炖汤,吃完肯定就有有力气保护你妈妈和妹妹。” 施向明没说胡婆婆因为下蛋母鸡被杀,气得坐门口抹了半小时眼泪。 “保卫科那边有消息了吗?” 床上不好吃饭,王念掀开被子想下床,立刻被一大一小同时伸出手按了回去。 “……” 施向明坐到床边,把饭盒端到王念面前:“我喂你还是自己吃?” 施书文乖巧地端起自己那份,找个板凳蹲着开吃。 “我自己吃。”王念无奈妥协。 “看时间应该快结束了。”施向明这才回答刚才的问题。 “许洁精神病应该能确定了吧?” 这回出事正巧遇上人多,要是孩子们单独在外边玩耍遇到袭击,造成的后果王念都不敢想。 她其实一直把周玉英的话记在心里,所以平时带孩子们出去都很警惕,今天下意识也是保护施宛,没想到被攻击的会是男孩子。 “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 跟王念解释时施向明说得就比较仔细,包括从他怎么产生怀疑到拜托谁帮忙调到了政治档案都说得详详细细。 “如果顺利,周大夫那边应该已经问出了结果。” 王念嘴里咀嚼不停,受伤那只手抓着施向明下巴左转右转,很想从这张脸上看出点端倪来。 理工男逻辑能力强,可没想到会这么强。 “笑什么?” 施向明乖顺地任由王念检查,因着面前透着阳光般的笑意也忍不住翘起唇角,尾音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丝温柔。 “笑我嫁的人不仅会挣钱,还这么聪明。” “不聪明又怎么会和你结婚?” 啪嗒—— 施书文的筷子不明原因地掉落地面,正在弯腰捡起。 “我去洗洗筷子。” 也许是父亲在心中高大沉稳的印象忽然倒塌,施书文都不敢回头看,站起来就伸手去拉门。 “吃饭呢!” 门一开,正好撞见面色凝重的周玉英。 施书文叫了声“周姨”,端着饭盒头也不回地跑远。 “这孩子怎么了?”进门时,周玉英还觉得很奇怪:“是不是下午吓着还没恢复?” 王念笑而不语,继续往嘴里送没什么味道的饭菜。 今天刘超仙炒的菜特意顾忌她口淡,就是过犹而不及……基本没什么味。 “是不是许洁的问询有结果了?”施向明直接问。 “情况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周玉英单手叉腰,看得出脸上表情还有些没消化完的怒火:“在厂子里出处理决定之前,你们不能跟其他人说。” 夫妻俩纷纷点头后,周玉英才拖了个凳子坐下慢慢讲出事情真相。 真相远比王念想的还要复杂。 许洁是今天伤害施书文的凶手,同时也是个悲惨受害者。 许洁十七岁还没到就被人**生下个孩子,女儿生下后许芬一直以侄女身份将孩子养在身边。 “你们知道**许洁的人是谁吗?”周玉英说得咬牙切齿。 “崔树林!”施向明冷冷吐出个名字来,还顺道解释了原因:“亲妹妹被强迫,许芬既没有举报又把孩子养在身边,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王念积惊讶地停止吃饭,怎么都没想到禽兽竟然是……崔树林。 “你猜对了。”周玉英叹气。 许芬自以为装得天衣无缝,可邻居们还是多多少少从中捕捉到些蛛丝马迹。 加上许芬时不时因此事跟崔树林吵架,让他们的大儿子从邻居和父母那听到了些只言片语。 男孩某天突然把妹妹推到了水井里,小姑娘当时并没有直接掉下去,而是趴在水井边求救。 男孩不仅没救人,反而想去掰开妹妹的手。 这一幕被刚好回家的许洁和许芬撞见,最后一幕是女孩拽着哥哥的手臂双双掉进了水井里。 至此之后,许洁就疯了。 许芬不敢伸张,只说是两个孩子在井边玩耍掉进水里,又连忙把许洁送回老家。 就这样过去六年,许洁看似恢复了正常。 而崔树林和许芬因为内疚,又出钱又出力地让许洁来到了长生沟上班。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83节 其实许洁之所以同意来长生沟,是想亲手杀了崔娇给自己的女儿报仇。 可是她下不去手…… “她再次犯病就是因为内心纠结导致情绪无处发泄,加上崔树林那个禽兽又想……”周玉英有些说不下去了。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崔树林,亲姐姐是帮凶,最后许洁却因为没法狠下心而憋得又犯病。 “崔树林这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王念气得破口大骂:“一定不能让他好过!” “他躲不过去了。”周玉英说。 就在周玉英引导回忆谈话时,许洁忽然清醒。 不仅清晰的回忆起多年前发生的事,还亲手写下检举材料,势必要把姐夫送去劳改。 今天出事之后,崔树林主动向保卫科建议直接把许洁送到精神病院去,还假惺惺地提出要亲自送人去。 要不是施向明和总保卫科科长提前交流过,许洁还真就被崔树林接走。 “当时审讯室里有四五个人,罗厂长也亲自在,崔树林逃脱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终于将多年屈辱说了出来,按完手印后许洁都没有再次糊涂,反而还让周玉英代为向王念母子道歉。 事情终于水落石出,却只让所有人都觉得惋惜。 要不是遇上崔树林那个道貌岸然的禽兽,许洁本可以有光明未来,也能有幸福美满的家庭。 “……” 厂子在两天后就迅速张贴t出处理结果。 经由许洁同志同意,公告里实名揭发崔树林所犯下的**罪行,并对许芬包庇丈夫的行为同样给出批评。 许洁将由厂子出面,送往精神病院进行后续治疗,具体送往哪里并没有透露。 崔树林涉嫌**,开除子弟学校副校长一职以及厂籍,交由安怀市公安局继续进行调查定罪。 许芬开除厂籍,遣返安怀市。 事情一爆出来,厂里比过年还热闹,随处可见议论纷纷的职工。 崔树林作为副校长,犯下这种禽兽不如的事,那还有没有可能对其他女同志也有过伤害? 还有技校的女学生,甚至还有家长担心自己读小学的女儿。 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校门前讨要说法,督促学校对在校老师进行调查才放心继续把孩子们送去读书。 因为不停有职工家属去闹,学校只能出书面通告,将对学校所有教职工进行生活作风调查。 原本是为了平息家长怒火的一次调查行动,却真的调查出好几个有问题的教职工。 其中涉嫌作风有问题的两人,三人贪污受贿,其中贪污学生食堂经费的人里也有崔树林。 王念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气得一口气没上来。 当时崔树林义愤填膺地表示将会严肃处理学生食堂问题,结果……其中最大的蛀虫竟然是他。 内部蛀虫被相继处理,学校也在随后宣布中小学提前放寒假。 孩子们才不管厂子里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四个多月假对他们来说就是最高兴的。 一大早,隔壁刘超仙家打孩子的动静就清晰传遍了四十三栋家属楼一楼。 “你立业哥今早肯定没早饭吃,一会儿你给他送两个包子去。” 王念把蒸笼架到锅里,笑眯眯地对趴在门口偷听的施书文说。 施书文倒吸口凉气,忽然跑过来用脑袋碰碰王念手臂:“还是我妈好,不仅会做好吃的还不打人。” 王念笑:“要是你敢把你爸爸的文件拿去擦屁股,我打得比你刘姨还狠。” 张立业挨的每顿打都不是白打,今天早上厕所没纸就把张国强画的草图拿去当了草纸。 气得张贵强哐哐捶墙,连王念家墙壁都跟着掉灰。 “也不嫌硬。”施书文嫌弃地撇撇嘴:“去菜地揪片菜叶子也行啊。” 王念:“……” 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明显作用吗? 虽然很高兴施大儿子越来越开朗,可也没想家里多个张立业二号啊…… 施书文不仅个子继承了施向明,连烧火也有相同的天赋。 现在他就是王念做饭的好搭档,只要说一声大火中火就能得到最完美的火力。 王念看他在柴堆里东挑西选,选块大柴塞进洞口后拍拍手又跳了起来。 “我去叫妹妹。” “顺道把给你爸带饭的饭盒拿出来。” “最大的那个吗?” 身影快得已经冲进屋里,尾音飞扬而快乐,与隔壁鬼哭狼嚎的叫声形成了鲜明对比。 “对!”王念高声回道,又不由低低地笑出了声:“小子还挺没义气。” 因为怀孕王念推掉了所有帮忙的活儿,时间反倒是宽裕起来。 而施向明近几天却陷入连续忙碌的加班中。 昨夜加班一整天,听张贵强说今天还要通宵达旦,就看明天能不能完成实验。 王念一想也没什么事,今天早上送换洗衣物的同时也顺道送早饭去。 而且……她也想看看工作中的施向明究竟是什么样子。 第46章 送饭 431厂研发组办公室。 晴天早晨,阳光透过窗户洒下,照亮了这栋独立于厂子工作区的三层建筑。 想要进入研发组办公区,得经过两道检查。 研发区由原先的职工娱乐部改建,院子用两人高的围墙围拢,大门处设有第一道检查岗。 询问身份以及来研发组目的,确认身份后才会放人进入。 而王念很想看施向明工作的样子注定无法实现,进入大门后就有专门的接待员来领他们去一楼接待处。 之后再由接待处工作人员去叫人,王念他们只能在接待处等着。 接待处是间四五十平的正方形屋子,中间一张长圆桌,两边都是椅子,除此之外屋里再没有其他东西。 “嫂子就在这休息休息,我去叫施主任。”工作人员很客气地把人引到后才离开。 屋里送东西来的还不止一家,母子几人一进去齐刷刷地数道视线看过来。 靠门边都有人坐着,王念只能走到最靠里面的位置放下包。 屋里什么多余能让人多看两眼的东西都没有,枯等几分钟后施宛就耐不住性子追问。 “妈,爸什么时候来啊?” “应该快了。” 王念也不确定研发组办公区有多大,看旁边等着的几个家属面色,应该也等了不是一时半会儿。 施书文从兜里拿出根红色毛线,好声好气地哄着妹妹。 “我带了毛线,咱们来翻花绳。” 兄妹俩开始小声讲话之后,也有人打破沉默主动冲旁边的人搭讪。 “你是施主任爱人?” 说话的年轻女同志年纪看着和王念差不多,一笑起来脸颊上两个酒窝特别甜美,又双又大的眼睛也很是炯炯有神。 “同志你好。”王念笑着点头,看女同志怀里也抱着两个饭盒,随意地找了个话题:“也是来给家属送饭?” “我爱人是三厂区调派到研发组的工程师姜和,我叫任慧林,嫂子叫我慧林就成。” “我叫王念。” “我知道嫂子的名字,我们和许老师……不是,是和孙秀梅同志以前住同一栋家属楼。” 任慧林尴尬地挠了挠脸。 施主任的大儿子差点被许洁掐死传遍了整个厂子,结果她还当人面提起许芬,这不就是没事找事纯找骂吗! “想说就说,难道还不准人提起啊?”王念笑:“孩子好好的比啥都强。” 虽然许洁也是个受害者,但她伤害施书文是事实,厂子里特别两个赔偿方案供选择。 一是将崔树林的工位转让给施书文,免费就读技校后就能进入厂子上班。 二是将崔树林三年工资的钱票作为补偿金一次**给王念。 王念和施向明商量后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第二个补偿方案。 施向明因为有绝对信心能回安怀,而王念则是因为即将要恢复的高考。 三线厂最终会在历史洪流中逐渐退出社会发展舞台,新社会需要的是高等教育人才,读大学将会有更好的出路。 当然这只是王念一厢情愿的想法,要施书文不是读书的料……当工人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看施向明对孩子教育的重视程度,王念觉得孩子们成绩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 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小腹,也包括……这个还不知道性别的孩子。 “嫂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这人就是嘴快!”任慧林连拍几下嘴巴,很是过意不去的样子。 王念有意揭过去这个话题,忙问起她带了些什么。 “我们那早饭爱吃大饼,再熬点碴子粥就完事,嫂子你带啥好吃的?” 任慧林这人看着很是豪爽,说话声音嗓门也大。 来接人的几位工程师和技术员在二楼就笑着打趣到底是谁家属中气这么足。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84节 其中有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同无奈地摇头笑笑,认领下了这道嗓门。 “是我爱人,她从小声音就大。” “姜工声音这么小,不会是天天被弟妹吼的吧。”有人打趣。 几人刚走到楼梯转角,身后一道人影两步并一步地跨下台阶,很快就跑到了楼下。 “跑下去的是施主任?” 众人面面相觑,望着早没见影的背影,没看清楚的人疑惑地问起同伴。 “好像是施主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参加研发工作快三个月他们也从没见施向明走路这么过,有人立刻担心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 “跟着去看看。” 大家伙也着急忙慌地追了上去,追上去一看才齐齐松了口气。 远远就看到施向明走进接待室的背影。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带了点稀饭。”王念正笑着回答任慧林的话,余光就突然瞥见两个孩子叫着“爸爸”就往门边跑。 “你们怎么来了?”施向明抱起施宛,搂着施书文朝王念走来。 天知道听到接待处说有家属来送饭时心里那种说不上来的激动,丢下手头工作就立刻往楼下跑。 “我给你送套换洗衣服。”王念赶忙抱起饭盒站起来,转头跟任慧林打了声招呼:“以后有空来我家玩。” 对方笑着点点头后,一家子才转身走出接待室。 “今天下班我就回了,其实不用来送衣服。”施向明说,就是t笑得那不值钱的样儿,怎么都透着股口是心非。 办公室在三楼,一家子上楼时又难免跟来接人的众位工程师打了个照面。 一番寒暄之后,上楼的上楼,接人的接人。 “办公室有点乱。” 进入办公室前,施向明还提前跟王念说了说,这才推门而入。 说有点乱都是好的……办公室里简直没有人落脚的地方。 地上是各种打磨零件的机器和散落一地的零件,各种废弃图纸捏成团丢得到处都是。 办公室大概百来平,有八张办公桌。 大家情况都差不多……硬要说的话,其中有张办公桌还算比较整洁。 “那张是你的办公桌?” “嗯。我扶你过去,脚下小心点。” 眼下的办公室稍不注意就会踩到颗螺丝钉滑倒,王念又是双身子,施向明特别小心地把人半扶半抱的带了过去。 刚坐下,办公室闹哄哄地又走进来堆人。 “王念嫂子。” 刚说了改天再见的任慧林赫然也在其中,随意把饭盒塞旁边姜和怀里后就想朝她走过来。 “小心……”姜和着急地又赶忙把妻子扯了回来,一脸无奈:“地上有钉子,扎不穿你脚!” “嘴干啥使的,动啥手!”任慧林不谢反呛。 “说不过你。”姜和迅速举手投降,无奈地松开手先走了过去:“跟着我步子走,别又摔倒了看谁还扶你。” 这两口子相处的模式还挺有意思,任慧林性格爽朗而又强势,江则一看就脾气很好。 被爱人呛了也不恼,反而透着股温和的宠溺。 任慧林抿嘴偷笑,高高兴兴地跟在姜和背后走过零件堆,立刻又小跑起来。 “嫂子,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王念给许芬送过几回虾油,后头又经常给周玉英送吃的来。 那香味时不时就在他们那层楼飘散,任慧林早对王念的厨艺很是向往。 姜和端着饭盒走到施向明对面的办公桌坐下,似乎早已习惯了妻子的自来熟。 “酱肉包子。”包子带得不多,王念没有假客气的邀请任慧林尝:“一会儿上我家吃,家里还有不少。” “嫂子自己蒸的?”任慧林觉得很惊奇,探头往饭盒里一瞅,立刻高兴地接受了邀请:“那我一会儿也回家拿点烙饼给你尝尝。” 一大早就起来发面蒸包子,任慧林自认没那个耐性,还不如食堂花四毛钱买两大肉包。 “成啊!”王念很乐意地报上了自家住址。 “你们吃,一会儿嫂子走的时候叫我。” 三个饭盒一一打开,六个婴儿拳头大的酱肉包,一盒山药菜稀饭,还有盒子凉拌茄子。 茄子一打开,浓郁的香油味瞬间飘散开来。 “咱家院里的茄子?”施向明端起饭盒凑近细闻,少有动作粗鲁地用手直接拿起个包子:“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 自家种的茄子颜色很浅,就算凉拌之后也一点没有变得乌糟糟。 包子表皮已经有红油沁出来,外观已经相当诱人。 一口咬下去,嗅觉先于味觉闻到了香气,随之才唇齿之间感觉到酱肉香味。 有肥有瘦的肉口感各不相同,好像其中还放了点香菇,偶尔还能吃出脆嫩的口感。 施向明两口就吃完一个包子,之后干脆端起饭盒直接喝粥。 呼噜噜的喝粥声在办公室此起彼伏,其他人也跟饿了好久一样地狼吞虎咽。 “爸爸真辛苦!” 忽地,一直趴在桌上看施向明喝粥的施书文发出声感慨。 施宛耸了耸鼻子,瞧着下一秒就要掉眼泪似的:“爸爸是不是要饿死了!” “咳咳——” 差点被“孝”死的施向明被呛得连连咳嗽,灌了杯凉茶之后才缓过来。 “爸爸那是为了工作废寝忘食。”王念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施宛小脑瓜里的奇怪思想:“吃饱饭很重要,精神追求同样也很重要。” “什么是精神追求?”施宛不懂就问。 “工作就是爸爸的精神追求,比如妈妈要做出爸爸和施宛都觉得好吃的饭就是我的精神追求。”” 施宛:“……” 纠结地眉心皱成一团,一点都没能理解王念的意思。 施书文叹气,认命似地又从兜里翻出花绳来:“等咱们长大才能知道,那是大人才懂的事,我们来翻花婶绳吧。” “大姑说我们小孩子只要吃饱穿暖好好长成大人就行。”施宛愉快地接受了哥哥的提议,同时也没忘记安抚父母:“等我长大就可以和爸爸妈妈一样精神追求啦。” “那倒是,我们家施宛现在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王念笑。 “我能写好!”小姑娘就是个河豚,被王念轻轻一刺就鼓了起来,气鼓鼓地嘟起脸蛋:“反正比立业哥写得好。” 张立业:…… “那等晚上回去爸爸检查看看你写的有多好。”施向明笑。 “爸爸最坏!”连施字都没学会的施宛采取最直接的方式逃避检查,一头扑进了王念怀里。 施书文叹气,把毛线又塞回了兜里。 “嫂子家可真有意思。”任慧林看得津津有味。 叩叩叩—— “施总工在吗?” 忽然,门口的敲门声吸引了众人视线。 柔软而甜美的笑容直接越过其他人落到施向明身上,随后怔了怔又重新换上张笑脸:“嫂子也在啊?” “……” 王念看向门口。 林静穿着件紫色碎花布拉吉,头发半披,额前碎发被风吹起,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摸样。 特意打扮还只是其次,她手里提着的两个饭盒才真是透着股意味深长。 “小林给你哥送饭?”王念明知故问。 “正好给我哥送饭,想着施总工应该也没吃,就顺道送点来,没想到嫂子也送了饭来。” 林静落落大方地提着饭盒走了进来。 王念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施向明,既然人家送温暖的主人公不是她,自然不好得再搭腔。 施向明微不可闻地皱了下眉。 “以后不用给我带饭,工资得用到正处去。” 王念无声地哦了下,很有些幸灾乐祸地望着林静,就想看看她该如何接话。 脸皮薄的姑娘肯定早委屈地转身就走,可林静只是眨了眨眼缓缓吐出句:“知道啦——” 这句话说得软软糯糯尾音拖长,听得人心里酥酥麻麻的。 “饭菜给你哥带去,中午热一热就能对付顿,别浪费了。”没想到施向明相当不解风情地又接了句。 林静:“……” “裙子真好看,小林同志这个月刚发工资买的吧?”王念笑盈盈地说道。 一条布拉吉至少七八元,能抵林静工资的四分之一,显然也不属于正事行列。 “我哥……我哥非要给我买的。”林静回得有些结结巴巴。 施向明的表情更加严肃,连筷子都放下了:“下午开会前我会跟林卫东说说这个问题,要先紧着技术员考试的资料书,怎么能拿到工资就去买裙子!” 理工男细心,那也是有针对对象的,对其他人来说……理工男的棱角就只是尖刺。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85节 “就不用劳烦施总工了,我跟我哥说就行,我催促他过两天就去买资料书。” 林静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站在一堆零件中转头也不是继续走过去也不是。 “那你先回去上班吧!”施向明低下头继续吃饭,仿佛真的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林静今天打扮得有多漂亮。 办公室里全是看好戏的眼神,女同胞们鄙夷得更是明晃晃的。 大家都是过来人,上赶着给男同志送饭有什么企图,谁还看不出来似的…… 林静现在才真觉得有些委屈,抬起手撩了撩刘海碎发想尽量掩饰僵掉的表情。 “那……那我就先回去工作了。” “工程师办公室资料员不可随便进入,下次去找你哥得提前打报告。”施向明眼睛都不眨地继续补充道。 林静步子加快。 王念还是相当善良地给了林静台阶下:“小林同志和你哥没事上我家里玩。” “嫂子再见。” 林静走得很匆忙,低着头经过窗子,很快脚步声就消失在了走廊。 “……” 饭毕,王念又带着没换的衣服和任慧林一起离开。 大门重新合上那一刻,任慧林立刻就憋不住地朝空地狠狠啐了口。 “不要脸!” “刚才在办公室忍得很辛苦吧?”王念笑,任慧林刚才翻白眼都快翻上了天,要不是看办公室人多,估摸着早骂开了。 白眼对象从林静转移到施向明,不时嫌弃地上下打量,连两个孩子都注意到了频频往对面看。 “要不是担心我对象以后还要和她一起工作,我上去就……”抡起胳膊狠狠转了圈网兜,配合t着故作凶狠的表情:“我看她以后还好不好意思来送饭。” “哈哈,要是你真打,姜和同志估计要写检查了。”王念笑得欢快。 “你倒稳得住。”任慧林说。 “要是我在办公室骂人,施向明以后还怎么在办公室开展工作?”王念也挥舞了下拳头,露出洁白的牙齿:“要是在我家里试试,上去就是一扫帚。” “哈哈——”任慧林大笑,觉得跟王念是真亲近了起来:“我以为嫂子和封建社会里大户人家的大娘子一样大肚呢!” “那你是没瞧见人家那些后宅手段,我可拍马都赶不上。” 大肚谈不上,只是王念非常满意今天施向明的应对,根本没让女主角有发挥机会。 自己拳头再硬,要是男主角不坚定,也就是打到了棉花而已。 “施总工处理得还行。”任慧林忽然又竖起大拇指,啧啧两声表示:“今天要是接了这顿饭,以后肯定还会有第二顿第三顿。” “今天他要是接了,回家还能安生?”王念微笑。 “嫂子看着也不像是忍气吞声的人。”发泄完怒气,任慧林非常不解地又叹了口气:“你说那些女同志都怎么想的,好好的对象不谈,非惦记着别人家的男人……” 如果是对林静有感而谈那肯定会直接说名字,而不是用那些女同志来代替。 王念一听就知道其中还有故事,干脆笑着问了出来:“那些……难道姜和同志也遇上过这种事?” “不是我家老姜,是……”任慧林犹豫了片刻,还是不吐不快:“是朱副厂长的侄子朱志国,嫂子认不认识?” “认识。” 怎么会不认识,黄秋红每次提起陆翠云和朱志国的婚事就止不住叹气。 朱志国和罗顺利可不一样,人家那是……真混子。 厂子里像他那么大的年轻人没工作的真没少,而恰巧那几个没工作的都凑在了一起。 不是在厂子里到处晃悠就是长生沟。 没钱了找二叔和父母伸手要,打扮得倒是人模狗样很有欺骗性。 “嫂子认识就应该晓得那朱志国不是啥好人。” 王念点头。 “最近朱副厂长升职的消息一下来,我瞧见有不少女同志上赶着勾搭朱志国,不就是为了回城……” 明知是混子还往上凑的原因任慧林当然明白,可还是理解不了。 “我记得朱志国不是和陆翠云订婚了吗?” “是定了,可还没结婚不是……你看就算施主任已婚都有孩子了,那林静不还是不要脸。” “说得也是。” 整个431厂总工有四万多人,有人踏实肯干不怕苦,也就有人想一路登天。 林静不会是第一个向施向明献殷勤的女性,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只要施向明越往上走,这样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别人家的事怎么管不了,管好自家男人就是。”王念说。 “姜和要是敢和人搞破鞋……我就让他断子绝孙!”上一秒说得咬牙切齿,下一秒任慧林就有些伤感地摸了摸自己肚子:“就是我这肚子不争气,结婚都四年了还没点动静。” “去卫生院检查过吗?” 王念结婚一年多肚子没动静连胡婆婆都问过好多次,何况任慧林都已经结婚四年多,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 “没用。”任慧林无奈摆手:“还专门去县城医院里看过,也找中医看过。” “怀孕这事急不得,有时候你越急孩子就越不来。” 前世王念的闺蜜结婚八年都没要上孩子,连续两次试管之后还是以是失败告终,折腾到最后两人都放弃了,还就自然怀上了。 “愁得我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任慧林抓起自己的头发让王念看:“我都不敢洗头,每次洗头都大把大把的掉。” 别看任慧林的两条辫子黝黑发亮,可头顶发缝稀疏,掉发确实有些严重了。 忽地,王念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个人。 “我在省城无意间认识个老中医,那老中医只一眼就瞧着我家两个孩子……” 王念把柳老头诊断出两个孩子气虚的过程跟任慧林说了说。 “不过我不敢保证他就一定有效果,毕竟来去省城一趟还得找厂里来介绍信,还得花不少路费。” 任慧林此刻却完全听不进王念后边说的话,脸上两个酒窝又因为笑容跳上了脸颊。 “我明天就找厂里开介绍信去,不管灵不灵……要是不去我说不定得后悔一辈子。” “厂子能同意吗?” “要是不给我开,那我就把没孩子的原因怪到他们头上,我看他们给不给开。” 看任慧林行事作风,这事还真现实她能干得出来的。 得到这个消息后,任慧林包子也不想吃了,说完就忙不迭要回家去收拾衣服。 “要是我这回真能怀上孩子,那你就是我的大恩人!” 目送她风风火火的走远,王念只能在心里祝福这次一定成功。 第47章 孩子们的琐事 深秋的长生沟依旧是片绿意盎然,要不是吹来的风已经带上丝寒意,和春夏并没有多少区别。 “今年的冬天不冷。” 刚挖了没几锄头,施向明就热得脱下薄棉袄,随手递给坐在菜地边整理豆荚的王年 “小心手。”王念接过衣服转身丢进背篓里,又不放心地叮嘱了遍:“要是伤着,厂里都得批评我。” 拿笔能画出各种机械草图,也能完成各种精细零件收工打磨的手,可千万不能被几锄头挖坏了。 “要是连家里的活都不能干……”高高举起锄头,用里挖下再往上翘起:“要这双手还有什么用。” 因为受伤,王念在家休息一个多月,肚子吹气球似的变大,地里的黄豆也被风吹的干成了堆杂草。 再不收……豆荚一裂开,就只能趴在地里一颗颗捡。 于是今天全家出动,施向明是主要劳动力,负责割豆荚再把地翻一翻准备种蒜苗。 两个小的就把豆荚搬到菜地边,纯粹来帮忙的吴珍珍和王念一起捆成捆。 “你家今年种的黄豆可真好,快赶上我老家黑土地种出来的黄豆了。” 收拾完菜地经过的婶子们纷纷对黄豆称赞有加。 他们也种过黄豆,可种出来的豆子干瘪不说,豆腥味比豆香都足。 开始大家伙以为是豆种的原因,后来发现就是山里开荒的地肥力不足,什么豆都种不出好豆来。 久而久之,种快菜成了大家默契的做法。 “看样子明年我也得想法子弄点中药渣子肥地。” 王念往地里埋药渣子不是一回两回,看到的人多了自然就不是什么秘密。 而现在种出的黄豆就在这摆着,谁看……谁不心动。 王念笑而不语。 这些婶子们每回碰见都在耳边念叨,不是想学习,就是想要药渣子而已 原先王念想给来着,可后头发现埋药渣子的地方被人翻过,还不止一拨人。 第一拨人翻走了王念复原,结果没过几天又被人翻了,那回没找着还把地给挖了个大坑。 反反复复七八次,最后一次更是过分得直接把洋芋连根翻起排, 后来王念就干脆不埋药渣子,直接用药材泡过的水浇地,效果更加。 至于谁拿走那些药渣子……只要看看谁家地里种的菜比其他家好就能清楚。 “就是我家穷……没钱没票买药材。”短发大娘边瞟着王念边唉声叹气。 去年这短发大娘家种的番茄明显比隔壁大,今年结的番茄小还开裂。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86节 煮过一次的药材渣子,效果也不可能持续多久,去年尝过甜头,今年可不就抓耳挠腮了…… 王念只当没听见,捆好一把就往边上背篓里丢。 “山上多的是草药,婶子不想出钱,上山也能挖。” “要是认识草药还找你啊!”大娘翻了个白眼,嘟囔着些听不太清楚的话怒气冲冲走远。 “对付那种不要脸的人,咱们就是不能给她好脸色。”施向明高高扬起锄头落下。 “妈,黄豆能干什么啊?” 农活对小孩来说就是枯燥至极的活动,施宛抱了小捆黄豆放到王念面前后,整个人就蔫巴巴地没了多少兴致。 “黄豆能做白嫩嫩的豆腐,炒干磨成粉还能做成豆面裹上甜蜜蜜的黑芝麻汤圆,又香又甜,还有豆浆沾油条……啧啧啧……” 吃货怀孕之后吃货属性翻倍,王念自己说着说着就馋得流口水。 更何况几个别说吃连见都没见过的小孩,馋得几人哇哇乱叫,嚷嚷着晚上就要吃豆面汤圆。 “王姨,我来帮忙。” 几米开外的张立业一把丢下自家的花生,不顾老妈死亡凝视立刻变身成t为了施家小帮手。 儿子靠不住,刘超仙只能把怒气撒在慢如老黄牛的张贵强身上。 “人家施主任都割完黄豆开始翻地,叫你拔点花生跟要你命似的。” 张贵强:“……” 这两年日子好过了,张贵强吃得饱又动得少,眼瞧着头发越来越稀少的同时肚子也越来越圆。 长时间弯腰这活儿是真难为了他。 “你看看你种的这花生,全剥了壳能炒一盘花生米下酒吗?”张贵强以牙还牙,专挑刘超仙痛处戳。 刘超仙气得两只鼻孔出气,但是又说不出回怼的话。 今年种花生婆婆没插手,王念给的药渣子又因为工作忙忘记扔在屋里发霉没埋 还想大展身手来着……结果花生苗长得倒是茂盛,结果底下就几颗花生。 “王念,你那还有药渣子吗?给我点!” “早没啦!”王念特意高声回:“没机会去省城,家里都大半年没熬过药了。” “都怪我。” “晚上打平伙咋样……我晚上推豆腐。” 今年黄豆收成感人,足够一家四口吃个整年,加上在地里就晒干了不少,敲敲就能直接落下来。 新鲜出炉的黄豆第一锅肯定要做豆腐尝鲜。 以前红旗大队集体劳动收黄豆后,每个生产队也会分点豆子做豆花吃。 新鲜的胆水豆花微微泛甜,配上自己做的糍粑辣椒,光吃豆腐都能吃饱。 “成啊!昨天我家买的肉不是在你家冰箱冻着吗!正好晚上添个肉菜。”刘超仙头也没回地答应下来,又把了两下,把花生苗往地上一扔:“全挖了算求。” 说完,也丢下自己地里的活儿加入了王念家收割黄豆的大军中。 “那晚上咱们再叫秀梅和罗顺利两口子一块打平伙,人多热闹。” “这几天怎么没见孙秀梅?” 忙工作,忙孩子,还得伺候家里老人和地里的活儿,刘超仙最近根本没心思关注其他邻里。 王念笑着眨了眨眼,示意刘超仙凑近点:“她也怀孕了,月份就比我小一个月。” 普通人怀孕头三个月都讲究不对外说,等坐稳了胎才向亲朋好友宣布好消息。 王念的情况实属意外,是直接从周玉英嘴里得知情况。 而孙秀梅则是王念怀孕的消息传出去后,她才悄悄说了出来。 “怀孕?”刘超仙皱了皱眉,看看王念脸色红润的样子,满是疑惑:“可我怎么瞧着她脸色不怎么好啊……不像怀孕倒像是……生病。” “她孕吐严重,听说吃什么吐什么,晚上又休息不好白天还得上班,脸色能好看就怪了!” 孙秀梅的孕吐来得毫无征兆而且汹涌异常,经常吐得只能喝点汤补充营养。 罗顺利这些天下班就往家里走,研发组的加班只能请假,昨天都打算去卫生院找大夫看看。 孙秀梅也不知从哪听说孕吐会传染,生怕也让王念遭了罪,平时都躲着走,刘超仙自然也就没多少机会见着人。 “那还真是遭罪,还是你好,什么事都没有。” 刘超仙从五个月起也吐,一直吐到七个月突然就变成了什么都想吃。 再看王念,除了肚子能看得出是个孕妇,和以前根本没什么区别,不是做饭就是在喂鸡,精神头她都羡慕。 “趁现在能动的多动动,以后生孩子也少受点罪。” 在眼下医学水平还处于初级的阶段,唯有爱惜自己身体才能少受罪,王念可不想穿越来一遭最后是因难产而结束。 “你这种想法才对头,你看黄小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 “说起她,我好久没在菜站瞧见人,李燕结婚那天就谢华一个人去也没见她。” “那姑娘死心眼,认定谢华对她才是真好,其他人说的一概都不听。”刘超仙撇嘴。 按照月份,黄小慧已经九个多月,随时都可能临盆。 越临近生产越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可黄小慧倒好……只听谢华这个“文化人”的话,天天躺家里养胎。 刘超仙不跟黄小慧来往就不来往,徐大姐这个当干妈的却不行。 远方侄女许芬刚出事,她担心干女儿再因为生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放心不下还是先上门去看人了。 结果又是不欢而散,徐大姐路上遇到刘超仙拉着她郁闷地发了好半天牢骚。 “徐大姐说黄小慧胖得……”刘超仙圈起手比划了个大小:“连翻身都难。” “她未必不清楚做的是错事,可还是义无反顾地继续。”最后一把黄豆捆完丢进背篓,王念拍拍裤子上落满的豆荚:“后果只能自己受着。” 黄小慧多聪明的人,要不能单身就分得间房子?这么些年还能一直留着父亲工位? 她心甘情愿被谢华牵着鼻子走,外人说得再多只不过是让自己郁闷而已。 *** 豆荚铺到地坝上,没有农村专门用来打菜籽的连夹,只能用木棒顺着顺着敲。 王念和刘超仙躲在走廊下,边吃葡萄边看两个理工男在地坝瞎忙活。 刘超仙乐不可吱,嘲笑张贵强就像是头第一次下地的黄牛。 王念笑眯眯地将葡萄籽吐到手心里,其实也和刘超仙有种相同的感觉。 两位老父亲在地坝辛苦的捶打着黄豆,四个孩子却在后院商量着等会儿要出去显摆。 显摆……家里种的葡萄。 “书文,葫芦头不是老笑你,咱们一会就拿着葡萄去他家门口吃,馋死他!”张立业噗嗤一声往天空吐出葡萄皮,又忙不迭地往嘴里塞个。 种在后院靠窗的葡萄藤已经结满了深紫色果子,每一串都有施宛脑袋那么大,和去年又酸又涩的小果子简直天差地别。 “王念姨真的好厉害。”吴珍珍斯文地扯下小个果子塞进嘴里,甜得和蜜一样的滋味让她高兴地眯了眯眼:“你们家后院什么都有。” “珍珍妹妹也浇了水,这些葡萄也有你的功劳。”施书文先对吴珍珍说完才回答张立业:“我们去葫芦头家门口摆一桌!” “哥,你要去葫芦头家门口吃饭?”施宛惊讶地张大了嘴。 施书文耐心地给妹妹解释:“老师说这叫修辞手法,意思就是咱们多带点吃的去,摆满一张桌子。” “我家有红薯干,等我再把我奶藏的奶糖偷出来,还有我爸托人从省城买回来的饼干我也知道放哪!”张立业开始揭自家老底。 施书文认真思考过后,忽然站了起来:“我得先去问问妈,咱们不能偷拿家里东西。” 张立业:“……” “珍珍姐,最近荷花婶子是不是又打你了?”施宛问。 吴珍珍摇头:“我妈没空管我,她忙着讨好冯亮呢!” “那就好,不管也总比天天打你好,以后你就天天来我家,在我家吃饭。”施宛嘟起小嘴,学着张立业噗嗤一声朝天吐出葡萄皮,紧跟着哎哟叫了声,忙拿下掉到眼皮上的葡萄皮。 孩子们不懂段荷花今年年初为什么突然又对女儿管得很严,只晓得那段时间吴珍珍因为一点小事就挨打,他们看得可担心。 吴珍珍笑眯眯地点头。 以前也期望妈妈能好点,可真正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后吴珍珍只觉得更累。 好在后来冯连山又找了个什么和尚算出冯亮才是她未来的依靠,于是又对自己不闻不问了。 片刻后,施书文端了个筲箕跑回后院大声宣布。 “妈让我们去屋里自己拿,不能浪费。” 客厅角落有个五斗柜,王念平时做好的零嘴都往里放,施书文领着伙伴们直接过去就打开了柜子。 “你家都有些什么……”张立业的嘴巴张成圆形,好半晌才吐出句:“要是王念姨也是我妈妈就好了!” 柜子里有两层,上层满满一层玻璃罐子。 张立业认识的花生糖、果丹皮在其中,还有更多是些他也没见过的糕点零嘴。 “这是啥?” 施书文从柜子最边上的饼干盒里拿出把红褐色果干,冒着甜滋滋的气味。 “南瓜干。”施宛抢答:“比红薯干好吃。” “妹,你去拿爸爸的饭盒,咱们用饭盒装。” 小小少年施书文也遗传到了施向明的轻微洁癖,抓起来又嫌弃筲箕不干净。 “这是什么?” “鸡蛋酥条。” “这个呢?” “昨天刚做的米花糖。” “还有这么呢……看着就好吃。”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87节 “那是让我爸带去办公室吃的肉干,咱们不能拿!” “书文拿点吧!今天吃不到肉干我晚上肯定睡不着。” “那好吧……我们就拿一点点,要不然我爸废寝忘食的时候要饿肚子。”施书文还记得送饭那天王念所说的精神追求。 “你以后就是我亲兄弟,谁敢说你一句不好我都不答应t!” 一阵吵吵闹闹后,柜子又被重新合上。 施宛又提议:“我们去摘点葡萄一起带上吧,还有番茄也要。” 于是大家又呼啦啦地冲入了后院,把后院能生吃的蔬果能摘的都摘了个遍。 收拾妥当,几人整装待发。 “你们要去哪?” 王念回头就看见几个孩子背着军挎包,跟要出远门似的,施宛还特意背上了王念用多余毛线勾的小挎包。 “我们去对面坐跷跷板玩。”施书文指指家属楼对面小公园,是今年刚建起来的孩童娱乐设施,全水泥建造。 “玩可以,不能下池塘。”王念交代。 修建小公园是好事,可新修的大池塘水位不浅,经常有大孩子们在里边游泳,看得人心惊胆颤。 张立业立刻拍着胸口表示:“我们坚决不靠近池塘。” “张立业你要是敢闯祸今年过年你一分压岁钱都别想得。”刘超仙扬起敲黄豆的棒子狠狠威胁。 “我们不下水。”施书文也跟着保证,王念才摆手让他们出发:“看好两个妹妹。” “知道啦——” 四道身影飞快地跑远,只留下一串银铃似的笑声。 几人穿过竹林,手牵手经过马路,经过跷跷板饶过花坛,来到了四十二栋家属楼的前头。 四十二栋家属楼前鸡窝全被移走,修建了几个可供人休息的石桌石凳。 几个娃娃四处寻找位置,务必要让葫芦头看见他们在这“摆席” “就这个位置,葫芦头一出门就能瞧见咱们。” 最终施书文选中靠近进入家属楼的路边,施宛立刻从包里拿出块花布铺到桌上。 “今天一定要让葫芦头知道咱们过的是什么好日子。”张立业从挎包里扯出根红薯干叼在嘴里:“一脚踩在花坛上,观察着葫芦头在不在家。” 葫芦头真名叫钱铁蛋,因为脑袋长得像葫芦,下圆上尖从而得了个葫芦头的外号。 他和施书文不对付,起因是两人名字。 一个铁蛋一个书文,听着就像是天上星星和地上牛屎蛋子的区别,不少人拿他们名字做比较。 钱铁蛋恼羞成怒,嘲笑施书文是没有娘的娃娃,名字好听有个屁用。 至此……两人就结下了“血海深仇” “葫芦头在家,你们看……”张立业指向家属楼,兴奋地跳上花坛:“他出来了!” 钱铁蛋带着个刚会走的孩子在走廊上走来走去。 “葫芦头!”张立业挥手。 “干什么!”葫芦头被妹妹烦得正烦躁,没好气地瞪了眼张立业:“今天我没空跟你们吵架。” “要不是你骂我,谁想跟你吵架。”施书文也跳上花坛,叉着腰很是神气活现。 “谁叫你说我名字难听。”葫芦头大声辩解。 “又不是我说的,有本事你打他们去。” 葫芦头:“……” 那些孩子都是初中生,他……哪打得过! 气势上已占上风,施书文立刻乘胜追击:“我看你是钥匙锁屋里进不了屋了吧!” 葫芦头:“……” “哥。”最烦躁的时候,刚一岁多的妹妹又扑了上来,立刻被葫芦头下意识推开。 只听哐当一声,小孩脑袋碰到了灶台,立刻疼的张嘴大哭。 “……”、 哭声越来越大,双方都有些被眼下的情况弄得措手不及。 施书文抢先从花坛跳下来,朝摔倒的小孩跑去,边跑还边跟葫芦头比划起孩子们之间的停战手势:“先看看你妹妹。” 葫芦头这才反应过来,慌张地蹲下身去抱起妹妹。 “你撞哪了?” 小孩说话都说不清楚,哭得一脸鼻涕眼泪,不管葫芦头怎么哄都哄不好。 “怎么办!”几个大孩子都着急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他都没有主意。 还是施书文反应快,忙问:“快找你家大人看看啊!” “我妈去买菜了,我奶不晓得去哪了……”葫芦头急得眼泪汪汪,抱着妹妹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哥,我们让妹妹去我家,让妈看看是不是哪摔着了。” 施宛心软,最看不得别人哭,眼看着眼眶也红了起来,只能想到带小妹妹回家去找大人求助。 “对,去我们家!”张立业也同意。 哇哇哇—— 小妹妹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瞬间哭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都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几人当即决定抱小妹妹回家去找大人。 “谢谢你们。”葫芦头抹掉眼泪,赶忙抱起妹妹:“以后我再也不笑话你了。” 几个孩子都顾不上收拾桌上的花布,咋咋呼呼地就往家里冲。 王念正把石磨洗干净,就听到孩子们叫着“出大事了”风一样地卷过来。 “你们又闯什么祸了!”刘超仙直起腰就骂。 就见几个孩子抱着个大哭的娃娃跑来,中途还换了几次手,最后轮到施书文抱着那孩子跑到王念面前。 “妈,你快看看葫芦头的妹妹是不是撞疼哪了?” “怎么回事!”王念赶忙放下丝瓜瓤,接过孩子摸摸脑袋:“你们详细说说撞到哪了?” “没看清。”葫芦头边哭边说。 孩子很轻,头发黄而稀疏,一张小脸哭得通红。 “我看见了,肩膀是肩膀。”施宛连忙报告,比划得着急,刚才随手塞到包里的小麻花直接翻了出来,掉得一地都是。 “……” 哭声就在这时戛然而止,小姑娘朝地上的小麻花伸出手,结结巴巴地喊着:“饿,要吃……” 施宛赶忙捡起根麻花递到小孩面前。 然后……这孩子果然立刻停止了哭泣,高高兴兴地接过去就开始舔。 王念掰开她的嘴,看孩子就六颗乳牙,根本就吃不动麻花,反而留了一下巴口水。 “你来抱,我给她煮点鸡蛋汤喝。” 把孩子抱给刘超仙前,王念顺势摸了摸孩子的肚子。 入手就摸到了排分明的肋骨,肚皮扁扁的,显然已经饿了不少时间。 “看着得有一岁了,怎么这么轻?”刘超仙抱过去也很疑惑地问了起来。 答案显然只有葫芦头知道。 不过现在大家都没空问,王念打开蜂窝煤灶的盖子,倒入热水打入两个鸡蛋撒点盐搅一下就倒入碗里。 那孩子一看到王念端着碗过来,立即就跟开了小马达似的疯狂蹬腿,蹬得刘超仙都有些抱不住。 “凉凉再喝。” 王念把碗放入凉水里转了转,入手温热之后才端起来用勺子喂。 小姑娘一口接一口地直接往下吞,根本来不及咀嚼。 看样子就纯粹是……饿哭了! 第48章 看人不能看表面 “这是饿了多久啊!” 几个大人看小姑娘喝完还拼命指碗,明显是没吃饱的样子。 “早上的包子我再给她热……热三个吧。” 王念本想说一个,余光忽然注意到葫芦头吞口水的样子,话一转又多拿了两个。 肚子里有了点底,王念才得空问葫芦头:“你家大人呢?” “我妈去菜站捡菜,我奶不晓得去哪了……” 葫芦头脸上两行未干的泪痕,一条清鼻涕挂在嘴唇上,不时撅起嘴吸溜一下。 今天虽然没那么冷,但大人都得穿薄棉袄,葫芦头和妹妹都只穿着件皱巴巴的海魂衫,裤子还是破的。 “书文,你先带……葫芦头去洗干净脸。” 孩子们还真会取外号,葫芦头这脑袋加上头顶一撮头发,还真像葫芦。 孩子们呼啦啦进屋后,刘超仙逗弄着牙牙学语的小姑娘,没一会儿就逗的孩子露出小米牙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葫芦头家的情况其实在场四个大人都清楚,只是看孩子们都在这才装作不知情地询问。 葫芦头真名钱铁蛋,父亲以前在车间上班,一家四口日子过得也算红火。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88节 前年老钱突发疾病,抛下还怀着孕的妻儿撒手人寰。 老钱妻子李素芬接替丈夫工作,成为一厂区三车间唯一的女技工,还是咬牙生下了小女儿钱红。 要是母子三人那日子紧巴巴的也还能过,可又摊上个糊涂婆婆,一犯病就到处乱走,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 不过李素芬要强,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叫过苦,王念有时候看见天都黑了她还进山砍柴。 “书文和施宛不是有小了不能穿的棉袄吗!找件给孩子换换?”施向明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王念。 “那你看着点锅,我去拿。”王念叹息。 不仅是棉袄,钱红脚上还穿着塑料凉鞋,两只脚冻得通红。 也许天生就有潜藏圣母体质,也许是怀孕受荷尔蒙影响,王念就看不得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受罪。 又把施宛的旧棉鞋拿了双给小姑娘套上。 刘超仙给钱红稀疏的头发梳成两条小辫,洗干净脸,又换上干净的旧衣服。 “长得可真t俊。”刘超仙伸手弹了下钱红的小脸蛋,喜欢得不得了。 她也不是就是特意就要一个孩子,张立业出生后就一直怀不上,久而久之两口子也就没了念想。 “吹吹,慢点吃。” 包子夹到小碗里递给刘超仙,又端着剩下两个进后院去找几个孩子。 葫芦头让孩子们簇拥在中间,嘴巴里塞得满满的,全是几人投喂的零嘴。 “慢点吃。” 施书文还细心地叮嘱葫芦头慢点吃。 “吃点包子垫垫底。”王念走过去把碗递给葫芦头,一手撑着有些泛酸的腰:“吃完你们和葫芦头一起去找钱奶奶。” “谢谢婶子。”葫芦头腼腆地接过碗,黝黑的脸飞上两抹疑似红晕:“我奶奶肯定又去澡堂了,以前我爸经常去澡堂洗澡,要不是妹妹我刚才就去找她了。” “好孩子,要照顾妹妹又要照看奶奶。”王念摸摸那撮翘起来的头发:“婶子晚上推豆花,晚上你就在婶子家吃。” “婶子对不起,以前我不该骂施书文……”葫芦头很真诚地道歉,至于骂的什么还是张不了口。 王念笑:“那你应该和书文道歉,婶子不掺和。” 把后院留给几个娃娃之后又回到走廊继续洗石磨。 “对不起。”面对“死敌”葫芦头这句道歉说得就没有那么诚恳:“以后我不骂你,你们也不能骂我名字是牛屎,这是我爸亲自取的名字。” “那咱们就算扯平了。” 施书文伸出大拇指,葫芦头也伸出大拇指,两个拇指轻轻一按以前的恩怨就算全部清了。 “让你爸给你换个名字吧!”张立业冷不丁地插话进来:“那些大孩子就是冲你名字才欺负你,你看我们……他们就不敢欺负。” 施书文和施宛都点头。 大孩子们取笑葫芦头的名字是牛屎,施书文还嘴也就是跟他们学来的。 “我爸死了。”葫芦头咬了口包子,含含糊糊地说。 “……” “死是什么意思?” 除了吴珍珍,其他没接受过死亡教育的孩子们哪懂什么是死,施宛当即就问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妈说我爸再也不会回来,应该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吧。”葫芦头说。 施书文“啊”了声,忽然对葫芦头说:“那我和我妹妹的亲妈应该也死了。” “不过你们有新妈妈,婶子做的包子真好吃。”葫芦头几口就吃完包子,非常羡慕地看了圈后院:“你们家还这么漂亮。” “那是!”张立业比施书文兄妹还得意:“我们每天都有吃不完的菜,你看!还有鸡蛋也吃不完。” 走廊这边,王念抓起把黄豆看了看泡发情况,跟正在地坝做收尾工作的施向明说:“要不你去钱家跟李同志说说孩子在咱们这……免得一会儿找人。” “好!”施向明把豆荚捆好,塞到雨蓬的架子下以后用来引火:“我顺便去叫张哥和秋红嫂子来家吃饭。” “那让嫂子捞点泡辣子,我们缸里的才下。” 石磨是胡婆婆陪嫁的老物件,历经五十年岁月,转磨的木把手换了一次又一次,磨盘上满是岁月痕迹。 王念弯腰想抱磨盘上架子,吓了刘超仙一大跳。 “你快放着,让我家老张来。” 刚打完豆子累得两个膀子酸疼不已的张贵强又被喊了出来,认命似的弯下腰去。 “……” 一次使劲磨盘没动,第二次用力只听“哎哟”一声,张贵强捂着闪到的腰仰天长叹。 “真没用。”刘超仙把孩子放到地上,挽起袖子亲自上手。 刚才一不留神王念还卸磨盘放到地上刷洗,怎么到了张贵强那就能闪着腰。 “……” “还是我来吧。”王念微笑,挤开刘超仙轻轻松松就把磨盘提起来,接着又是另一块磨盘。 两块磨盘稳稳重到一起住后,又舀了瓢水冲洗最后一遍。 “下次要是你再去省城抓中药炖药膳汤,记得叫我!”刘超仙忽然感慨,推开受伤的张贵强:“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是连吃一个月排骨我也认了。” 王念刚结婚那阵什么样她又不是没瞧见,天天家里家外地忙碌,不仅没消瘦半点,反倒是越来越精神头十足。 不仅王念,施向明和张贵强都是工程师,人家什么样自己男人什么样…… 连土都能肥的药渣子,人吃了可不得大补! “有等我那功夫,还不如买点排骨给张哥和立业吃。” 一勺黄豆倒入磨盘孔里,示意刘超仙转动把手,接着舀点谁兑进去。 “买排骨花钱不说还得找人买票,划不来!”刘超仙转动把手。 几圈之后,乳白色豆浆从缝隙中缓缓流出,很淡的豆腥味充斥鼻尖。 “那你还要抓药材,不得更心疼死啊!到时候有事排骨又是药材钱……” “我后悔了成吗?” “你啊……”王念摇头失笑:“再这么抠下去,立业真想换个妈了!” 张贵强下个月也将调入研发组,工资涨两级,按理来说一周吃顿肉绝对不成问题,可刘超仙还是习惯抠抠搜搜,实在是以前的苦日子过怕了。 “等老张也拿到施总工那么高的工资,我也天天吃肉。”刘超仙打趣。 施向明工资成谜,但光看王念平时买肉的频率就晓得相当高。 “那咱们就来好好算算家里的开支,看看我家开支到底比你家多多少。” 一勺豆子半勺水,刘超仙转动磨盘的动作也没停。 两人就各家开销算了笔大概的账,仅仅只从吃穿方面来进行对比。 王念家每天都有个荤菜,但量并不多,两斤肉吃上十天半个月都不成问题。 刘超仙家则不然,每个月就吃两回肉,每次得炒一斤,吃完张贵强还嫌肉少。 总数上王念家多三分之一。 其实平时大家补充营养吃得最多的是鸡蛋,偶尔杀只鸡。 王念家养的几只鸡天天下蛋,一家四口每天都能分一到两个,根本不缺。 刘超仙家得去小广场买,大人们舍不得吃还都留给了孩子。 “那是你家养的鸡多!”算到这儿刘超仙不服气地辩解:“要是我家有七八只鸡,鸡蛋也不愁。” “当时买鸡不是叫你了吗!”王念笑。 “喂鸡多费粮食和菜,人都吃不饱……”刘超仙觉得是站理那方,开始声音挺大,说着说着又感觉底气不足。 王念家的鸡大多数时间喂菜叶子,偶尔喂点包谷面,完全能自给自足。 “要是我有你家院子那么大我也可以。”最终只能把原因归结到两家院子差距上。 “胡婆婆当初让你种点快菜喂鸡,不是你自己要种花生吗……”王念微笑着揭开了真相。 屋里一直偷听的胡婆婆差点老泪纵横,悄悄地抹了把眼角没存在的眼泪。 张贵强则直接得多,赶忙撇清:“是你嫂子说炸花生下酒,一会儿可别怪我头上。” 刘超仙还真想把种花生的主意推到丈夫头上,这下子只能悻悻地用手背抹下鼻子。 “家里开销其实真要细算就是笔糊涂账,咱们不能这么算……” 王念其实就是讨了个巧,毕竟自家两个孩子都还小,而且有各种骨汤膏加持,肚子里油水肯定比张家人足。 之所以跟刘超仙比这么一遭,其实就是为了刺激她把生活开好点。 “伟人都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强壮才有精力去创造更多价值,张哥身体跟不上研发组的工作强度,要是……你想想那两级工资能买多少肉?”王念眨眨眼。 研发组加班是常事,王念每天都变着花样地让施向明吃好穿暖,否则身体哪跟得上。 王念继续下猛药:“调回去还是小事,要是把人累垮了……” 刘超仙:“……” “我明天就去买肉!” 王念这才收了吓唬人的话头,加快舀豆子的速度。 咯吱声落,王念用水冲干净水槽里剩下的一点豆浆。 施向明也恰在此时推着车停到地坝里,又匆匆折身进了竹林。 “那就是钱婆婆吧?” 施向明搀扶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从竹林里走出来,四周孩子们叽叽喳喳地争吵着什么。 钱婆婆比胡婆婆还小几岁,刚过六十的年纪,可满头白发走路步履蹒跚的像是七老八十。 “书文,去搬个凳子出来。”施向明转身阻止孩子们的争辩。 孩子只要一多,那芝麻大点的事都能成为吵架的导火索,但停也停得快。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89节 施书文应了声,立刻飞奔向家里搬出个小板凳来。 “奶奶你坐。” 钱婆婆愣愣地看着t凳子,虽然迷糊,但还是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好孩子。” 豆浆磨出来后,还得过滤豆渣。 十字形木棍四个角下绑块纱布,挂到房梁钩子上,打着圈地摇晃就能冲出豆浆水来。 王念抓着两头打圈,刘超仙负责冲水。 “李同志没在家?” 施向明摇头,先舀水洗干净手后走过去接过了滤渣的活儿。 “家里锁着门。” 王念没做他想,只以为李素芬应该是有事耽搁,于是又问起:“秋红嫂子呢?” “今天晚上有人请张二哥吃饭,晚点嫂子再过来。”施向明抿抿唇,有些欲言又止地看向地坝上又玩到一堆的孩子们:“我在张哥家瞧见了李同志。” “……” “嗯?”王念疑惑,随即又吃了一惊:“不会是……” “就是相亲。”施向明叹气。 刘超仙没王念想得那么仔细,倒是觉得找个人互相帮扶着过日子是好事。 “是好事啊!以后家里也有个能顶事的男人。” 王念没接话,又看施向明:“你咋看?” “不好说。”施向明表情看上去并不乐观,显然看到李素芬的相亲对象后不看好男方为人。 “跟李同志说孩子和老人在咱们家了吗?”王念又问。 “说了,李同志说晚上来接人。” 王念顺势止住话头,转身吆喝孩子们:“晚上想要吃好吃的都来帮忙。” 四十三栋家属楼前炊烟升起。 满满一大锅豆浆翻滚着,孩子们在灶台前排成一条,非常有秩序地等着王念舀豆浆。 来者是客,葫芦头和珍珍排在前头,施宛夹在中间,张立业讲义气地排在了最后。 碗底已经放了勺子白糖,热豆浆一冲进碗里,豆香味直冲鼻腔。 “谢谢婶子。”葫芦头小心翼翼地捧着碗进去,第一件事就是找妹妹:“妹妹来喝豆浆。” “婶子,喝点豆浆。”王念端着豆浆送到钱婶子面前:“有点烫先吹吹。” “谢谢大妹子。”钱婆婆接过碗,笑盈盈的拍了拍刘超仙胳膊:“今天晚上麻烦你们了。” “婶子客气啥。”王念愣了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钱婆婆的忽然清醒:“都是邻里,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我们家铁蛋和他妹妹就麻烦你了。”钱婆婆说着说着,又好像忘记了自己是谁,疑惑地左右看看:“我要喝豆浆,豆浆烫得吹吹……吹吹。” 清醒眨眼之间,糊涂也就是片刻功夫。 王念站起来走回灶台前,端起小碗里的胆水沿着锅边淋下去,轻轻搅动。 豆浆慢慢凝结成絮状后就用筲箕边碾压边把胆水舀出来,随着水越来越少,豆花成功。 “炒菜吧!天都黑了。” 人生三大苦:打铁撑船做豆腐。 豆腐看似简单,做起来工序复杂每一步都很浪费时间,下午就开始磨豆浆,到天黑了才能吃上。 “老张,把咱们屋后边吊的猪腰子取下来,别留着明天再吃。” 刘超仙这人就是对自己抠,大方起来是真大方,出了肉又出猪腰子。 “好好的猪腰子非要挂得有味才吃。”刘超仙朝屋里努努嘴:“我睡觉那屋一屋子都是尿骚味。” 两口子绝了再有个孩子的念头,胡婆婆可没绝。 那么抠搜的人,不时还会买些猪腰子回家来,就是想给家里再添个孩子。 “那我出葱。”王念从善如流地接话,又提议:“打手电筒去棚子里找找还有没有仔姜,有的话挖坨来。” 打平伙就是要大家都舍得才能吃得热热闹闹,刘超仙乐呵呵地应了。 拉下灯绳,走廊里瞬间亮了起来。 施向明担心王念晚上进出看不清,把走廊的灯都换成了大功率,一打开老远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所以罗顺利扶着孙秀梅缓缓走近时,走廊上大家都很快看到了他们。 “你们这是从哪回来?瞧着一天都没在家。”刘超仙问。 王念只是直接开口招呼两人:“今晚上我家吃饭。” 一天都没瞧见齐秀娥人,家里黑灯瞎火的,回家还得现生火做饭。 “去了趟县城。”罗顺利苦着脸,孙秀梅虚弱地笑笑,好像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大家这才惊觉两口子的状态不对。 刘超仙快步下去扶住孙秀梅另一只胳膊,王念让施向明去家里端把高椅子出来。 “怎么了这是!” “秀梅不是老吐吗!什么都吃不下,我就想带她去县城里看看。”罗顺利扶着孙秀梅坐下:“结果一上车就吐,实在没办法我们中途就下车,然后走着回来的。” 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又走了几个小时,能有力气说话就怪了。 孙秀梅很虚弱,靠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一张脸惨白惨白的。 其他人也许不理解孕吐有多大威力,王念前世就见过孕吐厉害到最后只能流产的例子。 可她也没什么好办法,想到锅里还温着的豆花,只能每样都试着问问。 “要不你看看豆花能不能吃进去,我刚点的。” “我家还有南瓜干和麻辣肉干,你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没有我也给你现做。” “豆花?”孙秀梅干得起壳的嘴唇抿了抿,胃里没有翻江倒海,便点了点头:“我想喝点豆花水。” 小半碗白嫩嫩的豆花半碗黄绿色的水。 孙秀梅先端碗喝下几口,温热的汤顺着喉咙流下,因走了几个小时而冷僵的身体仿佛也逐渐暖和起来。 既然没吐,王念又递了把勺子过去。 一口两口……直至把小半碗豆花都吃下肚子。 罗顺利紧张地盯着,直至孙秀梅忽然打出个长长的嗝,满脸轻松地递碗出去:“我还想吃点。” 大家都齐齐松了口气,能吃得进去就好。 王念又给她倒了小半碗,还特意叮嘱:“一会儿还有好多菜,现在垫垫就成。” “嗯。”孙秀梅自己心里也觉得有了些精神头,忙转身冲罗顺利说:“妈今早专门去长生沟找船夫买了几条鲫鱼,拿出来一起打平伙。” 齐秀娥再不靠谱,对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女儿还是挺心疼,这些天没少变着花样找新鲜吃食。 “鱼留着,今晚菜够多了。” 大火快炒,几道菜就十来分钟就能起锅,最后一道肝腰合炒装好盘之后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要是我早厚着脸皮来找你要吃的,也不会白白受这么一个多月罪。” 那碗豆花水就像是成功打开了孙秀梅食欲,王念炒菜她就站在旁边闻味,闻得直咽清口水。 猪肝一起锅就迫不及待地夹了筷子先偷吃。 “谁让你非要客气。”王念毫不客气地指出孙秀梅这人的最大问题:“你不开口其他人怎么知道你咋想的。” 就在这时,黄秋红领着张美丽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有点事耽搁,没晚吧。” “正正好!”王念赶忙把人迎进屋里。 大家热热闹闹地说了会儿话,这顿饭才正式开始。 孩子们和钱婆婆在茶几上吃,胡婆婆担心没人跟钱婆婆说话,也干脆端了碗坐过去。 剩下几个大人围拢刚好坐一桌。 “每回都来你这白吃白喝。”黄秋红年纪最大,先拿筷子招呼大家:“都是自己人,吃好喝好就是。” 明天周日,难得研发组没加班,几个男人就商量着喝两口。 趁罗顺利回屋拿酒时,众人随口闲聊了几句。 刘超仙先是问齐秀娥怎么一天没见人。 “张婶子女儿明天结婚,我妈在她那帮忙准备明天的酒席。”孙秀梅说,至于谁是张婶子……大家也不是真关心。 之后就是王念问黄秋红:“李同志相亲还没结束?” 黄秋红摇头:“你张哥就是被老刘他妈喊去喝酒,李素芬也一起去了。” 其实老刘他妈也叫了张家所有人,可黄秋红心里不得劲儿,加上张美丽嚷嚷着要来王念这,顺道就找个借口先走了。 “嫂子,你说李素芬咋想的?家里老人孩子眼巴巴瞅着,说不回去吃就不回去吃。”刘超仙义愤填膺道。 王念也跟着说道:“咋我觉得李素芬和传言里的不一样呢?” 传言李素芬内心坚强,从不向外人叫苦,只是默默地照顾着家里老人孩子。 可瞧孩子们穿着和今天干这事儿,根本不像是外人眼中的李素芬。 “别说了……我也看走眼了!” 黄秋红摆手,既为看走眼也觉着愧对就在这屋里的一老两小。 “我本来是好心,想着找个条件差不多的组成个家庭,这样也能相互扶持着过日子,结果倒好……干了件坏事……” 一直静静听着的王念余光中忽然发现几个孩子都没看着这边,t刚才那几句话显然也听到个大概,忙抬手招呼大家夹菜。 “别提那些不高兴的事,咱们先吃菜,菜都凉了!”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90节 肝腰合炒与泡辣子属实是绝配,酸辣既能去除腰花骚腥味,又能使猪肝最快速入味。 关键是酸辣不上火,对两个孕妇来说能解馋还不至于便秘。 孙秀梅胃口大开,红油将整碗饭都沁成了红亮的颜色,就算辣得直吸凉气,还是一口没停。 罗顺利化身夹菜机器,妻子碗里一空就立马夹菜。 王念今天站得有点久,坐下来后觉着后腰有点发胀,所以下意识捏了捏。 施向明没说话,一只大手悄咪咪地伸过来,不轻不重地捏了起来。 黄秋红见人家两口子互动,更是后悔今天做这桩媒。 心里有好多事不吐不快,忍得是相当辛苦,直到客厅里施书文忽然打开了电视。 几个孩子围在电视机边,转动天线到处寻找信号,样板戏高亢嘹亮的台词声忽然响起。 黄秋红终于找到空挡跟几人说起这场让人郁闷的相亲。 女方李素芬大家都知道,男方吴刚在后勤部上班,十年前媳妇因为不小心掉河里淹死了一直单着到现在。 男方膝下有一个孩子,上头只有个老娘。 这两人从条件上看旗鼓相当,要是组合成家庭,妇联那边还应该会申请点额外补贴。 可没想到吴刚在外人那口碑不错,大家却不晓得他有个事事都要干预的老娘。 那老婆子提出两人结婚可以,但李素芬只能带一个女娃过去,而且孩子得改性跟着姓吴。 黄秋红以为李素芬怎么也不会答应,没想到人家直接同意了。 “你说她怎么说得出这话来……”黄秋红急得直拍掌心:“老钱家这个情况,剩下孩子和奶奶怎么过!” 当时黄秋红还劝了几句,没想到李素芬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女儿她……也不打算带了! 孩子爸工位可以还给厂里,怎么安排孩子和钱婆婆全凭厂子里说了算。 “……” 大家惊得都忘记了吃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改嫁不带婆婆无可厚非,不带孩子也是个人选择。 可李秀芬这架势……是直接不管孩子死活了! 第49章 收拾收拾 “厂子里不管?” 半晌,王念才干巴巴地提出个问题来,可随即自己就明白过来……怎么管。 人家没占钱家工位,厂子里根本找不到可说的。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厂子里最多做做思想工作,看看能不能劝动李素芬带两个孩子一起生活,或者找到钱家那边的亲戚接手两个孩子。 只要李素芬坚持,天王老子老了也不能阻止她嫁人。 “我以后还怎么面对这两个娃娃。”黄秋红看向刘超仙怀里的钱红:“真是好心办了坏事。” “其实这事一点都不能怪嫂子。”王念放下筷子,牵起就坐旁边的钱红棉袄:“依我看她早有这个心,就是一直没找着机会。” 很多心思其实早就有苗头,只是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两个孩子穿着夏衣,钱婆婆走丢了没人找,不都是李素芬心里所折现出来的想法。 不管装得好,还是熬不下去,总之眼下改嫁已成定局。 “与其纠结后悔,还不如想想办法怎么帮两个娃娃。”施向明略一迟疑,而后还是试着提出:“要是孩子亲戚不愿意接手,这事……孩子老人厂子里还真得管着。” 厂子工会和妇联里都有关于厂职工家属的管理帮扶条例,施向明进厂时熟读过各种规定。 规矩在下,人情在上…… 厂里插手那已经是无路可走,在此之前……还是得先尝试从老钱的亲人那边走。 话题到这就相当于说无再说,众人都齐齐沉默下来。 钱红拍着小手,指指菜又指指自己的嘴:“吃……吃肉。” 钱铁蛋注意力全在黑白电视机里的样板戏上,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不像是其他人那样好奇于剧情,而是被演员的一举一动所吸引。 这一夜,注定是兄妹俩命运改变的开始。 *** 之后个把月里,王念知道李素芬应该更没心思管家,所以经常把孩子们和钱婆婆叫到家里来吃饭。 久而久之,葫芦头兄妹白天也几乎都在四十三栋家属楼这边渡过。 孩子们多,屋里总是吵闹的。 一大早王念刚说要把棚里的茄子苗移栽到外头来,几个娃娃就非要嚷嚷着来帮忙。 王念这快七个月的肚子弯腰已经变得很困难,于是干脆充当起监工来。 “小铲子和锄头,谁用?”王念坐在后院门口指指墙角的工具。 施向明从繁忙工作中抽空给兄妹俩用废弃零件打造的两把小铲子,刚适合两个几岁孩子“过家家” “给两个妹妹。”张立业立刻拍着胸脯豪气万丈:“男子汉大丈夫,就该用大锄头,一挖一个坑。” 施书文抬起头本想说他们用趁手工具种得能更快,又觉得不该让张立业丢了面子,只能叹了口气主动拿起大铁铲。 葫芦头则直接得多,往墙角一指:“你用最大那把,我和书文种。” 一件小事,就能瞧出几个孩子性格不同得分明,王念当个看客也笑眯眯的。 几人都想种,谁都不想去棚里挖苗,生怕给挖坏了成“罪人” 然后又是一阵吵闹。 最终……还是施书文站了出来,给几人分配任务。 施书文和葫芦头拿小铲子挖坑,吴珍珍和施宛把苗放到坑里,张立业就负责填土。 至于什么都不懂的钱红,得了架子上为数不多的一个番茄后坐屋檐下啃得正欢。 穿越一场,王念没成为女主角乘风破浪,也没将生活过得跌宕起伏。 相反在这个自成一个小世界的三线厂里过得简单和平静。 前世当了接近二十年女强人,这一世平平淡淡的生活也让她很享受,就只是半躺在椅子上,看着孩子们嬉闹,不时抬头看看蓝天白云。 舒服得睡意袭来,那便顺着感觉缓缓闭上眼睛小憩一下。 “哥,妈睡着了。”施宛瞥见门口的王念已经闭上眼,忙压低声音跟哥哥报告,忙又转身提醒其他人:“小声点。” 孩子们竖起食指互相提醒不再大声喧哗,都开始蹑手蹑脚地讨论。 “王念同志在家吗?” 可总有人会不合时宜出现打断宁静,王念的小憩被打断,还被吓了个激灵。 实在是这人嗓门尖锐得能穿破耳膜,加上还有些劈叉,听到过一次就绝对不会让人忘记的程度。 王念艰难地起身边答应着边往门口转身。 紧接着才是王念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黄秋红右手臂上别着妇联红袖章,俨然是工作状态中。 “妹子。”黄秋红冲王念眨眨眼。 王念浅笑着点点头:“嫂子好,妇联的同志们好。” 三个站一起跟信号格似的女同志站在门口,领头的女同志先自报工作岗位和姓名:“王同志你好,我是妇联的蒋梅,这两位是我同事。” “你们好。”王念把人往屋里请。 蒋梅个儿最矮,正是刚才有劈叉嗓音的那个,一张国字脸上八字纹特别重,显得人很严肃。 “钱铁蛋和他妹妹在你这吧?” “就在后院呢!”王念朝后院一指,连忙说:“我去帮你们叫。” 妇联的人来,看来是李素芬那边已经尘埃落定,最终还是只能由厂子介入。 王念心底叹息,刚想去叫人,却让蒋梅摆手制止了。 黄秋红小声摆手:“让他们在后院玩,你出来我们有事想问问。” 这里边还关她的事? 王念疑惑地跟着几人出去,没成想原本该在上班的刘超仙和张贵强也在。 几人进隔壁屋坐下。 刘超仙站起来给大家倒水,笑眯眯的看得王念更加奇怪。 “事情是这样的!”蒋梅接过茶杯抿了口,一正色起来表情变得更加严肃,颇有些领导开口讲话前的起势。 等众人都将目光齐聚,这才一板一眼地开始讲:“钱同志一家的事你们都应该已经清楚……” 王念:“……” 蒋梅讲话也太啰嗦,开口先上价值,又说妇联如何苦口婆心地跟李素芬做思想工作都无济于事。 最后的结论是……李素芬退还老钱的工作岗位和房子,决定跟吴刚于近期结婚。 妇联劝说无果,辗转联系上了老钱远在安怀的妹妹。 妹妹结婚之后跟丈夫都在塑料厂上班,对方经济条件有限,只同意赡养钱婆婆一人,两个孩子无能为力。 所以厂子里开会之后决定,老钱工资照发,这些钱用t以支付孩子吃穿,工位等钱铁蛋十六岁就可接替。 由于钱红才刚满一岁,所以妇联和李素芬商量后决定找个收养家庭。 李素芬确定要结婚的消息一传出来刘超仙就动了想要收养钱红的心思,所以一直对这事相当上心,私下找黄秋红表明过收养意愿。 所以妇联一开会决定后,刘超仙就成了第一顺位收养家庭。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91节 今天主要是来看看两个孩子的情况,其次就是检查刘超仙的家庭情况。 几人以来就透过窗子瞧见一大伙孩子在那忙活,其中就有张立业和葫芦头,情况怎么样根本不用细看。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跟王念有关。 “我们征求过李素芬同志意见,她提出可以由你代为照看钱铁蛋的生活……” 钱婆婆去女儿家,钱红由刘超仙两口子收养,就剩下快九岁的钱铁蛋没有去处。 也就是说妇联把老钱的工资交给王念,希望能让孩子在这吃到十六岁。 “住就住他们老钱家的屋子,穿这方面由厂妇联定期送,你只管吃就行。”蒋梅最终总结。 黄秋红没琢磨出王念到底愿不愿意,又跟着补充道:“你要是不愿意也没事,我们再找就是。” 一个月工资就管孩子吃喝,厂子里应该有许多家庭都愿意,同意与否都是各人意愿。 心底里,王念肯定是不愿意的。 妇联说得容易只管吃喝,可这么大个孩子在家里,怎么可能就只管一日三顿。 就在王念思考时,蒋梅忽然朝门口招了招手。 “钱铁蛋,你带着你妹妹进来。” 孩子们种完茄子苗不敢轻易浇水,想让王念检查检查,于是都涌到了门外。 钱铁蛋板着脸,牵着妹妹走进屋里。 蒋梅直接问他:“你妈都你说过了吧!” 钱铁蛋点头。 蒋梅又问:“刘阿姨收养你妹妹,以后她就叫张红了,你怎么想的?” 钱铁蛋叹了口气,小小一个少年心里却拥有大人们都没有的细腻心思。 “我妈一个人养活我们和奶奶实在太辛苦,何况以前爸爸还老打她,刘姨是好人,妹妹跟着她我也放心……” 李素芬到底是坏人还是无奈,王念现在不想深究,只是静静听着葫芦头说话。 “那你呢?你准备咋办……”对如此懂事的孩子蒋梅也有些动容,叹了口气继续说:“等你奶奶走后你就剩一个人了。” “婶子,我会烧火做饭,一个人也能生活。”葫芦头努力翘起唇角想笑,就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王念心里一动。 就听葫芦头继续给自己规划:“我现在九岁,再等七年我就能上班,很快的!” 王念心底叹气。 “你妈跟你怎么说的?” 葫芦头低着头,就算没有流鼻涕还是习惯性地吸了吸鼻子,似乎是不想别人看见眼泪,半晌都没抬头。 王念目光落到他破了个洞的裤子上,然后是那双长满冻疮不安紧抓着裤子的手。 “你妈妈是不是说让你来我家吃饭?”王念又问。 葫芦头点了下头。 “那今早你来婶子家怎么没说?” “我不想给婶子添麻烦,婶子已经对我们够好了。”葫芦头声音闷闷的。 王念不记得在哪听过这么句话:一个家庭里最早懂事的那个孩子往往过得最不幸福。 因为他们懂得比其他孩子多,承担得也就越多。 “那你想不想在婶子家吃饭?”王念又问。 抓着裤子的手又改成了抠裤腿,半晌葫芦头终于挤出个字来:“想。” 不仅因为王念的好不是为了工资,而且以后还能经常见到妹妹。 “那以后你就来婶子家吃饭。”王念摸摸他脑袋那撮翘起的头发:“明天婶子就带你去剃头。” 光头都比这根“葫芦蒂”要好看得多。 葫芦头猛地抬头,双眼里早已蓄满泪水,眨巴两下之后泪水滚落。 呜呜呜—— 先哭的不是葫芦头,而是在门口听完全程的施宛。 小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脸,紧接着严肃地转头跟哥哥说:“以后哥哥不准欺负葫芦头。” 施书文:“……” 这才两年,妹妹就忘记了他们以前过得是什么日子,现在倒同情起其他人来。 “不用跟施总工商量商量?”姜梅没预料到王念竟然一个人就决定了下来,担心后头再反悔,所以忙先问了问。 “我们家我说了算。”王念轻轻抚摸着肚子,笑意吟吟的。 施向明要真是计较,吴珍珍经常来家吃饭,不早提出了意见?哪还能让葫芦头和妹妹在这又白吃一个多月。 “那成!”蒋梅如释重负似的叹了口气,撑着膝盖站起来:“明天早上你们还没改变主意的话就来妇联办理手续。” 老钱每个月有四十三元工资,还有票若干,都得签字画押才能取走。 “你跟向明还是商量商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要答应了管孩子至少得七年起步……” 妇联几人离开前,黄秋红语重心长地又跟王念交代了遍。 王念说“好” 几人离开后,王念带着孩子们回到后院,确认茄子苗栽得都不错,又安排大家浇水。 “不准进小溪里。” 王念高声交代完,回身冲跟到家里来的刘超仙点了点下巴,两人在门口坐了下来。 “你早打钱红的主意了吧?” “那不是眼热你家施宛吗!以后我也有闺女端茶递水,再也不用羡慕你。”刘超仙很是得意。 “以后葫芦头在我家吃饭,钱红又在你家,你不怕……” 人家毕竟是亲兄妹,总不可能不让兄妹俩相认吧……可要是相认,孩子以后万一不亲近养父母怎么办? “其实我一开始也犹豫。”刘超仙说目光温柔地望着钱红跟在几个大孩子屁股后边打转,笑着揉了揉鼻尖:“其实还是你给了我勇气。” “我?” “就是你!施总工这两孩子来的时候可比钱红大多了,现在不也是一口一个妈喊着。” 因为王念真心对两个孩子,最后也换来了真心。 刘超仙本就不想隐瞒钱红的身世,亲生与否并不妨碍他们成为一家人。 “以后我也算是儿女双全了。”刘超仙乐眯了眼睛,学着王念往躺椅上一躺:“王木匠做的椅子还真舒服。” “胡婆婆那你通过气了?” 王念相信……肯定没有! “那是张贵强的事,要找就找她儿子去。” 被妇联请到办公室和李素芬当面商谈收养事宜的张贵强就这样被妻子给推出去挡枪了。 “倒是你,以后又得多看个孩子忙得过来吗?” “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王念笑着伸了个懒腰,缓缓又闭上了眼:“何况人家每个月还有几十元工资,哪像是你……一分钱都没有。” 刘超仙:“……” *** 十二月初天天气还一副秋高气爽的样,没想到中旬刚到就开始急速降温,月末山里就到处可见厚厚的霜。 “下雪了!” 窗子刚一推开,王念就瞧见后院鸡棚顶上落了层薄薄的雪,而且天空还在簌簌往下落着雪花。 施向明走过来,先摸摸王念的肚子,才看向窗外:“看来是昨天半夜下的雪。” 王念穿来这么些年,就前年出现过一次霜冻,还从来没见过下雪。 “会不会跟前年一样冻死人啊!”王念尤其担心。 施向明摇摇头:“我来这的第一年山里就下了雪,山外就没有下雪,我听老前辈们说其实长生沟每年都下雪,去年是例外。” 长生沟地势比长生坡高,所以外头结霜那几天山里会下雪,基本一两天就停了。 天冷的时候王念都缩在屋里烤火,根本不晓得山里还会下雪。 “那就好,要是今年再跟前年一样,我还真没法子抢菜。”王念捧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现在低头都看不见脚尖了。 “有我呢。”施向明突然凑头过来,亲了王念的额角一下很快收回,尽显温柔:“一会儿我去吧。” “我不放心,万一李素芬把家搬空让孩子怎么生活。”王念摇头。 今天李素芬结婚,钱婆婆已经有人专门护送回安怀,钱红也已经生活在了刘超仙家,就剩葫芦头一个人在家,王念着实不放心。 “那一会牵着我别松手,路上肯定滑。” “嗯。” 还好葫芦头就住在对面,王念喊上刘超仙两口,罗顺利闲着无聊也非要跟着去凑热闹。 于是在小雪簌簌中,五大四小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公路来到了四十二号家属楼。 这么久了王念是第一次走进葫芦头家。 一楼第二间。 走廊每家门前都站着人,更有甚者堵在了葫芦头家门口议论纷纷。 “你们快看……是以后接手葫芦头的两口子来了。” “还有t收养钱红那家人。” “他们来干什么?” “能干什么!肯定是担心李素芬把家里东西带走,连孩子以后都归他们两口子管,还不指着多捞点油水啊!”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92节 “早知道老钱工资就管葫芦头一天三顿,我也愿意接受,毕竟还有这么大间屋子在呢!” “想得美!” “你没想?你在这不也是想捡漏,别以为大家看不出来一样。” “那你在这干啥,好意思说我……” 议论纷纷中,不怀好意的还是占了大多数。 特别是李素芬一离开,屋里就剩个孩子,恐怕来借东西的人能踏破门槛。 而被邻居们认为占了大便宜的王念自然不受欢迎。 “让开!” 对付不要脸的人,王念才不会有半点客气,挺着大肚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去:“挡人家门口准备送新娘子啊!” 施向明护在身侧,用高大身躯将那些眼神都挡到了身后。 王念这是第一次走进葫芦头家。 一室一厅差不多四十五平的屋子,客厅里摆得满满当当,靠墙的高低床已经只剩下床板。 屋里家具不少,桌上沙发上到处都能看出曾经这家人生活在一起的痕迹。 一团毛线孤零零地掉在茶几边,线头指引着大家视线往里屋看去。 上身一件红色花棉袄,下身黑色裤子和黑色布鞋弯腰捡起毛线,而后抬起身看向几人。 “你们怎么来了?” 冷冷淡淡但并没有不悦,就像是屋里突然进来了几个陌生人,有些微微的诧异。 “下雪了。”王念说话语气同样不咸不淡,说完就看向里屋:“葫芦头呢?” 对李素芬没有别人提起时的厌恶,但也同样没多少好感, “就这么担心我会把家里东西偷走?”李素芬斜睨着王念,露出个讥讽的冷笑:“现在还不是你家呢!” “难道你不走我还能赶你走?”王念说,环顾一圈屋子:“脚可是长自己腿上的。” “你懂什么!”李素芬忽然激动起来,指着墙壁上老钱的遗像:“那么个王八蛋,难道我还得帮他守寡不成!” 王念还是那句话:“脚长自己腿上,想去哪跟谁过日子都是你的事。” “我们只管葫芦头。”刘超仙跟着说道。 “你们不就是仗着自己嫁了个好男人,显摆什么!”李素芬仰头看着房顶,缓缓吐出口气:“以后我一定能过得比你们都好!” 矛盾和自我安慰…… 也许在老钱死后李素芬曾经努力想撑起这个家,可后来发现根本苦不下来,所以吴刚一出现她立刻抓住了那根救命稻草。 对孩子们心里有愧是肯定的,但又更加向往未来的好日子。 而王念无疑让她坚信了自己的选择,因为李素芬骨子里就习惯了依附于男人。 男人和两个孩子……她选择了自己。 所以不带孩子;不要工作;务必要跟过去生活切割得干干净净,才能义无反顾地奔向新家。 抹了把眼泪后,李素芬转身走进里屋。 葫芦头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李素芬提着个行李袋走出来:“结婚这么些年存下的钱就当我彩礼了,就算我没白养两个孩子一场。” “……” 李素芬提着行李袋走到门边,刚抬手就被葫芦头偏头躲开了。 “以后见着就别叫我妈了,叫李姨。” 那只悬在半空的手笑着放下,李素芬头也没回地走进了雪中。 双方都是二婚,李素芬结婚没有婚宴没有走礼,就这么一个人奔向了她选择的路。 王念没多说什么,冲葫芦头招招手。 “你去哪了?” “我去砍柴,晚上没柴烧水洗脸。”葫芦头吸了吸鼻涕,脱下被雪水打湿的棉帽子:“山里的雪比咱们厂里厚多了。” 小少年想尽力掩藏起慌乱和伤心,却忘记了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 这个家在一年之内……就这么散了。 “谁让你进山砍柴了?”王念只装作没看见,面色冷峻地又问:“记得我前几天怎么跟你说的!” 葫芦头一愣,这才心虚地回答:“婶子让我上你家拿柴,坚决不能进山里。” “那你怎么还去。”王念语气加重。 施向明看看到处都冷冰冰的屋子,脱下手套又戴上,王念话音刚落就跟着开口:“去收拾几件衣服。” 既然答应了要管这个孩子,就能让他在屋里冻病,施向明当机立断让葫芦头上自家过冬去。 葫芦头讷讷没动,刘超仙干脆推了他一把:“快收拾衣服去,你妹妹还在家等着呢。” 王念楼着他肩膀把人带进屋:“婶子帮你一起收拾。” 客厅中间,施向明跟张贵强商量着后续事情。 “孩子接走屋子空下来,肯定有不少牛鬼蛇神眼馋屋子。”张贵强冷得直跺脚。 同样都是一楼,四十三栋那边背后有党部办公楼挡风,加上地势又抬高了一截,远没有这边冷。 “一会儿我去趟房务科,跟他们那边通个气。”施向明想了想又说:“顺道跟房务科要把锁,这屋得重新换把锁。” “那我去王木匠那找两跟木条把窗框订一订,让外头没法推窗。” 两人的担心不是无的放矢,这厂里公房说到底又不是自己的。 以前就发生过以借住为由头住着住着不肯搬的事,最后那房子还真被厂里分给了老赖。 现在钱家就一个小孩儿,真得防着点。 两人商量完就动手把客厅里散乱一地的杂物收拾规整,遇上一看就是女同志的物品就统一收起来等葫芦头拿主意。 屋里几人在两个婶子帮助下,也很快收拾好了衣服。 刘超仙把床单和枕套都取下来,棉**脆抗上肩膀,等天气好些打算把棉被拆开来晒洗下。 屋里屋外被这么一收拾,连最后一点生活的痕迹都跟着被抹干净了。 王念关上窗子,把窗帘拉上。 “书文,你们先帮着葫芦头把衣服提家里去。” 几个等待好久的孩子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朝着让葫芦头回家去踢毽子。 吵闹瞬间冲散了离别的难受。 葫芦头一下子被几人说要去鸡圈拔鸡毛做毽子的主意所吸引,转头就加入了讨论队伍中。 “还是你知道怎么对付孩子!” 刘超仙冲王念挑起大拇指……果然孩子只有孩子来哄。 孩子们冒雪冲回家里去嚯嚯鸡,几个大人留下来把碗筷收进屋里。 等一起都收拾妥当,施向明转身锁上门。 走廊里虽然没瞧见人,但王念晓得其实到处都有视线注意着这边。 四人往外走,王念似是自言自语地大声说道:“谁要是敢动葫芦头家的屋子一下,咱们就政治部见!” 政治部随手在档案上添加一笔的威力比当众被人扒了裤子还让人丢脸。 王念不讲道理就跟你讲脸面! 第50章 出事了 雪果然如施向明所说那样只下了两三天, 第四天下午太阳重新穿破云层出现在天空。 嘎嘎嘎—— 咕咕咕咕—— 鸡鸭好几天没出圈,一看到有人出现,立刻迫不及待地叫唤起来。 “妈,门打开了吗?” “放吧。” 王念手握一根竹竿,竹竿顶端绑了块破布,施书文打开门的瞬间,立即吆喝着鸡鸭鹅都往后门外去。 偶尔有鸡想往菜地里冲,立即就会被赶回队伍中。 门外的小溪本就不深,一下雪就冻起层薄冰,王念用竹竿敲开冰面,顺利让几只鸭子和鹅都下了水。 “立业,篱笆没垮吧?” “没垮!” 下游防止鸭子冲到暗河沟里,所以王念特意找王木匠又做了块篱笆围起来。 鸭子们挨个跳入水里,鸡群则是成群结对地朝边上的野草和虫子而去。 很快,施书文就发现鸡群似乎都朝同个方向冲了过去,最后停在墙角边使劲啄一棵杂草。 施书文就站旁边,立刻跑过去扒开鸡群,把那颗啄得只剩几片叶子的杂草拔起拿给王念瞧。 “鸡都吃这种草,妈,你看看是什么菜?” 王念接过,其实这就是棵水芹菜,看外表并没有什么特别,但香味着实奇异…… 没有芹菜那种特殊香味,反倒是透着股水果香,似是橘子又似是柚子。 “就是棵水芹菜,还没到季节呢。”王念笑笑,顺势把水芹菜丢到地上:“明年开春水沟边到处都有。” 鸡鸭喂完,早上要干的家务活都已经做得差不多。 打发孩子们出去玩之后,王念又慢吞吞地打开后院门,来到刚才鸡群抢食的地方。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93节 仔细在草丛里寻找半天,果然找到了问题所在。 墙角根一片油渍沁入了墙面,土下若隐若现鸡骨头和猪骨头。 “小黑……t” 这里应该是家里狗子藏骨头的地方,藏得还挺……多。 王念没管那些骨头,把鸡群都轰开,在骨头四周寻找还有没有奇怪的植物。 四周都被鸡啄得光秃秃的露出地面,就是连根杂草没剩。 王念现在弯腰都困难,只能又折回去捡了根长树枝,将骨头扒拉开看看背后。 终于在墙根边又看到了根叶片浅得泛白的水芹菜。 费力拔起,意念一闪直接进入空间。 空间里六层调料架悬浮在半空散发着微弱光芒,王念放入第四层想看看这种变异的水芹菜究竟叫什么。 脑海里突然叮铃一声,除变异水芹菜的讯息跳出来外,调料架开始震动。 王念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调料架每次升级前都会像这样震动,期间还会散发出一阵刺眼光芒。 就在捂住眼睛的下一瞬,刺眼光芒果然如期而至,甚至透过指缝眼皮都能感受到强光。 “饲料?种子?” 华光散去,第七层架子上全是各类种子,饲料就占据了最右边一个盒子。 由猪骨膏汤加进化水喂养的鸡鸭骨作为肥料,长出的变异芹菜成为第七层格子触发条件。 上头几层都是现成调料拿出去就能用,而从这层得从播种和养殖开始。 “种出来的东西难道有什么特别?” 随意拿起架子上的四季豆重摩挲了下,脑海中立刻就跳出豆子的详细介绍。 外形和普通四季豆没任何区别,但其营养物质是普通豆子的十倍。 若是加上空间调料烹饪,味道加倍鲜美。 饲料就一种,所有的家禽家畜都可喂,甚至螃蟹用饲料家净化水喂养一夜也可使螃蟹味道和营养产生变化。 前几层更注重味道,而亲手种植出来的则营养和味道都兼具。 可惜眼下她肚子月份已大,就算想亲自试试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 生活越是平静,这日子就过得仿佛越是快。 春节一过完,施向明开始上班,孩子们也相继去学校报道,就剩下施宛独自留在家里陪着王念进进出出。 虽然精神头看着不像是孕妇,施向明还是不让王念再摆弄地里的活儿。 早饭和晚饭都由施向明从食堂打回来,中午就让母女两去食堂吃。 王念闲得无聊,这才开始准备婴儿穿的衣服和尿片。 其实……那些也大多是现成的。 大嫂张兰六月份刚生下个大胖小子,大娘那边亲戚送了不少亲手做的小衣服。 几个月大的孩子见风长,有好些都没来得及穿孩子就穿不下了。 而那些都送到了王念这,加上大娘自己亲手做的尿片和小被子,其实也不需要准备多少。 周玉英托人从安怀带来了几罐奶粉和奶瓶,要实在没奶水就喂奶粉。 王念现在每天的任务就是吃完早点休息半小时,然后出门溜达一小时,回来休息会儿就去学校叫孩子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下午睡个午觉醒来就等着吃现成晚饭。 就这样直到预产期如约而至。 “施宛,你去隔壁叫一声刘姨,就说妈要生了。” 一个午觉起来,王念推开门,不慌不忙地对书桌前正在看书的施宛宣布……自己要生了。 她不知道别人生孩子是什么样,但频繁的宫缩和下身的潮湿都似乎预示着羊水破了。 施宛惊吓地从椅子上跳下,一溜烟就朝隔壁冲去。 王念则是又回到房间提起早已准备好的袋子,然后慢吞吞挪到门口等着隔壁刘超仙出来。 “张贵强!你快去厂子里找施向明,我去借板车……” 隔壁显得比王念还慌乱,刘超仙大喊大叫地冲出门来,看了眼王念后一句话没说又往外边跑去。 张贵强边穿衣服边走出来,叮嘱王念在家等着,而后也推上车往外边走。 “锁上门,我们去路边等。” 王念指挥着施宛牵上现在已经改名的张红,再把两家的门锁上。 她一手撑腰一手提包走在前头,经过钟曼丽家门口,还悠闲地往里看了看。 钟曼丽现在低调的不像话,平时除了做饭根本不出来,遇见王念也不再阴阳怪气。 肖家没人,罗顺利两口和段荷花一家也都在上班,整个一楼就剩今天请假去长生坡办收养证明的刘超仙两口子在家。 也多亏他们,要不王念今天就得一个人走到卫生院去。 “快上来,快上来!”刘超仙推着板车飞奔而来,还没停稳就催:“我专门借了个大的,你和两个孩子都上。” 在厂子里结婚半天就能传遍,就是生娃那也是还没生就能搞得人尽皆知。 一路上还能遇见好心人帮忙,大家伙合力推着板车把王念送到了卫生院门口。 王念被人扶着下车,只觉下腹忽然一阵热流流向腿间,剧痛和下坠感同时袭来。 “羊水破了!是要生了是要生了,快点快点送产房……” 产房灯光亮起,施宛抱着包坐在走廊上,一会儿看看楼梯口有没有爸爸的身影,一会儿又赶忙转头看向墙壁上的红灯。 周姨告诉她,只要熄灯王念就会出来。 她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刘姨和周姨在门口走来走去,脸上都是焦急的神色。 施宛也担心起来,跳下板凳提着包跑到门口,想透过门缝看看里面情况。 咚咚咚—— 沉闷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施宛立刻高兴地转头,果然看见爸爸飞奔而来。 “怎么样?” “才进去十来分钟,哪这么快……”周玉英没好气地回,插在白大褂兜里的手拿出指了指:“不是让你多注意,情况不对就往卫生院来,怎么能羊水都破了才来。” “羊水破之前肚子得疼好久,王念是真能忍,一点都没喊疼。” 刘超仙生孩子时疼了一天,疼起来就喊得惊天动地,哪像是王念还自己爬上产床,硬是一声没吭。 “你这个当丈夫的就一点都没察觉!”周玉英严肃批评。 施向明老老实实地低头听训,此时此刻是真没有一点立场回嘴。 虽然今早上班前王念还什么预兆都没有,甚至早上还去后院喂了鸡鸭,说是要多活动活动帮助生产。 嘎达—— “肯定是不想……”影响你工作都还没说出来,灯啪嗒黑下去的时候产房门也被打开。 “是不是出什么……王念!” 惊慌在看到王念时戛然而止,王念在护士搀扶下就这么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个襁褓。 “……” 妇产科于主任落后两步,口罩摘下后脸上表情比门口等待的众人还精彩。 “王念同志是我接生上百个婴儿以来最快最……稳当的。” 于主任也不知道怎么描述王念生产之快,好像刚把消毒工作做完,助产士说孩子已经出来了。 生产时间不超过五分钟,剩余十分钟都是善后工作。 擦洗完婴儿,王念就能顺利下地,而且最让医生护士们惊讶的是……肚子和状态都不像是刚生完孩子。 所以十五分钟后,王念亲自抱着襁褓走出了产房大门。 施向明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眼下该做什么。 “回产房……孩子还是得观察一晚上。”于主任笑着提醒。 “你生个孩子怎么看着比拉屎还简单!”周玉英震惊得直接连粗话都飚了出来。 学医后懂得越多对生孩子越是恐惧,她光是从书里的文字都能想象得出生产会有多么痛。 可现在王念……根本就是个无事人。 “你怎么走着就出来了。”施向明终于回过神来,两步跨过去扶住,目光先是看向了王念的脸:“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王念摇摇头,而后又凑到施向明耳边小声道:“你帮我回家拿条裤子,忘记带自己要换洗的衣服了。” 王念的轻松当然不可能是正常,生产前她就悄悄吃了不少药膳汤,今天只是效果显现而已。 施向明点点头,这才看向襁褓。 “儿子还是姑娘?” “儿子!”王念觉得有点遗憾,不过只是片刻又高兴起来,用脸贴了贴襁褓:“儿子也不错,以后不怕打坏了。” 怀孕前希望是个姑娘,把没有得到的宠爱都加倍补偿给前世的自己。 但希望终究只是希望,不管男女,这便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血,爱又怎么会分性别。 “孩子长得向你。”刘超仙凑上来看了眼立刻道。 孩子皱巴巴的,脸上还有些青痕没褪去,王念也不知道从哪看出来长得像自己。 “妈,我也想看弟弟。”施宛一个小人儿,拖着包在后边追着几个大人,只能急得大吼。 “还不快t去帮小宛拿包。”王念笑着横了眼施向明。 回到产房收拾好躺下,孩子终于爆发出第一声令大人们震惊的啼哭。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94节 刚就忙着感叹当妈的中气十足,大家都竟然忘记了一直安静无声的襁褓。 果然是妈妈非同寻常,生的孩子也不走寻常路。 哭声嘹亮,回荡在整个房间。 *** 今年仲夏来得早,才六月中旬,炎热潮湿一齐扑来,空气中带着将要下暴雨的黏腻感。 隔壁施家门一开,几个孩子就跟放出笼子的小狗一样,撒欢似的冲向地坝。 王念走在最后头,怀里抱着柴火。 刘超仙停下梳头,问:“王念,这个月研发组涨没涨工资?”说着不自觉摸了摸脸跟着叹气:“你来长生沟都七年了吧?怎么能一点都没变。” 七年前在厂区饭店第一次见王念,两条辫子又黑又粗,一双眼睛不说话时就像是含了汪水,水汪汪的。 而这七年间差不多养了五个孩子,可身材还是那么苗条,甚至比少女时还多了丝温和。 “我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 说话的男孩瞧着五六岁,笑得弯弯的眉毛下一双大眼乌黑发亮,不仅笑起来和王念特别像,那身和哥哥姐姐们站一起尤其显白的皮肤也遗传了亲妈。 “施飞英,滚回来穿鞋。” 为了跟哥哥姐姐们出去玩,这小子连鞋都没穿,光着脚就在院坝上跳。 “飞英,你怎么连鞋都没穿。”已长成少年摸样的施书文低头一看弟弟光着脚,赶忙弯腰把人抱起来往回走:“我们吃完早点才去球场玩,到时一定带你去。” 施飞英长得像王念,施书文就像是缩小版的施向明,身形修长脊背挺直,在431厂小姑娘堆里特别出名。 才十四岁个头就已经到王念肩膀,成年之后肯定也是个大高个。 “我们肯定带你。”葫芦头也忙保证。 葫芦头比施书文还大一岁,营养跟上去之后葫芦脑袋也圆润起来,意外的还挺帅。 两人的话相当没有说服力,施飞英又不是傻瓜,胖手一指葫芦头臂弯里的篮球:“说谎,你们肯定是准备去打完篮球才回来吃早饭。” “你们想骗飞英?”施宛满脸嘲笑,停止画格子的动作:“没门!” 吴珍珍笑着点了下头相当认同。 “打篮球怎么不叫我!” “臭小子!”被撞得一个趔趄的刘超仙哭笑不得,用梳子指着地坝上几个孩子又指指屋里:“今天你们谁都别想出去玩,忘了一会儿要给你们周姨送虾油去!” 自从施向明从省城出差回来给几人带了个篮球,几个男孩子就天天去打球,天不黑都不回家吃饭。 王念也笑:“鸡鸭喂了吗?鸡蛋捡了没有?还有菜地……” “我们这就去!”施书文抿嘴。 就是晓得家里一堆事没干才想着先玩会再说,这下子是想跑都跑不掉了。 其实几人也不是偷懒不做家务,其实是因为今天……施向明休息在家。 “爸!” 抱着施飞英刚走进屋里,施书文就瞧见已经坐到书桌前的施向明,包括张立业在内,几人齐齐苦了脸。 “过几天就期末考试,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那道背影看似在认真看书,几人才刚进去冷冰冰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这个你们不是指一人,而是全部。 “要是想要考高中你们的分数线至少……我昨天在县城买的模拟卷……” 屋里除了施向明的声音再没了一点动静,王念只听得发笑。 “三……二……一。” 一字才落,施飞英果然从门里冲出来,手上还提着没穿的凉鞋,一头撞进了王念怀里。 “妈,我帮你烧火。” “明年你也要读小学一年级,看你还怎么偷懒。”王念接住小儿子,边笑边给他穿鞋。 五年前小猴子一样的婴儿,如今也长成了大字不识几个就知道“逃学”的孩子。 五年时间仿佛只是弹指一挥间。 高考恢复、改革开放、设立经济特区、农村正式结束大锅饭,改为家庭联产承包制。 外界改变翻天覆地,431厂内同样潜移默化地发生了不少变化。 厂子里逐步缩小了消费品定量配给的范围,到今年为止厂子里只发放粮票和油票,其他都可以用钱购买到。 有胆子大的甚至找厂子里承包了饭馆和小商店,现如今厂生活区里随处可见私人经营的店铺。 现在吃什么穿什么都变得更加自由,随着工资逐年增加,职工们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了许多。 “明天长生坡赶集,我想去买点牛肉。” 刘超仙不知从哪听来的养生秘方,每天早上用木梳梳头二十分钟,说是可以少掉头发。 没有掉发烦恼的王念每天都见她歪着脑袋站家门口梳得起劲儿。 “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 王念拍了把施飞英的屁股把皮猴儿赶走,用火柴点燃稻草塞进灶洞里。 “我家小红比飞英还大一岁多,可你看那个子……整整矮了半个头。” “小红呢?” “还睡着呢!昨晚睡得晚。”刘超仙回。 “你让孩子早睡早起比什么都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那么晚睡怎么能行?”王念说得一针见血。 因为张红想看动画片两口子就专门买了个电视,晚上十一点王念都还能听到电视机声音。 早上睡到十点十一点,这个作息怎么可能长个子。 “妈,我要吃面条。” 施飞英相当黏王念,一看她手里没活儿,立刻又撒着娇地钻进怀里。 “我让老张说,老张又舍不得。”刘超仙决口不提自己溺爱更甚,只是顺嘴又怪到了张贵强身上。 “今年张红就得读一年级,难道孩子说不读你们两口子还真不让孩子去啊?”王念又说。 施飞英眨眨眼,非常严肃地摇晃了下小脑袋:“不读书没文化,没文化就只能当笨蛋被人欺负。” “叫你哥去后院摘把空心菜煮面。” 估摸着施向明的教育时间差不多接近尾声,王念立马派出施飞英去解救哥哥姐姐。 “爸!” 小人精施飞英一进屋里,就可怜兮兮地跑去抱住施向明的手臂撒娇:“能不能先吃面条再做作业?我肚子好饿啊!” “爸爸来看看我们飞英的肚子饿得有多扁啦……” 施向明脸色一变,笑盈盈地把施飞英抱到怀里。 几个孩子中,只有施飞英最喜欢黏糊着爸爸,一会儿一句“爸爸我爱你”“爸爸真厉害”,哄得施向明整天眉开眼笑的。 “大哥,妈让你摘空心菜煮面。”撒娇精抱住施向明脖颈,湿漉漉的眼睛冲施书文眨了眨。 大家立刻心照不宣地散开出去帮忙烧火的烧火,去后面摘菜的摘菜。 屋里瞬间只剩下父子俩腻腻歪歪的声音。 吃完早饭,孩子们得了王念的命令,名正言顺地抱着篮球去给周玉英送虾油。 至于施向明说的模拟考试卷子……到时候再说吧。 “卷子明天一定要做。” 孩子们跑没影了之后,施向明笑着叹了口气,分明是晓得王念故意放孩子们出去玩。 “知道啦!”王念笑。 今天难得天上没有大太阳,放孩子们出去打会儿篮球,也算放松的一种方式。 夫妻俩相视而笑。 王念站起来收拾碗,手背却突然被施向明按住。 “我有事跟你说,碗我一会儿洗。” 研发组成立之后,施向明的忙碌也呈几何式增加,夫妻俩已经有许久没有单独聊过天。 王念顺着力道,被施向明牵着去了后院。 窗下两把木椅子在风雨侵蚀下已经变得斑驳而且咯吱作响。 两人面朝这个生机盎然的院子坐下,先不约而同地看最面前已经有成人脑袋那么大的西瓜。 “西瓜成熟了。” “我们可能要回安怀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王念收回笑意惊诧地看向施向明。 “市工程院内部已经通过恢复我研究员身份,并升任为教授级工程师。”施向明握住王念的手,目光又划过院子:“我可以选择去安怀大学担任机械工程学院的院长,或者去国家设计院继续参与机械工程研发。” 以上无论选哪份工作,都意味着施向明的事业更上了一层楼。 “那你怎么不高兴?”王念回握住施向明的手:“是不是担心我舍不得?” 施向明点头。 与他肯定是好事,可对在长生沟出生长大的王念来说,是去安怀而不是回安怀。 那里对她来说……是背井离乡。 “你和孩子们在哪我当然就在哪。” 房子布置得再好,没有了家人,也就是间屋子而已。 “以后可能很多年……” “妈t!周姨出事了!”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95节 忽然,门外一道几乎是嘶吼的叫声响破天际! 第51章 威胁 厂卫生院。 王念和施向明赶到卫生院时,远远就瞧见漫天飘散的纸钱,好些都飘落到了马路上。 人们远远站在路另一边看热闹,门口竟没人敢靠近。 卫生院一楼大厅停着口棺材,面朝门口的方向有人披麻戴孝正在给炭盆里烧纸。 烧纸的女人又哭又唱,眼里没有半滴眼泪,哭丧倒是哭得相当凄婉。 几个孩子跑到医院来给周玉英送虾油,还没进大门口就被热心人拦住,说是卫生院医死了人,这会儿正闹。 治死人的医生被锁在办公室,施书文就顺道问了句,才听说出事的医生竟然是周玉英。 “你们在外边等着,我和你爸进去。” 几个孩子被留在门口,王念和施向明直接迎着棺材走了进去。 死者家属没空搭理两个陌生人,女人干嚎了阵,站起来吆喝大堂里的人过来接班。 环顾一圈卫生院大堂,医生护士一个人没瞧见。 “你找周大夫关在哪间办公室,我去找院长问问情况。” 夫妻俩兵分两路,王念去二楼找人,施向明直接去三楼找院长。 两人在二楼楼梯口分开,王念先去内科诊室找人,刚转过去就立刻发现护士们都在走廊里站着呢。 “王同志。” 有护士认出王念就赶忙迎了上来,不等问就一脸担心地往卫生院后边指去:“周大夫被关在后边的停尸房。” 几万人的厂子,有个生老病死实属平常,有死亡自然就会有火化场以及公用灵堂。 周玉英被关的地方是死亡后停放棺材的地方。 “怎么会被关在那!”王念皱眉。 那个地方常年都有棺材停放,就算是空棺材也阴森森的。 “闹事家属强行把周医生关到停尸房里的,已经关一晚上了!” 那护士面露担忧,说着小心瞟了眼其他护士。 十几个人里,只有她应该是真关心周玉英,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是写事不关己的状态。 打毛衣的看书的,甚至还有护士拿着指甲钳正在打磨指甲。 “卫生院领导不管?”王念皱眉。 情况都没调查清楚就让死者家属私自关押医生,医院领导部门和保卫科完全形同虚设。 哪怕真是周玉英的失误,那也该按照程序先调查再处理,哪轮得到死者家属关人。 “死的……”护士靠近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是总保卫科副科长的岳父!” 只需一个身份就将大家都为什么不管的原因说了个透彻。 “我能不能去看看周医生?”王念不再对医院院长抱什么希望,想了想问:“关一晚上总得让人喝点水吧!” “不知道。”护士摇头,最后还是给王念指了个方向:“我们医院有道后门可以直接通往停尸房,你可去那边看看情况。” “谢谢你!”王念说完默默回到二楼楼梯口。 没多久施向明走了下来,冲王念摇摇头:“这事卫生院没法管。” 卫生院院长无奈表示这属于周玉英同志个人工作上的巨大失误,所以卫生院只能尽量跟死者家属协商,没法阻止其因愤怒引发的行为。 变相推卸责任…… 王念狠狠皱起眉头:“所以他们就任由那些家属关一晚上人?” “他说周大夫不承认是自己失误,所以院里根本没办法跟家属协商。” 到那施向明就听出来了,卫生院根本不准备保周玉英,表面上看是无能为力,其实就是和死者家属是一伙的。 “他们想要什么?” 他们自然指的是死者家属,闹这么大一出,肯定是有所图谋。 “家属要九千元赔偿以及周大夫当着全厂职工面做检讨。” 九千元…… 按照周玉英现在每个月一百一十元的收入,接近七年不吃不喝才能勉强凑得出。 能开口就要这个价格……家属里肯定有大城市回来的人。 “向明,一会儿你去查查总保卫科副科长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刚从大城市回来?” “我也觉得厂里人不会一开口就要这么高的赔偿。” 人活一世谁能没有个头疼脑热,厂职工和家属大多都在卫生院看过病,又不是第一次跟周玉英打交道。 “具体情况先看到玉英姐再说。”王念说。 要真是周玉英的失误,就算砸锅卖铁这九千元也该赔偿。 可要是诬陷……背后是谁撺掇就很有必要查查清楚。 夫妻俩停止聊天,按照那护士说的从绕到卫生院后院,梧桐树旁边果然有道铁门。 铁门没有锁,轻轻拉插销门就嘎吱一声被打开了。 王念从门缝探出头去,没瞧见院里有人走动,直接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殡仪馆面积不大,就一间灵堂一间停尸房,火化间离这还得走上几分钟。 不用怎么寻找,右边那间开了个小窗子的就是停尸房。 “我去看看四周有没有人?你问问周大夫详细情况。” 王念点头,轻手轻脚走到停尸房门前敲了敲门。 第一下没人应,王念压低声音轻轻叫了声:“玉英姐。”又多敲了几下。 哐当—— 里边有重物被撞到的动静,接着周玉英声音好似从很高的地方传来。 “王念!” 王念寻着方向抬头看去,果然在小窗子后看到了一只伸出来的手。 “玉英姐。”王念踮起脚尖,努力握住了那只冰凉的手:“你怎么样?” 里面忽然传来压抑的哭声,王念印象中总是笑眯眯的坚强女人却因为触碰到了一只手而哭了起来。 “玉英姐,你先别哭。”王念也觉得鼻酸,忍了又忍才继续问:“跟我说说到底是个情况?” “你相信我……那人的死跟我根本没关系!” “我当然相信你,要不怎么会来!”王念安抚似的拍拍那只手,沉声安慰:“你先别着急,慢慢说,我来想办法。” “好……呜呜……好……” 又在一阵哭声后,里边的哭声渐停,周玉英仔仔细细地把事情来龙去脉回忆了遍。 死者是个六十七岁的大爷姓郑,是总保卫科秦副科长岳父。 昨天早上郑大爷来卫生院看病,说是这两天有点上火。 周玉英检查后发现有点口腔溃疡,于是就开了点维生素让老人回去吃三次。 没想到下午郑大爷的两个女儿就来医院闹,非说她爸吃下药没半小时人就忽然断气了。 “我开的就是维生素,而且剂量绝对是安全范围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吃死人!” 周玉英提出检查郑大爷尸体看看有没有药物中毒情况,但家属以已入棺为由不准查看。 再之后就是提出赔偿,而且最开始他们要的不止九千元而是一万二。 “郑老爷子的二女婿提出不仅要赔一万二千元,还要我披麻戴孝在灵前守孝七天。”周玉英冷笑,情绪似乎渐渐平静下来:“不是我的问题,我坚决不同意赔偿更不可能代为守灵。” 看周玉英态度强硬,郑老爷子的二女儿便找来家属把她关到了停尸房里,不时找人来恐吓一番。 “玉英姐。” 眼下的情况不止是周玉英被冤枉,卫生院和厂领导班子袖手旁观才是最大问题。 “你说。”周玉英的声音再次恢复了冷静。 “我有个法子……”王念看到护士们心里其实就已经明白,眼下不能靠厂子里,只能靠周玉英本身的背景:“要是你同意咱们就干” “我现在只相信你。”周玉英捏了捏王念的手:“我把家里电话告诉你。” “等你出来咱们再说。”王念说。 “可他们……” “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放你出来,姐你别担心。”王念又说。 “好!”周玉英马上回。 “那你等着,我跟向明商量商量,最多一小时就来接你。”王念准备抽回手,周玉英重重地捏了下才松开:“我等你。” 王念默默点头,朝刚才施向明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只是几步路王念就瞧见了人,他站在灵堂门口正给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发烟。 施向明本身不抽烟,兜里却经常装着包烟。 “我们也不是不讲理那种人!” 络腮胡男人把烟接过去,施向明又划燃火柴递了过去。 “总这么关着也不是个办法,”施向明甩熄火柴,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不见半点急迫:“不让周大夫凑凑,谁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来。” “施主任说得也有道理。”男人陷入认真思考。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96节 王念清了清嗓子,走过去:“周大夫好像感冒了,不会冻死在停尸房里t吧!” 男人神色一变,赶忙从嘴里拿出烟:“病得重不重?” “秦副主任。”王念摇头:“没见着人,就是听着声音已经有些恍惚了,我问她吃没吃饭,里边一直说冷。” 男人正是总保卫科的秦副科长,也是死者大女婿。 “秦科长难道还准备一直把人关下去啊!”王念面上也没露出一点焦急感,看着倒像是随口问问:“可真别给关出点毛病来。” “赔偿款是我小姨子和妹夫提出来的,他们不松口我也没办法。”秦副科长狠狠吸了几口烟,烟雾缭绕中一脸唏嘘:“我小姨子决定的事,我也管不了。” “秦副科长的小姨子?”王念顺着话题继续问了下去:“倒还真没碰到过。” “前几天他们才从深市来厂子里探亲,没想到一来就遇到了这么大的事。” 秦副科长的表情可没有半点忧伤,只是唏嘘感叹地又吐起了烟雾。 王念撇撇嘴,虽然看似无奈,但小姨子提出要赔偿他也没拒绝不是……厂子里没介入不也因为他的身份? “可周大夫明明说愿意赔偿,就是你们不放她出去筹钱啊!”王念忽然说道。 “同意了!”秦副科长停下抽烟,一脸不可置信:“真同意?” “她是同意了啊!还说要打电话回家里筹钱。”王念继续说道。 秦副科长的视线忽然移到王念身上:“施主任和王同志怎么来了?” “我爱人给周大夫送虾油,这不来了才听说人出事……”施向明笑盈盈地插话进来,而后又是叹气:“来往这么些年,总不可能袖手旁观吧!” “其实真不是我想为难周大夫。”秦副科长又重申,烟头随意丢到地上用脚狠狠碾灭:“既然周大夫答应赔钱我就去跟我妹夫那也说说情,检讨就不用写了!” 秦副科长猜到王念和周玉英关系应该不错,不过施向明在厂子里没实权,他并没把两口子放心上。 那句不写检讨似乎就是给施向明面子,说得还挺勉为其难。 “那真是感谢秦副科长,一会儿我们也帮着周大夫凑点。”施向明瞧着还真像是承了这份情的笑着。 秦副科长满意点头,拍拍裤腿:“那我这就去跟我妹夫说说情况。” 王念微笑点头。 “那你们再好好劝劝周大夫,这件事赔钱就了,不是什么大事。”秦副科长走着走着又回头。 “简直没有王法!”王念望着走远的背影冷声道。 “在厂里总保卫科的权利不比县公安局少。”施向明淡淡地道出事实,嘲讽不已:“一个当惯了大王的保卫科加上个见过‘大世面’的妹夫,还真敢开口!” 在431厂生活了七年,王念打交道最多的是房务科和妇联,对于厂里的挟势弄权还是看得太少。 王念把刚才和周玉英商量的法子告诉施向明。 “你觉得这个法子行得通吗?” 施向明点头:“这件事罗厂长应该早已知情所以咱们不用去找他,直接找周家人是最稳妥的。” “既然他们要钱,那咱们就赔钱……不过不能一次性赔完,得吊到周家派人来调查出事情真相,否则玉英姐害人的名声就会坐实。”王念说。 施向明点头同意。 “等他们先把周大夫放出来再说。” 两人连忙又回到停尸房和周玉英先通气,三人商量刚结束就有密集的脚步声朝这边靠拢。 三人立即停止讲话。 “人呢?” 为首男人穿着件很时髦的花衬衫,头发烫得蓬松,双手插在喇叭裤里。 “在屋里关着呢。”秦副科长说。 “真打算赔钱了事?”男人又问。 “我赔,我赔!”屋里周玉英抢先回答,嘶哑的声音伴随着疯狂挠大铁门的动静听得人心里发毛:“你们要多少我赔就是。” “一万二!”男人挑了挑眉笑道。 “不是九千元吗!怎么又变成了一万二。”王念不满质问。 “昨天九千元,今天一万二!”男人笑容有些邪性,上下打量王念的眼神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剩下的三千你帮她赔?” 施向明一步挡到王念身前:“这么钱再怎么也得凑几天,要不你们先把老人下葬,总停在卫生院影响不好。” “一万二一天不到手,棺材就一天不搬走,臭了烂了是你们的事。”男人吊儿郎当地哼哼两声,随后朝空地吐出口痰。 王念一下子就想到了曾经看纪录片里提到的华国三次严打起因。 改革开放之后,各种黑恶势力也随之从阴暗处冒了出来,严重的甚至能和地方公安局都叫板。 眼前这个男人活脱脱严打前社会上很猖狂的地皮流氓。 难怪会领着家里人来卫生院闹,甚至敢私自关押周玉英…… 王念扯了扯施向明衣袖,一脸害怕:“别和他们吵,还是早点回去筹钱好些。” 男人冷笑:“算你识相。”说着一挥手:“把人放出来吧,晾她也不敢跑。” 秦副科长在这人面前还真是副小弟做派,立马屁颠屁颠地拿着钥匙上前打开了门锁。 一个人影立即扑了出来。 王念快步上前接住周玉英,两人一齐跌坐到地上。 周玉英身体冷冰冰的,似乎连呼出的气都似乎带着股寒气,在王念怀里直发抖。 王念不停给她搓身体,直到周玉英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我们先回去。” 施向明上前一步,和王念一起把周玉英扶了起来。 男人抱着手臂,满是玩味地看着周玉英:“昨个儿天黑没瞧清楚,周大夫还是个美人。” 周玉英狠狠瞪了眼男人。 “别瞪我,你药死我老丈人,我还没和你算账呢!”男人嗤笑。 “别说了,咱们回去打电话筹钱。”王念手下稍微用了点力,周玉英点点头:“走吧。” “别想跑哟……”男人带着打趣的声音追着几人又响起:“要是被保卫科抓到,可不就是赔钱那么简单,到时候被抓去劳改可别怪我们。” “给你们两天时间,要是还拿不出钱,那我们只有想别的法子。”亲副科长在后边又补充了句。 王念觉得很可笑。 厂子保卫科的副科长竟然和地皮流氓合伙坑钱,厂领导们因为不想在下次选举之前得罪人,纷纷都选择当起了“盲人” 431厂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这样…… 三人走出卫生院,穿过各种指指点点的人,把周玉英径直带回了四十三栋家属楼。 “431厂……完了!” 周玉英进屋洗漱,施向明站在家门口,幽幽地叹了口气。 如今改革开放,各种国外工业项目将会蜂拥而至,431厂不思索怎么在时代潮流中进步,反而热衷于搞厂内权利斗争。 “调令大概什么时候下来?”王念问。 “下个月吧。” 施向明叹气,仅剩的那么一点不舍已被今天发生的事冲得七零八落。 再不离开,或许连他都会被卷入党派纷争中,在陷入泥沼之前离开,未尝不是件好事。 周玉英收拾完,喝下热粥身体终于暖和了些。 “去电话站。” 厂子里能跟外界联络的电话机早些年只有厂长办公室有一台,这些年逐渐增加到管理办公室里都配了电话。 生活区里还专门建了个电话站,供职工们跟外界亲属联系。 “没人跟着。” “他们笃定我一个离异的女人无依无靠,不怕我跑。” 周玉英缓过神来之后,整个人的精神头也恢复得七七八八,很快就分析出了秦副科长几人的心理。 “他们难道没人知道你的身份?”王念奇怪。 “除了政治部,其他人都不晓得。”周玉英笑笑:“我爷爷希望我能踏实工作,不要借他身份瞎搞。” 罗永德知道周玉英前夫身份个大概,根本无权查看周玉英本身的政治档案。 政治部估计眼下也正在看好戏呢…… “现在整个厂子里我只相信你们!”周玉英握了握王念的手:“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们。” 不管曾经以为是好朋友的那些人,还是她帮忙垫付过医疗费用的病人,到最后只有王念两口子不怕得得罪人出手帮忙。 “不用担心我们。”王念知道周玉英怎么想的,笑了笑:“我们到时候拍拍屁股就走,他们拿我们没办法。” “你们……” “向明要调回安怀。”面对周玉英并没什么需要隐藏,王念讲得很直接:“下个月。” “调令已经送到县城,要是快的话下个星期就应该能到厂子里。”施向明补t充。 “那就好。”周玉英叹息一声,终于是放下心来:“厂子里乌烟瘴气的,早点走是好事。” “那你呢?” “我……也走。” 就算事情过去,她待在厂子里也会遭人指指点点,加上王念要离开,更没了留下来的必要。 电话站是二菜站分出一半面积所建,可以拨打长途电话的只有一台。 电话要转接几次,所以等待的时间也相当长。 周玉英在格子间里打电话,王念等得无聊就一直到处看。 而后……就在门外瞧见了两个贼眉鼠眼的半大孩子。 两个男娃趴在门框上往里探头探脑,瞧见王念后叽里咕噜地讨论了几句,随后欢欢喜喜地离开。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97节 “看来还是不放心。”施向明也发现了这两个孩子。 “可惜没找对人。”王念冷笑。 但凡是心眼子多点的大人,肯定会靠近听周玉英说了些什么,而不是在门口确认人在就欢天喜地的离去。 “接线员你好……麻烦帮我接一下周司令家。” 王念挑眉,跟施向明对望一眼,最后一点担心也在此刻落了地。 电话结束,秦副科长一家得知汇款最快都需要一周,顿时暴跳如雷。 周玉英和王念似乎都被吓破了胆,在对方威逼恐吓下答应让施向明先找省城的几个朋友凑钱。 最后从一周时间缩短到明天下午。 下午那人亲自送钱到长生沟来,并且约定好就在医院门口当场交钱,钱一到手秦老爷子立即下葬。 而今晚……周玉英和王念又被扣在了卫生院。 好在钱马上到手,男人心情颇好,没有再把俩人关到停尸房而是锁在了办公室。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第52章 活腻了吧 厂区邮局。 代号431号邮箱,以前是外界和厂区职工联系的唯一方式,现如今电话接通,来邮局的人比以前少了许多。 “你认识‘送钱’的人吗?”王念挽着周玉英胳膊小声问。 前后都有人,秦副科长跟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走在后边,而男人则大摇大摆地走前前头。 期间男人还状似无意地跟施向明打听身份,得知只是个工程师后便笑得更加放肆了。 周玉英瑶瑶头,有些紧张地搂紧了王念。 电话里爷爷只说会派人来处理,可没说会派谁……也没说会怎么处理。 这么多人从卫生院走到邮局,一路上都有人指指点点,邮局门口甚至还有不少提前得知消息的人等在那围观。 王念一眼扫过,心立刻放到了肚子里。 人堆中有几个特别显眼的存在,别看长相普通,光是立在那就让人觉着不寒而栗。 真正上过战场的军人是什么样,王念是在那一刻总算有了最清晰的认知。 “孟成!” 而周玉英看到站在邮局门口的高大男人时,瞬间就失声叫了出来。 男人个头比施向明还高,一双浓眉下双眸锐利如刀,站立时双手背在身后,气势十足。 孟成也在同一时间看见了周玉英,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瞬间柔和下来,竟还翘起唇角笑了笑。 下一秒,孟成站出人堆,随意招手:“一个都别放过。” 几道人影如宝剑出鞘般,跳出人堆。 王念只觉得眼前一花,胳膊被施向明拉着就往后退了步,等再次看清楚,男人和秦副科长等几人都已经被打翻在地。 确确实实的被一击打翻在地,几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军干部家属你们也敢敲诈勒索,我看是真活腻了!” 又一挥手,几人立刻被跟提小鸡仔似的提溜到了孟云面前。 “你认识?”王念问。 周玉英表情复杂,好半天才挤出个绝对让王念瞪大眼睛的身份:“我前夫。” 男人正是周玉英前夫,也是那个精神出轨的男人…… 王念再次对自己眼光产生严重怀疑,如此一身正气的男人竟也是个渣男。 “去卫生院。”孟成一声令下,几人就被迅速架起往卫生院走。 “你怎么会来?”周玉英终于问出声来。 “正好在文西乡公干。”孟成沉声说着,就是一句话说完都好似不敢看周玉英一眼:“爷爷给我电话……就来了。” 面对周玉英时,孟成完全不复刚才的气势,话还没说完气就短了半截。 “你以为我会相信?”周玉英冷哼。 “这些事以后再说,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孟成眼神更加闪躲。 他是公干但不是在文西乡,实则开了一天一夜的车才赶到这,现在整个人还有些不稳当而已。 “你们好,我是孟成。”孟成忽然朝施向明伸出手:“玉英在电话里提到过你们,感谢你们夫妻对她的帮助。” 施向明回握:“我爱人跟周大夫是好朋友,我们也没帮什么忙。” “施主任太客气了。” “不知道孟同志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 “我和市公安局法医和公安局同志一起来的,今天进行开馆验尸,结果出来之后再做决定。” “我也赞同先掌握证据……” 两个男同志聊起正事,王念扯了下周玉英的手臂:“孟成真和人搞破鞋啦?” 周玉英狠狠点头,就在王念要朝前面呸一口的前一秒很严肃地说:“女同志送膏药他没拒绝,这不就是证据吗!” 王念:“……” “没那个心思怎么不当场拒绝,书上说这就是精神出轨!” 王念舔了舔嘴唇,又问:“那除送膏药之外呢!他和那个女人有没有什么亲密举动?” 周玉英认真思考之后摇头,但随即又找到了个新证据:“他那段时间天天睡客厅,不是心思在外又是什么。” 王念轻轻瞟了眼前边,孟成踉跄那步刚好跟心思在外几个字完全重合。 来时心情忐忑,回卫生院这一路却走得格外轻松。 不仅周玉英仿佛完全放松下来,就连王念一松懈下来也觉得有些困意袭来。 回到卫生院,市公安局的同志兵分两路。 一路去秦副科长家捕捉涉嫌威胁军干部家属的所有人员,另一路则是通知了厂里的几位领导。 那时王念才知道,孟成的身份是安怀市公安厅治安管理部部长。 对上敲诈勒索,属实是专业对口了…… 哭丧的家属被驱赶开,公安同志直接撬开了周老头的棺材。 现在正值夏天,棺材一打开,恶臭瞬间飘散开来,离得老远王念都闻到了那种会令人一辈子记忆犹新的尸臭味。 法医面不改色地瞧了两眼,立刻把孟成叫过去。 两人耳语几句,孟成点头。 法医继续检测,孟成脱下口罩走到了几人面前:“医初步猜测是由食物呛咳所引发的窒息。” 换句通俗易懂的就是……呛死了。 法医很快就证实了最初判断,死者气管里找到了引起窒息的绿豆糕残渣。 “难怪他们不让我开棺检查,原来是心里早就清楚死因。”周玉英说。 “既然跟药物没有任何关系,那接下来的处理就简单得多……接下来怎么处理就交给刘队长了。” 同来的还有新定市公安局的同志们,孟成把接下来的主持工作转交。 毕竟是在人家地盘上,他一个外省的公安系统部长也不好事事插手。 不知是刚才哪句话让周玉英不满,孟成才刚走过来就阴阳怪气地飘了句:“既然不相信就别来,跑这一趟算什么。” 孟成习以为常地赔笑:“我百分百相信你,这不是工作交接说的客套话吗!” “哼!” “事情一时半会没法结束,王同志和……”孟成看了眼周玉英,斟酌用词后才缓缓吐出:“和周玉英同志可以先回去休息,等这边审讯结果出来会通知你们。” 死因大概确认,但还是得进行进一步的详细解剖确认有没有其他原因,下书面结论之后才具有法律效应。 再加上对秦副科长和地痞男人的审讯,明天能出结果都算早的。 王念抓起施向明的手腕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多。 “那我们就先回,家里孩子肯定都吓到了。” 施向明点头:“留在这确实没多大作用,那我们先把周同志送回宿舍。” 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的事,只有一个人担心地看了眼周玉英。 孟成清了清喉咙,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王念说:“玉英胆子小,今天能不能让她在王同志家休息?” 王念看向周玉英。 解剖尸体都能面不改色的医生,胆子小? 但见周玉英气呼呼的嘴唇动了又动都没能说出句反对的话来,立时醒悟过来……孟成是真了解前妻啊! “那今晚玉英姐跟我睡,让向明去办公室。”t王念立刻笑着接话道。 施向明:“……” 办公室有专门给加班工程师们打盹用的折叠床,每个人都能躺。 有轻微洁癖的施向明加到半夜两点都得回家,今天得……破天荒去睡一睡了。 两天没见到妈的孩子们终于从担心中缓过神来。 王念都不知道昨天晚上他们在家过得有多小心翼翼,施书文和葫芦头含泪做完两套试卷,硬是写到十一点才结束。 “婶子,你不在家里都冷冰冰的。”葫芦头手指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婶子不在家叔叔就一直板着张脸,客厅里的灯亮到半夜都没熄,早上起来家里谁都不敢说话。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98节 没吃没喝不说,就是感觉气氛压抑得连呼吸都得放轻点。 “你和书文去后院摘点菜,婶子这就做晚饭。” 到家第一件事,不是坐下来休息也不是安慰孩子们,而是得立刻准备做饭。 “婶子万岁!”葫芦头高兴地原地蹦跶,立即高高兴兴地回屋去叫施书文摘菜。 王念取下门边的围裙系上。 周玉英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很识相地搬了个小板凳坐到墙边,看着夫妻俩忙活。 施向明去后院抱柴火,又把调料罐都搬出来整齐摆放到灶台边。 洗锅煮米不用其他人叫,自己就忙活开了。 而王念则是洗菜切菜,夫妻俩相当有默契地各自忙碌,看着又很是和谐。 “婶子,我去洗菜。” 葫芦头很快从后院窜出来,整整一筲箕豌豆尖都冒尖,但随即周玉英就笑着摇了摇头。 家里五个孩子都处于长身体的阶段。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施家现在可是有五个,连最小的施飞英都胃口奇好。 五年前万年刚接手葫芦头的时候周玉英还专门来瞧过孩子。 瘦瘦小小的一个,走哪都挂两串鼻涕泡,大冬天顶着个光头到处跑 这才五年……养得完全变了个人。 “婶子,菜板我拿出来了。” 紧接着,屋里又走出来个小姑娘,小脸白净,头发扎成个高马尾,笑起来就露出两颗虎牙。 虽说是隔壁段荷花的闺女,可长得和她妈一点都不像。 说是王念和施向明亲女儿都不会有人怀疑…… 噼啪—— 灶膛里燃起熊熊大火,锅里逐渐冒出热气,整个过程足以描写眼下施向明昨天到今天的全部心路历程。 昨晚觉得屋子里哪哪都没有热气,没结婚前吃了好几年的食堂饭菜竟然感觉没法入口了。 脑子一团乱麻,觉得自己窝囊连妻子都没保护好,又担心王念在办公室里要怎么熬这一夜。 就这么胡思乱想到半夜都没看进去一个字。 而所有的不安和自我怀疑都在今天看到王念后如拨开云雾般明朗了起来。 王念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你们要是回安怀,那葫芦头和吴珍珍准备咋安排?” 施向明自我愈合刚完毕,周玉英忽然望着水管前洗菜的几个孩子问起。 “还没来得及跟孩子们说。”施向明也看向地坝:“等我和王念商量看看。” 其实这件事还真没什么需要商量的,吴珍珍亲妈还在,难道还把人亲闺女带走? 至于葫芦头,得先问问本人意见,现在家里条件多养个孩子也不是养不起,孩子只要愿意跟他们走,再和妇联商议情况就成。 “你家每天这么多孩子,多热闹啊!”周玉英忽地又感叹道。 自从经历医闹事情后,她突然觉得家里热闹点也好,工作中对病患再好,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人堆里看热闹的人之一。 整个四十三栋家属楼,就属王念家每天最热闹。 “你说谁家热闹?” 洗完豌豆尖端回灶台,肉也化得差不多,王念顺势用刀在碗底磨了几下。 “说一楼就你家最热闹。” 王念一想,好像还真是。 罗顺利和孙秀梅生了个女儿,斯斯文文地相当乖巧,从来不见那孩子大声说过话。 二号屋空到现在,三号屋的冯连山这么些年也没要上孩子,段荷花现在是真把冯亮当成祖宗供了起来。 钟曼丽也经历几年艰难的求子路,今年才刚怀上,挺着个大肚子都非要回城里娘家养胎。 张立业除了吃睡,大部分时间都在王念家这边。 张红那孩子性格随了张贵强,只要进屋就不会再出来,典型的小宅女一个,平时也很少见着人。 至于自家那几个孩子…… “是你们先开始的!” 洗菜洗得好好的,不知是谁手痒先开始,施宛捏住水管口直接滋了旁边葫芦头一身。 葫芦头立刻奋起反击,抓起红薯叶甩了施书文一身水。 本来在旁边看的施飞英瞬间也跟着加入了泼水行列。 几人的乱战就此开始。 小团子时期的施宛多可人啊……可现在虎得和张立业有得一拼。 而且姑娘手劲儿还大,一拳头下去手臂上都能起个印子。 “太阳快下山了,去把鸭子赶回来。” 王念中气十足的一声吼,孩子们立刻停止打闹,施书文朝施宛和施飞英摆摆手:“你们去赶鸭子。” 两人立正敬礼撒腿往家里,立刻响应大哥的命令。 “你们回安怀要住家里还是单位?” 周玉英看得心里直冒酸水,没什么多余想法随口就问了起来。 昨天就提了提,后来根本没时间多讨论,王念哪知道回去之后的安排,于是也跟着看向了施向明。 “你做好决定了吗?” 施向明点头。 “单位会分配房子,孩子们读书的学校也都会安排。” 两边单位都为争取施向明开出了不少优渥条件,特别是生活问题上的安排,私下还互相调查对方,争取比对方更具有竞争力。 “别的我都没什么要求,家里要是有个院子就好了!” 有院子空间金手指才不至于被埋没,王念还有好些空间种子没有机会拿出来种呢。 这山里能种的菜就那几种,就是想种其他都买不着菜种。 不过这终究也只是王念的期望而已,家属院公房可不是想住哪里就哪里,还是得听单位安排。 王念没看见的地方,施向明眼眸一弯,眼底温柔得仿佛化成了滩水。 “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在门边偷听的施飞英扯着嗓子一声大叫,飞着两条眼泪冲过来抱住王念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和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 王念:“……” 就因为这一嗓子,家里所有孩子们都知道他们要搬家了! 出人意料的,五个孩子中只有施飞英得知也要去安怀而高兴不已,吃完饭就赖在施向明怀里撒娇。 张立业吃完饭被刘超仙喊回家做作业,几步路叹了七八声气。 吴珍珍情绪明显很低落,吃完饭也没像往常那样留下来看电视,而是早早回了家。 “怎么了?” 王念洗完脸进屋,瞧见一屋孩子都跟霜打了似的瘫在沙发上,走过去挨个敲了下脑袋。 “妈,我们回去是不是还要住爷爷奶奶家?”施宛问。 “谁说的?”王念记得他们可没说半个字要送去爷爷奶奶家的话。 “堂哥和堂姐读书都爷爷奶奶家吃,晚上才回去。” 大伯说厂里分的房子都小,施宛担心自家分的房子也丁点大,到时候他们肯定也要被送去爷爷奶奶家住。 王念在沙发中间坐下来,施宛立刻躺到她腿上,装模作样地用手揉眼睛。 “当然是我们在哪你们就在哪,妈就在家为什么要送爷爷奶奶家去?”王念笑。 “拉钩。”手下的小脸立刻一遍,笑眯眯地伸出手。 母女俩拉钩盖章,施宛翻身抱住王念腰,高兴地直蹬腿。 “那葫芦头怎么办?”施书文比较担心已经和他成为好兄弟的钱铁蛋。 “要是葫芦头愿意跟叔叔和婶子去安怀的话。” 葫芦头:“……” 王念的想法和施向明同步,只要葫芦头愿意跟着他们,肯定会一起带走。 没想到葫芦头犹豫片刻后摇了摇头:“我还得守着屋子和妹妹,我一走我家肯定就分给别人了。” 每年冬天葫芦头就住王念这边,夏天又回自己家住。 要不是有施向明和张贵强两家人放话出去,屋子说不定早被人占了,葫芦头一走这还了得。 “你真打算考厂技术学校?”施向明又问。 屋里子安静下来,要真是有这个打算,在施向明问的时候肯定立即就回答是了。 而葫芦头是沉默了会儿后才点头:“我得接我爸的工作。” 王念叹气。 好歹相处几年,葫芦头一直想认妹妹回去的心思夫妻俩又怎么会不知道。 “你是不是想,等接手你爸的工作就有能力养活妹妹,到时候就把妹妹接回去?” 这回葫芦头倒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t “那你觉得张红是怎么想的吗?” “……”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99节 张红虽然知道自己身世,可知道归知道,一个孩子又怎么会懂血缘关系意味着什么。 她只晓得刘超仙两口子好,他们是爸爸妈妈,还有个哥哥张立业。 至于葫芦头这个血缘上的哥哥,和隔壁邻居的哥哥并无区别。 “妹妹她还小。”葫芦头忙说。 “张红比飞英还大一岁,你觉着飞英跟你关系好还是妹妹跟你关系好?”周玉英也帮忙问。 他们站在大人立场当然看得清楚,就算葫芦头有这个打算,刘超仙两口也不会同意。 所以认回妹妹的想法,终究是孩子一厢情愿而已。 小人精施飞英眼珠子咕噜一转,搂着施向明脖颈立即举手:“我更喜欢葫芦头哥哥,小红姐姐说葫芦头哥哥烦人。” 葫芦头难过地低下头去。 “飞英不是这个意思。”王念冲施飞英扬了扬手,转而轻轻拍拍葫芦头后脑勺:“妹妹还小,等年纪大点就会明白你是为她好。” 最近因为偷偷看电视的事,张红更不待见葫芦头这个哥哥,有时候见到人经过家门口都会跳起来关上门的程度。 “刘婶子和张叔对妹妹好不好?” “好!立业哥没有的她都有。”葫芦头如实回答。 “既然妹妹那不需要担心,房子更不是应该操心的事,外面世界有多宽广,只有你亲眼去看了之后才知道。”王念说得真心诚意。 431厂说破天去那就是个工厂而已,现在抢破头的屋子未来或许只是堆无人问津的废墟而已。 安怀自古以来就是华国对外贸易的重要港口,发展潜力无限。 有机会能提前参与国家高速发展的机会,只要有机会王念就会义无反顾带着孩子们回去。 “就算你离开,房子和工位厂子也会转给你妹妹。” 施向明一出口就直接解决了葫芦头心里最重要的牵绊,而后拍了拍施飞英的屁股。 “当然……最终选择权在你,叔叔和婶子都尊重你的选择。” 施飞英脚刚沾地就冲王念飞奔而来,中途看葫芦头还在犹豫,步子一转又朝右边冲了过去。 “葫芦头哥哥,你和我们一起走,嗯?好不好吗!” “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肯定要一起走。” 周玉英用胳膊撞了撞王念,笑得很是灿烂:“你怎么就生了个这么撒娇精,难怪施向明都被哄得整天笑眯眯的。” “送给你当儿子,小粘人精一个。”王念也跟着笑。 “我倒是想要。”周玉英回。 “那今晚你找个麻袋,明早一套就带走,我眼睛都不带眨的。” “你这个当妈的可真行。” “妈!” 玩笑说得高兴,就是忘记了施飞英绝佳的听力,转头就瞧见傻儿子震惊地看着两人。 看看王念,又看看周玉英。 “周姨用麻袋套大哥,他已经是大人了,所以不用跟妈妈睡觉,我得跟妈妈一起睡才睡得着。” 几个大人都被施飞英的童言童语逗得哈哈大笑。 无形中也算是是给了葫芦头思考的时间。 第53章 离开 孟成说走程序需要一天,还真差不多用了整天。 周玉英被请到厂长办公室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不是当事人的王念一家该上班上班,该上学的上学。 随着太阳的缓缓西下,天空颜色越变越深。 “他们应该不会来了吧?” 王念搅动了下石锅里咕嘟冒着热气的碎米粥,收回目光:“叫孩子们吃饭。”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孩子们欢呼一声,忙不迭地端菜端碗,生怕王念反悔又让他们等。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刘超仙也跟着往竹林方向看去,忽地眼睛一亮:“是周大夫。” 并排走来的一对男女正是周玉英和孟成。 “就等你们吃饭呢!”王念挥手,施向明连忙叫孩子们:“多拿两个碗筷。” “我就说王念肯定等咱们吃饭。”周玉英带笑地横眼孟成,不解气还用胳膊肘使劲撞了下:“好在我没听你的。” “我看你早上没什么胃口,晚上就煮了点海鲜粥。” “还是你惦记着我。” 看两人表情王念就知道下午这事处理得很满意,周玉英甚至还有心情回宿舍换了件浅绿色碎花布拉吉。 孟成憨笑着挠挠脸:“麻烦王同志了。” “不麻烦,就是两副碗筷的事儿!”王念笑着,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又架起蒸笼多热了几个馒头。 “……” 事实证明她此举再正确不过,孟成饭量对得起将近一米九的个头。 七个馒头三碗粥吃得干干净净,最后一抹嘴又是憨笑。 “王同志整的馒头是真好吃,自从调来南方我是好些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馒头了!” “羞不羞。”周玉英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掠过抹不易察觉的柔软:“都吃完了孩子们还怎么吃。” 孟成变成不好意思的憨笑。 这两人……有情况! 王念左看看又看看,决定有机会再悄悄问周玉英,当人面打趣……要是感觉错了要出大问题。 “周大夫的事情处理结果出来了吗?”施向明适时问起正事。 孟成叹了口气,缓缓摇头。 周玉英说得直接:“蛇鼠一窝。”面上鄙夷之色明显,而后着重点出:“明年初厂领导班子换届选举,所有人都口径统一地希望我不要将此事闹到省城公安局去。” “你们厂子的罗厂长……”孟成摆了摆手:“谁都不想得罪,就是个和稀泥的角色。” 不知道是外界政策变化影响还是上了年纪之后只求安稳,罗永德这些年在厂子决策上越发保守起来。 施向明对其深有体会。 去年研发组改进了卧式车床的刀架结构,提出运用到厂子车床上时却屡遭推脱。 理由是厂子近期订单多,不可能停机供工程师们用做实验。 罗永德那句多做多错少做少错成了唯一一句施向明得到的真话。 那时候他就知道罗永德已经起了退休的心思,眼下只求不要犯错,能安安稳稳到退下去。 孟成又说:“他们讲人情讲困难,就是希望玉英能在厂子范围解决这件事,我们不同意,之后……” “他们就以档案还在厂里为由,威胁我呢!”周玉英接。 若周玉英一意孤行要将此事闹大,以后她想要转走档案……话没说明但大家都听很清楚。 只要厂子不同意调走档案关系,周玉英以后想回安怀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过……他们没能一直威胁下去,政治部副主任谭明接到上头电话,已经调出我的政治档案、” 几位领导看过政治档案之后,那脸变得比天还快。 开头觉着一个安怀市治安部的孟成管不到长生沟,没想到后来又出现个司令…… 王念摇头:“我已经猜出事情走向了!” 市公安局带走涉嫌敲诈勒索军干部家属的秦副科长一干人等,证据还需上传到中南军区进行审查。 431厂无权干涉所有调查,并且将会在不久接到份以批评整改为主的红头文件。 周玉英放下筷子,忽然拍了下王念肩膀。 “我今晚就要和孟成一起离开长生沟。” “这么仓促?”王念惊讶,知道周玉英会走,可没想到会走得如此匆忙。 “爷爷说让我务必把玉英完完整整送回周家,要是我一个人回去,恐怕连周家的门都进不了。” “这个地方我是一天都不想呆了。”周玉英权当没听见梦成的揶揄,继续说道:“孟成正好要回安怀,我和他一路也能省点事。” 这几天是彻底寒了周玉英心,连调离的时间都不想等,直接提出了辞职离开。 “回去好好休息休息。”王念回握周玉英的手,露出个笑容:“以后咱们还有的是机会见。” 周玉英笑着点点头,表情这才算好看些:“差点都忘记你们也要回安怀了。” 再依依不舍,离别也总会到来。 王念没想到今天这顿暖胃的粥成了送别宴,吃完饭孟成和周玉英就要跟随市公安局一起启程。 “一路保重。” 挥手送别渐渐消失在黑夜中的车子,刘超仙终是没忍住悄悄抹了把眼泪。 先是得知周玉英要走,后来又从张立业口中得知王念一家也要走。 而且她没想到,调令会来得如此快。 刘超仙以为怎么着走程序也得小半年,要离开也是半年之后的事,慢慢告别总还来得及。 可世事总是难料,消息才刚传出来,最先来得竟然是早眼馋王念家房子的那些人。 “你们找谁?” 才刚打开门,刘超仙就瞧见有人在走廊边探头探脑,有人还伸手抚摸起灶台上镶嵌的碎瓷片来。 “你好t。”那人咧嘴一笑,指指隔壁:“我们就是提前来瞧瞧屋子,没别的意思。”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00节 “人家不是还没走吗!你们瞧什么屋子。”刘超仙没好气地大声质问,一点都没给日后有可能是自己邻居的几人好脸色:“别在这拦着我烧火做饭!” 几人悻悻地转身离开,听见几人嘴里还没个干净,刘超仙端起洗脸水就泼到了门口。 “闹心。以后要和这种邻居打交道!” 张红蹭地站起来关上电视,老实回到书桌前装着写作业。 张贵强赶忙移开视线,生怕下一秒妻子的怒气就降临到自己头上。 “咱们厂里没多少人比得上王念妹子。” 胡婆婆这几年眼花耳聋越发严重起来,今天竟然很清楚地听见了儿媳的牢骚,还意外地表示了同意。 “我都想跟着他们一起走了。”刘超仙又说。 “人家那是奔着好前程去,咱们的前程在厂子里……和他们不一样。”胡婆婆心里明镜儿似的。 施向明回安怀那是高升,前途不可限量,一家子走得自然高高兴兴。 他们要是离开431厂,那只能等厂子倒闭那天。 对他们来说……那和天塌了没区别。 “我就是发发牢骚。”刘超仙抹了下眼角,垂头丧气地坐到门口:“就是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着,心里怎么都不得劲儿。” 过日子不就讲究个高高兴兴,自从和王念成为邻居,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和她说一说就能好。 这一走,以后就是想找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哎!”张贵强也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 施向明这一走,研发组将何去何从还是个未知数,按厂子里现在的行事作风,多半要被裁撤。 隔壁一家离开对他们家影响确实大。 “怎么隔壁还没动静?”刘超仙坐了会儿,看隔壁房门紧闭,有些疑惑:“平时应该早起来了。” “王念妹子老早就去信用社了,” “信用社?” 信用社要么存钱要么去取钱,刘超仙随即也就明白王念这是要把存的钱取出来,厂区信用社和安怀市信用社并不流通。 但也这意味着王念已经在做离开的准备。 “……” 其实刘超仙就猜对了一半,王念是去信用社取钱,但不完全是因为要离开。 “你这什么意思?” 王念从信用社回来直接进了刘超仙家,随后递了叠钱给她。 “是给珍珍那孩子的。”王念笑,把钱塞到刘超仙手里后用力合拢:“你先别忙着拒绝。” 刘超仙动了动嘴,又安静下来。 “珍珍那孩子的情况你也知道,要是我直接给她那么些钱,肯定要被冯亮抢去。” 吴珍珍看似对他们离开没表现出难受,其实王念晓得这孩子心思重,私底下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在冯家天天睡客厅的人,哪有地方能藏钱。 冯家何况还有个好吃懒做的冯亮,一旦被发现半分钱都别想留下。 “我明白你的意思。” “珍珍是个小姑娘,未来只怕比葫芦头还会遇到更多的麻烦。”王念叹气:“以后要是遇上什么困难,这钱至少能起到点作用。” 远了的工作谈对象不说,就是眼下珍珍开始发育,段荷花都舍不得给孩子买件背心。 后来是王念发现珍珍老弓着背走路,所以才带她去商店买了两件内衣。 小事尚且如此,大事根本别想指望上亲妈。 “你放心,我会照看着珍珍。”刘超仙忙承诺:“以后就让她上我家来吃饭,我家两个孩子吃什么她就吃什么。” 王念点头:“珍珍以后只能麻烦你了。” “别说那些,刚才有人来看你家房子。”刘超仙提起那些人还觉着气愤:“肯定是消息早在厂子里传开了。” “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呗,反正也不是我家屋子。”王念倒是无所谓。 人走茶凉在方方面面都能体验得到。 “就是你这一走我心里总空落落的。”刘超仙拍拍胸口,满脸郁闷:“没了你我以后还上哪占便宜去。” 王念笑:“眼下就是你展达便宜的好时机。” 七年时间,屋里置办的锅碗瓢盆细数下来也有大堆,还有屋里的家具家电也都带不走。 “都不带走?”刘超仙惊诧。 王念屋里的家当就是放现在那也得让不少人眼红,光是家电都能值不少钱。 “带不走啊!” 屋里哪样东西不是王念亲手置办,可安怀离这两千多公里,就是想带也没法子弄走。 “卖给回收站,多少能回点。”刘超仙建议。 王念摇了摇头:“家里不能带走的东西都给你,施向明和我是一样的想法。” “那怎么能行!”刘超仙激动地晃了晃身体。 “别激动,我说得是不能带走的,能带走的东西我还是得带走。” 而且这还只是其一,王念把人按着坐下,忽然压低声音:“你跟张哥说,明天就去房务科申请移房,施向明和房务科那边已经打过了招呼。” 刘超仙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房子与其让别人糟蹋,还不如你来住。” 刘超仙:“……” 那些来看房子的人肯定是听到消息赶忙来看看有没什么便宜可以捡,哪怕只有个碗也是好的。 “哎……”刘超仙又是长长叹息一声:“你这么交代,我总感觉你明天就要走了。” 王念也有些惆怅起来。 七年前第一次走进新房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而现在要离开却变得如此简单洒脱。 调令一送到厂子里,安怀市设计院那边就专门派了人来督促完成手续交接。 有设计院的人在,手续办得极其顺利。 收收捡捡的日子过得总是很快,启程离开的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嫂子,要带走的就这几个包吧?” 设计院负责来接人的小黄跑前跑后,只几趟就把行李袋全装上了车。 “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回来看看我们。” 竹林前,刘超仙哭得双眼通红,又使劲握了下王念的手。 王念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 昨天回红旗大队已经哭过一场,王念的嗓子都哭得哑了,现在眼泪光是蓄在眼眶都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疼。 “嫂子,一路顺风。”孙秀梅说。 “向明,一路顺风。”张亮和黄秋红只是笑着摆手。 “有缘再见。”张贵强说。 “婶子,一路平安。”吴珍珍笑着挥手,就像送别一个过几天就会回家的长辈那样稀松平常。 “再会!” 再多不舍,最终只能化作一句祝福留在所有人心底。 帮个月前是王念目送周玉英的车子逐渐开远,而这回轮到他们消失在其他人视线里。 远到已经看不到人,王念这才转回身体。 那些人里,或许有一大半这辈子都将是永别。 伤感稍微平息,王念又担心起在后车的几个孩子:“那几个臭小子不会把车给拆了吧。” “妈,你看那个是不是葫芦头的妈妈?” 车子在供销社前稍微停了停,施向明打算下车买些火车上吃的干粮。 前座的施宛忽然指着正从供销社里走出来的李素芬。 而此时后车的葫芦头和施书文也正打闹着往供销社里走,施飞英跟在后边跟猴儿似的上蹿下跳。 “妈,葫芦头哥哥真的不跟咱们走吗?” “葫芦头有自己的选择,我们只能尊重。” 经过几天慎重考虑,葫芦头还是决定留在长生沟读书,王念得知后也只能尊重孩子决定。 不过颇让人欣慰的是,葫芦头不打算读技术学校接老钱班,而是打算去长生坡读高中,等考上安怀市内的大学再名正言顺来和全部人团圆。 只要有了这个目标,大家就还会有再团聚的一天。 李素芬显然也看见了葫芦头,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只是却又忽然被个突然冲出来的小女孩所打断。 那孩子欢快地叫着妈妈,手里还举着零食,一下子抱住了李素芬的腿。 所有的话最终化成个笑容消散在微风中。 而就在母子俩似是陌生人般错身往各自不同方向离开的同时,供销社里又走出个微微有些驼背的女人。 面容明明就二十来岁,可身形却像是四五十。 黄小慧自从因难产差点死在产房后,整个人以非常快的速度变得苍老衰败。 而腹中的孩子最后却也没能保住,因生产时间过长还是窒息而亡。 这几年,王念再没听到关于她和谢华的消息。 黄小慧停下来,朝施书文多看了几眼,最后目光落到活泼的施飞英身上。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01节 目光中有羡慕也有痛苦,就这么静静看着几个孩子跑进供销社。 最后视线投向吉普车,稍做停留后黄小慧叹了口气往路t上走去。 她或许知道车子里坐着的人是谁,却还是没有勇气走上前来说一声再见。 王念在车里也目送着这几个曾经在她三线厂生活里占据了浓墨重彩一笔的人渐渐走远。 “走吧!” 耳旁只剩下施向明轻声跟司机说话的声音。 *** 安怀市火车站。 一天两夜的火车落地,火车站台上嘈杂的声音听在耳中都仿佛塞了团棉花,王念甩甩脑袋,感觉整个人还是头重脚轻。 施向明搀扶着王念胳膊,又招呼孩子们站在原地先等等。 “等人走了我们再出去。”、 大城市已经逐渐取消了介绍信出行,现在出远门走亲访友和打工都变得容易许多。 加上安怀又是华国发展行列前茅的城市,来追逐梦想的人更是摩肩擦踵。 这个小小站台就仿佛整个城市的缩影,相当拥挤而且……时髦。 王念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灰扑扑的确良衬衣,再看看身旁女性各种颜色艳丽的裙子,瞬间有种乡下土包子进城的感觉。 “妈,我也想穿好看的裙子。”施宛和王念也有同样的感觉。 “接我们的人在车站外边,我们走。” 出站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施向明才牵着王念手往出站口走。 这些年安怀的变化太大,车站早已扩大翻新,光是出站口都有六个。 一家子连问三次路,终于在热心人的指引下找到了三出站口,并且在出站口找到了设计院派来接他们的人。 小姑娘身穿红色波点短裙刚过膝盖,一双红色高跟皮鞋特别引人注目。 要是在431厂,这样的穿着绝对会成为许多人的议论对象,可在人来人往的车站里,姑娘穿着却再平常不过。 “施总工您好。”女孩子落落大方地伸手和施向明握了握,随即很热情地来抢王念手里的行李袋:“您是施总工的妻子王念女士吧?我是蒋玉婷。” 王念笑着点点头:“蒋同志你好。” 蒋玉婷微一怔,脸上笑容保持得相当完美:“王女士叫我小蒋就行。” 发展迅速的安怀现在已经不流行叫同志,而是直接称呼名字加女士,以彰显对女性的足够尊重。 蒋玉婷听到的瞬间还有些恍惚,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五六年前。 “车子就在外边等着。” 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面包车停在出站口外,司机一看接的人到了,赶忙打开车门麻溜地跑下来迎接。 王念手上的行李都被接了过去,趁蒋玉婷放行李时拐了施向明一手肘。 “到底是什么职位,怎么还专门有人来接?” 施向明说职位是工程师,但设计院的重视程度完全不像是个普通工程师会有的待遇。 “先回去休息。”施向明只是微笑,一脸神秘, “妈,我好困啊!” 最初的新鲜劲过去后,施飞英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抱着王念腰眼睛就要闭不闭的。 “回去先休息休息,下午我再带你们去看房子。”蒋玉婷回头对几人笑笑。 八十年代的安怀跟新定市就像是两个时代,干净的街道上小汽车多如牛毛。 道路宽阔,人流如织,繁华得令人移不开眼。 “好高的房子。” 施宛好奇地数着路两边高楼,虽说有些是殖民时代留下的旧建筑,气势上却仍就不输半分。 “那栋房子在我小时候就有,现在都改成百货大楼了。”施向明兴致勃勃地说着记忆里的东西。 可终究记忆还是跟不上发展,面目全非的街道对他而言也陌生得如同初见。 蒋玉婷也非常热情地介绍着车子经过的每一个地方。” 上一世再宏伟的天际线王念都见识过,现在的安怀对她而言也就比新定好上那么些。 更多感触其实还是来自于这座城市就将是这一世落地生根的地方。 王念歪头,缓缓靠上施向明的肩头。 “不知道我们家会是什么样子?” “等看到就知道了!”施向明笑笑,目光落到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上。 蒋玉婷从后视镜里偷偷打量一家五口。 后座上的两个大孩子在最初新奇过后已经昏昏欲睡。 中间的王念靠在施向明肩膀上,夫妻俩旁若无人地诉说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猜测。 而他们怀里,最小的孩子已经安稳地睡着。 这应该是很幸福的一家子吧……蒋玉婷心想。 第54章 新家 在宾馆休息一天之后,蒋玉婷再次出现。 “蒋小姐你早。”王念挽着施向明胳膊缓缓走出宾馆大门,笑着挥了挥手。。 昨天经过宾馆服务员善意提醒,王念总算知道在安怀市叫同志已经是思想落后的代表。 “您叫我小蒋就行。”蒋玉婷眼底诧异一闪而过,瞬间又敛去,嘴角只剩下温和笑意。 为什么诧异,当然是因为今天的王念就像是变了个人。 昨天用女士称呼,因为其是施总工的妻子,不论身份还是年纪都值得她这个小辈用上尊称。 可眼下王念看着如此年轻漂亮,那句女士就再也说出口来。 一条橘红色连衣裙,收腰设计显得身形更加苗条,长发半扎,其余随意披散在肩头,显得整个人气质很是温婉。 “今天我们去哪?”王念微笑。 “先带你们去看看房子,安顿好之后施总工再去设计院报道。”蒋玉婷回。 这是设计院在众多竞争者中能成功令施向明点头的条件之一。 为此院里还专门开会讨论,尽量以能给到的最高规格进行安排。 华船研究设计院。 全名华国船舶研究与设计院,是施向明接下来要工作多年的单位。 而设计院并没有专门的家属院,设计院里有仅有的两栋筒子楼也是十几年前所建,后来分房都分散到各个片区去了。 设计院安排的房子距离单位不远,几人只需步行十来分钟就能瞧见一条小路 围墙左边是设计院,右边就是安怀市大学的宿舍楼。 妈,有乒乓球台。“施飞英比蒋玉婷动作还快,跑过转角又回来报告:“前有好大好大的水池子,能洗可多可多衣服。” “小朋友说得应该是原先修建的喷池,年久失修地下的管道早就坏了,现在说是个水池子其实也没错。”蒋玉婷笑。 往小路深处走去,转角之后空间豁然开朗起来。 圆形水池贴满蓝色瓷砖,绿油油的水面漂浮着层青苔和枯枝烂叶。 走过水池,又出现个八角凉亭。 花园修建之初应该想走的是中式园林风格,就是工艺不到位,只建出了个轮廓。 水泥柱子,水泥地面,所有需要用到木头的地方都用上了水泥,而且是裸露的水泥。 所以这个小花园除了屋顶是青瓦,到处是灰扑扑一片。 花园里凡是有树的地方都有人牵绳晾晒衣物,连柱子跟柱子之间都挂满了凉席。 “安怀市断断续续下了两个月小雨,好不容易天晴,大家都忙着晒洗衣物。”蒋玉婷见状忙解释道。 长生沟虽说雨水多,风也多,所以并不潮湿。 安怀靠海雨水又多,一年总有那么几个月见不着晴天,家里物品发霉都是常事。 走过花园,市井烟火气扑面而来。 “这条叫愿安弄,这里也住了一部分设计院职工家属,不过大多是其他厂子的职工。” 放眼看去,窗外横七竖八的竹竿最是引人注目,竹竿上挂满了衣服,好些还在往下滴水。 滴落下来的水在青石板路上形成一滩滩水迹,常年累月的一楼墙角都长满了青苔。 举起手好像就能触摸到乱穿而过的电线,加上家家户户门口都堆了杂物,两个人并排而走都得肩擦着肩。 “妈,这里好臭啊!” 早跑出老远的施飞英又跑出来,很是嫌弃地捏着鼻子跟王念告状。 房子建得早,屋里应该都没有厕所,要上厕所只能去弄堂里的公厕或者倒入巷子两边的下水道。 熏到施飞英的正是不远处的公厕,恰巧路边有大姐将痰盂哗啦一下倒入了阴沟里,那味道……可想而知。 “妈,我们以后要住在这里吗?” 从阴沟里飞溅而起的污水差点溅到施宛裤脚,小姑娘皱起鼻子,搂着王念的胳膊闷声问道。 安怀市发展得更快毋庸置疑,可要论居住条件,还真比不上厂子里。 王念只能温声安抚两个挂在身上的“包袱” “其实这里也不错,你看多热闹……出去就是商店和电话亭,还有……”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02节 王念话音还没落,右边二楼一家窗口忽然有人伸出脑袋来,朝楼下狂咳几声,而后又是一口浓痰飞下。 施向明拉着母子几人连忙往后退,堪堪躲过即将掉落头顶的浓痰。 蒋玉婷的微笑有那么瞬t间凝固,随后赶忙解释:“房子不在这里,还要往前走十来几分钟……” 那边正在铺路,蒋玉婷是随便选了条距离较近的弄堂穿出去,没想到一来就让几人印象如此差。 想到这,忙小心地瞟了眼施向明。 微皱着的眉头在这句话后逐渐松开,好在没有发火迹象,要是把设计院千方百计拉拢的总工给气走,蒋玉婷估摸着也得引咎辞职了。 王念心底也跟着悄悄呼出口气。 安慰孩子们是一回事,自己其实也有些失望……毕竟施向明刚才那眼神着实给了她很大的希望。 一行人不再东看西看,都不由加快了步子。 穿过狭窄的弄堂,路突然宽阔了起来,虽然还是条巷子,风格却与弄堂迥然不同。 路左边是一排排筒子楼,右边则是一栋栋掩映在苍翠树木中的小洋楼。 “这就是设计院给施总工安排的房子,嫂子您看怎么样?” 走着走着,蒋玉婷忽然在一栋两层小楼面前停了下来。 虽说没有最开始瞧见的那些洋楼气派,可也绝对大大超出了王念的预期。 灰色外墙,斜坡屋顶,非常典型的国外风格小洋楼。 红色铁门正对人行横道。 “这一栋都是?”王念伸手比划。 “嗯,这一栋都是,嫂子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蒋玉婷笑。 王念这一比划瞬间让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总算不负院长交下来的任务。 “施向明。”王念满面笑容,声音洪亮,跳起来用肩膀撞了下施向明胸口:“你行啊!” “进去看看。” 妻子高兴施向明就高兴,笑眯眯地揉着胸口。 推门而入。 一条通往小院的路首先映入眼帘,左右两边都是个空房间。 从路边看到的窗子应该就是这两间屋子,而且根据高度来看还有二层。 三四十平的院子,中间有口水井。 这房子是个口字形,左右两边都有各一间屋子,能看得出来以前是用做厨房和书房。 屋外有异国风情,但内里应该重新装修过,从门窗到楼梯都是时下比较流行的铁窗铁门。 “这间房子以前是安怀大学的校长住,后来退休一家子都回老家去了……就空到现在。”蒋玉婷随手抚过窗台,指尖上都是厚厚一层灰。 口字最上排的就是主要居住空间。 “单层面积在七十平左右,楼上楼下加起来应该有一百五十平。” 方正客厅,左右各一个房间。 老旧褐色木楼梯爬上二楼,格局基本和一楼差不多,就是客厅位置也变成了个房间。 也就是二楼有三个房间,一楼两间。 “妈,我要住这间!” 二楼两间屋子面朝街道,只有客厅楼上那间面朝院子,而且面积是最大。 施宛一进屋子就立刻选定了这间,一个人在屋里绕来绕去转了半天,已经想好床要放在什么位置。 “我是大哥,我先选。” “我是最小的弟弟,我说让姐姐先选。” 王念任由几个孩子唇枪舌战,从每个房间出来后忽然注意到还有往上的楼梯。 “楼上还有屋子?” “以前老校长喜欢种花,所以在楼顶种了不少花。” 王念先一步上了楼梯,几步之后推开楼顶大门。 楼顶上用红砖砌了个小小屋子,应该是专门摆放工具所用。 其他地方都被大大小小的花盆和花架子所占据,花盆多得人根本无从下脚。 “老校长爱人是农业大学里专门研究果树种植的老教授,这屋顶上听说以前都是种的果树……你看地面还专门找人做了防水。” 难怪屋顶上这些花盆一个个的体积都不小,虽说大部分都已经是枯草,但王念还是很快看到边上有盆长得还挺好的梨树。 走过去随手摘下个金黄色的梨子。 “这些都还是少数,真正的大头在后院。” 蒋玉婷走过来往后背一指,王念低头看去,只觉得巨大的惊喜从天而降。 心心念念的院子,还是这么大一个…… 客厅后有个面积至少五六百平的院子,加上房屋,整座房子就是个竖起来的椭圆形。 院子围墙后是条正在修建的公路,根据蒋玉婷解释,以后只要在后院开扇门就能从那个方向直接回家,回家路程至少缩短大半。 “嫂子还满意吗?” 王念连连点头,抑制不住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大院子,而后是小院子。 这么大的屋子就是前世她拼搏到最后也没能住上,没想到这一世倒是提前享受到了。 “嫂子满意就好”蒋玉婷笑。 怎么可能不满意,设计院也只有院长和副院长才有资格住上独栋小洋楼,现在又加上个施总工。 “要是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施总工可以提出来,我向院里报告。” 当然……最重要的主人公肯定是施向明,蒋玉婷当然得询问他的意见。 “家里需要添置的东西太多,后头可能还要麻烦蒋同志跟我爱人说说。”施向明浅浅微笑。 “嫂子尽管来找我就是。”蒋玉婷连忙拍胸口保证。 又在顶楼站着看了会儿风景几人才下楼。 蒋玉婷又跟施向明说了说周一去设计院报道,把钥匙交到王念手里后才离开。 王念把人送出门。 “要是我没在,嫂子也可以问邻居,这里的人都很热心。”蒋玉婷挥手。 王念说“好”。 “妹子是刚搬来的啊?”蒋玉婷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个热心大姐搭话,说着一指自己身后:“我姓柳,就住你隔壁。” 隔壁也是两层,不过应该住了几家人,一楼两扇门,二楼也是两家,楼梯就建在房子侧面。 “柳大姐你好,我叫王念,今天刚搬来。” “前几天大家伙还在讨论到底是谁要搬进陈校长这栋老房子,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姑娘。”大姐笑,充满善意地上下看了看王念。 直到施飞英从门里冲出来一把抱住王念,委屈巴巴地嚷嚷:“我石头剪刀布又输了!” “你儿子?”柳大姐微微惊诧,实在是没想到看着就是个未婚小姑娘的王念竟然有这么大个儿子。 “妈。” “妈。” 接着屋里相继走出来的两个孩子更是刷新了大姐的惊讶。 “妹子你是真显年轻。”柳大姐摸摸自己脸蛋,甚至有些怀疑起两人相比谁年纪更大些。 王念听对方口音应该是北方人,于是随意问了起来:“柳大姐对象在哪上班?” “我对象是前进塑料厂的质检员,这栋楼住的都是我们厂职工。”大姐抬手一比划又问:“妹子你对象呢?” “我对象在设计院上班。” “难怪呢……”柳大姐激动地一拍大腿,正想张嘴说些什么,瞬间又转头看向推门而出的邻居:“小张快来认识认识我们的新邻居。” 小张看着二十来岁,国字脸大眼睛厚嘴唇,属于女生男相,给人种老实憨厚的感觉。 “你好,我叫张红燕。” 张红燕的丈夫邱程军也是塑料厂职工,两口子膝下就一个和施飞英年纪差不多大的闺女。 柳大姐本名柳敏,丈夫方才富,底下一儿一女,都在安怀市第八中学读书。 “小张,小王对象是不是老胡老说到的那个什么总工程师?”柳敏语气里满是羡慕。 房子空下来好几年都没人住得进去,后来有人来给屋子大门换钥匙,大家伙儿才听说这房子有人了…… 光华街十五号在整条街大名那是响当当的。 要是王念刚才看完自家院子再看两边邻居就知道为什么柳敏会这么羡慕。 左右两家一栋楼里都是住了好几户,居住面积小不说,院子那也是想都别想。 院子位置是其他家的房子,住北向屋子那两家开窗伸手几乎都能碰到人家窗子,柳敏怎么能不羡慕王念一家住这么大的房子还有院子。 不知道多少人眼馋那个院子呢…… “能住上大房子那是人家本事,你看咱们厂的几个主任,哪家不是住大房子。”张红燕回。 “还是你想得对,小王对象肯定是对咱们国家有大贡献的文化人,人家住好点那是应该的。” “嫂子你啊!”张红燕摇头叹了口气,直接点出:“以后还是少听胡文丽吹牛,她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天天的净说说这家坏话说哪家坏话。” “多亏你提醒,要不我这脑子还真要想歪。”柳敏拍拍脑门,不好意思地冲王念笑笑:“妹子别介意啊!我这人就是脑子转得慢,” 王念微笑。 “既然话说到这,那我也正好跟你多发几句牢骚。”张红燕将菜篮子放到脚边,凑近王念小声道:“你右边有个姓胡的,那人喜欢说人闲话,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直接骂就是。”t 胡文丽男人也在设计院里上班,那人算不上什么大坏人,就是那张嘴实在是招人恨。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03节 张红燕看王念瞧着还挺面善,所以特意多说了几句,最后拍拍王念的肩:“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来问我们就是。” “张姐这是去买菜?”王念还真有一脑门子问题要问。 “买点菜做中午饭。”张红燕说着话,目光不由打量起王念,而后是几个孩子:“咱俩年纪谁大都还不一定呢!” 然后两人互通年龄,张晓燕和柳敏这才知道她们还真比王念大,柳敏甚至大了接近十岁。 “屋里什么都得置办,再怎么着也得先买床让人先有个地方睡觉吧……” 屋里就是个空壳子,比刚结婚那阵需要置办的东西还要多,王念一时间还有些无从下手。 “你早说啊!咱们光华街四通八达,卖什么的都有,你全部买好了找辆三轮车一次性拉到门口,方便着呢……”张红燕说。 “那能不能麻烦张姐带我去瞧瞧哪有卖家具的?”王念赶忙问。 “这有啥难的,下午就能去!” 张红燕的豪爽从王念第一天认识就已经显现,以至于后来许多年相处下来……越发喜欢跟其相处。 有了张红燕帮忙,施向明正式前往设计院报道后置办还能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 忙忙碌碌小半个月,一家子终于从宾馆搬进了自己家。 “王念,送气罐的人来啦……”锅碗瓢盆刚洗干净,张红燕推开虚掩的大门大声叫着人,不等回答又忙转身跟送气师傅说:“师傅直接进来吧。” “让师傅直接进来就成。”王念的回答随后才响起。 这也是张红燕第一次真正走进王念家,以前都是在门口给人指路,最多就远远看上眼堆满杂物的院子。 安怀市城里不给烧柴,做饭要么是蜂窝煤要么是液化石油气罐。 现在都是单孔煤气灶,王念决定厨房里两样都用,炒菜用煤气,炖煮用蜂窝煤。 厨房很宽敞,墙壁上打了排没有门的水泥碗柜,王念又额外买了个四层木头碗柜。 老校长一家能看出来不怎么做饭,墙壁和窗户上都干干净净没有油烟。 王念还在厨房角落里找到几口大小不一的砂锅和一些造型精美的筷架,前主人精致的生活也可窥见一斑。 “我的妈!”先一步踏进厨房,张红燕就忍不住赞叹起来:“你这厨房赶得上我家三个那么大。” 厨房大得饭桌都干脆放到了屋里。 送气师傅离开后,王念从水泥碗柜里拿出罐柚子茶给张红燕冲了杯。 “光华街这一带我熟得很,怎么没见过卖这种糖水的?”张红燕抿了口,立刻被其酸酸甜甜的口感所吸引。 “我从老家带来的!”王念说。 一个行李袋里全装的瓶瓶罐罐,一部分王念则偷偷地藏在了空间里。 要不是因为石锅目标太大,她其实也想放空间里一起带来的。 “三线厂可比城里日子好过得多,我们啥都得花钱买。”张红燕一口气就将水喝完,抹了把嘴站起来:“带我看看大房子究竟是啥样?” “我家老施也是运气好。”王念顺手把杯子拿起走出厨房:“要不是今年碰巧研究项目上取得进展,我们还没法子调回安怀。” “有实力才有运气,要是放我家老邱头上,他这会儿准骂娘呢!” 张红燕这人心眼子实,也认得清斤两,就算亲眼瞧见王念家房子有多好心里也没半点嫉妒。 还是那句话……凭本事得来的。 水井边水泥新砌个洗衣服的台子,眼下水泥没干,上头还盖了块破木板子。 王念看她目光落到那,立即就笑着解释起来:“家里两个小子,衣服不用刷子根本洗不干净。” “我这两天瞅着你家最小的小子是挺皮,昨天往你家门口路过还听见你揍他呢。”张红燕捂嘴偷笑。 王念叹气:“前头这家人不是留了棵梨树吗!我想着移栽到后院去……一个没看住就让臭小子给折断了!” 施书文和施宛都乖巧听话,以至于让王念产生了养孩子全是美好的错觉。 施飞英可爱起来是真可爱,就是淘气起来也让人牙痒痒,而且越大越皮,王念一不留神就闯祸了。 “哈哈。”张飞燕笑。 和厨房相对的屋子现在还是空着,未来很大概率会成为施向明的书房。 老校长留下的木头沙发王念打算缝制些垫子就将就用用,家里需要添置的东西太多,手头一时没那么多钱。 加上家电还没来得及买,所以客厅里空荡荡的没什么看头。 不过张红燕原本也没真想参观完每间屋子,随便看看客厅,又趴到楼梯往上看了眼根本没打算往上走。 “带我去看看你家大院子。” 她最想看的还是那个无数人提起来都要流口水的大院子。 现在买菜虽说不用票,但工资增长比不上菜价增长,算起来反倒是比以前更贵些。 要是她有这么大个院子…… “哇!” 门一拉开,张红燕就因惊诧张大了嘴,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表达些什么。 几年前老校长老两口还在的时候,她偶尔会站在窗口往旁边看看。 但老教授喜欢种花草,院子里许多爬藤类植物,所以看过去并没觉得院子有多大。 但眼下院子全被清理出来分成了一块块,放眼看去第一眼竟然没看到头。 这半个月,王念有三分之一都在收拾后院。 “清理完所有枯草才发现原来右边转过去还有一小块,正好能养鸡。” 这回……张红燕心里的酸水是真止都止不住了。 第55章 二姐 安怀市的秋天晴空依旧,湛蓝的天偶尔有几缕浮云掠过,气温不冷不热,偶尔一阵秋风袭来,反倒是扫去了夏天留下的闷热。 施向明记忆中秋天就是安怀最舒服的季节,而眼下尤是令他觉得舒适。 “咱们是不是还要给孩子们买个书包?我看孩子们都背的红星包,咱们也得提前给书文和小宛准备上。” 王念声音是从楼顶传下来的,不知道又在忙活着些什么。 “妈,莎莎说小学才用背红星包,大哥背军挎包就行。”施宛在楼下回。 邱莎莎是张红燕女儿,和施宛同龄,这让两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至于那个红星包,就是个红色双肩包,上头印了一颗五角星。 “过两天去学校报道,你要爸爸带你去还是妈妈?” 这回声音是从一楼客厅传来,接着人就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盆没撒完的黑色肥料。 “妈!” 一秒的考虑都没有,施宛忙回答。 这回又换施书文不干了,停下刷鞋举起鞋刷:“上回就是妈去帮你开家长会,这回该轮到我了吧。” “上回是在长生沟,可现在是新学校!” “那你的臭鞋自己刷!”施书文扔下鞋刷:“反正这回无论如何都该轮到妈去给我开家长会。” 虽然被两个孩子嫌弃的对象是自己,可施向明却只是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围观。 “你们剪刀石头布。”甚至还给兄妹俩主动提出解决方法。 兄妹俩迅速采纳,结果以施书文出石头获胜,施向明就算看出老大慢了一拍也没点出。 王念凑过来看了一眼。 “就是开学典礼,又不是期末家长会,担心什么。” 施宛:“……” “哥,你继续刷鞋,我去找邱莎莎玩啦……”施宛迅速又高兴起来,并且特意眨眨眼:“那期末考试的家长会就轮到我了。” 耍小聪明到最后倒给自己挖了坑的施书文只能郁闷地继续刷鞋。 王念转身又打算去后院,施向明站起来跟上。 “一会儿没见飞英,那小子不知道在后院忙活些什么?”王念略带不安地嘀咕着。 施向明摇头轻笑:“再在家里烦咱们几天,过几天就送幼儿园去。” “我是真担心这小子在幼儿园惹祸。” “那你别担心,光华幼儿园的老师都是退伍军人,捞月亮的猴子都能给你训得板正。” 王念被逗笑,真想看看施飞英踢正步的样子。 而眼下,王念好不容易救活的梨树倒在地上,罪魁祸首施飞英正在进行徒劳无功的抢救。 “施飞英!”王念额角青筋狂跳。 施飞英一抖,慌忙举起双手,大声辩解:“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是谁?” “是它!”施飞英跳开,指向脚边两只狂摇尾巴的两只狗子:“我就是帮它们个忙。” 两只狗子一黑一白,看个头就四五个月大,浑身脏兮兮的应该是流浪狗。 其中那只黑狗特别像以前家里的那只小黑。 家t里的小黑年纪太大,禁不起一路舟车劳顿,最后只能拜托刘超仙帮忙喂着。 “你帮它们什么忙?”施向明不解,而且后院都有围墙:“这两条狗又是从什么地方钻进来的?” “我想小黑了……”施飞英委屈巴巴地撇嘴。 两只小狗其实是施飞英在大门外看到的流浪狗,因着其中一只和小黑有点像,最后被半个包子引了进来。 刚才进后院看到两只在刨树,施飞英以为地下藏着什么宝贝。 所以……一人两狗把树刨倒了。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04节 王念:“……” “你先带着狗到一边罚站去。” 王念深吸口气,扭着施飞英耳朵提溜到一边,两只小狗也亦步亦趋地跟着。 树下哪有什么宝贝,就是小狗用树干磨爪子而已。 这棵遭受二度重创的梨树好在根还没断,王念重新把树种下,又在周遭浇了圈进化水。 “既然没事可干,一会帮我们搭暖棚。”施向明说。 “那狗怎么办?”施向明吸吸鼻子,拼命给施向明打眼色:“要是再把狗赶出去,它们冬天肯定会冻死。” 施向明当没瞧见,当即转身去拿工具。 家里王念说了算,施向明在其中就扮演个指哪打哪的角色,坚决不拿任何主意。 施飞英失望地叹了口气,又噔噔噔地跑到王念面前。 还没开口,脑门上立即多了个指头:“谁让你动了,给我站回去。” 施飞英顶着个泥手指印回到墙边,只希望自己可怜巴巴的眼神能让妈妈心软,答应收养两只小狗。 “现在种茄子会不会晚了点?” “不晚,安怀没有霜冻,蔬果都能适当地晚些种植。”施向明马上回。 “你还研究种菜了?” “总不能一直分不清葱和蒜苗。”施向明把毛线头递给王念,拉着另一头走到对面:“其实我就是嘴把式,真要动手还是不行。” “妈,我来帮你拉毛线。”施飞英讨好地凑上来。 王念瞥他一眼,总算点了点头。 施向明连搭个暖棚都讲究横平竖直,木桩子一定要对齐。 王念蹲下,这才朝两只狗子招了招手。 小狗们四条腿倒腾得飞快,也许是感觉到家里王念才是说话算数那个,尾巴摇得很是欢快。 “以后施飞英就负责喂两只小狗,还要给它们洗澡梳毛,要是在家里拉屎也得你……” 施飞英:突然不想养了…… 暖棚的架子搭好,施向明又找了些仓库里的废旧木板子订鸡窝。 “咱们都回安怀快三个月了,飞英爷爷奶奶那边……” 最开始因为需要忙活家里琐事,施向明需要适应新单位,所以王念一直没提这件事。 “过年再去……”施向明声音冷冷淡淡的,钉锤敲击得更加用力了几分:“要是咱们不主动去,恐怕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调回了安怀。” 王念嫁给施向明七年多,就婚前收到一封不来参加婚礼的电报,至此之后再没联系过。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联系过……霜冻那年没来得及寄钱回去,施父特意打电报来催钱。 王念不会有什么意见,当即就点了点头。 “吴院长呢?” 从读书到工作,吴斌院长都给予了施向明许多关照,既然回到安怀那肯定得去拜访老师才是。 “老师在外地公干,十一月份才能回。”提起老师,施向明总算有了几分笑意。 “趁书文和小宛还没上学,咱们带他们去看看你大姐。”王念又说。 这回施向明很快同意:“下周休息咱们就去。” “爸!你还有大姐?”施飞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个姑姑,好奇地连连追问:“爸爸的大姐我要叫什么……” 施书文和施宛来到安怀最常念叨的就是二姑和二姑父。 就是不知这都快八年没见,他们还有没有住在碧玉巷。 王念的担心还真成了真,施桂枝一家前年年就已经搬走,连老房子都卖给了别人。 辗转打听半个多月,终于是拿到他们新家的地址。 地址到手又是一惊,因为新家就在前不久他们刚经过的愿安弄。 “我怎么觉着这路越走越窄,像是没路了!” 路上问了一茬又一茬的人,一家子终于是找到具体方向,就是怎么走着走着王念发现前边好像是个死胡同。 “就是这。” 施向明步子停在一栋两层红砖楼前,门牌上七十四号确实是打听到的地址。 叩叩叩—— “……” 施向明敲了几下,门后终于有咳嗽的声音响起,随后里面木门被拉开,那人透过外层铁门抬头打量施向明。 “你找谁?” 许是施向明离家多年,对面的人没第一时间认出来,他却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 “二姐夫!” 那人眯起眼睛,随后使劲睁大,慌忙打开铁门。 “真的是向明,桂枝……快出来是向明。” 何剑应该才四十五岁,但头发已经半白,脊背微微佝偻着,比王和平瞧着都要老些。 “你说谁来啦……” 回应的女声同样沧桑,而且摇晃过来的身影瞧着一摇一晃,应该腿脚还不好。 “二姑!二姑父!”施书文激动地隔着铁门大叫。 施宛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看哥哥叫才害羞地跟着叫了出来。 “书文!”施桂枝从黑漆漆的屋里走出来,激动得无法自持,只拼命朝两个孩子招手:“快来让二姑看看我的两个乖乖长大了多少。” 施向明有些哽咽地叫了声:“二姐。” 王念也忙跟着叫:“二姐,二姐夫。”手下摸了摸施飞英的脸蛋:“叫人。” “二姑,二姑父。”在家嚷嚷着要见二姑的皮小子真见到人却害羞得不行,抱着王念羞答答地喊了声。 可惜施桂枝根本没注意这边,抱着施书文兄妹不停掉眼泪呢。 倒是何剑好奇地看了眼王念和施飞英:“这就是弟妹吧。” “我爱人王念,这是小儿子施飞英。”施向明把施飞英揽到身前笑起来:“像不像我小时候。” “像!真像。”何剑也觉得像。 施飞英和小时候的施向明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珠子一看就鬼主意多。 “进来呀!站门口说什么。”施桂枝抹了把眼泪,忙招呼大家进去坐。 屋里很黑,何剑拉下客厅的灯绳,灯泡亮起,才勉强照亮了这间没什么光线的屋子。 客厅的两面墙都是别人家,屋里采光全靠卧室窗子。 可卧室外头是个小天井,院里还住了几家人,杂物一多把窗子外的光都遮挡了大半。 有窗和没窗根本没什么区别,屋里的霉味自然没处可散。 “快坐快坐。” 王念总算看清了施桂枝的长相,鹅蛋脸杏仁眼,个子还挺高,年轻时应该是个大美人。 就是现在走路一瘸一拐,加上暮气沉沉,所以瞧着很是苍老。 “姐,你脚怎么了?”施向明挨着施桂枝坐下,马上关心地问了起来。 施桂枝看着很无所谓:“老毛病,下雨前就这样。”倒是冲王念招招手:“王念,来二姐这坐。” “二姐。”王念坐到旁边的凳子上,施飞英立刻黏着坐到旁边。 “上一次收到信才知道你要结婚,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 施桂枝上下打量王念,心底对弟弟的二婚对象感官不错,而且看三个孩子都养得朝气蓬勃,更是满意。 “时间过得是真快。”施向明也跟着感慨,余光瞧见施桂枝无意识抬手捶腿,忙又问:“你腿到底怎么了?” “风湿。自从搬来这里,你姐腿就老疼,医生说是风湿。”何剑边倒水边回。 “应该是屋里太潮。”王念跟着说道:“所以二姐的风湿才会老犯。” 前世有个群体就叫候鸟老人,身体不好的一到冬天就往暖和地方去,夏天再回自己家。 这些人里就有许多患风湿关节炎的,只要换个暖和的地方就能好很多。 “没法子,房子就这条件,好房子哪租得起。”施桂枝无奈摇头,似乎不想再提起,又忙冲施飞英招招手:“来二姑这,二姑有糖。” “姐夫,碧玉巷不是有你房子吗?”施向明转而又问何剑。 “卖了。” “怎么会给卖了,那房子能晒着太阳,二姐要是……” “我们卖了给小亮做生意本钱,我和你二姐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也就是那几间老屋子。”何剑笑笑。 “做生意……何亮呢?” 施向明这才想起表弟何亮,屋子这么小,不像是能住得下一家三口的样子。 “何亮去东省做生意,具体在哪我们也不晓得……” 改革开放的政策一宣t布,何亮倒货的生意一夜之间就忽然多了许多光明正大倒卖的竞争者。 刚巧又听别人说东省那边靠近经济特区只要敢闯就能闯出点名堂来。 何亮当下就决定去东省闯一闯,何剑两口子为给孩子筹集本钱,瞒着何亮悄悄把房子卖了。 等何亮发现,买家已经住进了碧玉巷。 最后他只能带着卖房的钱和自己所有积蓄踏上了去东省的火车。 “我们两凑合着住住,只要能有个睡觉的地方。”施桂枝笑了笑。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05节 何亮就是他们两口子的全部希望,只要孩子好两人什么都可以牺牲。 “何亮有没有写信回来?”施向明又问。 “写啦!说是明年等买卖稳定了就回来。”何剑说。 王念不了解何亮,但施向明清楚表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性子,说稳定就肯定已经稳定,表情随即就缓和下来。 “那就好。”施向明呼出口气,随即决定:“明天我请假带你上医院看看,老疼也不是个事。” “不用……乖乖怎么了?” 抽泣声来自施宛,小姑娘经过一段时间熟悉后终于想起二姑和二姑父以前对她的好。 再看他们住在这么间黑漆漆的屋子里,一时没忍住难受起来。 施书文的表情也很低沉,左右看看屋子,低头用手搓了搓鼻子没说话。 碧玉巷的老房子里有他许多记忆,二姑父单位发了肉票,二姑就去买肉做好等他们去才吃。 烧肉拿开盖碗那瞬间的香味直到现在想起来还会舔舔嘴唇。 “其实房子原先没有这么黑……”施桂枝连忙搂着施宛轻拍:“开始我们租的时候光线挺好,就是后来住的人多了才这样……” 愿安弄非常大,住得不仅有各厂职工,还有不少进城来打工的人。 人一杂,什么样的人就都冒了出来。 施桂枝原先租屋子时后窗是条路,只要前门开着光线和空气都还算可以。 后来房子租给了别人,租客把门口的路当成自家仓库,什么都往外堆。 遮挡半边窗子已经是何剑跟对方多次协商的结果,房东只晓得收租,其他事一概不管。 再后来弄堂里又出现小偷,去年瞧着越来越严重,他们才不得已装了道铁门,连白天都不敢打开。 “我去跟他们说说。”施向明还想去讲理,立即被何剑拉住:“没用的,连房东都说那是人家门口,想摆什么摆什么。” “说那些干嘛!”施桂枝杵着膝盖站起来,大声招呼何剑:“去买菜,晚上给乖乖们做红烧肉吃。” 何剑笑呵呵地应着。 “我和你二姐打算再租一年明年就不租了,明年等何亮回来我们就换房子。” 趁姐姐姐夫站起来之际,施向明忽然捏了捏王念的手。 王念点头。 施向明想报答姐姐姐夫当初对两个孩子的照拂,她又怎么可能会反对。 “姐!”施向明噌地站起,一把拉住施桂枝:“你和姐夫去我家住,等明年何亮回来再找房子。” “说什么胡话!”施桂枝笑笑,对弟弟的好意只是一笑了之:“我们有胳膊有腿的,哪用住弟弟家。” “你姐说得对。”何剑也跟着道。 “姐。” 王念知道此时该她出马,忙也一步上前挽住施桂枝的胳膊:“向明单位分的房子大,屋里还空着好几间屋子,空着不也空着,你搬过去还能省点房租。” “不行。”施桂枝不同意,又好气地看向施向明:“你到底干啥工作,怎么单位还给分大房子?” 不仅公婆不晓得施向明到底是干什么工作,就是施桂枝也不知道细枝末节。 他们一直以为施向明就是厂子里控制机床的技术员。 惊喜过后,两人才反应过来施向明竟然能调回安怀,而且单位还给分了房子。 “姐。”施向明又把人拉着坐下,慢慢跟两人解释:“我子啊设计院上班,主要的工作内容是……” 那些一句挨着一句的专业术语听得施桂枝越发糊涂起来。 好在最后何剑抓住了话里的几个关键词:“你是说你现在管几十个人?” “嗯。”王念帮施向明应了,笑着补充:“设计院很重视施向明,要不怎么能给我们分这么大的房子。” “好啊……好啊……”施桂枝欣慰地拍拍王念的手背,满是感慨:“向明能有今天全靠自己本事。” “姐,你就听向明的,今年就在我家住,等明年何亮表弟回来了再找新房子。”王念见缝插针赶忙又劝。 施桂枝沉吟半晌,既没说同意也没说不愿意。 “住可以,但房租你们得收,还得收伙食费。” 最终,施桂枝点头,但交钱这事还是不妥协,非要先给了三个月房租和伙食费才肯去看房子。 施向明不肯收,施桂枝就坚决不去。 无奈之下,只有王念来充当收钱的角色,不过开口又把房租降低了不少:“房租就三元钱一个月就足够,至于伙食费更不用那么多,家里有院子,吃的菜都自己种,平时也就买点肉……一个月两元就成。” “那怎么行,我们这间屋子都八元钱,你那怎么可能才三元。”施桂枝哪听不出来王念的好意。 王念只好又说:“我们家屋子空着也是空着,能租三元就不错了。”说着拼命给施书文几人使眼色。 施飞英反应最快,跑过去搂着施桂枝胳膊撒娇:“二姑,我们家房子可多了,你不住就只能给老鼠住啦……我不想要老鼠住我家。” “二姑,房租给别人多可惜。” “我们家有大院子,二姑能晒太阳,可暖和了。” 几个孩子轮番撒娇下,施桂枝终于点头同意下来,不过也特地表明只住一年,等何亮回来就离开。 施向明才不管施桂枝说什么,一决定之后就催促着他们收拾东西这就走。 光是在屋里说了这么一个多小时的话,鼻端那股子霉气都像是钻入了肺里。 常年住在这种没法开窗通风的潮湿一楼,不得风湿也要得肺病。 “那我去和房东说一声,下个月不租了。”何剑乐呵呵地站起来。 屋里大部分家具都是房东的,说要走还真能收拾点衣服拍拍屁股就走。 哗啦啦—— 正说话间,一个醉汉经过,就站在门边拉开了裤子拉链,直接站墙角旁若无人地撒起尿来。 上完厕所,路过门口还醉醺醺地拍打了几下铁门。 “还不滚!”施向明举起板凳作势要开门,吓得那醉汉一个激灵撒腿就跑。 施桂枝似乎早就习惯,摆手制止提水要去冲洗的何剑:“都要走了,还管他干什么!” “这些人看我和你二姐好说话,平时老来找事。” 何剑就是那种典型的老好人,谁家需要帮忙准是第一个记起他,恶霸自然也喜欢欺负老实人。 施桂枝倒是强势,可这些年身体差,也是有心也无力。 “别管他们,现在就收拾东西还能赶上晚饭。”王念笑。 施向明和书文兄妹帮着一起收拾,王念则带着施飞英先回家做饭。 施飞英留在这只会帮倒忙,还不如回家去帮忙拔草。 来走亲戚一口水没喝,回去时家里却又多了两个人。 第56章 皮相之谈 “老天爷,这真是单位分的房子啊!” 才刚踏进门口,施桂枝就惊讶得合不拢嘴,连摸墙壁的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 施向明笑着点了点头。 “姐,你和姐夫以后就住这,早上就能晒着太阳。” 进门他就已经瞧见王念在收拾厨房对面的屋子。 那间屋子阳光好,姐姐夫妇进出方便,晚上起夜不用下楼,厕所就在旁边。 “老何你看,这屋多敞亮!” “小院也好。” 何剑最喜欢放在屋檐下的躺椅,要是下午没事往椅子上一躺看看书……光是想想都舒服。 “我想着姐夫要值夜班,晚班回家也方便点。”王念端着盆走出来。 “还是你考虑的周到,有时候老何在学生宿舍值班,晚上回来都十一二点了。”施桂枝越看越满意。 王念就又笑着说道:“而且厨房就在对面,姐夫晚上要是饿了也方便弄饭。” 屋里一楼其实还有个空房间,不过王念思索再三还是决定给二姐他们安排在院里。 阳光好是一方面,分开些两家人都能有各自空间。 而这个安排恰巧合了施桂枝的意,说着放下包就要来抢抹布:“我来打扫,你歇歇。” “都打扫完了,二姐你看看还差什么,明天让向明去置办。”王念把盆放到洗衣台上,轻轻推着t施桂枝进屋去看看。 屋子和厨房大小差不多,床和柜子都是原先房主留下来的实木家具。 原先这间屋子就打算用来做书房,所以早早就搬了个大书桌进来,王念给移到窗前,正方便何剑看书写字。 一进屋子,何剑果然就先往书桌而去,坐在椅子上摸摸桌面一会儿又拉开抽屉。 “前房主留下不少木板,改天我再订个书架。”施向明随后走进来立刻说道。 刚才收拾屋子就发现何剑有很多书都堆在衣柜顶上,包裹了一层又一层,能看得出来很是爱惜那些书。 何剑果然没有再客气,而是笑着点了点头:“那我这几天把书都拿出来晒晒。” “明天把棉被拿出去晒晒,过两天肯定要下雨。”王念边铺床边说。 施向明接着又说:“那我明天下班就找木板,争取下雨前订好。” 施桂枝左瞧瞧又看看,就算插不进去话,嘴角也一直挂着笑容。 施向明的第一次婚姻稀里糊涂,那日子过得也是乱七八糟,施桂枝现在都还记得施书文大冬天穿开裆裤到处跑的情景。 哪像现在,日子过得井井有条,两人有商有量家也更像是个家。 “那你们继续收拾,我去做饭。”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06节 “你们两个大男人收拾,我去帮王念做饭。”施桂枝乐呵呵跟着道。 施向明说“好”但很快又追了出来:“晚上要不要请老邱一家也过来吃饭。” 王念想了想家里的菜,随即干脆道:“那你去喊人,今天邱程军和张红燕都在家休息。” 这些天张红燕帮了王念不少忙,早该请人来家吃顿饭才是。 “行。” 最后,收拾屋子的活交给了何剑,施向明去请人,顺道去路尽头小商店买瓶孩子们喜欢的汽水。 前脚施向明刚跨出门槛,后脚施宛就飞奔而来。 “爸,以后二姑和二姑父就住我们家了吗?” 只要一出门,施宛不是搂着父母胳膊就非要牵手,小姑娘蹦蹦跳跳地摇晃着施向明手臂,快乐得像只撒欢的小狗。 “以后家里人多,咱们要多帮你妈分担点家里的事。”施向明笑着跟女儿交代。 施宛乖巧地点点头。 “爸!” 施向明无奈叹气,停下来回头等着施飞英跑近,身后还跟着两条摇摇晃晃的小狗。 “你们去买汽水都不叫我。”施飞英分外觉得委屈。 “爸悄悄出来被我发现了。”施宛很得意,搂紧了施向明胳膊摇晃:“肯定是大哥告诉你的。” 施飞英嘿嘿笑了两声,乖巧地牵上施向明左手。 “爸,我要吃泡泡糖……” 两个孩子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一只手就能提起来,施向明的胳膊就像是挂了两个秤砣,一左一右地甩来甩去。 “你妈只给了我两元钱,要是买西瓜糖就不能买汽水,你们先想想要买什么。” 姐弟两陷入艰难抉择中…… 施向明耳朵得到片刻清净,正好三人也走到了张红燕家门口。 “邱技术员。” 邱程军家住北向的三间屋子,楼上两间楼下一间。 施向明只是轻轻敲了敲窗子,对方立刻啪一下推开窗子,笑眯眯地打起招呼:“刚才就听到你们商量着要买汽水呢!” 邱程军的脸很小,一副黑框眼镜就挡住了半张脸,下巴上有条狰狞的伤口从嘴角延续到下颚,是早些年在工作中受的伤。 “今晚上我家吃饭,叫上爱人和孩子一起。” “红燕,施总工让咱们上他家吃饭。” 邱程军站起来就朝楼上吼,叫完人伸手打开门,招呼两个孩子进屋。 “莎莎也在家,进来玩。” 施宛转头非常认真地问施向明:“爸,今天买不成糖了吧?” “想买糖回家问你妈要钱去。”施向明笑。 左右胳膊的重量同时消失,施宛飞快地松开手,也跟着大声叫:“莎莎,去我家跳绳。” 施飞英更是直接,先喊了声:“邱叔叔好。”而后干脆撒腿就往家里跑,还不忘叫上两只狗子一起。 “这小子……”施向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忽然神色一凛,看向街对面。 对面是塑料厂生活区,进进出出的人不少。 凝神看了好半晌,并没发现有人看着这边,一时间施向明都有些怀疑刚才那种被人凝视的感觉是不是错觉。 张红燕跟在邱莎莎身后下楼,随手拿起桌边的围裙系上:“今天有什么好事?” “我二姐和姐夫……”施向明随便提了提。 “那我这就帮忙去。” “行!我就不客气了。”施向明笑笑,先转身从屋里走出去,又顺势看了眼街对面。 等两个小姑娘都进了自家大门,施向明才和邱程军一起边聊边走去商店。 就在这时。 巷子口第一家四合院大门里走出来个中年男人。 目光先是追随着施向明两人走远,而后才定定落到了斜对面已经关上的大门。 *** 光华街十五号。 “丝瓜多摘些,一会儿你带点回家。” 后院靠墙王念就种了五棵丝瓜苗,调料架出产的种子加上净化水浇灌,最后的结果就是……根本摘不完。 丝瓜涨势太过茂盛,叶子爬到隔壁架子上,导致几根竹竿被藤蔓缠绕成了片丝瓜墙。 底下坠满了婴儿手臂长的丝瓜,旁边还开满了黄色丝瓜花。 张红燕一看丝瓜这么多,也就没客气。 “家里有个菜园子以后还上市场买什么菜啊!完全尽够!” “不仅是丝瓜,看想吃什么菜尽管去摘。” 这么一会儿,王念已经挪到了旁边的番茄架后边,咔嚓几剪刀把要爬过去的番茄苗剪掉。 普通的番茄最多长到肩膀那么高就已经算长得很好,可王念种的番茄比丝瓜架还高。 最顶端结的番茄各个都比拳头大,要不是有绳子拴在架子上,早把枝条压断了。 “既然你发话,那我可就厚着脸皮多摘些了!” 张红燕虽说是北方人,可父母都是城里工人,刚结完婚就跟着丈夫调来安怀,根本没下过地。 别说是种菜,就是老教授临走前送的几盆花精心伺候着都没活过半年。 不用体验种植的辛苦,一来就赶上收获,那种满足感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 “妹子尽管摘。”施桂枝将杂草丢到一边,又挪动板凳继续拔下一块茄子地里的杂草:“你看这些茄子,再不吃长了籽炒来都嚼不动。” “茄子到时候给旁边的邻居送点,剩下的咱们做茄子醡。” 施桂枝和张红燕听都没听过醡是什么,边听王念讲制作方法边摘菜。 施向明买完汽水回家,转身特意把大门锁上才和邱程军一起去后院帮忙。 门一打开,土腥味夹杂着一股子辛辣直冲鼻腔。 面前这块辣椒地里有好几种辣椒,辛辣味来自于其中两株长得圆溜溜的辣椒,橘色与红色交杂,和孩子们爱吃的西瓜糖非常像。 邱程军没见过这种辣椒,靠近就想伸手去摸,还好被施向明瞧见立即伸手拉住了。 “可千万别碰,这辣子说是什么鬼辣还是魔辣,摸一下手得疼几天。” “这么厉害。” “要是没破还没事,你看……”施向明指向其中一株头顶上被明显剪破的两个辣椒:“我们家皮小子好奇,偷偷剪破试了下,哭一晚上才好。” 施飞英这皮小子,越是不让碰就非得去试试,吃过大亏后连路过都得绕路。 “那可得小心点。”邱程军赶忙缩回手。 “我爱人说这种辣椒虽然辣,不过加点辣椒籽在油辣椒里能增香,两株就够吃一年。” 在生活常识方面施向明恐怕连大儿子都比不上,王念怎么说他就怎么信,至于哪找来的种子……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小王……是农业大学毕业的吧?”邱程军顺势往院子深处看过去,入目之处无不是生机盎然,仿佛所有蔬菜都在争着生长,没一处逊色。 “要不说行行出状元呢!咱们搞技术的也应该学习这种精神。”施向明笑。 “老邱,进来帮忙。”张红燕明显带笑的声音从深处飘了出来。 邱程军答应着,小心翼翼地避开菜地往里走。 “王念等会儿要烧鱼,我要去学学,你来帮我摘菜。”张红燕正在弯腰拔萝卜,看到邱程军走过来,立马直起身转到番茄架面前:“摘完你回去把我妈寄来的木耳和山参给王念拿点来。” 邱程军晓得妻子只有遇到真正值得来往的人才会大方,和柳敏一家都做了五六年邻居都没见给他们送过山参。 “山参可是好东西。”王念从架子后探出头来,弯弯的眼睛里笑意吟吟:“能换我这一园子菜了吧。” “在安怀是好东西,可在咱们那不算啥!”张红燕说。 “你这么说我就t想起以前在厂子里的时候根本吃不着新鲜海鲜,能尝到点干海货就算不错了!” “你说起海鲜……”张红燕抬头看看天,又说:“宝山大桥边上就有渔村,可多人去买渔船刚打回来的螃蟹和鱼。” “远吗?”王念赶紧问。 “不远,坐公共汽车大概就一个小时就能到。” “你什么时候去买海鲜叫上我啊!我家三个孩子还没吃过新鲜海鲜呢!” “要去的话得趁早,要是赶上台风天过后,海鲜贵得很。” 安怀市每年八月到十一月不定时的会有台风来袭,遇到台风天菜价飞涨,海鲜就是想买都买不着。 前世加这世前十多年王念都没经历过台风,愣了愣忽然回头看向自家楼顶。 “那我种楼顶的菜没事吧!” “都怪我。”施向明作为安怀人竟然忘记了台风,王念在楼顶种菜的时候就没想起:“明天我全搬下来。” “没事。”张红燕摆手:“以前老教授在楼顶种那么些果树苗也没见……” 喀嚓—— 话还没说完,花盆落地的碎裂声非常应景似的响起。 几人赶忙往客厅走去。 “……” 刚才吓唬到邱程军的两株辣椒早已没了踪影,上头只剩一堆花盆碎片和泥土。 王念抬头。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07节 施飞英的脑袋还没来得及缩回去,惊恐的双眸正和王念对上,吓得连连摆手:“不是我推的,是小白撞到了。” 王念心里咯噔一声,尽量不表现出慌张来,只是严肃地勒令:“把脑袋给我缩回去。” “你们还是买点砖把围墙砌高点吧!”张红燕咽口水,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还好今天只是花盆掉下来。” 王念飞奔进屋,在客厅见到安然无恙的施飞英,这心才总算落了地。 买海鲜什么的都是小事,得先把楼顶隐患解除心里才能安定下来。 小小插曲过后,厨房里香味渐渐飘散开来。 当然……打破花盆的施飞英屁股也没能逃过几巴掌。 *** 光华街十六号。 第一缕阳光照到窗台上时张红燕已经醒了,不过今天不用早早起床和附近的大娘们抢菜,干脆又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会儿。 叩叩叩—— 才刚闭上眼睛,门就被敲得哐哐响,不用想肯定是邱莎莎。 “怎么了!” 声响让邱程军惊醒,紧张地连忙地问道。 “我好饿!”邱莎莎靠在门上,揉着五点多就咕噜噜的肚子,委屈地又拍了下门:“早饭我们就用施宛昨天端来的小鸡炖蘑菇下面条。” 张红燕猛地惊醒坐起来使劲拍了几下邱程军:“你听听你闺女说的啥?” “她好饿。”邱程军不耐翻身,好一会才惊得坐起来:“她说饿?” 邱莎莎是独生女,日子再困难张红燕都没亏过孩子的嘴,但就是如此才养得恼人。 平时别说是主动要吃,就是喂到嘴边都挑三拣四,邱程军就总说闺女以后上山下乡要饿毁在半路上。 张红燕下床打开房间门,就看见闺女可怜兮兮地靠在墙边,嘴里还在喊饿。 “妈,你闻好香啊!” 邱莎莎惦记的小鸡炖蘑菇昨晚施宛才摸黑送来,张红燕专门放到橱柜里打算今晚吃。 闺女还说能闻到香味,张红燕甚至都不知该骂还是该笑。 可刚无语地哼了声,鼻尖瞬间也闻到顺着楼梯飘上来的香味,还真是小鸡炖蘑菇那味儿。 “老邱,起了。”张红燕转身把邱程军也叫起来:“吃完我要带王念去宝山村买螃蟹。” 邱程军披上衣裳,竟也嘟囔着:“谁家那么早就整小鸡炖蘑菇这么硬的菜。” 下楼一看……是自家。 小鸡炖蘑菇热热,挂面煮熟捞起再往里一放,再撒上把王念菜地里摘来的小葱。 “真香!” 干香菇完全吸收了鸡汤的鲜美,一口咬下去鸡汤仿佛在嘴里炸开。 鸡肉炖得刚刚好,轻轻用嘴一抿骨头就脱离开来,鸡肉也带上了香菇的香气。 “妈!”邱莎莎顶着头乱发,胡乱地往嘴巴里塞了几口面条,口齿不清地感慨:“我好羡慕施宛。” “你羡慕人家干啥。”张红燕不解。 “每天都能吃这么多好吃的,王念姨还做糕点让施宛带去学校吃。” 张红燕:“……” “小心挨揍。”邱程军好心提醒闺女,虽说这心里吧……也有相同想法。 “爸你忘记吃鱼吃太快卡着啦!”邱莎莎转身就揭发爸爸的糗事:“要不是后来咽下去了,咱们还得去医院。” 邱程军:“……” 说起来还真丢人,第一次在隔壁吃饭就被鱼刺卡了喉咙,当时都没好意思说出来,回到家才想方设法地咽下去。 “吃你的面!”张红燕伸手拍了下邱莎莎的后脑勺:“好好一个姑娘,就长了张嘴。” “王念姨。” 邱莎莎把碗里最后一口汤倒进嘴里,忽然跳起来就往门口跑。 王念把篮子递过去。 “早上摘了点菠菜。” “还有我最喜欢的青笋头子。”邱莎莎欢呼一声,干脆利落地把菜全倒在灶台上又递还给王念:“我去叫施宛上学。” “邱程军,你洗碗。” 女儿的急性子完全遗传自妻子,邱莎莎刚顶着头乱发出门,后脚张红燕一抹嘴就站起来要走。 一眨眼功夫,家里就剩下邱程军一个人。 “咱们得走快点,这会儿正是上班时间,一会儿公共汽车咱们挤不上去。” 这边,张红燕拉着王念往车站走。 许是楼下的动静太大,二楼窗子忽然被拉开,柳敏探出身子叫住两人。 “你们这是上哪去?” “去宝山大桥。”张红燕抬头,刚想问柳敏要不要一起去,立即又因为跟着探头出来的胡文丽话锋一转:“你们也准备出门?” 胡文丽有张长脸,三角眼居高临下这么瞅着人,活脱脱从小说里走出来的泼妇形象。 她靠在窗框上,一手拿着瓜子,一手从嘴里取下瓜子皮丢出窗口。 “我们也要去宝山大桥买鱼。” “那……”张红燕往左边看去,王念笑着说:“那就一起去。”这才勉强笑笑催促道:“那你们快点。” 几人楼下汇合,一起往车站走去。 胡文丽偏头打量王念,视线从背篓划过,嘴角翘起划过个嘲弄的笑:“咱们安怀可不流行背篓,出门都带布兜子的。” 张红燕脸一沉就要反驳。 没想到柳敏惊讶地张了张嘴,也跟着说道:“背篓是从三线厂带来的吧……我还没见哪有卖。” 王念笑笑,接话道:“我家没碎布,要不改天你们带我去找找哪家布店里卖碎布头子的。” “我们可不是舍不得布才用碎布,谁家过日子成天大鱼大肉……不都得节约着些。” 抢先表达不满的竟然是柳敏,而且后半句说的可不是包。 王念一听就明白,柳敏这是气两家人有来有往没叫上她家呢…… 而胡文丽的回答出人意料:“光华街二号就有碎布卖,五毛钱能买一包,钱要多了别买!” 说完……又用那藐视一切的高傲表情看着前方。 王念说了声“谢谢”才不紧不慢地回柳敏:“孩子爸辛苦,生活不开好点脑子跟不上,脑子跟不上怎么对得起设计院开的工资。” “文化人是得脑子好使,不像车间工人动动手就行,吃那么好干什么!” 不开口则以,胡文丽一开口准是得罪人的话。 四个人的丈夫中只有方才富是车间工人,其他三人都属于技术岗。 这句话简直就是把王念没明着讽刺的话都秃噜出来,末了还理直气壮地问柳敏:“你说是不是?” 柳敏气得脸色铁青又不好当面发火,埋头快走几步忽然停了下来。 “我想起家里还有事,今天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 “怎么突然出事了?” 只有耿直的张红燕还奇怪地问了问,可惜柳敏根本不想搭理她,转身就往回走。 王念不由多看了眼胡文丽。 嘴角带笑,满脸嘲讽,显然刚才就是故意气柳敏。 “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王念问得直接。 她发现胡文丽和张红燕口中喜欢嚼舌根的那种人不太像,毒舌倒是真。 “看着像关系很好?”胡文丽反问,接着嗤笑出声:“每回说人家坏话都推到我头上,就这……还能和她关系好?我又不是傻子!” “关系不好怎么天天去找她?”张红燕还是更相信柳敏些。 “咱们挨着这几家都不愿意跟我来往,不找她打磨时间找你啊!”胡文丽翻白眼。 王念曲起食指抹了下鼻尖,幽幽说道:“那你得先把斜眼看人的习惯改改……” 就刚才二楼那一眼,无理搅三分的形象已经深入心里。 第57章 你是谁? “呼——” 公用汽车前后门同时打开,王念在各种抱怨声中终于从t前门挤下来,下车第一件事就是长长呼出口气。 总算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提布兜子,上班高峰期的公共汽车里人贴着人,背篓就占两个人位置,挨了不少白眼没挨骂还多亏胡文丽那张不好惹的脸。 “没想到竟然会有那么多人!” “全是趁着下雨前来赶宝山大桥集的呗还能是啥!”胡文丽翻了个白眼,两手一抄满脸不耐烦地催促:“走快点,去晚了什么都捞不着。” 大半车人都在这个站点下车,三三两两亦或是成群结队地往同个方向走去。 白墙黛瓦汇聚而成的一个渔村。 村子在数年战争中得以完整的保存下来,青石板路蜿蜒而过,随便往哪看去都能自成幅水墨画。 “走吧。”王念喘匀气,迈开大步。 渔村里没什么人,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倒是门口晒的渔网能看得出房子里还住了人。 张红燕仍旧不怎么待见胡文丽,能不搭腔就尽量不说话。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08节 倒是王念主动又提起了布兜子的话题:“你认识咱们街上那家裁缝铺的师傅?” “打过几回交道,老头和老太太都不是什么好人,给点颜色就蹬鼻子上脸。”胡文丽显然在裁缝铺吃过亏。 “那你还让我去那买碎布。” “人是不咋地,不过布的质量没话说,比国营商店里花色多,也耐洗。” 王念笑。 “好心当成驴肝肺。”胡文丽忽然又牛头不对马嘴地傲娇上,说着还白了眼王念:“不想去就别去。” “你……”张红燕欲言又止,无声表达着不满。 王念哈哈一笑,拍拍胡文丽的胳膊:“谁说不相信,急什么!” “你这样的表情我看得多了。”胡文丽没好气地抄起手,又重重跺脚:“好心好意告诉他们,反过头来就说我故意害人,不是狗咬吕洞兵是什么!” 张红燕不自在地撇过头去。 当初胡文丽也说过光华街裁缝铺的老两口为人不咋地,结果没人信,后头又怪人故意哄他们上当。 好像其中就属柳敏骂得最凶。当时大家都说柳敏耳根子软谁说什么话都信。 眼下想想……好像确实怪不着人家。 “那你告诉我,不怕我也跟大家一样反过来骂你坑人?”王念还是笑眯眯的。 胡文丽“哼”了声,不屑地转过头去。 “好话坏话我听得懂,刚才就是在盘算家里窗帘要买多少布才够,不是不相信你。” 搬进来快四个月,家里就几间卧室买了窗帘,客厅好几面大窗的需要不少布料,暂时还没提上日程。 “要是买窗帘我还知道一家……”胡文丽马上就又说了起来。 跟着人群一路往前,穿过村子,延绵出几百米的码头出现。 码头人声鼎沸,瞬间就淹没了王念说话的声音。 渔船还在源源不断靠近码头,一筐筐海鲜从渔船抬上码头,刚落地就有数人围拢上去。 王念还在愣神间,胡文丽一把抓住抓住她胳膊就往岸边走:“去那边!” 渔船缓缓靠岸。 “鲈鱼……” 渔船上的大爷嗓门洪亮,船还没靠拢就大声吆喝起来。、 想要买的就留下,不想买的就可以赶快到下一处寻找。 “你买吗?”胡文丽大声询问。 王念点头:“我买鲈鱼和螃蟹。” 鲈鱼刺少而且肉嫩,随便清蒸一下就足够鲜美,适合不会挑鱼刺的孩子们。 螃蟹……就是王念自己想吃。 “看我的!”胡文丽挑眉。 王念还没弄懂是什么意思,下一秒装满斑节虾的箩筐刚上岸,七八只手已经伸了进去。 转瞬之间,满满一箩筐就剩下小半了。 “到这边来算账。”旁边穿胶鞋的大娘拿着把大秤,招呼买完的人去称重结账。 张红燕忙解释:“码头上的海鲜价格都是一样不讲价,所以秤完就直接算账……” 不仅不讲价,能抢到还得凭自己本事,腼腆的……就别来这了。 王念舔了舔嘴唇表示明白,眼睛紧紧盯着马上要送上岸的箩筐。 听见“鲈鱼”两个字,立刻挤过去,快得张红燕都没反应过来。 而后是王念的声音远远传来;“张红燕……你要不要鲈鱼?” “要!”张红燕忙回。 王念别看个头在人堆中不显眼,但力气大啊……只要往箩筐钱一站谁都挤不过。 而旁边又有个不好惹的胡文丽,只要谁推搡张口就骂,口水都能喷那人一脸。 一文一武两人搭配,张红艳还没挤进去两人就满载而归了。 “大娘,我们买完螃蟹再过来结账。”王念冲算账大娘说完招呼两人来分:“你们要多少捡多少,剩下算我的。” 来到安怀买的第一件家电还是电冰箱,而且足足比第一个冰箱大了三分之二,冷冻层足够放许多海鲜。 胡文丽啧啧两声,忽然感慨:“下次还是带背篓来,车上要是谁敢再说一句看我不骂死他。” 一条条鱼拿起来往布兜子里塞哪有捡起来就往背篓里丢快。 一两分钟时间王念还有空挑大的捡,转眼就捡了二十多条。 “快捡,我看到螃蟹船靠岸了。”王念笑着连催。 两人家里都有冰箱,加上背篓里着实多,所以各自都往布袋子里捡了五条,剩下十条就是王念的。 “螃蟹少买点,死螃蟹不好吃。”张红燕说。 “梭子蟹上岸啰……”大爷吆喝 买鱼要抢,但是螃蟹箩筐抬上来却根本没人靠拢,早些年吃不饱肚子,安怀人都用螃蟹充饥……实在是吃怕了。 几人得以慢吞吞地走上去蹲下选。 “现在螃蟹肥,可以做成蟹粉冻起来慢慢吃。”王念说。 “那你教我……我也多买点。”张红燕立刻说,本不想买的胡文丽见状也蹲下来:“要是蟹粉不好吃看我怎么说你坏话。” 这个时候海资源还相当丰富,梭子蟹的个头都快赶上王念脸大。 这么大的螃蟹拆解起来比大闸蟹可要方便得多,王念一看这么大的个头,又往背篓里多拿了不少。 鲈鱼一元二毛一斤,螃蟹才五毛一斤。 大娘看王念背篓里的螃蟹纷纷张牙舞爪地想往外爬,还好心地送上大捆稻草。 “你们去买,我在这捆螃蟹。”张红燕带的布袋子太小,两样就已经塞满,干脆坐到一边帮王念捆螃蟹。 看来还真是背篓方便得多……就是不晓得哪个集市有卖。 又在周遭逛一圈,王念买了几斤对虾,胡文丽抢了两条带鱼,很快折返。 而随着回来的渔船减少,人潮渐渐散开,剩下的稀稀拉拉一些人大多是想捡漏。 三人坐在石梯上捆着螃蟹,耳朵不约而同竖起听旁边两个同样捆螃蟹的大姐聊天。 “今天没抢到多少螃蟹。”穿围裙的大姐叹气。 “能赚多少?”另一人忙问。 “最多两元,要是能多抢到点螃蟹就好了,菲信宾馆今天就收螃蟹。” “那咱们抢的虾不会砸手里吧?” “不会……小南门路上全是海鲜馆子,只要去问都有人收,就是钱少点。” 王念心里一动。 “要不咱们也去看看收不收?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张红燕听得很是意动。 胡文丽嗤笑一声,满脸鄙夷:“你那一兜子海鱼能卖多少,你看看人家面前多少鱼才赚两元钱。”说着一指头指向两个大姐不远处的两大箩筐海鲜。 二道贩子赚的是辛苦钱,而且不是常人苦得下来。 “我刚才看到他们骑三轮车来的,应该是为了节省车费。”王念也跟着戳破了张红燕赚钱的美好幻想。 从这骑三轮车到小南门至少得两个半小时,一来一回五六个小事就过去了,加上中途还有各种耗损,赚得真是辛苦钱。 “以前上班老担心养不好孩子,可现在孩子上学了吧……又闲得心慌。” 张红燕以前和丈夫是同个厂里的职工,后来因为生邱莎莎卧床半年多才养好,工位就转给了别人。 想着在家好好养大孩子,可孩子一上学这日子就过得相当枯燥。 “你们好歹还有盼头。”胡文丽将捆好的螃蟹丢进背篓,依旧是满脸嘲讽:“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凑合着过过。” 王念只知道胡文丽三十多岁,但好像从没见她家里有孩子进出,应该就两口子一起生活。 “就没想再要个孩子?”张红燕问得小心。 胡文丽冷笑:“你以为我不想……就是怀不上。” “怀不上还不能抱养一个啊!”张红燕激动地指了指王念:“你看看王念家两个孩子,谁看得出来不是亲生。” 就算王念说她是后妈,张红燕愣是没信,还亲自去问了施宛才确信。 胡文丽:“……” 几人捆螃蟹耽搁的半个多小时成t功避开回程高峰期,得以一路晃晃悠悠地回到光华街。 “老张,你们从宝山大桥回来了啊!” 刚一回来,张红燕家门口吹牛的几人就主动打招呼,看样子还晓得她们去了哪。 “你们怎么知道?”张红燕问。 那几人似笑非笑地瞅眼胡文丽,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你就是脸皮薄,不想跟她去就说不去呗!这要是被人害了可得后悔死。” “柳敏跟你们说的?”不用问,张红燕就猜到是柳敏在其中嚼舌根。 胡文丽无所谓地耸耸肩,冲几人狠狠翻了个白眼:“怎么没害死你们这群吊死鬼。” 王念和张红燕同时相信,胡文丽吃亏就吃亏在嘴上,这个时候不解释柳敏从中作梗反而直接嘲讽其他人。 不过看到那群人吃瘪敢怒又不敢言的样子,还真有点爽。 王念笑了笑,冲几人点点头。 “趁螃蟹新鲜,回家拆蟹肉。” 说完,和胡文丽一起进了家门。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09节 想要做蟹粉,猪油是必要配料,好在眼下家家户户都以吃猪油为主,炼好的猪油端来就能直接用。 最麻烦的,还是拆蟹肉。 “要是那什么蟹粉不好吃的话……” 胡文丽没什么耐心,刚拆几条蟹腿就被蟹脚戳到手指,疼得龇牙咧嘴整张脸更加扭曲。 王念看她纯粹是帮倒忙,于是摆摆手:“你还是去菜园子里摘点小青菜来吧,一会儿几个孩子该放学了。” 胡文丽丢下螃蟹:“菜园子在哪?”那表情就跟谁欠了她钱似的。 施桂枝瞟了好几眼,心里估计很疑惑为啥王念要把这种人喊到家里来。 “门后边就是。”王念抽空指了指门。 胡文丽骂骂咧咧走远,王念和张红燕好像都习惯了这人的嘴,继续便聊边拆腿。 没说几句,又说到胡文丽身上。 “这看人啊!还真不能只听别人说,还得自己相处才是。” “我也没少看错,吃亏之后才明白这个道理。”王念如是说。 崔树林的罪行要不是许洁亲口所说,厂里应该没人会相信竟然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活到老学到老,夫妻之间不也是要长久相处下来才晓得对方的脾气。” 施桂枝手巧,没多会儿就用小勺子掏出了小半碗蟹肉和蟹黄,手灵活得让王念很是羡慕。 “说起来胡文丽也是个可怜人……”张红燕很是感慨。 刚才当面张红燕没好说,胡文丽以前其实有个儿子,但在十岁的某天上学之后再没回家,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多番找寻无果,公安局那边说可能是失足摔到学校后的大河里。 这一晃都快七年,夫妻俩渐渐也相信孩子已经淹死,死了再寻找的心思,就这么凑合着继续过起了日子。 王念诧异挑眉,余光忽然注意到胡文丽的身影出现,立即止住了话头。 “……” 整整两个小时,在手抽筋之前,留下今晚要吃的量,三家人的螃蟹都已经剥好。 张红燕和胡文丽都回各自家去端猪油。 施桂枝望着胡文丽风风火火走远的背影,自言自语地嘟囔了句:“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有盼头人才能高兴……” 一半熬好的料油一半猪油下锅。 先放入葱姜爆香,再放入蟹黄用小火慢慢炒,颜色变得金黄之后烹入黄酒和蟹肉继续小火翻炒。 这个过程香味会逐渐飘散出来,最后才放入调料起锅。 “看着倒是还能吃。”胡文丽已经用那张看什么都不顺眼的脸说了句,就是连吞几下的口水没什么说服力。 “还剩这么些螃蟹壳,中午都在我家吃蟹粉面吧!”王念笑着提议。 张红燕点头:“那我回去拿把挂面来,我出面条。” “我也不是那小气的人……我家里有鸡蛋。” 螃蟹壳王念也没舍得扔掉,姜葱爆香之后下入螃蟹壳翻炒再加上一瓢水,最后把刚买回来的虾抓一把放入锅里。 很快,一锅金黄色的海鲜汤出炉。 刚把大锅架上,几个孩子咋咋呼呼的叫声跟着在门外响起,王念下意识抬头看去。 神色一凛,直接往大门走去。 “妈,你看什么呢?”施宛好奇地跟着王念看去,什么都没发现。 “妈看错人了,”王念收回目光笑笑,接着从门后揪出躲在施书文背后的施飞英:“你怎么从幼儿园跑回来了?” “我回来吃饭。”施飞英缩着脖子,回得相当鬼鬼祟祟。 王念:“……” “飞英裤子破了,老师让我带他回来换裤子。”施书文哭笑不得地转过施飞英。 前面还看不出什么来,裤子后面几乎磨成了透明,内裤颜色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妈,老师说飞英今早滑了一早上滑梯,担心他把屁股磨破,说让咱们检查检查。”施宛跟着说。 “屁股没破。”施飞英忙不迭捂住屁股,生怕被当众脱了裤子检查。 兄妹三人的学校都在一处,幼儿园在中间,小学和初中部站操场上就能看到幼儿园教室。 老师又认识施书文和施宛,两人才出教室就被老师喊住。 水泥做的滑梯施飞英玩了一早上,再磨下去别说裤子就是屁股都得开花。 王念:“……” “明天就继续穿这条裤子上学。”王念提起施飞英衣领,凉飕飕地瞟了眼街对面收回眼神:“晚上等你爸回来再收拾你。” 几人走进大门,王念不仅没关门,还特意将门半开。 “妈,打我屁股吧……你千万别跟爸爸告状。” 妈妈打再多巴掌都可以,但要是爸爸出马,施飞英知道今晚非得哭着睡觉。 王念懒得搭理他,洗了个手继续回到灶台前。 皮小子不怕挨揍,只有施向明才能降服这只“泼猴儿” “王姨,好香啊!”邱莎莎回家没见张红燕就晓得肯定在隔壁,屋都没进就连忙跟了过来。 “中午吃蟹粉面,你们去洗个手就开饭。”王念笑。 “妈……”施飞英抱紧王念的后背,亦步亦趋地跟着移动:“晚上我想跟你一起睡。” 施桂枝忙着给施书文和施宛卷袖子洗手,张红燕也在给邱莎莎重新梳头。 胡文丽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默默看着,整个人显得很是落寞。 最简单的挂面煮熟捞起,舀上勺子蟹粉,再来勺子海鲜汤和大虾。 “哇……” “好香啊!” 这碗金黄蟹粉面再撒上几颗香葱,无疑具有相当惊人的视觉冲击力。 几个孩子端着面条去院里排排坐,大人们就随便找个地方端上面碗开吃。 “嗯……” 一口面条入口,王念也不由地喟叹出声。 蟹黄面没有放醋,而且梭子蟹里蟹黄只占了小部分,所以入口一点都不腻,只剩满口香甜。 空间胡椒粉和黄酒完全去除了螃蟹的点点腥气,舌尖甚至能尝到一丝丝的螃蟹肉。 “老邱今天下班我也得这么煮碗面条给他尝尝。”张红燕马上说。 王念忽然转头看向门口。 难道刚才真看错了? “妈,我还想吃一碗!”施书文端着碗站起来。 十五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刚才挑面条王念特意用了个汤盆,可……还是不够。 “我也要。”还没吃完的施宛也立刻跟着说。 “我还能吃两碗。”更有眼大肚皮小的施飞英夸张地竖起两根手指:“一碗不够。” “我算是知道为啥王念买鱼都得用背篓,就照家里孩子的胃口,再多都不够!”张红燕感慨。 施桂枝对此深有体会,不由地连点了几下头。 别说孩子们,就是对吃从来不讲究的何剑这些日子也老念叨着吃。 只要值夜班王念准会留晚饭,所以夜班都不在学校食堂吃,一回家就往厨房里钻。 “就是要吃得好身体才好。”张红燕又感慨:“你瞧瞧这几个孩子哪个不是眼睛亮晶晶,就跟那天上月亮似的。” 施桂枝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张红燕不说还没注意到,自从住进来之后腿脚和手腕好像都没再疼过。 丈夫成天乐呵呵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民以食为天你当假的啊!”胡文丽吸溜一口面条,又补充:“不过关键还是得做饭好吃,做了十几年饭,听谁这么夸过咱没有?” 张红燕很想顺嘴就说有,奈何还是没法说出口来。 邱程军倒是说过……不过是嫌弃纯正北方人竟然连个馒头都蒸不成。 施桂枝释然一笑,继续吃自己的面条。 中午饭吃完,孩子们相继出门上学。 施飞英软磨硬泡下终于给换了条裤子,皮小子快快乐乐地上学去了。 几所学校都在街道尽头,目送几人进入学校之后王念才折身回去。 张红燕正在水槽边洗碗,见t人回来就赶忙问:“你会不会做馒头?” “会。” “你是谁,在人家门口偷看什么!” 王念神色一变,立即往门口跑去。 门外,两个魁梧大汉一人一边压着中年人的手臂,厉声质问。 “老肖。”胡文丽叫。 而王念则是因为那张熟悉的脸也跟着惊喜地叫了出来:“孟同志!” 这两个男人一个是胡文丽的丈夫肖国华,一个正是孟成。 “王念同志!”孟成也没想到会无意间遇到周玉英不知念叨过过多少回的王念。 寒暄在后,孟成把中年男人往前推了推。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10节 “他在你家门口鬼鬼祟祟,认识这人吗?” “不认识。”王念摇头,只看了眼中年人的长相很快就确定:“刚才他就躲在街对面偷看,我确定看的就是我家。” “还不说!”孟成听罢,手下用力。 中年男人疼得连连求饶,忙不迭开口交代:“我没想干坏事,就是收钱替别人看看这家人每天都干些什么……” “谁找的你。”王念冷声追问。 “是一个姓蒋的女人,其他我就不知道了!”中年男人老实交代。 女人找到她,只说观察这家子每天都在干什么,然后把看到的如实说一遍就行。 姓蒋? 王念下意识想到个人,然而还没说出口,施桂枝就先叫出了声:“蒋凤?” 姓蒋的女人除了蒋凤她们都想不到第二个…… 第58章 老友相逢 “你知道怎么找姓蒋的女人吗?”孟成继续问。 中年男人只是摇头:“就第一次是她来,后来都是一个男人来接头,我哪知道他们叫什么。” “……” “带我去找接头的男人!” “我不知道……”话还没说完孟成手下一用力,中年男人立刻疼得脸色大变,支支吾吾终于吐出实情来:“今晚……八点半是约定的时间……其他我真不知道。” 孟成冲王念点点头:“先喊施同志回来,之后的事我们再商量。” 老肖立刻接话:“我这就回单位去叫施总工。” 老肖也在设计院上班,职位是保卫科副科长,体型比孟成看着还魁梧。 “我是市公安厅的孟部长,你猜要是抓你回公安局会面临什么吗……”孟成提溜起中年人衣领视线直勾勾地看着:“就算能侥幸走出公安局,以后……你也不会有一天好日子过。” 公安厅和部长相继一出现,中年男人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嘴里只顾着求饶撇清关系。 “想要过安生日子也可以……”孟成挑了挑眉,松开手:“那……就看你想怎么戴罪立功了。” 中年男人依然抖得厉害,孟成忽然爆呵一声:“他妈的!给我站直啰!” 只是看着的几人也跟着一抖。 孟成朝大门指了指:“跟我进来说。” 大门嘎吱一声关上,男人抖得更加厉害,生怕孟成那砂锅大的拳头随时都会招呼到身上。 “等施总工回来,我和他一起先去这个老小子家里探探路。” 王念明白这就是眼下最好的方法。 很快……大门钥匙声响,施向明似是披着层寒霜出现在众人视野,眼神雾沉沉的。 来不及高兴遇到老熟人,几个男同志又压着中年男人一起转身出了门, “那个蒋凤是施总工前妻?”胡文丽好奇。 “对。” 对于施向明上一段婚姻,王念知道的也都是些只言片语,从来也没想深究过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施桂枝沉吟半晌,怎么想还是觉得很奇怪:“蒋凤这是要干什么?” “谁知道呢……”王念叹。 *** 滨河祠。 王念亲自把几个孩子接回家,交代他们晚上不准出去玩之后也跟着一起去了滨河祠。 她就是想看看监视他们一家的人究竟是谁。 施向明使劲握了握王念手,焦躁通过手心的汗尽数传了过来。 王念微笑,抬起另一只手拍拍那只手算是安慰:“没事的,我相信你!” 黑暗中,身边人长长呼出口气。 中年男人是安怀本地人,所居住的是家里老房子,屋里还有老母亲同住。 几人没进屋,就站在院里屋檐下静静等着。 八点半还没到,院子大门忽然响起敲门声,先敲三下停顿片刻后又接着敲了五下。 男人打开屋门走出来,看了完全隐秘在黑暗中的几人。 角落只有点亮光忽明忽暗,男人知道孟成就靠在那里,不时飘来的烟雾就是警告。 男人紧张地喉结动了动,这才清清喉咙回话:“在呢。” 敲门声顿。 大门嘎吱一声打开,王念只听到男人略带惊讶的问道:“今天怎么一起来了?” 另一个低沉的嗓音轻笑出声:“今天是最后一次。” 而后几人走进院里,中年男人又下意识看向孟成所在位置,那里已经没了烟头的亮光。 “进去说?” 中年男人咕咚咽了口口水,抑制不住地紧张。 “就在院里说吧,我闻不得烟味。”这次回答的是个女人,声音温柔得仿佛一朵娇花正在绽放。 “那……那你们说!” 耳畔呼吸声逐渐靠近,中年男人留下句话撒腿就跑,几步窜进屋里使劲关上房门。 咔哒——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 屋檐下灯泡亮起昏黄灯光,照亮了施向明忽明忽暗的清冷眸子。 他一步步走向两人,嗓音低沉:“蒋凤。” 蒋凤穿着件时下最流行的红色格子套裙,脖颈上珍珠项链被灯光映得闪闪发光,柳叶眉因诧异微微挑起,浑身都透着股子娇弱。 蒋凤长得很清秀柔美,而她身边的男人穿着同样精致,能看得出来发型精心打理过,长得也还算周正。 “你认识?”孟成慢慢悠悠地走过去,懒洋洋地将烟塞进嘴里点燃:“看来是老相识。” “蒋凤是我前妻,而这位……。”施向明淡淡地瞟了眼蒋凤:“暂且就认为是她丈夫吧。” 廖广表情很平静,似乎几人出现一点都没让他觉得惊慌,伸手揽住被吓坏的蒋凤,俨然副保护姿态。 “我和蒋凤三年前就已经结婚……”廖广介绍自己身份,同时先对几人主动声明:“我们没有恶意。” 蒋凤紧紧抓着廖广的衣服,娇滴滴地跟着开口:“我无意间听说你们来了安怀,所以就是想看看孩子而已。” “监视我们全家这么些天就是而已?”王念一步走上去,忍着愤怒厉声质问:“我看不只是想看看吧!” 蒋凤往廖广怀里缩了缩。 “说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王念直接问。 “我想带走施宛。”蒋凤老实说道,接着频繁瞟向王念:“书文是施向明亲儿子我知道带不走,可施宛不是他亲生的孩子……多少钱都可以。” 说话时,蒋凤一直观察王念表情,看她依旧只是冷冷地没有任何波动,心里立刻知道施向明早已经挑明了施宛的身世。 孟成和老肖都震惊地看向施向明,那眼神仿佛在说……离婚的原因原来是这样。 王念呼出口气,似笑非笑地摆摆手:“那你就别想了。” “可是……”蒋凤张了张嘴。 “可是什么!”施向明眸色一暗,声调似是覆盖上寒冰,低沉得令人不寒而栗:“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们对小宛的好。” “十一年来不闻不问,现在倒是跑来抢孩子……”孟成大咧咧地走到中间站定,狐疑地上下打量蒋凤:“不会是生不出孩子就想起还有个女儿吧?” 公安系统工作的孟成,直觉还真是准得可怕,随便猜猜就说到了点子上。 廖广表情有那么瞬间凝固,而后渐渐沉下去,终于是没法保持住平静表情。 蒋凤偷看廖广那一眼同样小心翼翼。 廖广嗤笑出声,两手往裤兜里一揣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前几年在外跑生意时受了点伤,我这辈子确守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廖广是国内最早一批倒爷,跟何亮小打小闹的投机倒把不同,生意遍布安怀和周遭几个市。 改革开放后顺势就成立了一家贸易公司,现在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和蒋凤结婚之前我就已经知道她的过去,当然……”廖广叹了口气,接着道:“偷人那事我肯定也晓得。” 蒋凤撇过头,双手不安地抓着衣摆搓揉。 廖广接着又叹气:“我本来就不同意把孩子从你们身边带走,没好好当过人家一天妈,哪有脸……就是现在我也不同意。” 蒋凤的嘴唇微微颤抖,像是在掩饰内心的痛苦,慌忙低下头,几滴眼泪滴落而下。 王念:“…t…” “你们别这么看我们,蒋凤刚才说要孩子就是试探,我们真没想抢孩子。”廖广耸了耸肩摊手。 原本两人商量好今天就是来结束交易,以后也不再出现在施向明一家生活里。 谁能想到会被人家抓了个正着。 施向明和王念都没想到会是这种展开,两人准备好的唇枪舌战一点都没派上用场。 廖广搂住蒋凤的肩,声音温柔下来:“你不是老说见着前夫有话想说吗?” 蒋凤一怔,抬头抹干净眼泪,眼睛红红的:“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 施向明神色震动,诧异得一时间都忘了避开眼神。 “我从九岁就开始学习三从四德,十四岁才第一次跨出家里大门……跟你结婚是我去过最远的地方……”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11节 蒋凤爷爷可以算是封建社会里的最后一批秀才,对家里女性一直还是采取封建教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刻在骨子的信仰,所以就算施向明不承认这桩婚事她还是坚决不退婚。 “认识廖广之后我才明白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是什么样……”蒋凤特意看了眼王念,翘起唇角善意地笑了笑。 这句话的意思是那段婚姻中她和施向明根本没有感情,再之后遇到骗子立刻就一头扎了进去,导致最后种下恶果被判一年劳改。 出来后蒋凤认识了廖广,并且在他帮助下开始工作读书认字,并且深刻意识到自己以前有多愚蠢。 “是廖广教会我面对过去承认错误。” 廖广拍拍妻子的肩膀,笑意明显真诚了许多:“以后心里松快了吧。” 蒋凤抹干净眼角的泪水,重重点头。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哎哟我去……” 看得太过投入,手指间的烟什么时烧到了手都没发现,烫得孟成连忙把烟头扔到地下用脚踩灭。 王念这时已经走到施向明身边握住他的手。 别说施向明此刻内心估计很凌乱,其他人也都神色很是奇怪。 “没事。”施向明回握住王念的手,深深地叹了口气:“以前的事就不用再提,我们现在都有自己的新生活,各自过好日子就行。” 王念点头:“那我们回去吧!孩子们应该都吓到了。” 几人走得匆忙,根本没跟孩子们说要去哪儿,加上一点都不会说谎的施桂枝,不晓得回去会不会闹翻天。 施向明眉心舒展开来,嘴角又重新挂上那副淡淡的笑。 “回吧。” “走吧走吧。”孟成摆手,转身冲房门紧闭的屋里吼了嗓子:“老小子!刚才听到的话你都给我捂紧了,要是有什么流言传出去……那你就考虑换个城市过日子吧。” 施向明牵着王念从蒋凤身边经过,忽然又停了下来。 “想要带走孩子不可能,不过你可以来看他们……光明正大的来。” 廖广笑:“谢啦。” 蒋凤点头。 “就算想带都带不走吧。”王念冷不丁地说道,不是瞎自信而是阐述事实:“十一年前孩子就落在你户籍下,就算打官司咱们都稳赢。” 廖广:“……” 孟成点点头还笑着接了句:“口说无凭,要打官司也得拿出证据来。” “……” 虚惊一场的“抢子”口水战结束后,王念总算有机会问起周玉英的情况。 孟成摸摸鼻子,一改刚才的粗狂,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王念一看就知,笑着点明:“你们复婚了吧?” 从孟成千里迢迢赶来就已经摆明对周玉英的感情还在那摆着,只要有感情基础在,复婚只是迟早的事。 “其实我跟老肖是去看房子……这儿离玉英上班的医院要近些。” 两人原先住得是单位分配的公房,周玉英每天要挤一个小时公用汽车上下班,孟成不忍妻子每天折腾,想着看看附近有没有合适房子。 今天听战友老肖说这边有房子要卖,趁下班专门来看看。 “就是光华街十三号,就你们家旁边那栋洋楼的二楼。”老肖说。 “要是玉英知道又能住你们隔壁肯定高兴得不得了。”孟成笑着挠了挠脑袋:“我得赶快回去跟她说这个好消息。” “房子你不是还没看吗!”王念赶忙说。 “明天我让玉英亲自来看。”孟成马上接话:“你们俩慢慢参谋,我一个大男人听从领导安排就是……施总工你说是不是?” 施向明点头轻笑:“坚决服从领导安排,喊我往东绝对不敢往西。” “哈哈哈——” 王念也被逗得笑出声,反手就轻轻捶了下施向明胸口。 在路口分别后,夫妻俩牵着手慢吞吞地往自家门口走去。 “没跟你商量就让他们去看孩子……对不起。” 王念摇头:“她毕竟是孩子亲生母亲,血缘关系是割舍不掉的……而且书文和施宛都很想见见亲妈。”伸出手挽住施向明手臂笑意加深:“他们想看就来看呗!” “咱们家除了飞英一块糖就能骗走……” “爸!”说施飞英,这小子就突然推开门飞奔而来,很是得意地挤眉弄眼:“嘿嘿,被我吓到了吧!” “你蹲门后多久了?”王念接住扑进怀里的施飞英,捏捏软乎乎的脸蛋。 施宛跨出门槛,表情无奈:“吃完饭就一直在那,这会儿估摸着腿都麻了。” “没麻。”施飞英立即表示。 “妈,二姑给你们留了饭。”施书文捧着本书就探头出来看看立即又缩回去:“我去烧火热饭。” “回家吃饭。”王念笑。 一家子高高兴兴地进入家门,至于那什么亲妈要来相认……就以后再说吧。 *** 光华街十五号。 “你不厚道!” 老朋友见面,王念先挨了周玉英软绵绵的一拳,两人这才笑起来互相拥抱了下。 “安怀这么大,你不说我上哪找你去。” 当时走得太过匆忙,两人都忘记留下联系方式,到安怀稳定下来后王念都还想着找机会上各大医院去打听打听。 “都怪孟成。”周玉英笑着嗔了眼只顾憨笑的孟成。 妻子说是他的问题那就肯定是,这时候还嘴晚上恐怕连床都上不去。 “都别站着,上院里坐。”施向明赶忙招呼两人进门。 周玉英高高兴兴地挽着王念胳膊,才有空好奇打量起这座大得有些过分的房子。 “施主任是进了个什么单位,怎么房子还能越分越大……” “现在要叫施总工。”孟成纠正妻子的称呼,笑盈盈地又拍拍施向明肩膀:“我说得对吧施总工?” “都是运气好。”施向明谦虚。 “你就别装!”第二掌力量明显加大,孟成假笑得都有些嘴角抽抽:“我可都听老肖说了,你现在是市设计院活招牌,上头拨款都得挂上你大名。” “要说工作就上一边去。”周玉英最不耐烦听男人们假惺惺地互相吹捧,当即就不耐烦地打发两人:“房子我和王念去看,你们就在家吹个够。” 说完,拉着王念又折返出门,去隔壁看看房子。 十三号以前也是栋小洋楼,只不过后来土改被分给了两家人居住,再经过轮番搭建修缮,已经完全看不出原先的样子。 现在瞧着就是栋两层红砖房,一楼是塑料厂公房,上层则是个人私房。 上二楼的楼梯建在房子右侧墙边,门也是开在右边墙壁上。 房子不算大,单层面积就六十多平,两室一厅还带个顶楼。 很规矩的一套房子,胜在阳关充足,厕所是后来搭建,就是厨房在一楼的楼梯转角处有些不方便。 不过对周玉英两口子来说这个缺点影响并不大。 “我和老孟中午都在单位吃,休息的时候大多回父母家,平时就凑合凑合呗……何况现在不是还有你吗!” 以前在厂子里都会隔三差五去蹭饭吃,现在就住隔壁,还不是抬腿就能去。 前房主专门修过顶楼,一边还搭建了棚子,另一边的围墙也修建得足够高。 “那是你家后院吧?” 余光中一片绿意特别引人注目,周玉英没看清是谁家就立刻猜到肯定是王念折腾出来的。 王念朝自家偏了偏头,示意:“去看看?” “走!” 房子能住人就成,反正买这个房子主要目的也只是为了方便。 这边院里施向明几人正聊到最近公安厅严打的情况,忽地又见两人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 孟成惊讶:“这就看完了?” “一会儿你去找房主过户,晚上我们在王念这吃……把家里钥匙换换,明天就搬!” 孟成接住抛过来的钥匙,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只能目送妻子背影走远。 “t周大夫还是这么风风火火。”施向明笑笑,端起茶杯抿了口:“我知道哪里有锁匠,一会儿带你去。” “以后咱俩得经常见面了。”孟成也端起茶杯吹吹茶叶,猛地灌了大杯下肚:“走吧!现在就去。” 后院这边。 周玉英随手撩开暖棚的塑料布往里探头,立即惊喜地钻了进去。 百来平的棚里竟然种了好几种水果。 令周玉英眼前大亮的自然是那片红彤彤飘散出酸甜香味的草莓,其他都还没来得及看。 “你竟然种了草莓!” 草莓的稀罕程度不亚于进口药品,要不是逢年过节部队会给老干部送些新鲜水果,周玉英肯定都不认识这种水果。 “施向明单位领导送的一小篮子,我留点种子种种看能不能行,没想到还真种出来了……” 领导送草莓是真,但这些草莓种子可是出自空间,成熟周期短结果量惊人。 结的草莓颜色深红而且个头大,要不是这两天孩子们上学没发现草莓已经成熟,恐怕早被几张嘴消灭了个干净。 “尝尝吧。” 周玉英已经选了颗最大的塞进嘴里,牙齿只是稍微用力,酸甜汁水瞬间在口腔中爆开来。 舌尖还没来得及用力,汁水沿着嘴角已经流向了下巴。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12节 周玉英弯下腰,边擦汁水边手忙脚乱地咀嚼。 王念看她喜欢,从棚子边拿了个小篮子递过去:“多摘点一会儿带回家吃。” 周玉英毫不客气地接过篮子。 王念也拿起篮子选个头大的摘,想着孩子们差不多也该放学,还有一会儿给邱莎莎和胡文丽都送点去。 昨晚老肖帮着跑前跑后,忙活到晚上回家王念连饭都没想着喊人家吃。 “还是跟你在一处高兴。” 周玉英摘着摘着忽然感慨起来,下巴上一片粉红色汁水都顾不上擦。 “工作不顺心?” “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从医生岗调到后勤。” “为什么?”王念不解,立刻又想到周玉英被诬陷的事:“难道厂子里的事传到你们单位了?” 周玉英耸耸肩点头:“其实我原本也不想干医生岗位,调职也就调职……就是屁大点后勤部还成天搞派别,你说烦不烦。” 厂子职工冷眼旁观还是寒了周玉英的心,回到安怀后其实就想换个工作岗位,就是单位调职能和自己申请一样吗……光是想想就憋屈。 “我看你不只是为工位烦恼吧。”王念又说。 “还是你了解我。”周玉英啧啧两声跟着又狠狠叹气:“我和孟成复婚都快一年,肚子还是没个动静。” 背景在那摆着,不论分哪个派单位里的人都不敢排挤,能让她烦恼得还是孩子这事。 孟成上头一个哥一个姐,可大哥早些年牺牲在战场上,他现在算家里独子,周玉英总不能让孟家绝后吧…… 以前是年轻,不懂孩子对于孟成的重要性,只把自己感受放第一位。 还是亲眼看到王念和施向明的婚姻后才意识到家意味着什么。 可意识到了……老天却没给她改正的机会。 第59章 孩子打架? “要不……”王念秀眉微拧,几番犹豫之后还是决定说出来:“我这里有助孕的药膳方子,你要不要试试?” 王念也是偶尔在调料架上瞧见有助孕的药膳方子,前提得需要夫妻双方身体健康但怀不上。 而周玉英本身就懂中医,她有些担心其中某些药材没法说出来源。 “真的?”周玉英马上惊喜地看了过来,甚至没有问其他就赶忙说:“当然需要!我明天就拿方子去抓药。” 医者不自医是她,病急乱投医说得也是眼下的周玉英。 王念连忙摆手:“这是我大娘去找大队赤脚郎中抓的药材,家里就有现成的,一会儿拿给你。” “那你顺道也熬了得了,我对做饭一窍不通,别坏了药材的作用……要买什么你直接说就成。” 提起做饭周玉英就头疼,其他还可以糊弄糊弄,事关疗效可马虎不得。 “行!”王念答应得相当干脆。 加上净化水和空间调料的话,药膳功效肯定能大幅提升。 不过药膳方子上也说了只是有很大概率,并不是百分百,所以王念还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万一没用你可别怪我。” “我是那种人吗!”周玉英笑,抬头往旁边看了眼的过程中忽然怔住,接着就往暖棚深处走去。 那里有一大片红黑色交杂的几株叫不出名的果子,无数枝条裹在一起爬满了架子,远远看上去就像是面墙壁。 “这是什么水果啊?” 走近了细看周玉英还是不认识,每颗有大拇指大小,外形就像是迷你葡萄,凑近了细闻才能闻到淡淡的一点果香。 难怪一进来没有发现,而且再随便往旁边一看,又发现左边地上还种了小片西瓜。 “那是黑莓,听说对眼睛好,我们家除了我全是用眼睛的人,种些给他们吃。” “你怎么什么都种得活。”周玉英羡慕地扯下几颗黑莓塞进嘴里,眨眼又高兴起来:“反正我也能吃,不就等于我也占了便宜。” “多摘点,我家几个皮猴子要回来了。” 全国统一的纪念解放日假期,各个学校早上都有表演庆祝活动,下午才开始正式七天假期。 两人摘完水果蔬菜回来,两个男同志也早已换完门锁回到了院子。 “老肖。” 院子里此时又多了个人,老肖一脸憨厚地笑着站起来打招呼:“两位弟妹好。” 施向明笑:“我们刚好在路上遇见老肖,咱们今天中午聚一聚。” “这么多人正好吃火锅,热闹。”王念把水果端到几人中间的桌子放下,又招呼在屋里看书的何剑:“姐夫,出来吃水果。” “那我这就去跟文丽说中午别做饭。”老肖说。 “别去了。”施向明指指门口突然窜进来的几个孩子:“让我家老大去叫人,你就坐下来放放心心喝茶。” 施书文把书包交给施宛,又转身去隔壁叫人。 施飞英一把抢过大哥的书包,噔噔噔跑到施向明面前放下,又神秘兮兮地眨眨眼,再拉开书包拉链:“爸……你看!” 卷成一卷的奖状被缓缓展开,搭配上施飞英嘴里故作神秘的配音,还真让人有几分期待起来。 王念也跟着凑过去一看,顿时乐了。 第一排上头施书文三个大字,明明是老大的奖状,皮小子搞得就像是自己得奖了一样。 三好学生。 “还有……” 接着又是两张写着施书文名字的奖状。 一张是优秀班干部,另外那张是作文比赛一等奖。 “全是你大哥的,你这么高兴干什么?”施向明一边摇头一边笑,把奖状接过来看看又递给王念:“书文竟然当上班干部了?” 进入学校一个学期都没有,不仅当上班干部,还能评选上三好学生。 王念则是对那个作文比赛一等奖更加感兴趣,拿过来看了看笑道:“等书文回来我们一起来观摩观摩获奖的作文究竟写了什么?” 这就不在施飞英嘚瑟范围中了,忙求救似地看向施宛:“二姐。” “学校早送到市里去参加比赛。”施宛也跟着神秘地眨眨眼,非常高兴地掏出自己的奖状:“妈,我也得奖状了,还有奖品。” 王念接过去一看——劳动小能手。 “说明我们家小宛在……在劳动技能方面有相当出众的能力。”绞尽脑汁,王念终于想到了要怎么夸一脸求表扬的女儿:“难怪你房间是咱们家最最干净的。” “那可是,我还能帮你洗碗扫地。” “我们家有两个很优秀的孩子。”王念嘴角绽开个大大的笑容,忽然冲院里其他人拍拍手:“让我们一起给他们鼓掌。” 周玉英哈哈大笑,把手掌拍得啪啪作响。 施宛看到人,惊喜地蹦跶了几下:“玉英姨,是玉英姨。” “来我抱抱,看看我们小宛这一年长高了多少。” 施宛高兴地跑过去,施飞英转身一把抱住王念,闷闷不乐地撇嘴:“妈,你怎么不夸奖我。” “夸你什么?”王念笑。 “我最近可听话了,老师都夸奖我有进步,还给我发了小红花。” “那你小红花呢?” “嗯……被小白咬烂了。”施飞英不扭扭捏捏地从裤兜里拿出朵扯得七零八碎的绒花碎片:“都怪小白!” 王念是真夸不出口来……因为低头那一眼就瞧见了施飞英裤子膝盖上两团泥。 回来之前不晓得又在哪个犄角旮旯跪着玩了多久的泥,小红花上也带了t不少泥。 “看来我们家飞英表现得很出色。”施向明把碎掉的小红花拿过去,站起来牵起施飞英的手:“你先去洗手,我用胶水粘粘。” 王念也跟着说:“这朵小红花是施飞英同学迈出进步的第一步,等会儿妈给你粘在客厅墙壁上,来个人就能瞧见你的小红花,怎么样?” “嘿嘿。”施飞英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很是卖力地用刷子刷自己的指甲缝,并且发表了要继续进步的宣言:“下个月我要也要拿劳动小能手的奖状。” “好!”王念很捧场地拍掌。 周玉英是其中笑得最大声那个,一边往施宛嘴里送草莓,一边笑王念就是个捧哏。 孟成放下拍掌的手,也不由微笑起来。 妻子今天是肉眼可见的开心,不像在家里那样总是闷闷不乐地躲在房间里看书。 两家长辈虽说没说什么,但无形中的压力也让人窒息。 搬得离家里远些,或许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 吃完午饭,周玉英和孟成忙着回家整理东西,王念想着两人晚上还要来吃饭,干脆把小泥炉子搬出来炖药膳汤。 胡文丽帮施桂枝切茄子块,打算一会儿用来做茄子醡。 看王念从屋里拿出一包黑漆漆的干药材倒进锅里,忍不住好奇地问了起来:“这就是周玉英离开前说的什么求子汤?” 求子两个字那就跟雷达一样,无论谁说胡文丽准能听见。 王念一愣,还是如实地点头:“我们老家大队里有个土郎中,当年我生我们家飞英前专门去开的药材汤,说是能帮助怀娃。” “还有吗?”胡文丽忙问。 “有是有……”王念还是那句话:“就是不知道对你有没有效果?” “吃死拉倒。”胡文丽握着菜刀就冲王念走了过来,气势汹汹地像是要打人似的:“死马当活马医,反正我吃的中药没有一百副也有几十,再多吃几碗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你都这么说,那也顺便帮你熬三副,那老大夫说三副吃完要是还怀不上就别指望了。”王念把药方子里的禁忌也详细说了遍。 胡文丽牢牢记下,心里想着喝完晚上就找丈夫试试。 “妈。” 在屋里贴完奖状的几个孩子在施向明带领下,一窝蜂地冲来找王念要奖励。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13节 根据得奖状数量,施书文一元五毛钱奖励,施宛和施飞英各五毛钱。 “妈,你帮我存起来。”施书文拿到钱还没捂热转手又拿给王念一元:“等过年买新衣服。” 施宛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刚到手的五毛钱,还是老老实实地递了过来:“妈,你也帮我存起来。”、 只有施飞英把钱往兜里一揣,很豪迈地表示:“大哥,二姐,我请你们吃冰棍儿!” “你小子是真有半分就花半分,过年哥哥姐姐有新衣服穿,你打算还穿旧裤子?”施向明拍拍施飞英屁股。 穿着这条裤子也被糟蹋得坚持不了多久,就看时候皮小子会什么时候光着屁股跑回家来。 施飞英也跟着摸摸自己屁股,陷入痛苦的挣扎中。 “……” “好吧!”施飞英觉得还是屁股重要,乖乖地把五毛钱也给了妈妈买裤子。 王念乐呵呵地把钱收起来,随手往客厅冰箱一指。 “妈早上就做了盒雪糕冻着,这会儿应该能吃了。” “雪糕……是雪糕。”施飞英立刻又高兴起来,一阵风似地卷到客厅里,没多会儿就抱着两个铝饭盒跑了出来:“哥,我们去找莎莎姐姐一起吃。” “好。”施书文点头:“那我拿四个勺子,咱们去外边吃。” 施飞英调皮归调皮,但对人还挺大方,还没走出去就分了一盒子给施宛:“二姐,你和莎莎姐吃一盒,我和大哥吃一盒。” “吃一点就可以,吃多了闹肚子。”王念又在身后赶忙交代道。 三个孩子有商有量地端着雪糕出门。 “莎莎姐,来吃雪糕,不是冰棍儿,是雪糕哦——” “来啦。” 住隔壁的好处就是,站自家门口吼一嗓子就能听见。 邱莎莎怀里还抱着包米花,兴冲冲地跑来,也打算和小伙伴们一起分享今早刚得到的零嘴。 “哇……”一看到铝饭盒,邱莎莎就惊叹一声,接着很肯定地说道:“肯定是王念姨做的雪糕。” “是我妈妈做的雪糕,可好吃了!”施飞英连忙道,虽然他根本没吃过。 家门口旁有个台阶,刚好够四个娃娃排排坐,邱莎莎坐到施宛身边,把米花袋子拉开。 “王念姨真厉害,连雪糕都会做。” 施书文给弟弟妹妹们发勺子:“先吃雪糕,一会儿化了。”而且饭盒拿在手里相当冻手。 “哥,快打开。”施飞英挥舞着勺子连连催促。 “哇——” 第二声哇是看到饭盒里点缀满黑红色果子而齐齐发出的惊讶。 施宛打开的那盒里是草莓雪糕,又香又甜,看着就好吃。 “是牛奶雪糕!”施书文说。 小商店里牛奶雪糕每支要卖两毛钱,他们哪买得起,平时解馋就吃五分钱一根的色素冰棍儿。 施飞英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大勺子,冻得鼻子都喷凉气也舍不得停止。 又香又滑……配上酸酸的黑莓,比小商店里的牛奶雪糕好吃一万倍。 在施飞英小小的脑袋里,只能想到一万倍这么多。 “我还没吃就滑进喉咙里了。”施宛很惊奇地摸摸下巴:“连嚼都不用嚼。” “真好吃。” 你一勺我一勺,很快饭盒里的雪糕就消下去大半,冷得几人都不停打摆子。 “剩下的咱们留着明天吃。”施书文合上盖子,贯彻执行老妈的交代,看施飞英还有些舍不得,又说:“你想想,今天要是拉肚子,明天妈还让你吃吗?” 施飞英:“……” 老实地点点头,把勺子舔干净算了。 “真是穷酸,买不起雪糕就用牛奶骗人呢!” 忽然,几人面前几个大孩子走过,一人嘴里都舔着支雪糕。 满脸鄙夷的男娃看着也就十五六岁,尖嘴猴腮的长相和他爸有七八分相像。 “方友明。”施书文冷冷地叫出这人名字。 方友明是方才富和柳敏的大儿子,和施书文在同一个班级。 刚搬来光华街十五号时方友明对施书文挺热情,有时候两人还会约着一起上学。 后来随着施书文学习成绩被老师专门点名表扬,方友明就明显产生了股敌意。 加之后来家长关系不好,孩子自然就更不会一起玩耍,那股子敌意就变得越发明显起来。” “你懂个屁。”施飞英坚决不允许别人说自己妈妈的不好,跳起来用勺子指向方友明:“我们吃的雪糕比你吃的好吃一万倍。” “还一万倍,你这个连光华街都没出过的小屁娃娃懂一万倍有多少吗?”旁人戏谑不已。 “是你们不懂!”施飞英大叫。 “飞英。”施书文站起来搂住施飞英的肩膀,把勺子递给他:“你把雪糕拿回去冻起来,一会儿全化了。” 这几个大孩子最大的已经上高中,施飞英一个小不点跟他们吵架只有吃亏的份儿。 施飞英“哦”了声,忙端起饭盒往家里跑。 吵架等会儿能吵,但是雪糕一化就没得吃了,施飞英还是掂得清孰轻孰重。 “怎么啦……怕我们揍你弟?”方友明笑嘻嘻地往马路牙子边一站:“又不是亲弟弟,那么紧张干什么。” “方友明。”施书文皱眉。 “哥!”方友明妹妹方雪此时也很不赞同地看向哥哥:“妈不是让你不要出去乱说吗。” “怕什么!” “好兄弟”在身侧,方友明觉得妹妹的话让他丢了面子,语气瞬间凶狠起来。 “不是亲生的还不让说啦……只有大傻子才认后娘当亲妈,改明儿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方友明,你闭嘴!”施宛小脸气得皱成一团,眼底燃烧起熊熊怒火,两只手握起了拳头。 “小丫头片子还想打人呢。”方友明嗤笑,其他几个孩子也纷纷跟着笑了起来。 施书文深深呼出口气,转身;“我们回去,没必要跟他吵架。” “哟!这就怂了啊……” 方友明只觉得施书文胆小如鼠,自己此刻就像是那电视里的帮派老大,一句话就吓得人屁股尿流。 于是,这越说就越是带劲儿起来。 “你们那个后妈勾引你爸和你们的亲妈离婚,她是双破鞋……” “我操你大爷。” 已经走到门口的施书文忽然暴起,拳头狠狠往方友明脸上砸去,这一拳带着愤怒用尽了全力。 只听哎哟一声惨叫,张友明直接扑到了马路牙子上。 “你说我t可以,不准说我妈!”似乎施书文还不觉得解气,直接骑到方友明身上对着他的脸扇了几巴掌。 “死孩子放开我儿子!” 施宛抬头看向远处跑来的柳敏,赶忙对邱莎莎说:“莎莎,你快去叫我妈。” 柳敏和方才富一直就在自家二楼窗前瞧着,一看到儿子被施书文打倒,才慌忙地冲下楼来。 “莎莎姐,你怎么回来啦。” 邱莎莎进屋前跟正跑出来的施飞英碰见。 “王念姨,有人打书文哥哥。”邱莎莎来不及解释,冲院里的大人们就大叫起来。 施飞英一听有人欺负哥哥,小脸当即就变得铁青,慌忙就往屋子外跑。 “哥!” 刚跑到门口,就亲眼目睹方才富一脚蹬到施书文肩膀上,柳敏还不依不饶地撕扯头发。 施书文来不及叫痛,脸直接擦到旁边花坛边缘。 “啊……”施飞英急得大叫,冲过去抱着方才富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施宛捡起花坛里的小石头不管不顾地朝柳敏捶。 听到动静赶出来的王念和施向明只看到自家三个孩子被两个大人打得跌倒的场景。 施飞英脑袋被方才富按在地上,脸上满是泥土和着血。 王念的呼吸几乎暂停,心里被狠狠剜了一刀,手里没来及放下的木头汤勺此刻成了她发泄怒火的途径。 “你妈的!” 唯一一次听到施向明爆粗口的当下,王念已经来不及多想,大勺子照着柳敏脸就甩了过去。 胡文丽不比王念慢,想都没想就跟着扯住柳敏的头发把人从施书文身上拖了下来。 老肖刚从家里出来,还没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就看到打架的双方,二话没说撸起袖子就参与了进来。 方才富本来个头就小,刚才就是欺负个十来岁的孩子还能逞威风,现在被施向明两脚踹翻到地,只顾得上哭爹喊娘地求饶。 “平时好说话你就当我好欺负了!” 啪—— 不知道是第几巴掌落下,王念心底的怒火总算稍微平息了些。 胡文丽见状,抓着柳敏的头发往旁边一扯,说道:“看看孩子们都伤着哪了。” 王念猛然回神。 先扶起最近的施宛,看她脸上除了眼泪没什么伤,又赶忙去把施飞英抱起来:“哪疼,跟妈说。” 施飞英“嘿嘿”笑了两声,抹了把嘴巴上的血:“牙掉了。” 柳敏那两巴掌把本就有些松动的门牙打掉两颗,施飞英咬到嘴巴,这才满嘴的血。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14节 王念来不及细看,又赶忙去检查施书文。 施书文左脸伤得最重,应该是磕到了马路牙子上,所以脸上大大小小的很多伤口在往外渗血。 王念仔细检查过后总算放下心来,脸上伤口都不深,手脚活动也没什么问题。 刚转身往施向明那边看去,忽地一边又传来施飞英的哭声。 “妈!我手疼。” 王念扭头一看,心立刻又悬了起来,施飞英的手臂正以一个奇怪角度耷拉着。 也许是刚才因为嘴巴疼而忽视了手,等放松下来才感觉到手抬不起来了。 王念使劲呼出口气,尽量沉着冷静下来,而后才对施向明吼:“飞英骨折了!” 根据前世所学的医疗知识,王念让两个大孩子回去把雪糕饭盒和剪刀出来。 “要是我孩子的手以后有影响,我让你们一家子再也过不上安生日子。”施向明收手。 “怎么啦这是……” 打架现场刚平息,周遭已经围拢了一大圈人。 孟成喊来搬家的三轮车被堵得不能前进,不得已停下来扒开人群走了过去。 “玉英姐,飞英骨折了。” 一看到周玉英的身影出现,王念就像看到了救星。 周玉英忙蹲下身来检查,之后狠狠松了口气:“应该是骨折,不过这个部位恢复得很快,你别担心。” 王念担心得一后背都是冷汗,那年被许洁踹晕倒都没有这么害怕,此刻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向明,你在这处理,我送飞英和书文去医院。” “好。”施向明冲施宛招手:“你来跟孟成叔叔详细地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什么发生争执……” “好。”施宛抹掉眼泪,这才想起丢掉手里的石头。 “今天这事已经不是简单的孩子打架,从你们掺和进来那一刻,就变成了故意伤害!”施向明冲吓傻了的柳敏和方才富冷冷说道。 “我们要找……公安。”方才富捂着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总算还明白施向明说的不算。 “找公安?”孟成笑,指指自己:“我就是,公安厅够不够格管你的事。” 方才富大惊,一屁股跌坐在地。 第60章 孩子像妈 安怀市工人医院。 周玉英推开手术室的门走出来,摘下口罩笑了笑。 “打完石膏固定之后飞英就能出来。” “那你帮我盯着点飞英,我去看看书文。” 两个孩子同时受伤,一个在三楼打石膏,一个在一楼做伤口清创,王念恨不能自己能长双翅膀飞来飞去。 “妈,飞英的手咋样?” 说大儿子,施书文就出现在走廊上,怀里还抱着施飞英剪烂的衣服呢。 “除了脸还有没有其他地方疼?”王念总算是放松下来,又坐回了板凳上:“过来妈看看。” “不疼。” 脸上的小伤口擦了些碘伏,就一个稍微深点的贴了块纱布。 施书文坐到王念身边,又问:“飞英呢?” “飞英没有骨折,应该就是尺骨骨裂,因为手臂脱臼让我误以为是骨折。” 周玉英是内科医生,骨科方面的经验肯定没有骨科医生专业,刚才慌乱之下才会判断失误。 “那就好。” 压在心口上的大石被移开,施书文整个身体忽地一软,瞬间感觉疲倦从四面八方涌来。 王念伸手把个头块都快赶上自己的儿子搂到怀里,轻轻拍拍他的后背:“累了就睡会儿。” “我去看着飞英,没人在身边那小子能哭得把屋顶掀飞。” 按理来说周玉英不应该进手术室,不过没有熟人在身边施飞英就又哭又闹,吵得骨科医生额角青筋狂跳。 “麻烦你了。” “我们之间何必说那些。”周玉英摆摆手。 手术室的门再次关上,施书文闭眼靠在王念肩头上,再怎么努力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等你弟弟出来咱们就回家。” “是我没保护好飞英。”施书文叹了口气,使劲眨眼想保持清醒:“我不应该冲动,都怪……都怪我……” 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化作几声听不懂的呢喃,而后肩头呼吸声平稳下来。 紧绷许久的精神一放松下来,别说是施书文,就是王念都觉得很累。 走廊屋顶应该很久没打扫过,角落竟然结了个很大的蜘蛛网,就是没瞧见蜘蛛身影。 王念只是呆呆地看着,脑子里已经跟团浆糊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直到一阵急促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响起,王念才仿佛被拉回了现实世界。 “向明。” 来人满脸焦急,脸上永远淡淡的笑容消失不见,眉头紧锁,双眸中盛满了担心。 “飞英怎么样?” 施向明垂下眼睛,问着小儿子的情况,也没忘记检查大儿子的脸。 “就是骨裂,正在打石膏。”王念又把刚才的情况复述了遍,迟钝的脑子总算完全清醒过来:“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 跟着施向明同来的还是老肖和胡文丽。 “孩子没事就好。”胡文丽拍拍胸口,一屁股坐到王念身边后又冲空处啐了口:“刚才应该多扇柳敏那个死婆娘几巴掌,打得她几天起不来床才解气。” “放心,这几天她应该张不了嘴了。”王念笑。 胡文丽两口子是真够义气,二话没说就上去帮忙,这会儿又跟来了医院。 “下回遇到这种事咱们二话不说上去就是干,打完再跟她讲道理。”胡文丽说。 王念失笑摇头。 嘎吱—— 手术室门再度被推开,这回出来的不仅有周玉英,还有哭成了小花猫的施飞英。 “妈。”施飞英委屈地撇嘴,王念以为是手臂疼的,哪知道人家张口就来了句:“我好饿。” “今天咱们下馆子。”施向明嘴角终于是带上了抹笑。 施书文睡得太沉,大人们无论说什么呼吸依然平稳,不知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不时还嘟囔几句听不清的话。 “回吧。” 十五岁的少年在熟睡中第一次被爸爸当成小孩那样抱了起来,两条完美遗传到施向明的长腿瞧着随时都像是能接触到地面。 施飞英马上挣脱开周玉英的手,跑到王念面前撒娇:“妈,我也要抱。” “门牙也没有了……呃……t怎么那么重。” 皮小子才五岁,王念抱起来都已经觉得费力,用了点力才把人稳稳背起来。 “嘿嘿。”施飞英张着缺了两颗牙齿的嘴笑得欢乐,没打石膏那只手还高兴地挥舞了几下:“下馆子啰……我们要下馆子。” “牙都掉了还怎么吃排骨?”胡文丽逗他。 周玉英也笑:“骨裂不能吃肉,要多吃点苦瓜才能早点取石膏。” “啊?啊——”两个啊字足以描述施书文此刻的心路历程,从不可置信到生无可恋也就是几秒钟时间。 随后在几个大人都默认之下,忽然就跟霜打了似的趴到王念背上:“那炒苦瓜里能不能放点鸡蛋……” 回到光华街天才刚擦黑,施桂枝和何剑看到孩子没什么大碍,也是狠狠松了口气。 为了感谢今天几人的仗义相助,施向明非要请大家下馆子。 吃完饭大家才各自散去,施飞英嚷嚷着手疼,撒娇晚上非要跟父母一起睡。 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 施飞英睡在中间,一会儿凑过去看爸爸在看什么书,一会儿又钻到妈妈怀里撒娇:“妈妈,我手疼。” “刚才我可是看见你吃了一个大鸡腿。”王念笑着捏了捏肉嘟嘟的脸:“后来二姐是不是还把另一个鸡腿都给你了。” “那是二姐奖励我的。”施飞英很得意地扬起脑袋:“奖励我英勇保护大哥,是小英雄。” 夫妻俩相视而笑。 要不是全程都在的施宛详细描述,谁都没想到施飞英有多勇敢,嗷呜一口上去就咬到了方才富手背上。 咬得得有多狠方才富才会用尽全力把施飞英的牙都打掉了。 “我们家飞英不仅聪明而且还勇敢,以后肯定能保护我们全家人。” “嘿嘿。”施飞英又钻到施向明怀里,眼巴巴地问道:“那有没有奖励?” 在王念这最多能得到张手写奖状,找施向明的话肯定有更多实质奖励。 “明早我让你妈给你两元钱。” 奖励一到手,爸爸怀里半分钟都不会多待,立刻又扑到了王念怀里。 “臭小子。”施向明笑着给了施飞英屁股上两下。 “小心手。”王念按住还要翻滚的施飞英,掖好被子:“要是压坏了明天还得去医院。” “妈,我明天可以不去上学吗?”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15节 王念:“……” 原来在这等着呢…… 不过眼下这个情况就算施飞英想去王念都不敢让他去,就冲皮小子片刻都坐不住的性子,不看着点万一在学校再磕着碰着……后果不堪设想。 “你提前放寒假了。”施向明笑。 “什么意思?”施飞英听不懂。 “明天妈就去学校给你请假,等过完年开学咱们再去学校。” “妈妈万岁!” 手一点都不疼,晚上还吃了两个大鸡腿,现在又能在家里玩,施飞英兴奋得想立刻来个后滚翻。 王念直接钳制住躁动的施飞英,冲施向明说:“去看看书文,晚上别发烧了。” 施书文不像施飞英这么粗线条,下午看到弟弟受伤内心颇为自责,小孩儿惊吓过度晚上容易发烧。 “睡吧。” 王念伸手把台灯扭暗,轻轻拍打着渐渐睡着的施飞英。 方友明说的那些话应该是从柳敏口中听来,看来这条街上关于她的流言传得还挺离谱。 至于源头在哪王念也无心去查,就算澄清爱嚼舌根的人也会有其他流言传出去。 爱怎么传就怎么传吧……反正也不能拿她怎么着。 很快,施向明从二楼回到一楼卧房,轻手轻脚关上房间门后摇了摇头。 “两个孩子都睡得很熟,没有发热。” “那就好。” 施向明躺下,继续捧起刚才没看完的书翻开。 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又开口:“你怎么不问问方才富两口子怎么处理?” “刚才请大家吃饭的钱就是方才富给的赔偿款吧?”王念笑。 工资存折每个月按时去打印,奖金和各种补贴也是全部上交,施向明兜里的钱都是王念每天早上亲手装进口袋,哪还能不知道施向明手里有几个钱? 施向明浅笑,忽然又转身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赔了咱们两千元钱。”施向明把厚厚一叠大团结递过来,王念嫌弃地撇过头去不接:“多脏啊!放桌上。” 眼下币值最大的是十元一张,两千元足足有二十张,大概是方才富三年的工资。 “要是飞英知道咱们拿了两千元就奖励他两元,咱家屋子都得捅出个洞来。”王念笑。 “赔偿只是飞英的医疗费和营养费。”施向明慢条斯理地翻开书,轻笑一声:“他们污蔑国家级的研究员家属这事还没完?” “你想……”疲倦渐渐袭来,王念张嘴先大大打了个哈欠,眼中泪意泛起:“打算怎么办?” 施向明探过身体来把王念这边的台灯关掉,给母子俩掖好被子,又摸了摸王念额头:“我会处理,你睡吧!” 方才富在塑料厂就是个二级工人岗位,按级别应该只能住到对面的筒子楼里。 能住到光华街,都是两口子给房务科送礼走关系,听说花了不少钱。 消息来自平日柳敏和方才富不时痛骂房务科那帮孙子心黑亲口所说。 别看筒子楼和光华街就隔着条马路,两边能读书的学校一个在路尽头一个在西方门,差着几里路呢! 关键两所学校师资教育力量差别巨大,光华街八中没有住房优势根本进不去。 方才富两口子千方百计为了孩子,那施向明就让他们没法再住在光华街。 孟成只在办公室给塑料厂保卫科去了个电话,说塑料厂职工光天化日之下殴打未成年儿童,公安厅将会亲自把处罚结果文件发到厂办公室。 动用到公安厅治安部出现的事件,孟成多一句都不用说。 明天施向明会携带国家工程院颁发的证书以受害者家属身份前往塑料厂,正式提出不想跟施暴者同住条街,若是不把人调走,之后将会以设计院名义公对公进行协商。 施向明不信……塑料厂会继续包庇方才富两口子。 王念已沉沉睡去,紧蹙的眉心在施向明温柔轻抚下渐渐松了开来。 母子俩一样的睡颜让施向明不由轻笑,修长的手指又移到了施飞英眉间轻揉。 不知道母子俩是不是……做了一样的梦。 *** 安怀的冬天不下雪,只有阴冷雨丝从天空飘落,而街道两旁行道树依旧绿意盎然。 街道中段新开了一家音像店,每天都有来自港市的流行歌曲伴随着路过行人。 王念清扫完门口行道树掉落的梧桐叶,静静看着刚搬到隔壁的一家子喜气洋洋地忙活着打扫屋子。 他们住得正是方才富的屋子。 方才富家是在两个月前的某天半夜悄悄搬走,听到动静的只有同住一栋楼另外几家人。 王念也是听张红燕说才知道。 “今天怎么没瞧见胡文丽?” 张红燕也扫完自己门口的落叶,抽空跟王念聊上两句。 那天方才富两口子欺负人家几个娃娃时他们两口子都没在,自从那天过后胡文丽去王念家就去得很勤,哪天没瞧见人还觉着有些奇怪。 “估摸着还没醒。”王念扯着张红燕站到屋檐下,不由冷得跺脚:“这天冷得直钻骨头。” “可不是,这种天就适合吃铁锅炖。” 北方人张红燕能想到的是铁锅炖,而前世加这世都是南方人的王念能想到的肯定是火锅。 “今天晚上正好老施休息,今天我家煮鱼火锅吃。” “那一会儿上市场买鱼去?我家也炖铁锅鱼……哎?胡文丽两口子着急忙慌地这是要上哪去?” 说话间,张红燕看见胡文丽和老肖从屋里出来后匆匆拦下辆出租车。 车子疾驰而去,快得仿佛能看得出车上人的焦急。 “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王念说。 长生坡人煮鱼火锅喜欢用花鲢,但安怀人却喜欢吃鲤鱼,所以这花鲢的价格反倒很便宜。 市场里售卖的鲢鱼每条都有十斤往上,随便哪条王念一家五口都吃不完。 想着晚上叫周玉英两口子一起吃,买了条十二斤的鲢鱼准备做个一鱼三出。 “妈,你说鱼尾巴要是扇我一嘴巴子的话,得有多疼啊!” 鱼背回来还活蹦乱跳,在浅浅的水池里奋力甩动尾巴,飞溅而起的水让施飞英不由心生感慨。 “你可以把脸凑近试试。”何剑笑着提议。 施桂枝举起正在绣的鞋底,隔空威胁:“你可别瞎说,飞英真会试。” 施飞英的性子,全家上下无不了解得透彻。 “二姑,我不是傻子。”施飞英义正言辞地表明,随后又立即伸出完好那只手想t去抓鱼尾巴。 啪—— 被王念反手拍了下,立即老老实实缩了回去。 “向明,你带飞英去医院复查。”一把抓住正欲逃跑的是施飞英衣领:“回来再给他买两本写大字的作业本,明天就开始恢复写字。” “施飞英,进屋来穿棉袄。”施向明的声音远远传来。 “哦!”施飞英蔫头巴脑地走进客厅。 这两个月仗着手疼,没少在王念面前撒娇要这样要那样,石膏一拆好日子过去大半,复查结束后好日子就算彻底结束。 “书文,你去玉英姨家喊他们晚上来家吃饭。” “老何,没事别盯着书看,去后院摘点大葱换换眼睛。” 何剑笑呵呵地应了,把书小心地放到小桌子上,这才舍得从躺椅上起来。 等院里就剩下她们两人,施桂枝才放下鞋底,脸上露出担心:“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去爸妈那?” 眼看下个月就要过年,别说施向明一家,就是施桂枝也不得不回娘家拜年。 日子过得越是舒心,提起回娘家就越是糟心。 “大年初二去拜年。”王念说。 “东西别准备多了。”施桂枝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王念说说家里的情况:“要是让某些人看在眼里,以后这日子啊……难消停。” “二姐说的是?” “胡秀梅。” 施向明的大嫂胡秀梅,王念之前只听过名字,至于为人怎么样无从得知。 “大嫂她……” “胡秀梅心眼子比蜂窝煤都多,要是让她知道你们住这么大的房子……信不信过几天就要撺掇他大哥搬进来住。” 施桂枝和胡秀梅打交道也有十多年,对她的性格不说了如指掌,那也是摸得一清二楚。 大哥没结婚前对他们姐弟其实还不错,就是结婚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 “二姐在大嫂手下吃过亏?” “何止是吃亏……”施桂枝每回提起都要深深地叹气几回:“那年老何出事,我求大嫂让何亮在她那躲两天,结果大嫂转头就把我们举报了!” 何剑被改委会关到牛圈时,有小兵以前就跟何家人不对付,所以想借机也把何亮抓起来批斗。 何亮在外东躲西藏了半个月,后来实在没地方可去,施桂枝只能求到父母那。 父母倒是同意,结果大嫂要死要活不准去,不仅把何亮从家里赶走,转头就去举报了施桂枝。 施桂枝的风湿就是当年被批斗跪泥地跪出来的。 毫不夸张的说,两人这仇结得可真能老死不相往来。 “我能不搭理她,但和父母又不能断亲,这些年都是过年去一趟,平时几乎不联系。” “二姐还不知道我是啥样的人?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大棒……”王念举起刮鱼鳞的菜刀,挥舞了下:“我谁都不怕。”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16节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飞英总乐呵呵的了,有这么个妈,哪能高兴不起来。” “那孩子是傻乐,和我可不一样。” “还是小心点为妙,胡秀梅这人脸皮厚得很,你没相处过不知道。” “我一定小心。” 王念再三保证会小心后,施桂枝才总算揭过胡秀梅的话题,又商量起过年要送什么年节礼。 说着说着,施桂枝似乎又想起什么,一拍大腿笑道:“忘记跟你们说了,何亮今年过年要回来。” “真的?”王念真替二姐高兴,放下菜刀追问起来:“不是说明年吗?” “听说接了个大老板投资,厂子提前稳定下来了,现在不用他每天看着。”施桂枝乐呵道。 “难怪姐夫这几天整天笑眯眯的,原来是孩子要回来了!” “我们也不求他能赚多少钱,只要孩子健健康康就行,其他的都是天意……”施桂枝分外感叹。 这种感叹主要就是来自亲弟弟施向明。 父母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大哥身上,吃穿用都紧着老大,结果呢……大哥就是个普通科员,工作还是外公托关系才进去的。 施向明因为妹妹的事和父母关系不亲近,小小年纪就被送到外公外婆家,直到工作都几乎没怎么和父母相处过。 结果呢?结果向明靠自己的努力进入设计院,还当上了总工程师。 施桂枝不知道总工程师有多厉害,不过丈夫老何曾经说这个级别的工程师能影响到整个城市工业发展,随便一项研究就引起众多工厂赞助。 想到这……施桂枝不由地多看了王念几眼。 手里那把菜刀在她手里轻飘飘的,几刀下去鱼就被砍成两半,整条鱼骨被抛到盆里。 通过柳敏那件事施桂枝清楚的意识到,父母其实一点都拿捏不住三弟,以前看似听话那只是不想起冲突而已。 “二姐,这半边鱼我给姐夫做个清汤鱼丸咋样?” 不知不觉,王念已经取下整条鱼肉,笑眯眯地跟施桂枝展示起来。 何况……现在还有个两耳瓜子就能扇得人鼻青脸肿的弟妹。 看来她是白担心王念会在胡秀梅手下吃亏了…… “做啥好吃的?” 顶着头明显没梳过的乱发,周玉英笑盈盈地走了进来,边走还边往嘴里喂着花生。 这幅邋遢的样子和王念在431厂初次她见时简直判若两人。 “玉英姐?” “咋了?” “你不会……是怀孕了吧!”王念目光落到周玉英小腹上,不是怀疑而是几乎已经肯定:“你最近胖了好多。” 三副药吃完也有一个多月,周玉英从外形到精神状态的明显改变无不提示着其体内荷尔蒙产生的巨大变化。 “不会吧?”周玉英惊得停下动作,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几圈后,自己也惊讶的“啊?”了声。 作为有多年经验的前医生,周玉英怎么可能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不了解。 王念这么一说,她算了算时间……狂喜立刻爬上脸庞。 “孟成!” 随便把花生往桌子上一放,周玉英转身尖叫一声,吓得孟成差点被门槛绊倒,满脸惊恐地问出句:“我可什么都没干!” “去医院!” 周玉英高兴地拉着人就往外走。 第61章 真假肖康平 滋啦—— 酱料遇到热油香味瞬间被激发,开水加入后放入一半鱼骨头先煮几分钟,剩下一半鱼骨放入奶白色鱼骨膏锅里小火慢炖。 “全家就你一个人不吃辣。”施桂枝见王念又煮了两锅,不由笑着对何剑说。 何剑是土生土长的安怀人,母亲一点辣都不沾,所以婆家饮食多以浓油赤酱为主,辣椒是吃一回拉一回肚子。 开始搬进来他们俩还不好意思说,拉上几回肚子王念就瞧出来了,每回做菜都单独给何剑做一份没有辣子的肉菜。 “以前我家除了鲫鱼其他鱼都不吃,其他鱼怎么做都腥气。”何剑依旧还是乐呵呵的。 奶白色鱼汤里大枣和枸杞随着沸汤不停翻滚,香气中一点鱼腥味都没有,还没喝上鱼汤就已经觉着味道肯定鲜美。 “看来我得好好跟妹子学学怎么做菜,要不以后嘴养刁了怎么习惯得了。” 刚才王念从厨房里拿出个小罐子来,舀了两勺像是猪油的东西到两个锅里,施桂枝都懒得问放得是什么。 屋里那些瓶瓶罐罐看得人眼花,能看得出来王念是真喜欢研究吃食而且手也巧,要不怎么能随便做做就成功。 “等向明他们回来咱们再放鱼片。” 王念把蜂窝煤盖子盖上,把一会儿要烫的菜全整齐摆放在桌上,就等施向明和周玉英两口子回来。 施向明带孩子去复查,孟成和周玉英当然是去检查有没有怀孕。 说起这茬,施桂枝不由说道:“希望他们两口子能得尝所愿。” “谁说不是呢!” 砰—— “你慢着些!”孟成赶忙扶住险些被周玉英撞歪的大门,满脸焦急:“别跑,你别跑!” “王念。” 完全被喜悦冲昏头的周玉英哪听得进去,已经几步跑来一把抱住王念。 “恭喜啊!”王念轻拍周玉英后背。 好友这副样子哪还看不出来肯定是怀上了,虽说年纪已经是高龄孕妇,但总算得尝所愿,哪能不让人真心为她高兴。 “谢谢你。”周玉英抑制不住心中激动,抱着王念又哭又笑:“肯定是那三副药膳起作用,吃完没多久就怀了。” “你现在还是孕早期,要少激动。”王念哭笑不得,肩膀上潮乎乎一片,肯定是眼泪鼻涕全抹到了衣服上。 “大夫不是说头三个月一定要注意着些。”孟成无奈叹气,走过来把周玉英扶到一边凳子上坐下:“你以后可不准再跑跳。” “玉英姨谁欺负你了?”t 施向明扶正家里大门,施飞英噔噔噔跑到周玉英面前好奇地追问。 刚才在医院就哭过一回,怎么回来又开始哭。 难道…… “玉英姨,你是不是害怕打针?” 对于施飞英天真的提问,周玉英掉几滴眼泪而后被逗笑,整张脸都变得扭曲不已。 王念赶忙招手:“去你叫你二姐回家吃饭,顺便买瓶汽水回来,今天咱们庆祝你恢复健康。” “谢谢妈妈。” 一元钱到手,施飞英果然立即忘记好奇周玉英为什么哭,屁颠屁颠地赶忙跑腿去了。 “吃饭吧,今天就庆祝你们家添丁!”王念转头又大声宣布。 “怎么……你也把我当成娃娃来哄啊!”周玉英擦干净眼泪,笑骂。 “你比我家飞英可难哄多了。” “……” 两锅鱼片一红一白,清汤鲜美滑嫩,红汤麻辣鲜香。 三个孩子为了庆祝施飞英彻底痊愈,边喝汽水边大快朵颐。 而大人们则是心照不宣地边吃边聊。 孟成高兴得回家拿来瓶好酒自斟自饮,期间吃着吃着傻笑几回,瞧着这会儿是后劲上来了。 一顿饭无论老少都吃得很满意,洗碗施桂枝和何剑抢了过去,王念自然得以坐下来跟周玉英交流怀孕心得。 刚说没几句,家里大门忽然又被人用力推开,门后的螺栓叮一声彻底松开掉落地面。 右边大门歪歪斜斜地靠在门框上,看着再碰一下就得哐当倒地。 胡文丽气喘吁吁地杵着膝盖,脸上全是大汗,张了张嘴想说话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出什么事了!” 王念全然顾不上大门不大门,忙跑过去扶住人帮她拍后背。 靠近了看才发现胡文丽脸色很苍白,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身体一直微微颤抖着。 “我……我想找你借……借点钱。”气喘匀第一句话,胡文丽就是借钱,似乎是担心王念不愿意,忙又说:“明天……明天银行开门我就去取了还你。” “没说不借,你总得先说说要钱干什么吧?” 早上急匆匆出门,下午就来借钱,应该是跟白天发生的事有关。 “我找到我儿子了!” “什么!” 胡文丽激动地紧紧抓着王念胳膊,眼眶泛红,显然路上就已经哭过。 王念大惊,下意识往施向明的方向看去。 “你先别急,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才能帮你。”施向明接话道。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 “是这样的,今早……” 早上两口子还在睡梦之中,家门被一个陌生人敲响,来人是个帮人拉货的三轮车师傅。 他是受人之托,来给夫妻俩送信。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17节 说是一个叫肖康平的小伙子被黑心老板扣押在厂子里不给走人,让他们去救命。 肖康平正是两口子六年前走丢的独子。 听到这个名字,他们连想都没想就赶忙搭车赶往老师傅说的地方,还真……找到了他们儿子。 肖康平说了许多小时候的事,让夫妻俩瞬间就确定孩子就是他们走失多年的儿子。 “康平因为年纪小,被骗进一家制作成衣的小作坊当学徒,老板说他弄坏了厂子里的几台缝纫机,只有赔钱才能放人……” 王念抿了抿唇,把心里的怀疑尽数压下,而后看向孟成:“我们带上钱一起看看情况,要是真事咱们再给钱不迟。” 肖康平既然知道家在哪,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回来,而是要到黑作坊打工。 既然没打算回来,怎么又会出事第一时间就想起给父母带信。 不怪王念多疑,这个肖康平的出现怎么看都像是有意为之。 显然孟成和施向明也有相同想法,王念进去拿钱时两人又问了些问题,而后双双对视一眼心里有了计较。 孟成单位专门给他配了辆车,几人直接开车前往大博镇。 大博镇距离市中心大概有三十来公里,一出主城安怀市郊区就基本见不到超过两层的屋子。 整个镇子几乎都以家庭为单位开设加工坊,进行衣物染色和各种化工材料制作。 车子才开进镇子,空气中浓烈刺鼻的气味甚至透过车窗飘进了车里。 “就在那!” 胡文丽激动地指着栋两层木楼激动叫道,房子就在路边,旁边还停着架正在卸货的马车。 车子开到路边停下,立刻引来数道不善的打量目光。 “还好车牌没来得及换公务车牌照,要不咱们连镇子估计都进不来。”孟成说。 改革开放带动经济发展,当然会出现许多为赚钱而不择手段的激进者。 整条街看过去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屋子里到底在做什么产品不得而知,但看那些老人戒备心十足的眼神,肯定不是合法的东西。 几人在胡文丽带领下进入屋子,那令人难受的视线才总算消失。 施向明紧紧牵着王念的手走在最后,走着走着忽然附到她耳旁小声交代:“一会儿先别忙着拿钱,等孟成问问。” 王念立即会意,点头。 一座破败的四合院,东西厢房都有机器轰鸣声传来,屋里人干得热火朝天,看工人还不少。 正房屋门敞开着,正对门口的椅子上坐着个中年男人。 “别东张西望,直接进屋来说。” 男人发话,一口蹩脚的安怀话,王念只从其中几个音节就判断出,这人是广省那边的人。 “你们来啦!”老肖走到门口来迎接几人,看到王念他们一点都不意外,看向孟成时忽然使劲眨了眨眼。 堂屋两边都堆满货物,只有中间摆了几张凳子。 说话的男人坐在正中,右边椅子上坐着个脑袋低垂得差点埋到胸口的大男孩,就算屋里来了人也没抬头看一眼。 “坐吧。”中年男人招手,接着开始介绍起自己以及事情的来龙去脉。 几人随便找椅子坐下。 男人姓赵,果真是广省人,来安怀做制衣生意才两年。 别看院子不大,但屋里的机器全都是从国外买的二手机,光是运回来就花了不少钱。 “当初我也是看着可怜才让她我这来上班,哪知道这人太不像话……一生气就砸坏我两台电缝纫机,你们说应不应该赔。” 赵老板看肖康平在镇子上流浪,原本好心收留,让他在自己厂子里帮老师傅打打下手,帮忙烫衣服整理布料干些杂活儿。 结果这孩子倒好,因为偷喝酒跟老师傅吵了几句嘴,一起之下把机器的电线和转轴都砸坏了。 “你看他这个样,现在还醉着呢。”赵老板提起来就恨得牙痒痒:“进口的洋机器就是想修都找不到师傅修,你说我能不气吗!” 情况要真是按照赵老板说的这样,那还真怪不到别人身上。 “他说他有父母能赔钱,还说地址让我去找人。”赵老板摊手,表情也有些无奈:“只要机器能修好,这件事我就不和他计较了。” “我们上哪找人修啊。”胡文丽叹气:“要真是康平弄坏的,我们夫妻愿意赔。” “等等……”施向明忽然抬手:“要不让我看看吧。” “你会修?”赵老板怀疑。 施向明笑:“修不修得好反正都坏了,让我看看情况不是更好。” “你说得有道理。” 赵老板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就算肖康平父母肯赔钱,新机器没有半年也到不了安怀,还不如让这个男人试试。 施向明示意,赵老板也顾不上屋里的其他人,赶忙起身带路。 “……” 忽然,余光中肖康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抽动了下,指头在衣服上摩挲了又摩挲。 装睡? 王念嘴角不经意上扬,笑得意味深长。 在胡文丽着担心要赔多少钱时,王念轻轻拍了下孟成胳膊,朝椅子指指。 孟成转头看去,立即也发现肖康平装睡,然后他又拍了下老肖,朝门外摆摆手。 老肖点头,轻咳两声。 “你去看看施总工那边帮着递点工具什么的,尽早弄好尽早回去。” “对对,我应该去看看。”胡文丽已经完全乱了阵脚,慌乱地左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到王念身上:“你帮我照看下我家康平。” “你去吧。”王念说。 胡文丽走得匆忙,连老肖没跟上去都不知道。 嘎吱—— 后脚老肖就关上了堂屋的门。 “还想装睡?”王念冷笑出声,孟成直接走过去踹了脚椅子,压着椅背就往后倒去。 椅子倒下的失重感让肖康平立刻惊呼出声,一双惊恐的眸子看向t孟成。 “还不说你的真名叫什么。”孟成又把椅子扶正,拖着椅子来到几人中间:“要是不想说也行,今晚带回公安局住一晚上审讯室就准能想起来。” 说着,拿出挂在裤腰上的手铐,直接将人铐到了椅子扶手上。 “肖康平”紧张的眼珠子乱转,带动得手铐哗啦作响。 王念跟着笑道:“其实也简单,现在医院又不是不能查血缘,只要拉去医院抽几管血验一下就知道了。” 老肖静静看着,最后出声:“你到底是谁?” “我记得胡文丽说过康平屁股上有三颗痣,你们扒了裤子看看就能确定。”王念似是忽然想到,又笑着补充。 不同方位的压迫和恐吓让这个初来安怀的农村少年吓破了胆,还一句话没回答都先哇的哭了出来。 “还不说!”孟成摇晃椅子。 “我不是肖康平,我叫张二牛,不是肖康平……” “你为什么要冒充肖康平。”孟成压下身体,步步紧逼:“你又是怎么知道肖康平的事?” “是他亲口跟我说的……是他说的……呜呜……”张二牛放声大哭。 然后几人总算从张二牛口中得知了事情真相。 张二牛和真正的肖康平是隔壁邻居。 隔壁张家只有两个闺女,六年前不知从哪弄来个上门女婿养着,年纪和张二牛差不多,所以两人相处着相处着就成了朋友。 肖康平记得自己的名字和家在哪,为了不忘记就经常跟张二牛回忆以前的事。 而且肖康平回家的信念从来没有熄灭,一直在找机会逃跑。 一来二去张二牛听得多自然就记了下来。 后来被张二牛的爸妈发现,他们不仅没有帮肖康平保密,甚至还把这件事告诉了隔壁的张家。 张老大那个老头子实在狠心,用扁担打断了肖康平的腿,想让他根本没法跑出那个山沟沟。 而张二牛这边,张母听说肖康平的父母是城里人,也跟着起了歹心。 老肖听到这,呼吸一滞,浑身透着肃杀之气,眼底恨意翻涌。 孟成拍拍他的肩,冷声对张二牛说:“继续说。” 张二牛吞了口口水,身体缩成团,好一会儿才继续说起来。 张父张母把家里的全部积蓄拿出来,将张二牛送上了去安怀的火车。 让他以肖康平的身份……去认亲。 没想到刚下火车张二牛身上的钱就被骗完,还被人带到这个镇子丢下。 在镇上流浪两天后被赵老板好心地收留,但张二牛觉得天天搬货太辛苦,于是又起了假冒肖康平的心。 可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于是就动起歪心思。 借机砸烂机器,再说出胡文丽夫妻的地址,再之后就是王念他们一起赶到了这。 “我家康平的腿怎么样!” 看张二牛终于说完,老肖脸色铁青地一把揪住其衣领愤怒质问。 “不知道……我不知道,又不是我打的……”张二牛抱着头,口齿不清地大叫。 “老肖!”孟成拦住要爆发的老肖,沉声说道:“当务之急我们要赶去村子找真正的肖康平,其他咱们再从长计议。” 王念也跟着劝:“事情应该没发生几天,咱们赶快把孩子送医院才是。” “对对对,康平重要!” “我去找向明。”王念打开屋门。 门外,胡文丽双手捂着嘴泪流满面,王念错开身看向落后几步的施向明和赵老板。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18节 “怎么样?” “可以修,不过得用机床打磨几个关键零件换上。”施向明说。 “赵老板,事情真相你也听见了。”施向明回头,表情凝重:“张二牛蓄意毁坏他人财务你该去公安局报案还是得去。” 赵老板连连点头,晓得施向明话里有话,连连保证:“我一会儿就把人送到县城公安局去。” 施向明这才点头:“你把所有的机器拉到安怀市,我可以帮你重新做一套更高效而且省电的主轴。” “谢谢,谢谢!”赵老板大喜,忙问:“您说个地址我明天就找车拉去。” “安怀市设计院,找施向明总工程师就行。” “设计院!” 国家单位的总工程师,给他修缝纫机……赵老板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两腿发软。 不过眼下其他人都没机会给赵老板表达感谢,又开着车连夜赶回安怀市。 事情立即上报到光华街公安局,局里高度重视这个情况,加上老肖退伍军人的身份,立即决定派出两名公安前往禄南县。 作为被拐孩子家长肯定要一同前往,但胡文丽因气急攻心晕倒在公安局,送往医院一检查竟然已经怀孕两个多月,根本不能长途奔波。 看胡文丽急得直掉眼泪,王念和张红燕商量之后决定代替她前往禄南县接孩子。 肖康平有伤在身,男同志们粗心,肯定需要有女同志在回程路上看顾着些。 王念这一趟走得匆忙,第二天孩子们还没醒就已经坐上了前往禄南的火车。 一天的硬座到达禄南,再借调县城公安局的老式吉普车开到定台村。 如今已经取消大锅饭制度,大队也改回了原本村子的名字。 而定台村在大山深处,根本没有通路,车子开到山脚下就没法再往上开。 爬山途中几人巧遇个背着药箱子进村的郎中,王念随口问起其目的地,听到答案后心里立刻一动。 “大夫是去定台村哪家瞧病,我们这也是去定台村走亲戚呢。”王念笑得善意。 老郎中气喘吁吁地回:“张老大家,听说他家那个上门女婿摔着了腿,让我上门去瞧瞧。” 王念给老肖打眼色,对方立刻跟着接话。 “张老大家我也熟,她家大闺女脑袋本来就不好,怎么现在女婿腿又断了。” 张二牛曾提到过,张老大之所以买上门女婿,是因为大闺女是个傻的,根本没人愿意娶。 “就是苦了那孩子。”老郎中叹气:“摊上张老大一家子,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我听说那孩子可不是自愿来定台村的。” “不自愿又能怎么办,定台村有真家伙……”老郎中比划了个手枪的手势,满面心有余悸:“前年和别村的人抢水源,连大炮都能用上,你说谁敢带走那可怜的娃娃。” 几人神色均是一凛停下步子,意识到他们冒险进村不是明智之举。 老郎中也跟着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几人打眉眼官司。 “你们是那孩子的家人吧?” “……” “别担心,我不会告状。”老郎中捋了白胡须,笑得慈祥:“要不是我一把老骨头没法救那孩子出来,我早把人送走了。” “老大夫您说……我们该怎么办?”王念直接问。 战争年代遗留下来许多枪支弹药都被老百姓们收在了家里,红星大队的祠堂里都有不少子弹和枪。 定台村要是团结,别说是他们几人,再来七八个训练有素的公安都不一定能把人抢走。 老大夫刚才就是故意提醒他们。 “明着肯定不行,只能偷!”老郎中笑盈盈地说出个令人措手不及的法子:“而且只能女同志去偷,你们男同志要在外边接应。” “您的意思是?” “来,听老夫跟你们好好说道说道……” 几人都赶忙凑了过去,听老郎中细细说起方法来。 定台村大部分都是一个姓,不仅团结而且相当排外,大锅饭时期还发生过村干部想把村里人分编到几个生产队而发生打架的事。 进村的陌生男人都被监视,只有女性才会让他们放松警惕。 “所以偷孩子走这事,只能女同志来干!”老郎中最后总结。 眼下女性就两个,张红燕听到村里人有枪就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进村百分之百露馅。 那接下来也就……只有王念了。 “我去。”王念沉声道。 第62章 惊险的一天 进村几乎没有一条平坦的力,到处都坑坑洼洼的似乎是专门被人挖过一样。 大家伙也没完全相信老郎中所说的话,商议之后决定由两名公安带张红燕一起返回县城调派支援以防万一。 孟成和老肖就在村口埋伏,要是情况不对立刻进村救人。 因为山路崎岖又住得远,老郎中看完病之后一般会在主人家休息一晚,等二天才返回家中。 所以拯救肖康平的时间只能定在晚上,而且最好不要惊动定安村人。 双方t直接对峙,那是下下策。 商议完成后,王念把两条辫子拆开挽起来,随便抓了两把泥土拍打在身上和裤子,最后老郎中还给了个药囊挂在裤腰上。 加上略显呆滞的眼神,活脱脱一个农村小媳妇儿形象。 “一会儿我就说你是我儿媳,家里有……”老郎中看了眼王念,点头:“你就说家里已经两个娃了。” “好。”王念接过药箱挂在身上,扶住老郎中:“我们走吧。” “见势不对就赶忙往村口跑。” 进村前,孟成两人又不放心地交代了遍。 村子依山而建,村口数座排楼沿着路而建,老郎中说这些都是几十年前村里所建的贞节牌坊。 数座牌坊歌颂着某某女性为夫守洁的光荣事迹,其实只是强加在女性肩膀上的枷锁而已。 “定台村的人顽固不化,村里寡妇要是没在贞节牌坊上的……都沉塘了。”老郎中叹。 这种恶习一直到解放初期都还存在,要不是妇女解放运动,村里女性连识字的机会都没有。 周边村子也因此不愿意跟定台村通婚,谁想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村里人只能买媳妇,有人受不了就跑……后来就看得越紧,外村人进村都要被监视。” 老郎中是村里为数不多的熟人,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都找他来帮着看看。 话说到这,老郎中咳了几声,背着手不再说了。 村里很安静,瞧不见孩童嬉戏,看不见人劳作,只有几条狗趴在路两边对着他们一阵狂吠。 片刻后,村头第一家有人从围墙后探头出来,看到是老郎中眼中的警备才消失。 “罗大夫今天是来看哪家?”那人问。 “张老大家的上门女婿。” 那人目光又落到王念身上:“她是谁?” “我家老二的媳妇,今天我身子骨不利索,让她搀着点我。” 那人这才点点头,缩了回去。 村里的房屋全是黄泥瓦房,一家人说话附近几家在院里都能听得清楚,难怪老郎中说只能晚上行动。 “罗郎中来啦!” 第一家男人刚盘问完两人,住在第三家的张老大家已经听到动静打开了门在门口等着。 说话的是个老妇人,三角眼第一时间就看向王念,目光很是犀利。 “妹子膝下有几个娃娃?” 王念笑得腼腆:“有两个娃,小的那个才五岁。” 老妇人这才露出丝笑意来:“婶子看人准得很,有没有生过孩子一眼就能看得出,婶子一看你就是才生完孩子没几年。” 难怪老郎中特意交代王念有孩子的事,应该早已经看出她已经当妈了。 王念还是腼腆地笑笑。 “罗大夫快进屋,瞧瞧我大女婿,前些天摔到腿,昨天突然发起了高烧……” 老妇人絮絮叨叨说着情况,罗大夫示意王念背着药箱子进屋,刚走到西厢房门口就被老妇人拦住了去路。 “妹子就在外边休息会儿,我大女婿毕竟是个男人!” 老妇人看着笑眯眯的,实则态度强硬,目光中也是半点笑意都没有。 王念就像是没看出来似的,腼腆地点点头,把药箱子递给罗郎中:“爹,我在外边等你。” “天气冷,你找个背风的地方待着别冻感冒了。”罗郎中进屋。 “妹子去我两个闺女的房间等,罗大夫一时半会儿应该看不完。”老妇人指指东厢房,自己也跟着钻进了屋。 “外边冷,嫂子进来吧。” 忽然,东厢房的窗子被推开,一个长得浓眉大眼的姑娘出声。 王念便转身进了东厢房。 屋里有两个姑娘,一个正是刚才看到的,而另一个眼神真呆滞长相怪异的姑娘嘿嘿傻笑着正在啃一个布老虎。 典型的唐氏综合征长相。 “嫂子别怕,我姐不打人,她就是脑子不怎么灵光。” 姑娘正在写字,笑盈盈地请王念坐到了窗边的椅子上。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19节 “妹子还是学生啊?”王念目光随意地划过书,状似无意地说了起来:“我家老大读初三,也不晓得明年能不能考个好学校。” “初中毕业我爸妈就不让我读书了。” 姑娘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地合上书,很快就狡黠地眨眨眼:“他们不让我读我偏要读。” “啊——” 西厢房忽然响起的叫声吓了几人一跳,张二妹狠狠皱起眉头,站起来赶忙回去安抚大姐。 等屋里安静下来后,这才打开窗子小心地瞄了眼。 “要是老天真有眼,我爸妈肯定要遭天打雷劈!” 王念有些惊讶。 张二妹无所谓地笑笑:“嫂子要告状就去告,反正无论如何我也不打算再在这个地狱待下去。我要去外面的世界寻找新生活。” “妹子小声点,万一让你妈听见。”王念紧张地看向窗外。 “嫂子。”张二妹忽然正色,而后重重叹气:“我敢这么说是因为我知道罗郎中是好人,我相信你们不是定台村里的那些坏人。” 王念连连摆手,心里虽说有些触动,但面上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万一这张二妹只是试探,王念一接话不就等于自己找死…… 看王念一脸担忧,张二妹不再对话,而是自言自语起来。 “等我逃出去,一定要找到康平哥的家人来救他……我就不信他们连公安都不怕。” “我才不要和他们同流合污,他们是恶魔是坏蛋……” 从张二妹的自言自语中,王念听得出来这姑娘挺有文化,要是真初中读完就被迫辍学,看来私下自己学了不少知识。 而且从那些话里,王念还得到了些讯息。 他们家原先家里有个大哥,早些年喜欢上隔壁村的姑娘,结果女方家庭不同意女儿嫁到定台村,两人被迫分开。 家里人为让大哥早日断了念想,从外头买来个媳妇,隔壁村姑娘听说后很是伤心,一时没想开跳河亲轻生了。 大哥知道后,结婚当天选择跳河殉情,也跟着对象一起去了。 于是父母就开始寻摸着给姑娘招上门女婿,张二妹死活同意,说只要是敢再私自买人就跟着大哥去跳河。 跳了一次被救起来后,家里人不敢再逼,转而给痴傻的大姐买了个上门女婿。 他们想要的只是个能继承家里香火的男丁而已。 所以无论肖康平还是她们姐妹,那都是生育工具而已。 “嫂子,你快出去。” 自顾自地念叨完,张二妹忽然又沉下脸赶王念走。 王念不明所以,还没张嘴说话又被张二妹推出了屋,并且愤怒大吼:“我才不想生孩子,要生你生个够!” 这句话是看着西厢房吼出来的,叫完砰一声关上了房间门。 嘎吱—— 西厢房的门被推开。 “妹子别多心,我家二姑娘不懂事。”老妇人目光微闪,接着随手一指西厢房第二间:“妹子进那屋休息吧。” “我就在外边坐着等吧。”王念笑得很是尴尬。 “那妹子去灶房烤火,罗大夫还在忙活呢。” 灶房在后院,低矮院墙正好能看到进村的路,王念想了想点头:“那我就去灶房等。” 从前院绕到后院,牢牢记清楚了张家院子的情况,这才进了灶房。 罗大夫这一治疗就忙活到天黑才满头大汗地从屋里走出来。 “今晚烧退下去就没啥事。”罗大夫抹了抹额头的汗,搜寻起王念身影:“我儿媳妇呢?” “在灶房烤火呢。”老妇人说。 “天是真冷。” “我这就去做饭,今晚还得麻烦您了。” “今晚我就在屋子打地铺,要是再烧这孩子得烧成个傻的。”罗郎中一脸疲倦地摆摆手:“夜饭就随随便吃点,给孩子熬点稀粥。” “好嘞!我这就去。”老妇人笑着去了灶房。 黑暗中,罗郎中心里冲妇人的背影狠狠啐了口,咒骂黑心肠的女人不得好死。 很快,王念从灶房来到了前院。 “爹,您看好啦!” “今晚还得守一夜。”罗郎中抽出旱烟杆子,冲王念使了个眼色:“扶爹进屋去躺会儿,这把老骨头都累散了。” “爹您病刚好,守一夜可受得住?” “受不住也得受啊!” 两人进入老妇人给安排休息的厢房,就在肖康平屋子隔壁。 罗郎中将窗子开了条缝,看着窗外立即开口说起肖康平的情况。 小腿被生生打断,而且没有得到救治引发起高烧不退,刚才罗郎重接断腿还被老妇人阻止,说是只需要退烧不能接腿。 要不是罗郎中说就算接好腿以后也是个瘸子,不接腿的话只能杵拐走路而且会影响夫妻生活,老妇人最后才同t意接腿。 “那他的腿……”王念担心治好后真会成瘸子。 罗大夫摆摆手:“回去好好养几个月,不会影响走路。” 王念总算放下心来,而后赶忙就出了屋子。 名义上的公爹和儿媳独处一室时间太久也容易让人怀疑。 出去坐下没几分钟,老妇人果真跑来前院看了看,见她就坐在门边,笑着喊人去帮忙做饭。 吃晚饭时透过老妇人得知,张老大和村里长辈一起去县城买大女儿结婚的东西,要明天早上才回家。 对王念他们来说……简直是老天帮忙。 而同样将这句话听进去的不止王念,还有早已下定决心要离开的张二妹。 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句句为真,而且是故意说给王念听,只是想看看能不能遇到个有良心的帮上一把手。 可惜王念的波澜不惊小姑娘觉得白白浪费了口水,这才变脸把人推出屋去。 王念在黑夜中紧张地等待着时间到来,对面屋子忽然嘎吱一声轻响。 从窗户缝往外看去,正巧见张二妹踮着脚尖往屋外走去的摸样,虽然脚步很轻很轻……但主屋还是有了动静。 看来老妇人根本没睡着…… 王念额头顿时沁出一层冷汗,要不是张二妹提前试了,他们还没出院子肯定就会被发现。 “老二!”老妇人压低声音叫道。 张二妹见状,也不再轻手轻脚,而是径直打开了院子的门撒腿狂奔。 老妇人低声咒骂着,也跟着追了出去。 她显然也不想让村里的其他人发现,一点儿声响都没弄出来,连跑时都特意放轻了步子。 两人相继跑出院子,隔壁屋随即嘎吱一声屋门打开,老妇人并没折回来。 王念立即开门出去。 “走!”罗郎中穿戴整齐,药箱子都已经背好,只说了一个字立即让开门口。 王念点点头,立即钻进西厢房。 浓重的药材味充斥着整个屋子,竹床上的少年呼吸平稳但对来人毫无知觉,也看不清长相。 王念没功夫看人长得咋样,立即走上去按照罗郎中交代的把肖康平背了起来。 罗郎中回身把两间屋子的门重新关上。 肖康平很轻,体重和施宛都差不多,后背都能明显感觉到肋骨硌人,不过也让王念能走得更快。 张老大家就住村头,经过第一家人之后就不用刻意放轻步子,刻意压低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厚重起来。 “呼——呼呼——”罗郎中累得老眼昏花,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忽地,路边草丛里跳出来两个人影。 王念停下步子看清来人,这才敢狠狠地大喘气。 两人只是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老肖默不作声走过来把肖康平接过去,借着月光看了眼昏睡中的孩子,双眼立刻被泪水打湿。 王念也瞧见了……肖康平长得和老肖太像。 方脸浓眉大眼,就是瘦得下颚骨高高凸起,有些瘦脱相了。 孟成则是接过药箱背好,又干脆背起罗郎中,低声说了句:“走!” 月光下,几人沿着山路又开始了一路疾走,没人说话没人喊累,就这么一直走到山背面。 “他们发现了,我们快走!”孟成回头看了眼定台村,步子不由加快:“接应的人就在半山腰。” 王念也往后看去。 山坳里亮起许多把火把,看方向正在往这边追来,而且带头那几团光移动得还挺快。 几人几乎是一路狂奔地往下跑。 下山途中,遇到赶来接应的公安,王念的心总算安稳了稍许,不过随之听闻的消息却又让几人惊出头冷汗来。 定台村比几人想的还要可怕得多。 村里不仅有手枪,甚至还有两门早些年在战场上捡来的大炮,县城公安局曾经派人去劝说村里交出大炮无果,人还差点被打了。 丁台村是县公安系统里的“刺头”,严打命令下发到县城后,正在申请省公安厅介入进行清缴。 啪—— 车门关上,车子立即窜了出去,开上公路后,车里众人才总算放松了下来。 前排副驾驶的公安同志也是狠狠松了口气。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20节 “定台村最迟年前就会进行清缴,我们坚决不会让威胁百姓安全的恶霸继续为恶。” “我十五岁就进入部队,二十四岁进入公安系统,老子还从来没这么憋屈过。”孟成咬牙切齿地猛地捶了下膝盖。 严打……势在必行! 王念气息逐渐平稳下来,有些担心看向罗郎中:“大爷,他们肯定知道是你救了康平那孩子,他们会不会找你麻烦?” 罗郎中摆摆手:“无碍。”甚至是轻松惬意的摸样:“家里孩子早让我去他家颐养天年,就趁这个机会彻底退了也好……” 罗郎中从前朝起就在十里八乡行医,因此得名罗郎中。 随着医院和卫生院的西医普及,赤脚郎中也跟着落寞下去,要不是定台村人不敢去县医院,也不会找他看病。 而且……今天就算王念他们不来救肖康平,罗郎中也打算寻个法子把人救走。 “全部家当都在我身上,等到县城公安局你们就放下我,我自去车站就是!”罗郎中往后座一靠,舒适地闭上了眼。 老肖和肖康平在另一辆车上,县公安局还带了县医院的医生来对其进行救治。 两辆车一路疾驰,终于在天亮前赶到了县医院。 孟成和另一位同志送罗郎中去车站,老肖在车子离开前对着老郎中结结实实磕了个头。 老郎中受了这一跪,而后干脆利落地关上车门。 等了一整夜的张红燕立即迎上来。 “这就是康平?” “嗯。”王念点点头,上楼梯时腿一软,差点没跪了下去,张红燕赶忙过来扶住:“你脸都白了。” “吓的。”王念笑笑。 一整天精神高度紧张,加上没休息刚才又背着人一路狂奔,精神一松懈下来两条腿都抖得厉害。 医生很快推着肖康平进入检查室查看腿部情况,以及立即进行退烧处理。 “……” 天色渐亮,朝阳从东边升起,薄雾被金灿灿的光线照得四下散开,天边一片瑰丽。 对焦急等待的老肖来说,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记忆也在今天画上句号。 肖康平高烧一退,人很快清醒,并且一睁眼就立刻认出了老肖。 父子俩抱头痛哭,哭声响了好久好久。 肖康平小腿骨折,错位的骨头已经重接固定,骨科大夫说罗郎中接骨手法相当高明。 受伤部位属于稳定性骨折,连手术都不用动,直接打上石膏进行会固定等待骨头自动愈合即可。 在肖康平强烈要求下,大家决定再修养两天就启程回家。 而在这两天中,他们还收到了个天大的好消息,使得老肖和孟成都决定留下来亲眼见证这一天到来。 省城公安厅的打黑文件下发到县公安局,决定一周后对丁台村进行清缴以及打击村里违法犯罪者。 丁台村被定性为黑恶势力,清缴动用武装部队,不排除人员伤亡可能。 老肖要亲眼见证伤害儿子的恶魔得到惩罚,孟成则是军人血性被唤醒,主动申请加入清缴行动中。 护送肖康平回安怀的责任就落到了王念和张红燕身上。 回程又是一天一夜的火车。 火车总算停到安怀市火车站时,几人都是彻底松懈下来。 只不过看到来接人的是施向明和邱程军后,王念还有些奇怪。 施向明只凑到王念耳旁说了句话,王念和张红燕都默默地不再多说。 “胡文丽在坐小月子。” 一句小月子,也就是说胡文丽在他们去定台村解救肖康平时毅然决然地流掉了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 面包车停到光华街十六号门前,抬头就能看到胡文丽站在二楼窗后朝下张望。 母子俩重逢肯定有很多话说,安顿好肖康平后,大家都先各自回家休息去了。 周天周六,家里三个孩子也在。 刚踏进大门,早等在门口的施飞英就像是炮弹似地撞进怀里,抱着王念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比刚回家的肖康平哭得还惨。 “你再不回来,家里就得被飞英的眼泪淹了。”施桂枝摇头失笑。 施宛也是哭兮兮地靠了过来,紧紧搂住王念的胳膊,一声声地叫着:“妈” 施书文站在院里,手里拿着书,有些腼腆地笑笑:“妈。” “书拿反了。”王念笑着指出,边拖着两个“包袱”边往客厅走。 好不容易进入客厅,立即又瞧见周玉英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上,看到王念吐出嘴里的大枣核才笑着摇摇手:“你回来啦!” “老孟没回来你都不问问?”王念笑。 “有什么好问的,我每天有吃有喝日子过得逍t遥得很,他在不在差别不大。” “要是老孟听见,该伤心了。” “这不是人没在吗!”周玉英调皮眨眼。 顺利坐下,先哄好撒娇的施宛,王念低头一瞅,瞬间无语:“施飞英,你头发怎么回事?” 头顶上头发缺了一大块,看着像是被剪刀胡乱剪的。 施向明坐下,哭笑不得地说起原因,就四个字:“玩火烧的。” “我想帮二姑烧火,不是玩火。”施飞英委屈地抱紧王念:“爸爸冤枉我。” 施桂枝不想拆穿他,只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可施宛坚决不让弟弟说假话,立即告状:“明明是玩火,飞英还把裤子烧破个洞。” 施飞英小小声辩解:“我就想试试柴火多久能烧破裤子。” “看来我们家飞英周一只能穿破裤子上学去了。”王念笑眯眯地摸着那块缺了头发的脑袋:“明天理发需要两元钱,钱从你的存钱罐里掏。” 施飞英觉着……妈妈回来好像也没那么高兴了。 “你们先说话,我去把饭蒸上。”施桂枝看时间已经不早,站起来说道:“中午我来炒菜。” 一提到吃的,少话的施书文都有许多话想说,急吼吼地叫了声:“妈。” “怎么啦?” “晚上能不能你炒菜?”施书文问,施宛和施飞英连连点头,眼巴巴地瞅着。 “妈妈,我想吃你炒的蛋炒饭。”施飞英说。 施宛也跟着说:“我想吃放小虾米的馄饨。” “你家这三个孩子,离了你得饿瘦。”周玉英看热闹不嫌事大,往嘴里送草莓的动作可也没慢多少:“都是挑嘴的小家伙。” “玉英姨还说我们呢!”施宛不服气:“草莓都是你一个人吃完的。” “小丫头知道心疼自家东西啦。”周玉英打趣。 “我妈说吃进肚子里的都不心疼。”施宛摇脑袋。 “不心疼就好,一会儿我还得摘黑莓回去吃呢。”周玉英笑。 “你们去帮二姑摘菜,晚上妈做饭。” 王念打发三个孩子离开,终于得以靠进沙发里舒爽地叹了口气。 “胡文丽怎么回事?”王念问。 “街道办事处的消息可真灵敏,你们前脚才走他们后脚就上门了。”周玉英撇撇嘴:“要是决定生下这个孩子,那肖康平的户口就得消了才行。” “肯定是咱们在门口说的话被有心人听了去。”王念叹气。 “胡文丽也不想孩子多心,所以狠狠心就去流了。” 肖康平在外遭难六年好不容易找回来,胡文丽很不得将全部精力都扑在孩子身上,腹中的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 “你们两口子说说悄悄话。”周玉英站起来,端起盘子:“我看施总工的眼珠子就快瞪出来了!” “要是真能瞪出来,那得去医院看看眼睛。”王念闭着眼,捏了捏眉心。 从火车站接人到去胡文丽家,王念早就感觉到施向明有话想说,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客厅里只剩下夫妻俩之后,安静了好一会。 一只手臂带着暖意伸过来将王念揽进怀里,大手轻轻按揉起太阳穴。 “怎么啦?”王念轻笑出声,果然还是得先问。 施向明也闷笑出声:“蒋凤年前想来看看孩子们。” “来就来呗。” 先前就说了不排斥蒋凤来见几个孩子,那王念自然没有不准见的念头。 “要是你介意,就让孩子们在外边跟她见面。”施向明又说:“前几天我已经跟孩子们说了这件事,施宛说什么都不愿意见,说是要问问你。” 两个孩子第一反应都是坚决不同意,后来经过劝说之后又说要先问妈妈的意见。 “她上单位找你了?” “廖广来送的信。”施向明赶忙解释,还着重强调:“蒋凤没出面。” “那今晚我问问两个孩子。”王念笑,闭着眼抬起手准确摸到施向明的脸颊,轻轻拍拍以示安慰。 施向明低下头,温热的唇贴了贴王念额头。 “爸爸和妈妈在亲嘴!” 王念瞬间弹起,无奈瞪向“胡说八道”的施飞英。 “……” 再旖旎的氛围瞬间被一句话冲得烟消云散。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21节 第63章 送礼 越临近过年,这天就越湿冷得厉害,预示着安怀的梅雨季就快要到来。 天刚蒙蒙亮,光华街十五号的院里就有了动静。 “我不管……我也要跟着去。” “爸休息再带你去玩,这次就让大哥和二姐去。” 平时不睡到王念去喊都不会醒的施飞英今天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衣服裤子都已经穿好,非要跟着哥姐一起去动物园。 而今天,正是蒋凤两口子跟施书文兄妹见面的日子。 无论施向明怎么劝,施飞英都抓紧了姐姐衣摆不肯松手。 大家都以为是小孩子贪玩没搞明白情况,只有施书文明白弟弟其实是担心他们去了就不会再回来。 前几天王念征询他们意见时,施飞英在门外偷听得知自己不是哥姐的亲弟弟,伤心得晚饭都没吃。 “妈,让飞英跟我们一起去吧。”施书文劝。 施宛也抓紧弟弟小手,非常认真地说道:“要是他们不让飞英跟我们一起去,那我也不去了。” “那一路上你们看紧飞英,别让他在外头闯祸。”施向明只能无奈同意。 兄妹三人高高兴兴地牵着手出门。 来接人的小汽车已经停在门口,廖广靠在驾驶座车门外抽着烟,烟雾在他头顶都盘踞起一团,不知道已经站着等了多久。 听到动静,廖广回头,而后是下意识地扔掉烟头,赶忙挥手将烟雾挥散。 “等久了吧。”施向明对廖广其实印象还不错,看到来人浅笑着走了过去:“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老三非要跟着哥姐一起……” “没事。”廖广笑了笑,绕到后座打开车门:“天黑前保证三个孩子一个不落地给你送回来。” “妈妈,你记得要来接我们哦!” 施飞英最后一个上车,一脸戒备地特意王念交代完才跟着上去,一副正义凛然的摸样让大人们都忙着笑,实在没来得及回答。 急得这小子在车门关了之后隔着玻璃窗还拼命打手势。 直到王念点点头,才终于安静下来。 “那我先走了。” “慢走。” 两个男人,心平气和地像是多年未见的邻居,疏离但又绝对客气。 车子启动,左拐右拐很快消失在大大小小的车流中。 “就这么放心让他把家里三个孩子都接走?” 张红燕甚至觉得王念的心平气和不可置信,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万一被有钱亲妈哄得离了心,哭都来不及。 “正好让我休息一天。”王念只是笑了笑。 在同意蒋凤接孩子们出去玩之前,孟成其实已经把廖广调查了个底朝天。 这人自小在社会上混,江湖气重,讲义气重感情,无论公司职员还是朋友对其都赞不绝口。 蒋凤开了个服装店,生意干得还挺红火,是那条街上有名的“女强人” “还是你心宽。” “一会儿去宝山大桥买螃蟹,去不去?”王念笑着挽住施向明胳膊:“我们家大工程师休息,正好让他帮我们背背篓。” “去!怎么不去。”张红燕最见不得王念秀恩爱,狠狠翻了个白眼嗤道:“就跟我没爱人一样,我也回家,叫我家邱技术员。” “哈哈,那我去叫胡文丽。” “是该多买点好鱼给康平那孩子补补,我瞧着一时半会伤了的元气都补不回来。”张红燕摇头。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吃不饱穿不暖,肖康平不仅个头矮,还瘦得皮包骨。 胡文丽就在家休息了一周就干劲儿十足的张罗着要给孩子好好补补,老肖的工资大部分都应该买了吃食。 就是这小半个月瞧着效果不太理想,孩子的脸还是消瘦。 “你提醒我了,我家里还有些补气的药材,我回家去拿给胡文丽。”王念说。 “我也托人从老家买了些老家的山参。” “……” 疾驰的车子这边,廖广透过后视镜一直观察着三个娃娃。 老大施书文长得非常像施向明,骨相优越,鼻梁高挺,性格很温柔,不管弟弟妹妹问什么都很有耐心地解答,遇上自己不知道的就会说记下来回去问爸爸。 施宛有一双明净澄澈的眼睛,圆圆脸蛋一笑起来就跟小猫儿似的灵动可爱,一点不像蒋凤,倒像是……那个后妈王念。 “哥,你说世界上跑得最快的人有没有汽车快!” 提出异想天开问题的施飞英看着就是副机灵的摸样,三个孩子中就属他最快适应环境。 而且这小子才五岁,那个头看着就跟七八岁似的,长大肯定和他爸一t样是个大高个。 “那我们得先知道世界上跑得最快的人有多快才能比较。”施书文还非常正经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施飞英点点头表示同意,接着就又搬出了爸爸:“那我们回家去问爸爸,他肯定知道。” 廖广算是听出来了,在三个娃娃心里……爸爸无所不知,妈妈无所不能。 看到路边有卖糖葫芦的,第一反应是回家让妈妈做,而不是花钱买。 “哥,你钱带了吗?” 忽地,坐在中间的施宛出声,接着拍了拍自己的黄色小挎包。 施书文说:“带了。” 施飞英神秘兮兮地眨眨眼:“在这呢。” 廖广好奇孩子们打什么哑谜,可惜三人说完这一句之后就不再继续说了。 车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廖叔叔,还没到吗?”施飞英把脑袋伸到两个驾驶座之间,很有礼貌地询问起来:“我二姐头晕。” “施宛晕车了吧。” 新买的车还没来得及散味,车里全是皮革味,很容易让第一次坐小车的孩子们晕车。 施宛听懂了晕这个字,急忙点头:“还想吐。” “马上就到了。” 话音才落,车子停到路边,招牌上挂着[魅力女人]的一间店铺出现。 店铺很大,透过大面玻璃窗就能看到屋里挂着的衣服,玻璃还贴着好多时髦女性的海报。 “这是你们妈妈的店,咱们先在这休息会儿。”廖广打开车门对三个孩子说道。 三个孩子刚站稳就露出了同样的苦脸,施飞英拍拍衣兜:“我觉得咱们带的钱肯定不够。” “不行就再攒攒。”施书文叹气。 “书文,小宛。” 听到动静的蒋凤赶忙扔下客人跑到了门口,只是喊出名字之后却似乎又变得犹犹豫豫起来。 施书文对蒋凤还有点印象,停顿几秒钟后叫道:“妈。” 施宛扭扭捏捏地摆弄着挎包带子,被施飞英推了下才出声:“妈。” 施飞英这小子马上笑了起来:“蒋凤阿姨你好。” 蒋凤使劲才压抑住心里激动,嘴唇颤抖手足无措地到处看,还是廖广笑着替她解了围:“进去玩会儿,一会儿叔叔带你们去吃西餐,下午咱们再去动物园。” “吃西餐?”施飞英眼珠子一转,心里似乎又有了什么鬼主意,连问得问题都显得很有目的性:“西餐好吃吗?”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廖广大掌摸了摸施飞英后脑勺,带着人往店里走:“要是不好吃咱们下次就不去。” 施飞英这孩子一看就知道是在家庭幸福的家庭里长大,没有半点认生。 兄弟们的孩子都怕廖广,说他长得凶神恶煞肯定会打人。 没想到这三个孩子倒是不怕,老大很有礼貌,老二一直好奇地偷看,就老三很快就叔叔前叔叔后,小心思都写在脸上。 “倒是会教娃。”廖广低声嘟囔着。 “叔叔你说什么?”施飞英立即追问。 众人走进屋里,三个孩子瞬间被墙上挂着的漂亮衣服所吸引,施宛一下子就回忆起小时候跟妈妈一起去黑市的情景。 在那个地方还买了件非常漂亮的大衣,就是照完相之后再也没见王念穿过,施宛觉着可惜呢。 蒋凤的目光一直在施宛和施书文身上。 女儿一进来双眼就黏在衣服上,眼睛亮晶晶的特别好看。 施书文扫视时忽然瞟到店里挂着的内衣,耳根子瞬间通红,忙害羞得移开了视线。 “喜欢哪件?”蒋凤走过去,尽量让声音听上去温柔些:“妈送你。” 施宛一怔,下意识看向大哥。 施书文摇摇头:“阿姨……妈,我们不要衣服,这些都是卖钱的。”说着把施宛拉到自己身前:“我们就是看看。” 施宛欲言又止地看了几眼蒋凤,最终还是听大哥的话点头。 蒋凤心里难受,忍着冲上鼻腔的酸意,勉强地笑了笑:“店里衣服都是妈妈的,小宛想穿多少件新衣服都有。” 施宛小脸皱成一团,好似听到什么不高兴的话,张嘴就说:“小婉是……唔……”嘴巴瞬间就被施书文捂得结结实实。 “那就让妹妹选一件。”施书文笑得温和。 施宛拍拍哥哥的手,得到解放后立即高兴地说了声:“谢谢妈妈。” 这一句妈妈喊得真心,蒋凤心里一刺,声音不由哽咽起来。 “飞英。” 施宛立刻叫上施飞英跑到角落,脑袋挨着脑袋地说起了悄悄话,一会儿指指左边,一会儿又抬头开看墙壁。 “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不准哭。”廖广叹气,干脆伸手把人揽住:“眼泪鼻涕的就抹袖子上吧,别浪费纸。”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22节 蒋凤推开廖广的手,清了清喉咙。 “书文……跟妈妈说说你和妹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说着伸手想去挽施书文的手臂。 施书文几乎是下意识躲了下,反应过来后才尴尬地笑笑。 蒋凤手僵在半空中,眼泪又不知不觉涌上眼眶,连续深呼吸几下后才总算没有哭出来。 “那边有凳子,你坐下来慢慢跟妈妈说。” 廖广心里终于是松了口气,先前就担心妻子一直哭得没完,没跟孩子们拉近关系倒是弄得更加疏远。 空缺十几年的母爱,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补得回来。 “我和妹妹在奶奶家生活了几年……五年前我们一家来到了安怀。” 蒋凤问,施书文就老老实实地说,不过全都是陈述事实,自觉并没有加入半句主观意识。 “你爷爷奶奶对你们不好?” 可廖广多聪明的人,立刻就从施书文说的话里听出问题来。 在爷爷奶奶家生活那几年只是一句话带过,倒是在三线厂生活时用语气轻快,能看得出来很喜欢那段时间。 “不好。”简简单单两个字的回答。 “你奶奶打你们了?”蒋凤追问,前婆婆是什么样的人她十几年前就领教过。 施书文点点头。 “你们……”想说为什么爸爸不管,张了张嘴却又忽然觉得没有资格怪施向明,蒋凤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继续问:“那你爸爸对你们好吗?” 施书文眼神怪异地看向蒋凤:“爸爸和妈妈都对我们很好。” 这个妈妈自然指得是王念。 “好……好就好。” 那边商议半天的施宛和施飞英终于结束,施宛来到蒋凤面前,乖巧地指向橱窗里模特穿的一套裙子。 “妈妈,我想要这套衣服可以吗?” 上半身红底白色波点衬衣,下半身是条黑色高腰裙,蒋凤还特意搭配了双黑色小皮鞋和黑色皮包。 “那是大人穿的,小宛你看看这边。” 施宛的出声无疑把蒋凤从刚才那种尴尬和自责气氛中拉了出来,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指向另一边的童装。 “就是大人穿啊!”施宛特别认真地抬头看向蒋凤,语气真诚:“我妈穿红色可好看了。” 蒋凤:“……” 施飞英扯了扯姐姐的衣袖,施宛立刻从黄色小包里拿出一大把钱来:“我们还想一起买那双皮鞋。” 刚才大哥说只选衣服,施宛记得很清楚,所以提出鞋子自己花钱买。 “妈穿红色是很好看。”施书文接了妹妹的话,也伸手从兜里拿出把钱:“不够的话我这儿还有。” “妈肯定喜欢。”施飞英高兴地直蹦跶。 “……” 感动,羡慕,甚至是嫉妒,各种情绪在蒋凤心里翻涌,手里的那把钱重得仿佛要把人压垮。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自己错失了什么。 最后,那一套衣服和鞋蒋凤都取下来装进袋子里,钱也全部还给了施宛。 然后她看到钱又回到各人手中,三人都贡献了自己全部的零花钱。 收拾好心情,他们带着三个孩子在外玩了一天,天完全黑透才把人送回家。 车子还是停在早上接人的路边。 不过此刻大门紧闭,施飞英急吼吼地跳下车就去拍门,好一会儿施桂枝披着衣裳来打开了门。 “二姑,我妈呢?” “你妈和你爸去看电影了。”施桂枝笑,看到蒋凤走到面前,也笑着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二姐。”蒋凤早知道施桂枝也住在这里。 “什么!”施飞英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一阵风似地跑进大门又跑回来,气得直跳脚:“肯定是故意不带我们。” “你妈妈天天围着你们仨转,还不能自己出去玩啊。” “哼!” “喏——你爸妈不是回来了吗?” 一双男女渐渐从黑乎乎的树影下走出来,男人高大英俊,女人笑容甜美。 两人的手紧紧相牵,似乎正在说什么,不时地对视,看上去分外甜蜜。 “两人感情可真好。”施桂枝感慨。 施飞英却不这么认为,咋咋呼呼地叫了声:“妈”,立刻就拔腿冲过去。 “妈。”施宛见状,生怕功劳全被t弟弟抢去,立刻也提着袋子跑了过去。 “妈烫头了。”施书文一眼就瞧见王念披散在肩头的长卷发。 蒋凤就这样默默地站在路边看着两个孩子扑进王念怀里,立即你一言我一语地报告着今天都去了哪儿。 女儿此刻的活泼和白天的拘束完全是天壤之别,叽叽喳喳地就像只小麻雀。 王念揽住两个孩子继续往家里走,只是笑眯眯地听他们说着话。 这一幕……很温馨。 蒋凤不由回忆起她和施向明当夫妻那几年,原来有没有感情竟然差别会这么大。 “妈,你烫头发了?”施宛很快发现了王念的不同。 施飞英立刻拍起马屁来:“妈妈比我们学校的所有老师都好看,就像电视里的大明星。” 肩头忽然覆上一只大掌,热意顺着掌心渐渐温暖了蒋凤的四肢百骸。 她回头冲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丈夫笑笑,终是释怀了曾经的所有…… “那我们就先回了。”蒋凤远远冲王念和施向明说道。 夫妻俩默契地同时点头,谁都没有说话。 车子开远,只有施书文回头看了眼车尾灯,施宛从头到尾都没有关注那边,小脑瓜里一直想着等会要送怎么把衣服送出去。 “时间不早了,去洗漱完睡觉。” “妈,你先坐!” 一进客厅,三个孩子就神秘兮兮地把王念扶到沙发正中间坐下,由施书文领头把一个花里胡哨的袋子送上。 “妈,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我就祝妈妈永远这么年轻漂亮。”施宛捧着左脚的皮鞋送上。 而右脚当然是由施飞英最后放下:“我希望妈妈能永远喜欢我。” “这不是祝福,祝福要说对妈好的话。”施宛提醒。 “那我就祝我永远喜欢妈妈。”施飞英迅速更改了祝福。 往年的生日都在腊月,大人们忙活地里的活和过年,几乎没怎么正儿八经给她过过生日。 结婚后王念都是用碗鸡蛋面打发自己,今年施向明非说条件好了,要好好给辛苦一年的爱人过过生日。 既然要过,王念决定就好好过一个,今天才会花几个小时烫了个头。 黑色牛皮丁字鞋,方形鞋跟,两个金色的圆形扣子为鞋子增色不少。 王念翻来覆去地把鞋子看了又看,满脸惊喜。 “真好看!” “妈,你再看看衣服。”施宛催。 王念从袋子里拿出来却不是下午姐弟俩看中的那套,波点衬衣只适合夏天穿,冬天穿太冷。 白色翻领修身毛衣,还有条黑色呢子裤子。 “妈,外边穿那件红色大衣,肯定特别好看。”施宛说。 王念站起来,比划了下裤子长度,又试试鞋子大小,高兴得就像是个刚得新衣服的小姑娘。 “你进屋去试试。”施向明笑。 王念拿着裤子进屋试大小,屋门刚关上,施向明笑着的表情就立刻一变。 “衣服和鞋子是哪来的?” “……” “书文你来说。” 施书文就把早上在服装店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包括后来蒋凤帮忙参谋最终选中这套衣服也全部复述了遍。 “我以前有没有教过你们伸手向别人要东西?” 施向明声音只要冷淡下去,兄妹三人就立即觉得屁股一紧。 “没有。”施书文代替弟弟妹妹回答,其余两人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知道错在哪了吗?” 三人忙点头。 施向明翘起二郎腿,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伸出,掌心朝上:“既然你们是想用零花钱买生日贺礼,那自然是要花钱的。” 三娃:“……” 但是除了交钱又能怎么办呢……零花钱没了还可以再攒,屁股开花晚上可没法睡觉。 三人只能老老实实地又把零花钱掏了出来。 施向明接过,随意拉开柜子抽屉把钱放进去。 “明天我托人把买衣服的钱送去,咱们不能占人便宜。”施向明说,忽地见房间门响,又是瞬间变脸:“真好看。”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23节 三娃:“……” 门才开条缝,他是从哪看出来好看的了! 其中施宛最是郁闷:早知道就选自己穿的了……现在被教育不算,零花钱也没了! *** 光斜斜地透过玻璃窗,洒在卧室一角,阳光似乎带着温暖力量,悄然地驱散了安怀冬日的湿冷。 王念翻了个身,闭眼懒懒地伸了个懒腰。 昨晚和孩子们闹到夜深才睡,今天难得的睡了个懒觉,并且依旧没有想起床的意思。 屋子外已经能听到施桂枝进出厨房的动静,王念就更不想动了。 反正有人做饭……再睡一小时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醒啦!” 额头一暖,一只大手握住了王念伸出被子的右手,十指相扣 掌心老茧摩挲着王念指尖发痒,下意识缩了手指,无名指上忽然多了个冰凉的东西。 王念猛然睁眼看去。 还真是一枚金戒指,样式是很简单的指环没有任何花纹,大小刚好,将将圈住了那根细长的无名指。 施向明笑得温柔,翻过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赫然也是个相同的金戒指。 “结婚八年,咱们终于有结婚戒指了。” 清冷的眼眸中此刻温柔而专注,唇角笑意分明。 王念轻笑,拿起那只骨节修长的右手,好一番观赏。 “下回再给我买个好看的,这样出去才好显摆。” “好!” 施向明笑意漾开,唇轻轻在王念的无名指上点了点,而后从眉心缓缓移下。 屋内春光旖旎。 第64章 多大点事 “祝我们王念同志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你可真客气。”接过周玉英送来的蛋糕,王念顺手把桌子上的盘子递过去:“知道你就嘴馋水果,今早刚摘的。” “还是你对我好。” 周玉英这头胎怀得辛苦,从两个多月起就吃不下油腻的食物,每天得用水果开胃才能吃得下饭。 王念种的水果大多都进了她肚子,连孩子们都知道要先把水果留给玉英姨吃。 “孟成怎么没来?” “最近不是全国严打吗!孟成临时被喊去出任务了,晚饭前应该能回来。” 施书文眼色极快地端了个躺椅过来,周玉英顺势躺下,边吃草莓边说着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才是她家呢…… “那你先坐着,我把昨天买的海鲜拿出来洗洗。” “今天你可是寿星公,怎么还下厨。”周玉英说罢,往客厅的方向吼了嗓子:“客都来了怎么施总工还躲家里。” “今天倒当自己是客了。” 俗话说会一样累一样那句话对王念而言好像在做饭这件事上并不成立,她很享受把各种食材做成好吃的食物。 上一世没人能分享的遗憾这一世得到圆满,反是干劲儿十足。 “我可是花大价钱给你买了奶油蛋糕,还不能当客啦!”周玉英笑,余光瞥到王念从厨房端出来的生蚝每个都有手掌那么大,馋得立刻咽了口口水。 “我还买了条海鲈鱼,一会儿你多吃点。” 王念在水池刷洗生蚝壳,右手正好对着周玉英,只刷了两个立刻就听到她嘿嘿笑了起来。 “我就说今天怎么瞧着不一样,原来是有些人收到金戒指当生日礼物了啊!” 男人有心一件小事都能记在心,431厂有名的“冷脸子”施向明细心起来简直让人望尘莫及。 金戒指看似普通,可更加方便干家务,也不容易变形。 哪像是她和孟成复婚时买的戒指,两人都嫌戴着挂衣服,放抽屉里都大半年没见过阳光了。 “哟——” 王念只是笑笑,举起手翻转手掌展示戒指,而后又因为瞧见胡文丽母子俩而赶忙放下手迎了过去。 肖康平杵着拐杖,一蹦一跳地正在下台阶,看得人心惊胆颤。 “怎么不让你爸扶你!” “王念姨,生日快乐。” 少年嘴唇没多少血色,脸庞瘦削,皮肤暗淡得完全不像是个十六岁的男孩子,不过那双眸子中光彩熠熠,倒是生机勃勃。 王念笑着拍拍肖康平的肩,很是欣慰。 “看来恢复得不错。” 饶是这副瘦弱样子,也已经比王念初见时好了太多。 那时的肖康平就像是具没有生气的木偶,暮气沉沉得令人心疼。 “年前就能拆石膏,以后会更好。”胡文丽说。 “坐着玩会儿,王念姨炖了鸡汤,一会儿多吃点。” “你先别急。”胡文丽笑,一把抓住王念胳膊:“康平有生日礼物送你。” “这是我自己雕的,希望您能喜欢。” 一个巴掌那么高的木雕,雕刻得正是王念背着个少年奔跑的摸样。 “你还会木雕?”王念惊喜不已。 奔跑造型雕刻得栩栩如生,甚至连王念焦急的表情都刻画得很细致。 “在定台村跟一个老木匠学的t手艺。”肖康平腼腆地笑了笑,看王念那么喜欢,总算是放下心来:“我是凭想象雕的,当时我其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的想象力比我可丰富得多。”王念挑起大拇指,真心的称赞:“姨恐怕得学上个十来年。” “快拿来我看看。”周玉英叫。 王念扶着肖康平坐下,继续回到水池前处理早上施桂枝刚买回来的桂鱼。 “康平,你得闲给周姨也弄个小木马,等你妹妹生出来我就跟她说是康平哥送的。” “成。”肖康平害羞地点点头。 “是康平来了啊……”施桂枝听到动静也走出厨房来打招呼。 胡文丽找到走失多年的儿子这件事在光华街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早些天上门送贺礼的邻里多不胜数。 不管平时多不待见,这样的好事大多数人还是打心眼里为老肖两口子高兴。 “施婶子你好。” “书文……给你康平哥拿瓶汽水出来。”施桂枝叫。 以前待客用糖水那都是招待贵客,哪像是现在……孩子们都不愿意喝白糖水,那劳什子汽水娃娃们才喜欢。 施桂枝自然把肖康平也归类到小孩那一列,又让拿糖又是拿汽水。 父子俩都从客厅里走出来,七八分相像的脸上挂着相同的浅浅微笑,步子不急不缓,一手拿着糖或汽水,一手都……拿着本书。 别人家男孩子的青春期叛逆厌学和父母产生代沟。 而她家的大儿子……却好像越来越像施向明。 不仅王念这么认为,周玉英心里也不禁生出同样看法,啧啧两声笑道:“我看你们家以后要出两个工程师。” 真相了…… 施书文对机械工程的兴趣在431厂就已经初现端倪,工程类书籍竟然是孩子的课外读物。 王念最先发现,跟施向明说了后,他托人从安怀带了许多工程类启蒙书籍去长生沟。 于是兴趣渐渐萌芽长成幼苗。 来到安怀后,设计院专门安排了一间实验室,施向明利用周末休息会带施书文实验书中所学。 当知识具象化后,施书文立刻确认了以后的路。 幼苗开始疯狂洗手知识而后长出新的叶片,渐渐有了小树的影子。 王念现在种瓜果蔬菜都得先紧着对眼睛好的种,坚决不能让家里多几个大近视眼。 “康平哥。” 施书文比肖康平小半岁,但整整高了一个头,两人并排坐下来就像是差了好几岁。 嗤—— 汽水拉开递过去,肖康平接过去说了声:“谢谢”两个腼腆的大男孩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继续聊些什么。 略微的尴尬很快被打破。 施飞英领着两条狗风一样从客厅里卷了出来,手里还拖着根树枝,要是没看错的话……又是前房主留下的梨树。 “施飞英!”王念沉下脸。 “不是我,是小白。” “小白又没长翅膀,怎么可能飞得上树。” 施向明的忽然出声吓了施飞英一个激灵,步子一转就朝肖康平跑去。 “康平哥,你的腿好些了吗?”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24节 “小机灵,知道有客人在不会挨揍。”周玉英笑。 “施飞英,你二姐呢?” 施书文理工男预定,施宛则是典型文科女生,喜欢一切好看的事物。 虽不想承认,但审美的确遗传了蒋凤,施宛对打扮和穿搭的灵敏度比王念都强。 “二姐在楼上唱戏呢!”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另一边的施飞英正狗腿子地帮施向明捶肩膀。 “什么?”王念没听清,疑惑地又问了遍:“你说什么?” “唱戏啊!”施飞英回得更加大声:“就是跟电视机里的人一样唱戏,她和莎莎姐一个演坏蛋婆婆,一个演挨欺负的儿媳。” 这些都是刚才在二姐房间门口偷听来的,他还以为姐姐们疯了呢。 王念:“……” “去叫你姐下来吃酥肉,趁热才好吃。” “收到!”立正敬礼,脚悄悄地把梨树枝踢到边上,这才乐呵呵地跑向屋里,两条狗子摇着尾巴跟上。 王念笑地摇了摇头。 老三施飞英虽然调皮捣蛋但绝不会过线,每回闯了祸都只是让人哭笑不得的程度。 而且王念发现这小子天生有看人眼色的本事,男女老少都能凑上去聊几句。 古灵精怪的性格……谁都不像。 斩成大块的鸡肉直接放入冷水,自己养的土鸡不用去除血水,丢入两片姜就可以。 每回炖煮时,王念都会想到那个好不容易才背回家的石锅。 刚把砂锅盖子盖上,那咋咋呼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回叫得更是夸张。 “妈……不得了啦……二姐变成鬼了!” “……” “二姐变成鬼要吃莎莎姐啦!” 看大人们都无动于衷,施飞英叫得更是凄厉,就像只被人捏住脖颈的鸭子,中间还破音了。 “好好说话……” 好吧……好好说话应该是不能够了,随之追出来的施宛和邱莎莎那张脸确实画得跟鬼一样。 “施飞英,你别胡说八道!” 两人披着床单,头发可能是想学古装电视剧里的女性角色那样挽起来,就是挽得不伦不类,就跟疯子一样耷拉着。 特别是那俩张脸……口红涂了嘴唇又涂眉毛,整张脸还扑得雪白。 “小宛!”王念手脏,只能用手背拦住要抓施飞英的施宛,疑惑地问道:“你们从哪来的化妆品?” 家里就她一个成年女性,除了雪花膏再无任何化妆品。 张红燕比王念还粗,那张脸一年四季除了清水再不见其他。 “抽屉里啊。”施宛仰着脑袋,用那张鬼画符似的脸天真地回道。 施向明腾地站起来,声音低沉:“是我书桌左边抽屉?” “对呀!音像店的阿姨说抹了口红会变漂亮……” 没人再听施宛都说了些什么,几个女同志的视线齐刷刷地看向施向明。 施向明书桌抽屉里找到的。 女人用的化妆品藏在书桌里,看情况王念还不知情,无论如何看其中都不对头。 “我托人从港市买回来的化妆品……”施向明无奈扶额,白皙的脸很快飘上抹绯红:“不是还没来得及送出手吗!” 那套化妆品兜兜转转几个月才到安怀,拿到手当天又不巧遇上肖康平的事,放抽屉里就一直没好意思送出手。 “原来是老夫老妻搞浪漫呢!”周玉英笑着打趣,说着推了把胡文丽胳膊:“老胡你说是不是。” “是。”胡文丽也跟着笑:“比我们家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老肖强上百倍。” 施向明叹气,伸手招来施宛:“带我去看看你们都糟蹋成什么样了。” 看样子……还不便宜。 “施向明。”王念猛地想到一个问题,刮鱼鳞的动作也不由停下:“你哪来的钱买化妆品?” “……” 几道视线再次齐聚施向明。 “是不是又有项目奖金了?”王念又问。 施向明点头,进屋的步子加快许多,很快只留下个背影供几人取笑。 “去洗脸,一会儿你妈来了还不挨揍?”王念这才笑着让邱莎莎去洗脸。 她相信施向明不会说谎,多半这奖金还没到手里,钱肯定还是预支的…… 正宗的松鼠桂鱼应该用白糖和醋调味,不过王念更喜欢番茄酱口味,所以之前番茄成熟季节还特意做了好几罐酱放在冰箱。 这道菜最考验刀工,既要保证炸出来不散又要不断。 鱼腌制完成后下锅,油点子飞溅而起,王念却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疼似的,一直抓着鱼尾巴定型。 孟成和老肖从油锅边走过,纷纷对她竖起大拇指以表钦佩。 滋啦声完全掩盖住了屋里施向明教育孩子的声音。 “看在今天是你妈生日的面份上不罚你,不过这周校服你得自己洗……” “知道了。”施宛耷拉着脑袋认错。 好在门口走进来的两个叔叔成了救星,不然施宛知道肯定还有更多的惩罚在等着。 “怎么啦!” “我出去帮妈。” “很少见你训姑娘,这是犯什么错啦。”孟成笑盈盈只摸到了下施宛的后脑勺,孩子已经一溜烟地跑远。 施向明无奈地指了指茶几上面目全非的几样化妆品。 “还是港货呢。” 孟成去港市公干过,对那边文字还挺了解,一看就晓得是那边买来的东西。 “上百元的东西,全被孩子糟蹋了。”施向明无奈摇头。 “你在港市还有关系呢?” “二师兄的姑娘在港市大学工作。” “港市大学可是个好学校,如今对咱们内地也开放招生了吧!” 施向明点头。 老肖进屋坐下后看似在听两人聊天,其实眼神一直飘忽不定,看就是心里装着什么事。 两人都已经聊完,孟成连喊几声都没什么反应,直到被推了下,t才回神。 “想什么呢?” “我老家不是有个弟弟……” 老肖叹气,一座山似的男人提到家里事,那就跟铁块被融化了似的眨眼化成了一滩铁水。 老肖本命肖贵,是北方农村里出来的孩子,当兵退伍之后服从组织安排才来到安怀工作。 开始就是设计院保卫科里一个值夜班的。 后来因为上班期间屡次抓获小偷,经历几次升职之后才成为保卫科副科长。 七年前肖康平走失,两口子没打算再要孩子,老家父母得知后非要把弟弟的儿子过继给他。 不管打什么算盘,最后在胡文丽的彪悍发挥之下都没成真。 刚安生过了几年日子,最近得知肖康平又找回来了,幺蛾子又来了。 “我妈想让我弟弟家老大来八中上学,我一想上学也不是什么大事……”老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言齿:“我妈想让侄子和侄女都落我户口上。” 这已经是老肖为了保存父母面子才没有全部说出来,他们要的可不仅是侄子侄女落自己户口…… 不过实心眼的老肖只一个尴尬表情就让对面两个聪明人看出绝对不止这么简单。 “我看不止是侄子侄女读书吧!”孟成笑。 “难道还和你弟妹有关系?”施向明更是直接猜出了最主要的原因。 “他们想让我和文丽假离婚,跟弟妹假结婚……等她拿到安怀市户口之后我再和文丽复婚。” 老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羞耻,更何况是听的两人。 “你妈可真糊涂。”饶是性格再好的施向明都听得直皱眉。 孟成更是直接:“你要是答应……我立即就跟你绝交。” “我肯定不会答应。”老肖连忙摆手,接着又是狠狠叹气:“昨天接到他们的信说要来安怀过年……这事可怎么跟文丽开口啊!” “算你还没傻。”孟成说。 “你是苦恼要怎么和胡文丽说离婚这事还是担心他们来了之后家里闹矛盾?”施向明问。 “都担心。” “你们大队应该有电话吧?”施向明语气平淡,边小心擦拭着被弄脏的口红壳子边说:“打电话回去,就说来了不会去接,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我娘哪会听我的话!” “听不听是她的事,可你要表明态度,并且真来了也不去接!” “那不是不孝?” “不孝?”施向明冷笑,目光凉飕飕的没起半点波澜:“难道听她的话搞得家破人亡就是孝顺?” 老肖:“……”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25节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胡文丽这么彪悍了,她不凶点能行吗!”孟成摇头,食指直接戳上老肖额头:“愚孝!” “你们是没遇着,否则哪会说得那么轻松。”老肖哭丧着脸辩解。 小时候学的第一本书就是三字经,孝道几乎是刻在骨子里,哪能轻轻松松就忤逆父母的话。 口红已经浪费小半,施向明撕了张日记本的纸折叠起来当做一把小刀,慢慢将口红再削成最初买来时的摸样。 听到老肖这么说,施向明轻蔑地笑了起来:“没遇着?” 这句话似乎是嘲笑老肖,又似乎是呢喃。 “你有情况?”孟成立刻就看出。 “七岁那年就已经领教过父母的绝情,再过不久恐怕又要再领教一遍。”施向明轻笑。 这才晚半个月打钱,父母的电话都已经打到了431厂办公室。 想必父母那边也已经知道他调回安怀市的消息了。 “你我可不担心。”孟成朝老肖抬抬下巴,意思眼下还是面前这个老实人要紧。 老实人苦恼地抓着头发,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其实也简单。” 口红形状勉强符合施向明的要求,他唇角翘了翘,满意地盖上盖子,又用袖口擦了擦。 “快救救老肖吧。”孟成笑。 “你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胡文丽说,她会有办法。” 施向明指向客厅门口,胡文丽一手叉腰,一手拿着双筷子,凶神恶煞地盯着老肖。 王念端着筲箕,笑得也是意味深长。 “文丽!”老肖吓得几乎是跳了起来。、 “怕什么。”胡文丽满脸鄙夷地上下打量老肖:“我还怕了你老娘不成,正好她没领教过我骂人的本事,这回过年就试试。” 要说以前还因为孩子走丢心里对婆家有那么点愧,眼下孩子都回来了,就算为了保证儿子利益她也什么都不怕。 老肖头更大了…… 他老娘在老家是出了名的泼妇,但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也就对家里人有用,要是遇上胡文丽……几个大嘴巴子就得扇傻。 “行啦!”胡文丽最见不得大男人缩头缩脑的样子,狠狠瞪了眼老肖后干脆转身:“多大点事。” 老肖愚孝,她胡文丽可不是软柿子,谁都能捏两下。 要是婆婆好好说话那就讲道理,要是胡搅蛮缠她自然也不怕。 王念目光与施向明视线短暂相碰后分开。 “酥肉炸好了,你们都出来尝尝。” 胡文丽听到老肖的话,王念自然也听到了施向明说的话。 婆家……看来还真是个龙潭虎穴。 *** 光华街第八中学。 一个高瘦的男青年茫然地四处张望着,记忆中离开安怀之前还不是眼下如此繁华的样子。 街道修得又宽又平,街上跑的小汽车不比广省少。 而且路上的行人穿得也相当时髦,甚至街道上还有流行音乐飘扬着。 “安怀市什么时候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何亮,咱们没走错吧?” 穿着套时髦牛仔衣的男青年正是施桂枝的儿子何亮,而等得满脸不耐烦的女青年是他的女朋友任紫。 “等我去问问路。”何亮也没把握,只能把包放到脚下随便找个路人问路。 任紫狠狠翻了个白眼,冷得抱紧自己的手臂。 广省的冬天至少都有二十来度,哪像是安怀……一下火车一阵寒风吹过差点没冻死人。 她上身那件大衣还是匆忙从包里掏出来的,连吊牌都没来得及摘。 “十五号一直往前走,那栋尖房子的就是。”路人很快指出了具体位置。 何亮笑着道谢,折回来提上行李。 “你不是说你们家很穷吗!”仁紫随意地往街上看去,发现这里的房子都是小洋楼,哪像是普通人住得起的样子。 “我爸妈住我二舅家。”何亮笑着又把女友的包接过去:“再说了单位分的公房都是几家人住一栋房子,就是外边看着大而已。” 电话里施桂枝就提了句住在二舅家,从头到尾都没说居住环境如何,所以何亮从来没想过二舅家会是什么样。 职工公房……人均面积五平就算多了的! “我说呢!”任紫拉了拉大衣下摆,又用指甲梳理起长途跋涉弄乱的长发。 第65章 再见故人 两人按照路人所指,沿着人行横道一直往前走。 “就是这儿了。” 站在十五号门前,何亮一时间竟然犯了难。 一路走过来,每栋楼都有好几扇门,可十五号就一扇大门,何亮一时间竟然有些犹豫该不该敲。 是不是母亲说错了门牌号……是不是他们听错了街道名…… 反正各种胡思乱想中,唯独没有十五号整栋屋子就是二舅家这种想法。 叩叩叩—— 性子急的任紫已经伸手敲门,再在外边冻下去两条腿都快没知觉了。 “谁啊……” 不知是不是时间还有些早,只敲一遍屋里就有了动静,回答的声音一响何亮就高兴起来。 这不正是他爸何剑的声音吗! “爸。”何剑欣喜若狂,两步奔上楼梯跟着哐哐拍门:“是我何亮。”吼了没两下嗓子就因激动和缺少休息而嘶哑起来。 嘎吱—— 大门打开,父子俩四目相对,老父亲的眼泪先夺眶而出,模糊着双眼颤抖地叫了声:“小亮。” “爸。” “回来就好,快进来。”何剑抹了下眼角,激动的情绪稍缓,连忙笑着招手:“你妈和你二舅妈在后院种菜,我去叫她。” 何剑不是情感外露的人,流眼泪已经是身体下意识反应,父子俩再来个拥抱什么的还是表达不出来。 “爸,这是我对象任紫。” 视线都被泪水模糊了,一时间都没注意到门口还站着个姑娘,再凝神看去,何剑不由地皱了皱眉。 这姑娘上身穿着件红色大衣,裙子短的将盖住大腿,关键那张脸化得就和施宛过家家时差不多,看着怪渗人的…… “你对象?”何剑又问了遍。 “嗯。”何亮伸手拽了下没眼力见的任紫:“快叫人啊!” “叔叔好。”任紫叫人,声音倒是清亮。t “进来再说。”何亮点点头,心里有些不得劲儿,面上就没多少笑意。 左盼右盼终于把儿子盼回来,结果却带回个这样的对象,要是妻子看到心里还指不定得多难受。 不怪他们两口子老封建,实在是这姑娘就不像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孩子。 “让你穿裤子非不信。”何亮跟在后边小声地跟女友抱怨。 老一辈思想没有年轻人开放,在广省那边女性穿短裙子没有袖子的衣服那都是常事。 任紫平时其实也不是喜欢穿短裙,这不是火车上热得受不了临时才换的,两人都没想到安怀竟然这么冷。 毕竟第一次上门见家长,怎么也该郑重着些。 “……” 施桂枝高兴地从后院跑来,听到介绍之后表情果然有那么瞬间凝固。 不过她本不是那种刻薄的性子,就算有些不喜姑娘打扮,也不会凭第一印象判断为人如何,很快就笑把人往客厅里迎。 “我看小紫冷得都哆嗦,先进屋去暖和暖和。” 可任紫眼下没空管施桂枝他们怎么想,进入院子以后就因为这座大房子而眼花缭乱。 透过院里摆放着各种东西可以轻易推断出,这栋小洋楼……就住了一家人! “妈,舅舅到底干什么工作?”任紫好奇,何亮更是直接问了出来:“普通职工怎么可能住得上这这么大的房子。” “你二舅是设计院总工程师。”何剑把屋檐下孩子们玩耍的皮球捡起来放到窗台上:“全靠自己本事得来的房子。” “以前让你好好读书不读,看看你二舅……知道读书大有出路了吧。”施桂枝叹。 要是能靠所学知识吃上饭,也不会像他们家一样非得去千里之外讨生活。 “我技术学校毕业了不起进厂子当技术工人,再怎么着也分不到这么大的房子。” 自己什么样何亮还不清楚,就算按照二舅安排的那样进厂子上班,按工龄最多就是个三级工,能分到个单间就算不错了。 “你二舅不也是从厂子调到城里来的。”何剑不赞同地道:“不努力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行。” 才见面父子俩就意见不同,施桂枝生怕两人再吵起来,忙一步站到中间当起和事佬来。 “以前的事就别说了,先去后院跟你二舅妈打个招呼。” 后院这边。 王念把育苗棚里的土豆苗一个个丢到挖好的坑里,再覆盖上层薄土,最后再从空间里取出袋肥料撒到地垄边。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26节 何亮几人进来时,她已经用净化水浇完第一遍,再用晒了半天的井水浇第二遍。 “小亮,那个就是你舅妈!”施桂枝指着王念的背影笑道。 何亮没跟“新舅妈”见过面,就听说二舅跟个农村姑娘再婚的消息,脑海中勾勒出来的形象是那种穿着大棉袄脸蛋红扑扑的朴实形象。 可…… “二姐,这就是小亮啊!” 王念很年轻,年纪看着和自己差不多,而且那双带笑的眼睛黑白分明,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亮。 他自认读书少,所以当时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这种感觉。 后来才晓得,那种就叫眼睛里盛满了星星,亮晶晶的。 “二舅妈。”何亮难得地有些害羞起来。 “你妈念叨多少回,可总算回来了。” “嘿嘿。”何亮傻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好半晌才想起来身边一直没吭声的对象:“二舅妈,这是我对象,任紫。” 王念:“……” 姑娘虽然浓妆艳抹,披散的大波浪遮挡住了半张脸,可只凭微微转头躲开视线的下颚线,王念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任紫双拳紧握,有好几个瞬间腿都抬了抬,可还是没有勇气转身离开,就一直身体僵硬地站在那不敢转头。 施桂枝几人都很奇怪地看着王念。 而后王念轻轻地从口中吐出个名字来:“周山秀!” 这人正是同个大队,后来又嫁到同个厂的周山秀。 王念一家忙着回城的事没怎么关注,只晓得她两年前就和杨富离婚,听说是跟随同村的人一起去城里打工。 离婚原因大家都猜测是斗不过杨富的大女儿杨雪,家里钱物都被管得死死的,周山秀捞不到好处立刻就变了脸。 没想到兜兜转转现在竟然换了个名字又出现在眼前。 “王念,你认识她?”施桂枝忙问。 “二姐,周山秀和我一个大队的,结婚之后又住我楼上,你说我熟不熟。”王念笑。 “结婚!”施桂枝大惊,马上转头看向何亮,可见他也是一脸迷茫,不由又追问:“她结过婚?” 王念“嗯”了声,又转过来问何亮:“她结过婚你知不知道?” 何亮先是摇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任紫,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周山秀,以前提过有段感情,可何亮以为是处过对象,哪晓得是结婚又离婚的意思。 “到底知不知道!”施桂枝着急。 何亮定定地看向周山秀,不知是怎么想的,下一秒就伸手把人拉到身后摆出副维护的姿态。 “妈,我知道她离过婚,我不在乎。” “你好好一个大小伙子……为什么要找个离过婚的!”施桂枝气急,手指颤抖地指着周山秀上下移动:“还是这副样子的。” “妈,你听我说。” “我不听。”施桂枝利落地甩开何亮伸过来的手,刚深呼吸了口气,眼前忽然一黑身体摇晃了下。 何剑赶忙担心地扶住妻子。 “你先别着急,听听小亮说说情况。”何剑一边给妻子顺气,一边给何亮打眼色:“你快跟你妈说说具体情况。” 要是换以前,那他肯定也接受不了儿子娶个二婚的女人。 可说起来也多亏王念彻底改变了这种想法,离婚未必是坏人,二婚也未必过不好日子。 只要这姑娘是个好姑娘,以后也能像施向明和王念那样过上好日子。 “妈,我和任紫是在服装厂打工时认识的……无论生活上还是工作上她都帮了我不少……我不能没有她。” 两人初识在一家服装厂,周山秀是车线工,他是管理车工的班长。 开始注意到周山秀是因为这姑娘话少,只晓得每天干活,拿相同的工资却干最多的活儿。 一来二去的何亮喜欢上周山秀,对她展开了热烈追求。 之后周山秀就跟着何亮从厂里出来,两人买了两台缝纫机接小单子,一个在家没日没夜的做,一个则是在外头谈生意。 眼看生意越来越好,他们从两人作坊发展到了有四五个工人的小工厂。 可以说制衣坊能发展到如今建厂的规模,是两人携手一起打拼出来的。 哪怕今天才知道周山秀离过婚,何亮也是瞬间就原谅了女友,从而坚定地挡在前头。 两人同甘共苦三年多,他自信绝对了解周山秀的为人。 何亮说得慷慨激昂,施桂枝和何剑眼瞧着态度都已经产生了动摇,可王念还是将信将疑地看着…… 周山秀察觉到那道打量的目光,转头与王念目光相碰,随即心里咯噔一声。 王念的目光很沉,嘴角似乎还带着抹冷笑。 “二姐。”王念忽然开口打断何亮的诉说,笑着对施桂枝指指厨房:“我看山秀好像冷得不行,我拿条新裤子给她换换,你和姐夫去买点好菜,今天晚上咱们提前吃个团圆饭。” 施桂枝从各种复杂情绪中惊醒,惊觉进来这么好半天都还没给姑娘倒杯水。 “老何咱们去买菜。” 说到底都是善良的人,就算一开始心里有些不满意,最终还是抵不过对孩子们在外头过得不容易的怜惜。 两人匆匆离开,王念领着何亮和周山秀进入客厅。 “二舅妈。” 何亮眼色极快,很快看出王念不怎么高兴,心里七上八下地一直安定不下来。 “坐吧。” 王念让两人坐下来,又找了块毯子递给周山秀,无论如何还是不能让人冻着。 “何亮,你到底知不知道周山秀的具体情况?” 面对王念,何亮没了刚才面对父母时的底气。 虽说才第一次见面,可知道两个字无论如何都说出来,最终只能以沉默来代替答案。 “周山秀,既然你连结过婚的事都没跟何亮说过,那在大队跟谢华的事更不会说了吧。” “你!”周山秀大惊失色,刚盖到腿上的毯子因忽然站起瞬间掉落地面。 而后简直和刚才的施桂枝一样,眼前瞬间发黑,又跌坐到了沙发上。 “我知道的比你想得还t多。”王念声音冷淡,眉眼间染上些怒气:“毕竟大队的柴火垛子我去做饭可要经常路过。” “你别说了!”周山秀大叫一声,整个人似乎是大受打击,捂着脑袋狠狠地瞪向王念:“你为什么要揪着过去的事不放!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为什么!” “为什么?”王念觉得很可笑,语气更加犀利起来:“你以为不提就能当你没做过,你离婚不是因为杨富……而是和谢华又勾搭上了吧。” 谢华成功拿到黄小慧父亲的工位,经过三年工作后成功转正,又跟政治部副主任的儿子谭会松成了朋友。 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春风得意之后怎么可能还继续哄着骗着黄小慧,狐狸尾巴肯定藏都不藏不住。 得势之后的谢华怎么可能不想起老情人,之后会发生什么王念根本不用细想。 以前不关心那是因为跟王念没有什么关系,可眼下周玉秀已经舞到面前,她怎么能继续坐视不管。 “我根本不想和他再有牵扯!”周山秀机会是用尽全身力量尖叫,泪水夺眶而出,满脸痛苦:“是他威胁我,是他威胁我!” “愿闻其详。”王念冷笑。 何亮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应该是受到了重大打击,竟然没第一时间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周山秀。 王念的咄咄逼人实属无奈,当年周山秀躺在谢华怀里说的那些话可还历历在目。 一个人能从轻佻奸诈转变得脚踏实地,除非遭遇重大转折,否则怎么可能轻易改掉本性。 那些小说里废柴屌丝重生不就是因为前世的悲惨死亡才会有这一世奋起吗! 而现在……王念就是再等那个令周山秀转变的契机。 “我原本……呜呜……是真想和杨富好好过,我想好好过日子的……”周山秀断断续续地说起了王念乃至整个431厂人都无从得知的那几年。 外人都说周山秀的爹是村长,疼闺女才宠得她没大没小,只有本人才晓得父母其实就是想要个疼爱姑娘的好名声。 为什么要好名声?为了好让弟弟娶媳妇儿,也为了让女儿“卖”出个好价钱。 从小母亲就在耳边灌输长大要嫁个城里人,要不就是大队干部的儿子,跟谢华相识都是母亲亲手搭的桥。 谢华承诺以后回城会带她一起,才哄得周山秀与其厮混到了一起。 那次和施向明相亲不成还被点出怀孕的事,周山秀是第一次感觉到无地自容。 而知道这件事的父母打了她一顿之后立即就将人送到亲姐姐家躲起来打胎,之后又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迅速安排相亲。 跟杨富相亲时,周山秀刚流产完第五天,父母就迫不及待地要把人赶快卖出去。 花三百五十元彩礼钱买她的人正是杨富。 杨富虽然年纪大还有些严肃,但对周山秀是真好,还懂得心疼人。 这日子过着过着就让周山秀觉得有了盼头,也动了生个孩子和杨富好好过下去的打算。 偏生那时候谢华又冒了出来。 谢华以两人曾经相好过的事要挟周山秀继续跟自己厮混,要是不答应就去勾搭杨富的大女儿杨雪。 那姑娘也是个缺少父母关怀的,谢华几句话就让其对他心生好感。 于是两人又勾搭到了一起。 只是周山秀没想到会败露得如此之快,黄小慧很快发现了他们的奸情。 黄小慧没声张,反倒是悄悄等待着时机。 就在厂里忙着开年终表彰大会时,黄小慧带着杨富和罗厂长一起来了个当场抓奸。 杨富看在夫妻一场的面份上没有将事情闹大,不过两人迅速地办理了离婚,周山秀远走广省打工。 打击一个接一个地压了下来,何亮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先是二婚,再又是和人偷情,最后还爆出流过产。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27节 只需要一桩就足以使任何男人坚定地选择分手,可何亮伤心的却并不是那些过往,而是周山秀的欺骗。 施向明曾经说过,何亮的性子就是认准了一件事就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在感情问题上亦是一根筋。 王念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最终只能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震惊,伤心,心疼……唯独没有半分嫌弃。 何亮在心疼周山秀,不管王念说出来的事有多惊世骇俗,他的感情都不曾有半点动摇。 “事情已经说开,要怎么选择是你们的事。”王念心底叹了口气站起来:“要是你选择隐瞒二姐和姐夫,那我就当刚才的话一句都没说。” 是不是南墙不清楚,但要是坚持把事情捅到二姐夫妻面前,王念只会是何亮心中的“罪人” “谢谢你二舅妈。”何亮抹干净眼泪,小心地揽过情绪崩溃的周山秀:“我已经决定好要跟她一起走下去,我相信亲眼看到的任紫。”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就行。”王念走出去,把客厅留给两人。 不一会儿又从厨房悠悠传来句:“裤子就放在缝缝机那,说完话换条裤子吧!” 厨房里,王念挠了挠头,不知道今天这事干得究竟对不对。 “还是问问孩子他爸算了。”潜意识里,施向明已经成为王念心里最可靠的存在。 阳光微沉,晚霞缀在天边,一丝泥土的腥气随着微风飘散。 “明天肯定有大雨,咱们刚种的土豆苗不会有事吧?” 厨房空间大,风从门口窗框缝隙吹进来,要是不烤火能冷得人直哆嗦。 施桂枝从屋里翻出团红色毛线坐在蜂窝煤灶前打着毛衣。 大红色既不适合施桂枝又不可能是给何亮织的,王念立刻就判断出应该是给未来儿媳周山秀织的毛衣。 何亮和周山秀从屋里出来后,两张脸上的泪水都没干,不过笑容却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干净。 何亮很感激王念如实说出周山秀的过往,经过这件事后两人的心反而贴得更近了。 王念还能说什么呢……何亮愿意她一个舅妈又怎么能跳脚大喊反对。 “眼瞧着快要过年了,年三十那天可别下雨。”王念笑笑,顺着施桂枝的话题继续往下说:“只要别连下几大暴雨都没事。” “咱们是得早点置办年货,要是赶上下雨出门不方便。” “周雨玉英说年三十她出菜,咱们家出调料,两家人合一起吃年夜饭。” “她不回家啊!” “年初二回。” 提起不回婆家吃团圆饭的原因就好笑,因为周玉英吃不了婆婆做的饭菜,吃一回恶心一回,回家保准拉肚子。 几回下来孟成心都提到嗓子眼儿来了,生怕拉肚子拉出个好歹来,哪还能大过年的让妻子讨不痛快。 “一起过热闹,就是得辛苦你掌勺。” 只要王念在家,那家里男女老少一准都要吃她做的饭,其他人都得靠边站。 “刚才何亮说明天要带你们去看房子?” 许是担心周山秀和王念待在一个屋檐下会尴尬,何亮把买房的日程提前到了年前,大有过完年立即就搬家的架势。 王念也不阻止……毕竟是真挺尴尬的。 “可不是,那孩子就是攒不住钱。”打完一排抽出毛线针,施桂枝笑眯眯地继续说起来:“山秀也说老住你们这也不是个儿事,钱以后再攒就是。” 那一句话可是说到了施桂枝心里,刹那间就觉得周山秀这孩子不错,这不转过头来就张罗着要给其织件毛衣过年穿。 “孩子们有孝心是好事。”王念说。 不管真心假意,只要好处落到实处,王念就觉得是好事。 “我啊!只希望他们早点结婚,让我和老何早日抱上孙子,孙女也好……” 王念和施向明相亲即确定关系,确定关系结婚就提上了程,而他们结婚的速度在当时其实还算慢的。 何亮和周山秀都确定关系三年,要说结婚的话还真不算快。 “二舅妈,我来……帮你做饭。” 正说话间,周山秀突然来到厨房门口主动跟王念搭话,一张因哭泣而洗干净的脸总算看得出原本长相。 王念笑着点点头。 “你帮我搅锅吧!顺道在蜂窝炉灶台前烤烤火。” 那红彤彤的脸蛋看着虽然清纯许多,可怎么看都像是……要感冒了。 每回施宛感冒前都会顶着两个红脸蛋,而后就是高烧袭来。 “阿嚏——” 刚抬腿进屋,周山秀忙不迭捂住口鼻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 不是看着像……而是已经感冒了。 第66章 拜年 大年初二 往日总是热闹的光华街此时冷冷清清t,每天都音乐飘扬的音像店今天也关了门。 家家户户门前都贴上了对联,得了几个压岁钱的孩子们三五成群地蹲在路边玩着鞭炮或是分享着平日里绝对吃不到的零嘴儿。 现在日子好过,家长们也都舍得给娃娃们发点压岁钱。 比如王念家三个孩子,年三十晚上都得了五元巨款压岁钱,以奖励孩子们这一年的杰出表现。 施书文的钱年都没翻过就进入了存钱罐,王念置办年货时给三娃都各买了个,以后自己的钱自己管理。 施宛的五元钱存了三元进去,剩下两元钱和邱莎莎在大年初一就买了发卡。 至于施飞英…… “哒哒哒——吃我一枪。” 三元钱买个玩具枪,剩下两元被施向明没收塞进存钱罐,顺便把罐子底的取钱口用胶水全粘上了。 “施飞英,车来了!” 一眨眼功夫,施飞英已经扛着枪跑去跟路边小孩儿显摆,王念只能无奈地一遍又一遍地叫人。 在小孩儿们艳羡的目光中,施飞英快速地跑回来。 “来啦——” 光华街新设立了个公交车站,十九路公共汽车刚好可以达到今天要去拜年的婆家。 王念接住扑过来的施飞英,看向根本无法挤上去的公共汽车,无奈叹息:“等下一辆吧。” “舅妈,要不咱们打车吧?”何亮提议。 大年初二回娘家,全都是出门拜年的人,他们已经站这儿等了半小时还是没个有空隙的车。 “那就打车吧!”王念看看施向明,示意他牵住费头子施飞英,转身去牵施宛的手:“我们两家各打一辆。” 如今遍地都是可以载客的出租车,只要伸手一拦就能上车。 “师傅,去海庄。” 车门关上,车子迅速启动。 施书文坐在前座,就这么会儿时间还拿出本书来翻开,坚决不浪费一点点吸收知识的机会。 后座四人,两个孩子趴在车窗上看向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父母则坐中间各怀心事。 “车上不要看书,伤眼睛。”王念先拍拍施书文,又一把抓住好奇车门把手是什么的施飞英:“那是摇玻璃的,打开一会儿冷风就灌进来了。” “妈。” 看一会就把自己都看晕的施宛扑到施向明腿上缓了会儿,又从兜里拿出个红包来:“这是今早廖广叔叔和妈给我们的红包。” 大年初二长生沟的习俗是吃猪脚面条,王念早上忙着做饭,倒是不知道蒋凤和廖广来了趟家门口。 “就你换衣服那会儿,他们放下年节礼又给孩子发完红包就走了。”施向明解释。 谁能料到,前夫妻现在的关系和睦到竟然可以年礼,大家还能有说有笑的聊上几句。 “那明天咱们也得给人回礼吧。” 这不……王念还得想着回礼呢! “不用,他们下下午就出发去京市旅游,今天就是来问问孩子们要不要一起去。” 两个孩子都在车里,显然都拒绝了同往。 “妈,这钱你帮我收着。”施宛把钱塞过来,大眼都笑得眯成了条缝:“一半给你,剩下一半放存钱罐里。” “还给我一半?”王念笑,就是顺手捏了捏,立即诧异得看向施向明:“这么多。” 这个厚度就算是五毛钱也不少,说是压岁钱给的也太多了。 从红包里抽出来一看,瞬间更是没法淡定,全是十元大团结。 随便数数至少得五百元……快赶上人家几个月工资了。 昨天给的五元巨款顺便被比得黯然失色。 连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到一角都惊骇得瞪大了眼睛。 什么条件啊!给孩子压岁钱出手就是五百。 “施飞英,你是不是也拿到了红包……”王念又想起重要问题,余光中前座的施书文也把红包递了过来:“妈,这钱给你留着做生活费。” “咱家又不缺钱。”王念把钱推回去:“你自己收起来,有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 “我不喜欢零食,没有妈做的好吃。”施书文笑,还是把钱塞了过来:“那你帮我存着,以后咱们也用这钱出去旅游。” “听到了吧。”王念冲施向明挑眉,接过钱塞到了包里:“孩子担心咱们家没有钱旅游。” 施向明扶额苦笑。 难道他们夫妻平时节俭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以至于让孩子们都觉得家里穷。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28节 也不看看自家房子多大,生活开得如何,在这条街应该都属于独一份了吧…… “妈,廖广叔叔好像特别喜欢飞英。”冷不丁的,施宛忽然爆出句莫名其妙的话,满脸担心地越过两人扯住施飞英衣袖:“他不会把飞英抢走吧。” “怎么了?”王念一把抓住偷偷摸摸想往裤子里塞红包的施飞英,面上笑容依旧,收缴动作丝毫不慢。 “廖广叔叔今天还送了飞英一把玩具枪。”施宛说,指向施飞英放在脚边的枪:“要不少钱吧。” 施宛心思细腻,能感觉得出廖广说话时总是笑呵呵的,还总轻轻拍拍施飞英的脑袋,就像是家里长辈一样。 “你自己买的玩具枪呢?”王念问。 “在床底下,等我玩坏了再拿那把出来。”施飞英嘿嘿笑了两声,立马扑进王念怀里:“妈,我想给你买很多很多好看的裙子,比周阿姨的都要好看。” 何亮不愧是服装厂老板,周山秀那衣服是两天一套,款式花样都是安怀很少见的。 施飞英今天还特意跟廖广打听安怀专门卖服装的市场,压岁钱到手就筹谋着过几天去买新衣服……给爸妈都买。 可惜钱还没捂热就被王念搜走了。 “等你以后自己能赚钱了再给我买,现在这些钱就存到存钱罐里。” “不存,那用这钱给家里买小汽车吧。”施飞英赶忙道,施宛一听也亮了眼睛:“买小汽车。” “那你们可能还得攒个十年八年才买得起。”王念笑着刮了下施宛的鼻子:“再说咱家没人会开汽车。” “我打算去学。” “嗯?”王念转头看向施向明,又问:“你打算考驾驶证?” “不仅我,你也一起学吧。”施向明笑:“我们单位组织报名学习,家属也可以一起学。” “咱家真要买车?” 眼下学车程序相当复杂,要是真能跟着单位一起学当然能省去很多麻烦,不过按照施向明的性格,既然下定决心要学车,肯定已经打算好了要买车。 “买。”施向明说,就一个字。 “单位离咱们家这么近,没必要开车啊。” 上班的单位近,孩子们上学的学校近,就连王念买生活必须品的市场也能十五分内走到,完全没必要买车。 “你开,以后去宝山大桥买海鲜就开车去。”施向明眼眸一弯,顿生万千温柔:“孩子的妈会开车就够了。” 司机收回视线,心里默念着别羡慕别羡慕,远远地看见海庄厂的招牌,立即大声打断了夫妻俩含情脉脉的对视。 “海庄到了。” 海庄食品厂,曾经安怀最大的食品供应厂,一万多职工两万多家属,是足足有三万多人工作生活的大厂。 厂生活区占地一万多亩,员工住房连成片,从大门走到底得走上十来分钟。 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私人经营蓬勃发展,供销社被逐步取消,厂子里的效益大不如前,如今已经卖了小半的公房出去。 厂区门口曾经用红色油漆刷写的厂名也随着厂子萧条变得斑驳不已。 施向明读大学时,出国深造时来父母家拿过两次户口本,最后一次来就是接两个孩子。 记忆太过模糊,以至于站门口半天都没想起该往哪走。 “等二姐他们来了咱们一起进去。”王念说。 很快,又一辆出租车停到面前,施桂枝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跑下车,蹲在墙角边不停干呕。 周山秀忙追上去帮着施桂枝拍背。 对于晕车的人来说,坐小车就是酷刑。 好在施桂枝没有真吐出来,缓了会儿,朝路口右边一指:“往这边走。” “一会儿不管我妈说什么,你都别放心里去,她那人就是心眼小。” 一路上,施桂枝还提前给王念打预防针。 交代完这边又赶忙转头去交代周山秀:“千万别跟奶奶说你离过婚的事,她是老封建。” “我妈和我爸都重儿轻女,别让他们欺负施宛就行。”施向明特意提到了施宛。 王念立即心照不宣地点头。 “书文,还记得爷爷奶奶家住哪吗?”何剑本是无心地随便问问,没想到施书文的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他们罚我去水井边给军哥洗衣服,我都记得。” 看到路口大家公用的水井,小时候那些模糊记t忆立即变得清晰起来。 吃不饱饭,睡不好觉,冬天洗衣服洗得双手都是冻疮,一桩桩一件件都已经在心底留下了疤痕。 手上冻疮王念尚且用了几年才养好,痛苦的回忆哪那么容易说消就消。 何剑立刻沉下了脸,有些后悔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着话,几人要到的地方就已经走到。 院门开着,能听到院子里正在吵架,和着咿咿呀呀的唱戏声,相当诡异。 施向明和王念对视一眼,率先抬腿跨了进去。 院里确实有人在吵架,而且吵架双方都来自施家人,院里其他邻居反而是看热闹的角色。 施母罗云香明显处于下风,胡秀梅的口水喷了不少到脸上,只能边骂着“你不要脸”边用袖子擦口水。 “我怎么不要脸,我家小军可是你施家的长孙,花你们点钱怎么了!” “你那是叫花吗?那是偷!他偷钱,”罗香云叫。 “谁说偷了,不是你和爸给的吗!”胡秀梅面不改色。 “我呸!”罗香云有口难辨,只能狠狠地啐了口:“还好我家老三的两个娃养得好,要是全像施军那才是真完了。” “还惦记老三呢!”胡秀梅抱臂冷笑:“人家调回安怀可都没跟你们说,早就不认这么个偏心眼的爹娘了吧。” “……” 猛然,两人同时王门口看来,毕竟七八个人乌泱泱地走进来,想不发现也难。 “妈。”施向明声音冷冷淡淡的,施桂枝和何剑也赶紧跟着出声叫人。 施宛扑到王念怀里,将头紧紧埋起来。 王念轻拍施宛后背安抚,叫声“妈”之后就站在那,并没有要求孩子们也要叫人。 “向明?” 罗香云擦了擦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人竟然是自己儿子。 至于同样叫人的女儿和女婿,这老太太就像是没听见似的忽略了过去,目光就在施向明和王念身上打转。 好半天,又指向王念:“这就是你后来娶的媳妇?” “大嫂。”施向明点头之余,这才跟胡秀梅打了招呼。 八年前和大哥大嫂彻底撕破脸皮,施向明能出声叫人已经算是不计前嫌了。 胡秀梅冷冷嗤笑一声,反倒是不想搭理施向明的意思。 仅仅只是一个见面,就没人能继续高兴地送上春节祝福。 施向明示意施书文:“把年礼提进屋里吧。” “书文?都长这么大了啊!”罗香云终于是反应过来,满脸堆笑地上前拉住施书文的胳膊:“赶快进屋,你爷爷在屋里看电视呢。” 婆媳在院里吵得天翻地覆,父子俩在屋里倒是看电视看得起劲儿。 屋里摆设还是五六十年代结婚最流行的木架子罗汉床,几个磨得脏兮兮的棉垫子铺上就是沙发。 一个身穿兰色大衣的姑娘迷迷瞪瞪地冲着瞌睡,下巴随时都会撞到方几上的样子。 “妈,她就是以前老欺负我的月华堂姐。” 施月华从小到大的长相都没多大改变,圆脸小眼睛,五官紧凑,只一眼就能认出这人是谁。 小时候被欺负的记忆随之涌上,施宛马上就附到王念耳边小声告状。 王念点点头,搂着她肩膀笑了笑。 施国华大概听力不怎么好了,这么些人相继走进客厅,愣是没从电视机前移开半点眼神。 施向前倒是老早就转头看来,就是半晌竟然都没认出面前站的男人竟然是自己亲弟弟。 “国强,别看电视啦!”罗香云很干脆,几步上去把电视机一关,凑到施国强耳边吼了嗓子:“向明和孩子们回来了,你快看……” 施向前目光一凛,脸上的汗毛肉眼可见地竖了起来。 王念觉得,应该是八年前接孩子那回被施向明收拾得够呛。 施国强缓缓转过头来,目光呆滞,满脸通红……明显一副醉态。 “向明,老三?”施国强问。 “就是老三。”罗香云扯着施国强起身,笑眯眯地指向王念和孩子们:“你看,老三媳妇也来了。” “爸。”施向明走过去,把手里提着的酒递上,没什么多余表情:“我们给您拜年。” 而后又是转身,让孩子们上前去拜年。 小辈说吉祥话给长辈拜年,长辈还压岁钱同样也是习俗。 可惜施国强和罗香云根本没有准备压岁钱,孩子们吉祥话说完,两人都只是愣愣地看着。 施向明原本就没想过他的孩子会从父母那得到什么回礼,从口袋里摸出个信封又交到罗香云手中:“孝敬二老的,以后每年大年初二我亲自来送。” “你……”罗香云没有片刻犹豫地接过信封,手指摩挲了下,脸上笑容瞬间垮了下去。 下一秒,她当众拆开了信封,抽出五张十元。 “怎么才五十!” “那你觉得应该给多少呢?”施向明笑笑,依旧不咸不淡的样子:“大哥给了多少?” 罗香云:“……” “爸妈吃我们的住我们的,还问我们要钱。”胡秀梅不甘地立即插话进来,砸砸嘴唇一脸嫌弃:“哪像你们姐弟就过年回来动动嘴皮子,可轻松着呢!” 王念把施宛交给施书文,几步走到施向明面前。 “瞧大嫂说的这话……”王念也学着双手叉腰,皮笑肉不笑地扫视了一圈屋里:“这屋子不是爸厂子里分的吗!怎么就成住你们的了。” 胡秀梅:“……”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29节 回身甩手,挡住门口的施桂枝等人立即让开条路,王念几步奔到门口冲门外看笑话的邻居们摆手:“那我们就让大家伙来评评理。” “你是谁媳妇啊?”有邻居好奇追问。 “嫂子,我是施向明的媳妇。”王念回,又冲大伙儿高声说道:“施国强有两个儿子大家都知道吧……可你们肯定不晓得老三施向明是怎么长大的!” “哟!我搬来五六年了,还第一次听说老施有两个儿子!”邻居大姐满脸诧异。 “大姐你是不晓得……我家那口子过得苦啊……” 添油加醋谁不会,王念一个看遍众多极品新闻的知识分子,要诉苦也能诉得启程转折充满故事性。 先从施向明亲眼目睹妹妹被送走起,又到父母把全部精力就倾注到大哥身上,最后是如何刻苦努力通过自己考上了大学。 承则是留学归来被长辈包办婚姻,父母牺牲小儿子的幸福只为了维护大儿子的名声。 余光中,王念忽然注意到胡秀梅怒气冲冲地走来,退后一步直接关上了门。 任凭胡秀梅在屋里如何怒气冲冲地拍打门,王念抵着门,继续开始了接下来的诉苦。 转折当然是来自大嫂公婆虐待孩子,施向明无奈只能提前把娃娃接到了山沟沟里。 “你们想想看!七四年一个月就三十元生活费,这么些钱连给孩子吃顿饱饭都不行吗!” “三十元!” 众邻居大惊,那可是八九年前的三十元,抵得上他们家男人一个月工资。 别说是让两个娃娃吃饱饭饭,就是养活一家子都够。 有在这院里住得时间长的,立刻回忆起施国强家那两个可怜的孙子,没少挨胡秀梅和罗香云巴掌。 “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难怪那些年他们家隔三差五吃肉,我以为是老大孝敬的,现在想来绝对是老三寄回来的钱。” 王念挑眉,立即凑了上去:“婶子说得对,你是没看见,当初两个娃娃来到我身边时瘦得三天两头感冒,施向明每个月的工资全都给孩子们买肉补身体。” “可怜的。” “难怪我记得两个娃娃都喜欢往外跑,不跑留在家里等着挨打啊!” “心真狠。” 趁大家七嘴八舌地对声讨施家人时,王念又用力一拉,门猛然打开。 胡秀梅脚步趔趄地扑了出来。 王念冲施书文和施宛招手:“你们都出来让婶子大伯们都听听那时大伯娘是怎么对你们的。” 孩子们听话地走了出来,施向明落在最后。 胡秀梅爬起来,刚冲着王念伸出手,立即就被施向明反手又往门里一推。 何亮抓着周山秀趁机缝隙钻出来,下一瞬门又被施向明用力拉上。 有施向明在,王念注意力又回到了屋里,有些奇怪地往窗子里看去。 这施家人还真是个顶个的奇怪。 施国强傻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好似对周围的一切都听不见看不见,醉得完全失去了五感。 罗香云侧身也坐在椅子上,嘴角竟然还带了笑, 估摸着是看两个儿媳吵起来心里得意着呢,无论谁吃亏心里都高兴。 施向前缩着脑袋,一副怂相地不停瞟向胡秀梅。t 至于床边打瞌睡的施月华,王念肯定这姑娘……也喝醉了,那么大动静都不带睁眼。 “看我出去怎么收拾你个乡巴佬,小赤佬不得好死的啦……” 一着急,胡秀梅连安怀本地话都飙了出来,拍门无果后立即气势汹汹地朝施向前而去。 而后王念就亲眼见证了窝囊男人的具体呈现。 硬生生挨了胡秀梅几爪子后屁都不敢放一个,只晓得缩着脖子装哑巴。 从进屋到争吵爆发,这位大哥好像一个字都没说过。 “窝囊废,老子怎么会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 和别人怎么吵怎么闹都可以不管,但绝对不能骂罗香云的宝贝儿子,胡秀梅的话一下子激怒了她。 “我儿子才是倒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这个丧门星,搅得我们家不成家,兄弟不成兄弟!” “你才是丧门星……” 于是,屋里的婆媳俩又开始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对骂,手指就差戳到对面人脑门上,却始终没有打起来。 而屋外此刻施宛也已经说到大娘让他们冒着大雨去巷子口打水的事。 施向明就像是座山一样静静立在那,给足家人莫大安全感的同时心里也像是开水煮沸似的不停翻滚。 不在乎外人怎么看和家人的维护完全是两码事。 现在他也有家人坚定地和自己站在一起,为相同的事高兴,也为相同的人气愤。 偏爱……他也有了。 第67章 往事 最多两天,施向明家的破烂事就会传遍整个海庄厂生活区。 在此之后许多事做起来就不会落下口舌,哑巴吃黄连的事王念坚决不干。 不过毕竟是亲人,老死不相往来也还没到那份上,说完吵完这团年饭还得吃一顿意思意思。 “……” 施国强的酒劲儿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散去,看施向明的眼神从迷迷糊糊总算是变得清醒。 “老三?” “是我,爸!”施向明笑笑。 “你怎么回来了?”施国强眼睛微微眯着,喷出的呼吸还残留着一丝酒气:“你回来怎么没把我两个孙子带回来?” 这施国强和罗香云说出来的话如出一辙,不管女儿还是孙女似乎都不存在于他们眼中,更不会在心里。 “我们一家来给你拜年。”施向明不接那茬,浅笑着又让孩子们去施国强面前拜年。 施宛不肯离开王念,抱着她腰不撒手。 王念轻拍安抚着,肩膀轻轻撞了下旁边,施向明点点头,只让两个男孩子往前去。 女儿不想去那就不去…… 施书文又重复了遍刚才的吉祥话 施飞英抱着玩具枪,满脸严肃地走过去,而后猝不及防地抬手去摸了摸施国强的下巴。 “爷爷,你胡子是真的吗?” 大人们吵嘴之时,他眼珠子就没消停过,在院子里跑前跑后,屋里的每个角落都已经看了个遍。 最后看无所看,又好奇地去观察起喝醉的祖孙俩来。 先是好气地伸手在施月华鼻孔下探了探,看看还有没有出气,而后又跑到施国强面前抬手想摸胡须。 最后被王念眼疾手快地拉住,这才没有扯下几根胡须来挨打作为结束。 下巴上突然多出来的小胖手让施国强一怔,揉着太阳穴表情空茫茫地看向施飞英。 “爷爷,过年好呀!” 稚嫩童音出自一张圆圆的脸蛋,大眼睛眨巴眨巴,摇头晃脑地说着些吉祥话。 “你是……”施国强猛地转头看向施向明:“这是施飞英?” 话还说完,施飞英竟然拽着施国强的衣服要往膝盖上爬,自来熟得王念都不忍直视。 “老三飞英,在长生沟生的。”施向明笑了笑,想伸手把施飞英拽回来,没想到刚伸出手就被施国强拍了下,竟然还帮着把人抱到膝盖上坐好。 施飞英得意地冲父母眨眼,故意依偎进施国强怀里,两条腿晃悠得起劲。 “爷爷,你早上喝酒了吗?” 片刻后,施飞英又捏着鼻子皱起眉头,小大人似的劝道:“我们老师说喝酒伤身体,老人和孩子都不能喝酒。” 王念:“……” 臭小子简直是得意忘形,以为是在家里跟父母说话呢。 “孩子是不能喝酒。”施国强没一点被孩子说教而生气的摸样,笑眯眯地摩挲着施飞英后脑勺的头发:“爷爷以后也少喝酒,喝酒伤身体。” “把买酒的钱买肉来吃,能长得又高又壮。” “好,以后爷爷给飞英买肉吃。” 坐在屋里的人投去各种复杂视线,有惊诧的;有奇怪的;唯独没有高兴的。 施向前从刚才的颓丧萎靡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看着看着忽然转头看向王念,似乎想看出点什么问题来。 老头什么性格做子女的恐怕就他最了解。 父母虽然偏心老大,但对孙子孙女也谈不上掏心掏肺,施向前可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让孙子坐在腿上。 刚才家里吵得那么厉害,施飞英已经六岁,怎么可能听不懂看不明白。 转头就如此亲近老头子,施向前很难不怀疑是王念在家里早就教好的! 不过转头看到王念和施向明的表情也同样吃惊,瞬间又产生另一种不可置信的想法……难道还真有什么狗屁血脉亲情存在? 王念也纳闷呢。 爹聪明沉稳,妈温和大气,怎么亲生儿子竟然一个优点都没遗传到。 鬼机灵不晓得是从哪学来的,这么快就看出施国强才是家里说话算术那个,纯粹就是故意的亲近。 “老三媳妇和桂枝,你们俩出来帮你大嫂做中午饭。” “这就来。”施桂枝条件反射般站起来,王念笑了笑抱着施宛没动:“我只会烧火,要是妈不嫌弃的话我帮忙烧火。” “我们这儿都烧蜂窝煤,不像你们乡下还烧柴。”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30节 三儿媳妇农村姑娘,除了年轻长得好看点,对家里一点贡献都没有,也不晓得当初是哪个介绍人介绍牵的线。 罗香云面上的嫌恶、鄙夷、不耐烦,轮番从眼底划过。 “那看来用不上我了。” “哪有女人不会做饭的,那你这大家子人平时都喝西北风啊!”罗香云叉腰冷笑。 施向明慢悠悠地把话接了过去:“平时都是我做饭,王念买菜就行。” “一个大男人……”罗香云狠狠地瞪了眼施向明,最终一跺脚:“怎么就养了两个怕媳妇的窝囊废。” 身影从门口转身离开后,又是一句咬牙切齿的话飘了过来。 “那就来帮忙摘菜,还真打算当甩手掌柜等吃呐!” “好。”王念无所谓地笑了笑起身,施向明把施宛抱过去,小声地叮嘱:“摘完菜叫我,井水凉我来洗。” “别让飞英闯祸。”王念只是这么交代道。 施国强单位分了三间公房,最小那间挨着门口,被用做厨房。 胡秀梅刚才和罗香云吵得那么厉害,没想到现在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又在厨房里一起做饭。 施桂枝说胡秀梅不简单还真不是假话。 王念想着,刚走进屋里,罗香云就递了个筲箕过来。 满得冒尖的一筲箕绿豆 “中午要做绿豆?” “别人送的陈年绿豆,你帮着把烂的挑出来,省得要用的时候还得现捡。” “不是让摘菜吗?” “摘菜让桂枝去就行,你就坐外边捡绿豆,捡完了再吃饭。” 这是婆婆对新媳妇的下马威? “我生飞英做月子的时候伤了眼睛,眼神儿不太好,要是没捡干净的话你将就着用用啊。”王念笑,端起板凳就坐到了院子里。 管他是不是下马威,来什么王念接什么,不就是捡绿豆吗……捡成什么样最后还不是她说了算。 隔壁邻居大姐刚才没少在王念将施家烂事公之于众时附和骂了不少话,这会儿见她又出屋子,立即就抓伤把瓜子又凑了上去。 “这是新媳妇进门立规矩呢。” 大姐姓沈,长着张娃娃脸,别看老是笑眯眯的,骂起人来那可真是相当难听。 “哎!”王念只是叹气,满脸委屈无处说似地抓起把绿豆看都没看就往筛子里丢:“谁让我是个农村姑娘呢……我和施向明当初都快结婚,婆婆还想重新相看个媳妇呢。” 沈大姐啧啧两声,瓜子在牙齿间轻轻一磕,眨眼睛瓜子皮就飞了出来。 “还看不起农村人,她自己不也是农村人,要不是出了意外……根本轮不到她嫁给施叔。” 沈大姐公婆和施国强从小就住一条弄堂,后来厂里招工t又进了同家厂子,对施家的情况非常清楚。 施爷爷是弄堂有名的战斗英雄,在战场牺牲之后施奶奶殉情而去,就留下施国强一个孩子。 无父无母老房子又因为战火被毁坏,这种条件就是想找媒人都没人愿意介绍。 就在这时候,施国强无意间救了位老人。 那老人是安怀大学曾经的老教师,得知施国强情况后,便想撮合自己女儿和这个善良的年轻人。 王念诧异挑眉。 “你是说我婆婆的父亲是位大学老师?” “怎么可能!”沈大姐表情那是相当的嫌弃,朝着厨房门口无声呸了人口,又拿起瓜子送入嘴里。 “你想想!大学老师能教出罗香云那种人……” 施国强和那姑娘相处得还挺顺利,没想到红颜薄命,两人刚确定关系没多久就死于一场意外。 恰巧那时,经过罗姥爷多番奔走,抚恤金送达,组织还把作为烈士家属的施国强安排进了食品厂工作。 这下子施国强瞬间就成了众多媒人眼中的香饽饽。 没父母要赡养,手里还有大笔抚恤金,关键又有了份铁饭碗。 罗姥爷的亲弟弟辗转听说施国强进厂当工人之后,不死心地非要把自己姑娘介绍给施国强。 再然后就是罗香云进城结婚。 孩子出生后施国强非要让老大施向前认去世那姑娘当干妈,罗香云的亲爹死活不同意,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等施向明出生,施国强又提起,这回罗香云同意了。 “你猜为啥罗香云不待见你爱人?” 王念摇头。 “他生施向明的时候差点死在家里,我婆婆说是因为罗香云舍不得去医院,就找了个产婆在家生,哪知……难产了。” 孩子一出生,罗香云就没看过几眼,非说施向明生出来就是克她的。 施国强再提认亲的时候,罗香云一口就同意了下来,连月子里都没抱过施向明多少回,仿佛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不是自己亲孩子。 罗香云讨厌,施国强却非常疼爱小时候的施向明。 再之后就是因为妹妹被送走,年幼的施向明跟父母离心,罗香云对三儿子的讨厌连藏都不藏。 罗姥爷从朋友那听说之后,专门赶来接走了施向明,而不是王念听施桂枝所说的是父母主动送去。 至此之后,施向明就跟着姥爷姥姥生活。 “你是不知道,我婆婆刚才还说要是施向明继续留在家里,肯定也得长歪……”沈大姐很是感慨。 所以说这人长成什么样那都是老天爷注定的。 罗香云重儿轻女,把全部的希望都压在老大施向前身上。 可从小在任何事都是母亲拿主意的环境下长大,施向前连结婚对象最后都得是老娘千挑万选点头才行。 以为娶了个天仙进家里,没想到是请了尊大佛回来。 “你没发现,那胡秀梅和罗香云简直一模一样吗!”沈大姐挑眉,从两人看的角度过去,那对婆媳连侧脸的双下巴都如此相似。 王念瞬间恍然大悟。 两人吵成那样还能在一个厨房做饭的原因找到了…… 罗香云难怪看得上婚前的胡秀梅,这不就是因为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吗! 婚前老娘指手画脚,婚后媳妇不高兴就打人。 婆媳两人赛着折磨施向前,硬生生把一个内向的人折磨得跟只鹌鹑似的成天缩手缩脚。 “你说……这样的父母能养出什么好孩子来。” 胡秀梅当家的后果就是几乎走上了和罗香云相同的道路,把所有希望放在儿子身上,结果养出个更败家的街溜子来。 “你是说……”王念抓起把绿豆,看都没看又丢进筛子:“施军?” “就是那混账东西。”沈大姐提起来就恨得牙痒痒。 施军从小就好吃懒做,仗着胡秀梅老长孙长孙的哄着,养得施军从小就是厂子里小霸王,没少欺负其他孩子。 成年之后,施军又跟社会上那些混子搅到了一起,没少在厂子里偷鸡摸狗。 “这几年倒是不在厂子里干坏事,听说认个什么狗屁大哥在台球室帮人看大门。” 看大门说得已经算好听,沈大姐觉得其实就是个狗腿子,跟着别人跑上跑下。 “施月华呢?” 那姑娘从他们来就一直醉着酒,开始在客厅里冲瞌睡,后来被胡秀梅叫到了爷爷奶奶的屋子里继续去睡。 王念当时还觉得惊奇呢。 一个未成年的姑娘喝酒不说,还喝醉了,看家里人的态度还都见怪不怪似的。 “施月华脾气坏得很,那张嘴可比她妈厉害多了,咱们院里谁都吵不赢她。” 施月华没考上高中,中专也同样没能考上,初中毕业就在市里一家音像店打工。 这姑娘有两大爱好。 一是喝酒,二就是唱歌。 去音像店上班就是为了听歌,工资到手第一件事就是去买衣服打扮,说是在为了当歌星做准备。 随着电视机逐渐普及以及文娱活动的兴起,港的歌星红遍了全国,国内也开始兴起唱歌比赛。 施月华一门子心思就想当歌星。 可是……沈大姐觉着只要碰上胡秀梅这一家子,万事都有个可是。 可是施月华不仅长相普通,唱歌也难听,是难听……而不是不好听。 施月华对自己的歌喉没有一点认知,每逢安怀市内有唱歌比赛都会去参加。 回回去,回回在第一轮就被淘汰。 “这不请假请得太多,前两天刚被音像店开除了……这几天天天喝酒。”沈大姐竖起两根手指轻轻摇了摇:“他们家两个酒鬼。” 一大早爷孙俩就着碗面条都能喝醉,醉酒之后施月华光着脚跑到院里,就这么将施军偷爷爷钱的事爆了出来。 王念听见婆媳两吵架的内容也因此而来。 “幸亏你没跟他们住一起,要不天天都是一堆子糟心事。” “谁说不是呢!” 王念光是听沈大姐说起都觉得头皮发麻,要真是天天跟这样的婆家相处,施向明再优秀都不会考虑跟他结婚。 “让你捡绿豆,不是让你跟人嚼舌根。” 忽然,背对院子的罗香云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突然冷冷提醒道。 王念耸了耸肩,抓起把豆子又丢进筛子,连回都懒得回。 “我还有点事先问问大姐。”王念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跟沈大姐说起话来:“大嫂和大哥一家怎么会住在这。” 以前从施向明那听说,施向前好歹是机关单位的科员,已经分了房子的。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31节 可今天胡秀梅吵完架进隔壁屋换了件衣服又出来,透过门缝隙可以看到里面还有床什么的。 “施月华住这。”沈大姐小声说。 “她一个人?” “可不是,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胡秀梅和罗香云简直一模一样,重儿轻女也一样。” 施向前单位分的是套两室一厅,胡秀梅眼看大儿子马上成年,已经张罗着要娶儿媳妇。 那娶了媳妇不可能睡客厅吧……屋子肯定就是施军两口子住,施月华可不就得被安排到爷爷家来住。 不过沈大姐还有另一种想法:“我觉得胡秀梅是想占你公公的这三间屋子。” 海庄食品厂经营不善,连年亏损,这两年已经沦落到售卖厂子的地皮来抵消亏损。 最近不是有单位在试行公房转私,听厂子里的意思好像也打算跟上这个步伐用以弥补亏损。 消息一传出来,厂职工们都在四处借钱,想等政策一下来就立即买下来。 不是沈大姐小人之心,实在……这事就像是胡秀梅能干得来的。 “公房转私啊!” 耳中继续听着沈大姐对胡秀梅各种恶行的控诉,王念心里其实早已经飞到了自家那个大房子上。 设计院会不会公房转私?要是转私的话光华街十五号要多补多少钱? 要是房子收回去的话,他们是不是得准备买套自己的房子,手里存款够不够…… 就这么一心两用地抓着豆子往筛子里丢,至于绿豆有多少烂豆子……眼神不好没看见。 “向明还记得大姐吗!” 王念注意力瞬间被拉回,施向明牵着施宛走出屋子,表情相当怪异。 “怎么会不记得,我接孩子那天还多亏你帮施宛穿衣服裤子。” 当天的情况太混乱,施向明一个大男人根本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更何况还是个小姑娘。 无奈之下只能请沈大姐帮忙给施宛换尿湿的裤子。 “施宛,来婶子这坐。” “婶子。”施宛甜甜地t笑了笑,挨着坐下,下意识靠到王念身上就开始撒娇:“妈妈,我们什时候才能回家啊。” “吃完饭就走。”王念说。 “你还真会养孩子,瞧瞧施宛养得多漂亮,长大了还得了。” 今天要不是施宛主动站出来的话,沈大姐是绝对认不出这么俊俏的姑娘竟然是施宛。 小时候的施宛胆子就耗子那么大点,嗓子大点都能吓哭,成天看着都可怜兮兮地挂着两条清鼻涕。 施向明二婚对象对孩子们肯定不错,要不施宛不会本能地撒娇。 沈大姐还想打听些施向明的消息来着,可惜还没问上就因为回娘家的小姑子一家中断。 施向明得以坐了她没带走的那个凳子上。 “书文呢?” “跟他爷爷在说话……和飞英一起。” “书文?”王念惊讶。 “你说飞英究竟像咱们俩谁啊……那张嘴连我都要甘拜下风。”施向明提起来就觉得哭笑不得,接着把刚才屋里发生的事跟王念描述了遍。 简单来说就是施飞英如何用一张嘴哄得施国强眉开眼笑。 那小子先挑了些哥哥姐姐在家里闹的笑话讲得绘声绘色,而后又是读了什么故事,故事讲的是什么寓意。 慢慢慢慢的,就过渡到大哥在学校里拿了多少奖状,二姐选上班干部等等。 连施书文要参加市演讲比赛也“顺便”显摆了遍。 “你没瞧见,飞英说完书文考试能拿年级第一名之后我爸那个眼神,我从来没瞧见他那种惊喜的眼神。”施向明叹气。 有施飞英在中间插科打诨,施国强难得地问起了施书文的情况。 “以后咱们少让施飞英看电视,肯定是跟电视剧里学的。”王念想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还着重点出:“特别是港市的电视剧。” “飞英是跟孟成叔叔学的。”施宛冷不丁地插话进来。 “孟成?” “就是孟成叔叔,飞英和喜欢听破案和以前打仗的故事,上回我还听到孟叔叔说为了卧底装坏人的故事。” 虽然施宛也觉得很有趣,不过却没有施飞英那么痴迷,故事细节都要问清楚才行。 王念:“……” 孟成:“……” “以后让孟成还是说点适合六岁孩子听的儿童故事吧!”王念只能这么说。 施向明笑:“你还指望能从孟成那听到童话故事……” “不说他,我有事想跟你说。”王念目光看向厨房,听见里面传来被油烟呛得震耳欲聋的咳嗽声,这才压低声音继续说:“爸妈的房子要公转私了……” 婆家的房子王念没兴趣,不过之后肯定会牵出许多事来,他们夫妻需要提前通个气。 施向明沉吟片刻,凑到王念耳边说了通话。 王念连连点头,几乎没有任何考虑的表示同意。 “一会儿吃饭我会提,你听着就行,要是现在不说以后估计就没机会说了。” 父母手里有多少底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要公房转私,那不够的钱肯定得由他们兄弟来补。 施向明不想要这房子,而且还可以出钱。 他所求的……是大嫂的几句话。 只要能顺理成章让胡秀梅承诺并写下字据,能免去后续的许多麻烦。 至于会不会上钩,那就得看胡秀梅到底有多贪心了。 第68章 房子 十个大人,四个孩子,六个菜,其中还有俩个看着像是大年夜没吃完剩下的。 王念还发现,罗香云这对婆媳还有个共同点……都不会做饭。 好好的一道蒜苗炒腊肉,蒜苗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出绿色来,绝对是腊肉没洗干净。 “吃饭吃饭。”施国强先动筷子,施月华立即伸出筷子夹走烧鸭里的鸭腿。 胡秀梅也不甘落后,不过是把另一个鸭腿夹到了干净小碗里:“给小军留点菜。” 罗香云冷哼了声,竟然伸出筷子往施月华碗里而去。 施月华动作更快,直接用手抓起就塞进嘴里,使劲撕咬下一大块肉,还挑衅似地看了眼罗香云。 “馋不死的死丫头。”罗香云骂。 三个孩子好一半天都没下筷子,在桌上寻找半天最后齐齐将目光落到了特意摆在王念面前的炒白菜。 就在这时,施国强放下筷子,端起胡秀梅放鸭腿的碗,倒入施书文碗里。 “你和你弟弟妹妹分着吃。” “……” 众人惊诧。 就听施国强又把放胡秀梅面前的鸭肉端起来放到了王念面前:“多吃点肉,以后家里生活也开好点,孩子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 王念心里再次大吃一惊。 这顿饭吃得王念一惊一乍,两筷子差点齁死人的炒白菜下肚后又猛刨了几口白饭。 不知是不是施飞英的讨好政策起了效果,施国强对施书文三兄妹都分外亲切。 一会儿说要带施飞英去参加厂子里的表彰大会,一会儿又说等施书文考试拿到第一名给他发奖金。 就连施宛都破天荒的关心了几句。 就坐在施书文身旁的何亮直接被当成了透明人,饭都吃一半都没说问问坐施宛边上的陌生姑娘是谁。 罗香云和胡秀梅那脸都垮到了下巴,看向三个孩子的眼神充满不满,随后又将矛头转向王念。 孩子会拍马屁……多半是娘教的。 施国强乐呵呵地跟孩子们说着话,菜没吃多少,酒已经下肚好几杯。 眼看要喝醉之前,施向明放下筷子,慢吞吞地擦干净嘴角。 “爸,听说你们厂子里要公房转私了?” 胡秀梅和施向前同时看向施向明,目光警惕,瞧着随时都要发怒。 施国强只是轻轻点下头,胡秀梅立即坐不住了。 “老三是啥意思,这才回家就惦记上爸妈的房子?” “什么叫惦记,向明也是爸妈儿子,按理家里的房子怎么都得有他一半。”王念嘴角挂着讥笑,表情中溢满讽刺:“何况向明就是随便问问,大嫂慌什么……还是说其实惦记爸妈房子的是你和大哥吧。” “少满嘴喷粪,爸妈这么些年都是我和向前服侍,你们管过一天吗就在这瞎说!” “你还好意思说服侍,那倒是先说说看大哥骗向明的钱都用到哪去了……”放在腿上的手突然覆上只大手,王念立即停止了争吵。 施向明笑了起来,笑容和煦眼底却没有什么温度:“既然说到这里,那我就来帮大嫂好好算笔账。” 目光在父母身上一一扫过后接着开口。 “我参加工作后每个月都往家里寄十元钱一直到三十元,不知道大哥每个月往家里交多少生活费……还有大哥经常打电报说爸妈生病要去的钱……” “等等,你说什么!”胡秀梅一惊,使劲扯了把施向前:“你是说施向前打电报找你要钱给爸妈看病。” 施向明看着施向前:“爸摔倒,妈肚子疼住院,爸被车撞了……大哥你都还记得吧!要是不记得我那里还留着电报,要不要拿出来数数?” 施向前又像鹌鹑似地把脑袋缩了起来。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32节 胡秀梅气得胸口不停起伏,不是因为施向前找由头骗钱,而是那些钱她连影子都没瞧见半点。 施向明又继续开始例数这些年往家里寄的钱。 施国强的脸越来越黑,罗香云听到施向明说的数目后也瞬间怒火冲天。 其中只要经过胡秀梅手的,最后只有一半到她手里,剩下一半都被扣了。 把大哥大嫂干的那些事都一一说个遍后,施向明话锋一转叹气:“其实我刚才本来没想说这些事,都是过去的事,说了又有什么用。” “那你想说什么?”施国强问。 “其实我就是听沈大姐说起公房的事,随后问了句而已。”施向明表情无奈,看着就像是被逼迫才不得已继续说下去:“不过大嫂既然都提起,那咱们还是先把话说开说清楚最好。” “……” “公房转私我估计这三间房至少要补五千元钱到一万左右。” “这么多!”罗香云大叫。 “这还只是我估计的厂子职工价,到时候需要的钱只多不少。” “那怎么办。”要拿主意时罗香云就会下意识等着施国强做决定。 “你话还没说完吧!”施国强看出来来了。 施向明点头:“我的意思是,到时候这钱就我和大哥出,出钱多的占两间,出钱少的占一间,要是大哥不愿出钱,那我全出……以后这房子自然归我。” “向明的意思是您二老的钱就留着养老,房子钱一分都不用出。”王念马上补充。 罗香云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大哥你怎么说?”施向明问。 “不可能!”胡秀t梅抢先回应,说着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磕:“向前是老大,凭什么不分大头。” “大嫂的意思到时候你们全出?”王念马上笑眯眯地接话:“你们全出钱房子自然归你们,我和向明没什么意见。” “谁说全出了!”胡秀梅叫。 “那你是既不想出钱又想要房子?”王念面上故意露出惊诧神色,音量迅速加大:“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胡秀梅不说话,脸上每个表情都仿佛在说四个大字——理所当然。 “爸怎么说?”施向明转而去问这个家能拿主意的那个人。 施国强从刚才起面无表情看着偶尔插一句话,被问到才慢吞吞地抿了口酒:“向明说得有道理,三间屋子,钱谁出得多就归谁。” “妈!你看爸。”胡秀梅着急地扯了下罗香云的衣袖:“向前是老大,小军是长孙……以前分家老大都是应该分最多的才对。” 罗香云心里也不高兴,但面上是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板着脸扯出衣袖:“那你们多出点钱不就行了。” “我们哪来那么多钱,向前一个月工资百来块得养活这么大家子人……”胡秀梅据理力争,态度摆明了就是钱不想出,房子也是他的。 两个人忽然同时开口反驳了胡秀梅的话。 施国强轻轻点了点桌面:“你们一家四口每个月就交十五元生活费,这么多年都没涨过,你好意思说养活了这么一大家子? “我每个月都交三十元生活费,我可没白吃没喝。”施月华大叫。 从刚才酒醒之后,施月华就没怎么搭理过二姑和三叔一家,起来就又躺到沙发上几秒钟一个哈欠,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 这姑娘应该当不了歌星了…… 听到施月华破锣嗓子的第一瞬间,王念就这一个感觉。 十来岁的小姑娘,为什么一张嘴就跟老太太喉咙里含着口痰似的,一句话说完就得清清嗓子。 “没你说话的份儿,给我闭嘴。”胡秀梅反手一筷子就抽向施月华手背。 啪—— 清脆的用了很大力量的一筷子,瞬间就将施月华手背抽得通红。 施宛“啊呀”叫了声,似乎是想到小时候被大娘打的记忆,转身就往王念怀里扑。 王念搂着女儿,没好气地说道:“有什么气就冲我们两口子来,打孩子干什么。” 施月华习以为常地看眼手背……低头继续吃饭去了。 王念再次感叹,这都是什么奇葩的一家子啊! “我教育自己女儿用你管。”胡秀梅翻白眼,抄起手臂用脚踢了下施向前:“你倒是谁句话啊!窝囊废!” “我听你的。” 三棍子终于打出个闷屁,不过说了跟没说一样。 “既然大家都不说,那我还有个想法说出来你们也参考参考……”话已经说到这,施向明才不紧不慢地把话题引上正题:“房子的钱我们可以出,房子我们也可以不要……” 施向明的意思是房子具体补钱数目下来后,两个儿子各出一半。 父母在世时房子还是父母居住,以后房子也可以全归大哥,但是得有个前提。 “父母由大哥大嫂赡养,以后就跟你们住……要是父母生病的话医药费我们可以平摊,每个月我也会出赡养费,当然……大哥要是不愿意那也可以反过来。” 胡秀梅先前脸上还有明晃晃的不相信,但那反过来三个字一出来,立即就想明白了。 她觉得施向明这就是以进为退,算准了她不想跟公婆住一起,所以故意先说买房钱可以全部自己一个人出。 老头老太太手里可还存着这么些年来的工资,两个老人又能吃多少穿多少,还有以后房子可以卖出去再赚一笔钱…… 越想越觉得施向明这如意算盘打得响,当即气愤地一拍桌子叫道:“爸妈当然得跟我们一起住。” 王念轻笑。 脸上什么表情都挂不住,就差把“跟我斗?”三个子刻脸上了。 “大哥怎么说?”施向明又问,施向前立刻回答:“我都听你大嫂的。” 王念又一一询问父母的意见。 罗香云巴不得好事都让大儿子占尽,哪会反对,连半句会不会不公平都没提。 倒是施国强,眉头紧皱并不太愿意:“要是真这么分,对老三太不公平。” 施向明无所谓地摆摆手。 “只要让你和妈晚年过得好,我吃点亏没什么……” 钱财上施向明肯定吃大亏,不过他们本来就是为了杜绝以后的麻烦,这钱只能花。 “既然三弟都这么说,我和你大哥哪还能客气,你出钱我们出力,爸晚年过得才能幸福。” “大嫂说得是这个理,但是……”施向明顿了顿,表情一下子冷了下去:“我们两家关系如何大嫂心里也有数,光是嘴巴上说说我可不敢信。” 胡秀梅连忙追问:“那你想怎么办?” “这样吧……咱们把协议具体内容写下来拿去做个公正,以后也好有理可依不是。” “协议?什么协议!”胡秀梅立即狐疑起来。 “就是把咱们刚才商量的内容写到纸上,大哥大嫂看过确认之后按个手印,以后就算是我反悔想分房子……你也能拿协议去告我。” 施向明半个字都没提他所求的是什么,反而是字字句句都把房子挂在嘴上。 胡秀梅哪有空想到其他地方,满脑子都被三间房子所充斥,再一想到施向明说的确实在理,脸上瞬间又重新挂了笑意。 王念全程看完,相当佩服施向明的谈话技巧。 只以对方在意的房子当做诱饵,钓得胡秀梅满心欢喜,以为天上要掉大馅饼了。 “老三说得有道理,咱们还是写个协议比较好。” “那成!”施向明目的达到,也没啰嗦,直接订好了签协议的时间:“初八咱们就去把协议签了,然后找个律师公正,以后才有法律效应。” “律师?还要公正?” “妈你懂不懂,现在打官司都得找律师,有律师在以后要是打官司协议才有效。” 施月华看过不少港市电视剧,里面的人干什么都得找律师,忍不住就立即就显摆起来。 “嫂子担心什么,大哥在单位不就是文职,到时候他看过之后没问题你们再签字不就行了。”王念说。 “那倒也是。” 啪啪啪—— “既然你们都商量好了,那就继续吃饭。”施国强敲敲筷子。 饭毕。 拜年就算结束了,大家伙告辞离开。 这回罗香云和胡秀梅倒是笑脸相送,把人送到门口,还热情地招呼他们再来家里玩。 从进门起就存在感极低的何亮像是终于能喘气了似的,一出门就狠狠吐出口气来。 “二舅你怎么想的?这不是等于好处全让大舅一家占尽了吗!” “家和万事兴听没听过?”施向明笑。 “房子和家和万事兴有什么关系,就是因为你好说话,大舅妈才老是得寸进尺。” “你觉得是损失点钱强,还是跟你外公外婆住一起,大舅大舅妈天天找借口往你家跑强?” 何亮:“……” 光是想想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场景,何亮觉得脑子都要炸了。 “那万一大舅妈以后耍赖呢?” “所以才要找律师做公正,你觉得你大舅妈舍得那几间房子?” 胡秀梅贪婪但见识短,说到底还是家里没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那几间屋子。 “我不相信以后大舅妈和外婆会不来闹……”何亮说。 “你二舅只负责签协议,剩下的就交给你二舅妈。”王念笑。 施向明也笑。 周山秀拉了拉何亮的胳膊:“二舅妈吵架不会输,打架也不会。” 当时还同是厂职工家属的两人没少在各种场合碰面,那回婚宴上碰见许洁精神病发,她可是亲眼见到王念一脚把人给蹬飞了。 只要是站理那方,王念能发挥的余地将相当宽阔。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33节 何亮见状,不再多说,跟来的时候一样打车回家。 经过一早上精神上的折磨,刚上车两个大孩子都累得闭眼休息去了。 只有施飞英还是精神抖擞,在车上摆弄着玩具枪。 “施飞英。”王念一把控制住乱动的施飞英,伸手往裤兜里一摸,果然摸出个信封来。 不是红包,而是一个边都磨破的信封。 离开前大人们站在院里说客套话,施飞英进屋里跟施国强道别,出来后贼眉鼠眼的跟个小贼一样,王念一看就晓得肯定发生了什么。 “哪来的钱?” “爷爷给的压岁钱。”施飞英笑眯t眯的,小脸仰得高高的很是得意:“妈妈我是不是很厉害。” “你真厉害……向明看。” 抽出厚厚一叠十元大团结,比廖广给的红包只多不少。 王念诧异,施向明则是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真是你爷爷给的?” “对呀!爷爷说让我不要告诉你们,留着以后买糖吃。” “你爸咋这么喜欢飞英?”王念奇怪, 施向明摇头叹气,要是知道的话他和父亲关系也不会这么些年都是冷冰冰的。 “爷爷说我长得很像一个人。”施飞英摆弄着玩具枪又忽然说道:“好像是一个姓罗的阿姨,爷爷还有她照片!” 王念:“……” 施飞英说得不会是那个和他订婚之后出车祸去世的未婚妻吧? 王念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施向明却在儿子说完之后猛地又想起件事:“我差点都忘记跟你说,今天下午家里还有人会来。” 今天施向明提到找律师公正,其实在进门前他都没有这个意识。 而后就在见到施国强的一瞬间想到了前几天接到的电话,对方就是个律师,通知他今天下午会到光华街办事处去一趟。 “通知你去干什么?” “没说,就说是外公留下一份文件让我去看看。” “外公?” 施向明说的外公正是养他长大的罗成群。 外公是在他刚工作那年因病去世,外婆也在几个月后跟随着老伴一起去了。 两人的骨灰都送回了老家安葬,那地方距离安怀有几千公里,一直没机会去祭拜。 “应该是外公在世时有什么话留给我。”施向明说。 外公去世后房子学校已经收了回去,外公和外婆又没什么遗产,不会存在遗产方面的问题,所以只可能是留下了什么话要交代。 “那我和你一起去。” “嗯。” 施向明点点头,闭上眼睛也跟着闭目养神起来。 *** 光华街十五号。 “施先生?” 刚下车,家门口站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抢先认出施向明,说着伸出手来:“你好,我就是徐律师。” “徐律师你好。” “我来得早了点,干脆就麻烦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带我来你家等,施先生不介意吧?” “是我回来晚了。”施向明歉意地笑着把人往屋里请。 两人约定的两点,施向明又联系不上,徐律师其实已经在门口站了半小时。 “不碍事。”徐律师好脾气地笑了笑。 跨进大门后,徐律师大大方方地打量起小院子来,言语中也相当客气。 “那你招呼徐律师,我把孩子们送上楼去睡觉。” 施宛许是累极了,就连下车都没醒,王念打算直接把人抱上二楼去睡觉。 施书文同样哈欠连天,也跟着一起上楼去休息。 何亮和周山秀看见有客人来访,下车后就提出要带父母去新房子那边转转。 等王念把施宛安顿好下楼,客厅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施向明双眉紧锁,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文件。 徐律师冲王念笑笑,端起茶杯不急不缓地喝了起来。 忽然,耳边传来长长的一声叹息,施向明把文件递过来,双手杵着膝盖,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掌心。 这是一份遗嘱。 遗嘱上说,罗成群先生与钟文女士名下所有遗产将由施向明继承。 遗产包括光华街十五号的洋房一栋,以及首饰珠宝和黄金等。 “光华街……十五号?”念出这个地址时,脑子里仿佛还是没有转过来,王念傻乎乎的问:“就是我们住的这栋房子?” 徐律师点点头。 “可这不是公房吗?” “这栋房子是安怀市船舶设计院从罗老先生手里租赁的屋子,产权在老先生名下。” 世界上还真就有这么巧的事。 设计院为了留住施向明,费尽心思地寻找合适的房子,最后从徐律师手里租下这栋房子。 原打算是新家属区修好之后就搬过去,没想到会巧合到租住到了施向明外公的房子。 徐律师今天来到十五号门前时,也觉得巧合得有些过分了。 “那为什么遗嘱现在才公布?”王念又问。 “罗老先生遗嘱里有写,你可以认真看看。” 遗嘱里确实写了为什么现在才公布遗嘱的原因。 外公去世前,施向明已经在家人逼迫下与蒋凤结婚,老人看出两人长久不了,所以并没有当时就把房子和钱都拿出来。 里面还明确写了。 施向明要是再婚,两人结婚七年后就公布遗嘱内容,要还是继续单身,那就四十岁时再公开遗嘱。 “我父亲跟罗老先生是故交,我可等了你们快十年了。” 这十年他一直关注着施向明,还托人打听他的婚姻情况。 确认之后决定找个时间来传达遗嘱。 王念:“……” 早上还担心的房子问题,下午就这样解决了? 第69章 年初八 徐律师看夫妻俩都已经消化得差不多,放下茶杯继续开口缓缓说起。 而说出来的内容让王念这回是真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罗老先生去世将全部存款以及古玩字画都交由我进行投资,那一部分并未写在遗嘱里,这是另一份投资情况。” 说罢,又过来份文件。 文件是个表格,详细标注了初始资金以及投资内容,最后是投资回报。 其中徐律师投资最多的是房产,京市一处房产,安怀足足有三处。 剩余的古玩以及私人收藏的古画都已经全部进行售卖或是拍卖全部售出,所得钱款都存入华国银行。 “要是你们方便的话,初八银行开门跟我去银行一趟进行资产名字变更,东西全部到你们手上后我也算彻底完成了罗老先生的嘱托。” 罗成群要多么相信徐律师,才会在施向明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资产全部托付给了这人。 王念有些好奇。 徐律师仿佛也早已看出王念的疑惑,接下来就笑着做出了解惑。 “我父亲与罗叔叔是至交好友,我与雪梅从小一起长大,只是后来因为家庭变故不得不背井离乡远赴南洋,雪梅因故去世多年,才得以回国……所以你们应该叫我一声徐叔叔。” 徐律师全名叫徐兴邦,外貌看着文质彬彬,其实已年过半百。 “徐叔叔。”王念叫人。 徐兴邦微笑地望着……确切说是施向明。 “别人说你是雪梅的干儿子,我看你和年轻时的罗叔叔长得还真有点像。” 人一起生活久了,这长相就会越来越像,施向明和外公外婆生活多年,说话表情自然有几分相像。 看完施向明,又将目光移到了王念脸上:“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侄媳妇是个很贤惠的妻子。” 从进门起徐兴邦看得不是房子,而是夫妻俩的生活。 日子过得如何,只需要从家里摆设亦或是摆放在院子中的一把扫把就可窥见一二。 “外公还留了什么话给我吗?” 外公去世那天,施向明没有能见到最后一面,这也是他这么些年来很大的遗憾。 “向明是个大有前途的孩子,不要因为一次失败的婚姻就否定自己,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徐律师缓缓地说着。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34节 “我会的。”施向明只是小声地回答着。 比起今天去的家里,外公和外婆才更像是施向明的长辈,一心一意只为了孩子筹谋。 王念把手塞进施向明掌心中,两只手相握,连呼吸的频率都变得相同了起来。 好一会儿,施向明收拾完心情,抬起头笑笑。 “徐叔叔,初八那天就让我媳妇跟你一起去银行吧!我有其他事要处理。” “我可以等……” “不用。”施向明知道徐兴邦的意思,笑着捏了捏王念手心:“当初结婚就说好家里我爱人说了算,外公留下的东西当然也得交给她。” 徐兴邦笑:“那初八我来接侄媳妇。” 王念:意思我现在是个富婆了? *** 大年初八,天气晴。 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投射下来,地上印满了大大小小的斑驳光影。 王念站在银行门口树下,盯着那些光影看了好半天,才终于确定包里背着的东西已经全在她名下了。 安怀的三处投资房产全都是小洋楼,出租合同后续也将全部交接给王念收租。 光华街十五号房子早上也已经在房管所进行户名更改。 四本房屋所有权证书都在包里,要不是来来往往的人多,王念还想再拿出来仔细看几遍。 京市那套房子需要去本地才能进行变更,所以眼下暂时还挂在徐兴邦名下。 而且徐叔叔还把这几年房屋收到的租金以及古玩售卖所得款项全转到了王念名下。 她现在不仅是包租婆t,还是个拥有三百万多存款的富婆。 八四年春节过完的第一个上班日,王念摇身一变成了百万富婆。 “不好意思,等好久了吧!我这就送你回家去。” 徐兴邦跟银行经理是老熟人,办完所有手续后两人还有事需要说,王念就自觉地来到外边等了会。 “徐叔叔,一会儿上家里去吃个饭吧。” 下车前,王念盛情邀请。 “等我忙完这几天,徐叔叔还没有好好跟几个孩子们见面,肯定还要再来你家的。” “那我们等你。” 只从举手投足间就能看得出徐兴邦事业做得相当成功,接人待物进退有度,总让人如沐春风。 王念站在家门口目送黑色小轿车开远,这才欢欢喜喜地转身准备进屋。 “王念!” 胡文丽突然从自家门探出半个身子来,冲王念神秘兮兮招手,而后一溜烟地跑了过来。 “你婆家上你家了,四五个人呢!” “施向明在不在?” “在!还笑盈盈地把人往屋里请呢……笑得我差点以为看错了人。” 施向明和亲生父母关系不好他们几个关系好的都知道,突然瞧见来人胡文丽还觉得奇怪呢。 她还特别提到几人表情不好看,而且是空手而来,不像是来做客倒像是来找茬。 “没事,应该是心情不好。”王念笑笑,倒是关心起她来:“你怎么脸色看着这么苍白。” 其实胡文丽不说王念也猜到,多半跟小月子没做好有关系。 “还不是因为吃什么头疼,又要营养又要顾忌康平的胃病,每天光是买菜都让我头疼。” “今晚上我家来吃饭,我家那两只公鸡天天半夜打鸣,吵得孩子都没法睡觉,我打算给炖了。” “那可太好了,我家里还有牛肉,一会儿给你送过来。” “那我先回去了。” “快去吧!要是打起来吼一嗓子就成,我马上就来。”胡文丽眨眨眼。 院子里。 胡秀梅怄得嗓子眼都跟堵住了似的出不来气,早上刚因为拿到那几间屋子而沾沾自喜,此刻只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到了此刻她总算明白过来施向明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这是提前杜绝父母沾上自己,更不想哥嫂找到理由来打秋风。 “你当时怎么就不问问你弟弟是干什么工作的!” 气没处可发,那就只能侧转身子立刻使劲扭了把施向前,把气撒到不敢回嘴的人身上。 不承认协议? 那律师不是说了吗……现在已经能作为打官司的主要依据,只要不承认协议内容施向明有权利收回那三间房子。 而且协议里还明确了两兄弟赡养老人的义务。 施向明只需要每个月向父母支付三十元赡养费,直至父母过世,期间不得再无故增加费用。 胡秀梅不懂那么多,听到三十元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想都没想就按下手印。 要不是女儿施月华问三叔在哪上班,他们哪会想到施向明竟然在国家级设计院里当工程师。 这房子级别低的职工哪有资格住。 “爸也是,怎么一句话没说就走了,要是我肯定要好好骂施向明顿。” 要胡秀梅说,公公施国强真是奇怪得要命。 婆婆罗香云气得都骂施向明不孝,施国强愣是一句话没说就扯着人回家去了,连屋门口没踏进来。 “大哥大嫂来了啊!” 外衣灰色针织开衫毛衣,内里搭了件红色毛衣,下身黑色呢子裤子,怎么看都和拜年那天穿着棉袄的女人是同一个。 “妈!” 王念的声音就像是给这个安静小院按了个开关,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有人冒出来。 施宛从二楼房间里探出头来叫人,施书文和施向明都从客厅里走了出来。 施飞英带着两条狗子飞扑进王念怀里。 “妈,你去哪了?是不是又偷偷去吃好的不带我!” 一觉醒来爸妈都没在家,施飞英感觉天都塌了,早饭也没吃,坐在门槛上一直等着。 刚才要不是讨厌的大爷和大娘来及,他这会儿还在那坐着呢。 “二婶。” 客厅里又跟着走出来了两个人,施月华今天倒是极为热情的叫人,全然没有了那天爱答不理的摸样。 另一个年轻人……长得也太像罗香云了。 吊三角眼长在十来岁的男青年身上,着实透着股怪异,配上嘴角故意留的浅浅胡须,王念猜这人肯定就是传闻中的施家长孙——施军。 “二婶。”施军叫人,单手插在牛仔裤兜里都没拿出来,另一只手……则是夹着根没点燃的烟。 为什么没能点燃,当然是因为施向明说不准在家里抽烟。 “你们先坐着玩会儿,向明把我的包拿上去。” “妈我帮你拿。”施飞英主动献殷勤,可惜被王念无情拒绝并被支使去干其他的事:“你去后院帮妈摘点菜,” 何亮一家这两天忙活着搬家,每天不是在置办家具的路上就是在张罗结婚用品。 何亮想娶周山秀的决心昭然若揭,施向明的意见也同样是不掺和两人感情。 今天一大早他们家四口人就出门去买东西,估摸着又是得晚上才能回。 没有施桂枝帮忙,三个孩子就是做饭的小帮手。 “那我去后院帮忙。”施军主动提出帮忙,不等王念说什么已经跟在施飞英后头去了后院。 施月华见状,也赶忙说要去帮忙。 “哟!弟妹你们都用上液化石油气了,哪像爸妈还在用柴火。” 王念去厨房做饭,胡秀梅就立即跟进厨房,目光在屋里扫了圈立即酸溜溜地开口。 “我平时可不敢用,都是用蜂窝煤。”王念立即回道。 “你这房子房间那么多,怎么就空着,多浪费啊!” “单位的公房,屋里堆着单位东西,动不得。” 连试探几句都被软钉子顶了回来,胡秀梅想说的话都没法子继续往下说,瞬间就觉着没劲儿透了。 “我去后院帮飞英摘菜吧。” “那麻烦大嫂了。” 转身走出厨房,胡秀梅才狠狠翻了个白眼,嘟囔了句:“油盐不进的东西。” 后院这边,施军正沉浸在香烟带来的快乐中,头顶已经盘旋起大片烟雾。 嘎吱—— 很细微的开门声立时让他一惊,想也没想就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狠狠地踩灭。 “三叔。” 时隔多年,施向明给施军留下的压迫感还是那么强烈,以至于听到呼吸声就能判断出来人究竟是谁。 那年三叔回安怀来接孩子,一拳头把电视机壳子砸个稀巴烂,家里愣是没一个人敢吭声。 “你去帮你妹妹拔莴笋,别在这干站着。” 施军忙不迭点头,要是刚才知道来的是三叔家,他宁愿中午饿肚子也不会来。 “哥,三叔家真好!”施月华双手沾满泥土,双眼都是渴望:“你是没去施宛的房间,又大又好看……”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35节 三叔家就像是电视剧里那些有钱人住的什么别墅来着,院子里种的各种蔬果随时想吃就能摘到。 刚才一进后院施飞英就跑到墙角边扯下来几个橘子,两条狗吃了大半。 施月华心里别提有多羡慕了。 他们家根本舍不得买的水果,在三叔家院子里随手就能摘,随便一扫就能看到有好些水果挂在树上。 施军撇嘴:“好什么好,让我住都不来。” 正这么想着,施向明从两人身边走过,掀开一个小些的暖棚塑料布。 施军下意识低头装没看见,施月华则一直紧紧地盯着那个棚子。 “爸,我也要摘菌子。” 施飞英听到塑料布响,立即从树丛中钻出来,兴冲冲地想往棚子里冲。 “带上口罩再进来。” 小暖棚今年王念专门去市场买了些菌种,听卖菌种的人说是平菇,没想到种出来的菌子乱七八糟有好多种。 卖菌子的人特别叮嘱过晚上菌子会释放孢子,所以进入暖棚最好覆盖住口鼻。 施飞英转身就往客厅跑。 很快戴着个周玉英从医院拿回来的白色口罩回来,一溜烟地又钻进了棚子里。 施月华好奇地站起来,走到棚子口往里看去。 施向明弯腰将施飞英抱起来,一手端着筲箕接他掰下来的白色蘑菇。 透过白色口罩都能看到两人脸上的笑容,施飞英每掰下一个蘑菇眼睛就笑得眯成条缝来。 “月华姐。” 正看得恍惚,身后突然想起的声音让施月华回身,看到戴着口罩的施宛,忙挪开让出棚子的路。 小时候不懂事,看厂里的孩子都欺负施宛,自己不仅不帮忙偶尔也还会跟着欺负。 后来从大人口中得知堂弟堂妹被接去跟后妈一起住,施月华还听邻居们感慨这两个孩子命不好。 跟后妈的孩子,有几个能t过得好的…… “爸,妈让我来摘点口菇中午煮汤。”施宛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带着浓浓的笑意。 施向明点头,放下施飞英又把施宛抱了起来。 施飞英就站在旁边举着筲箕,提醒姐姐要选大的掰。 眼前不就有过得好的……比许多跟着亲生爸妈的孩子都过得好。 这种想法在暖棚门口冒芽,在饭桌上达到了顶峰。 中午吃饭时又来了两个大人,一个穿着公安制服身形魁梧,吓得施军脑袋就没正儿八经抬起来过。 “玉英姨。” 施宛一看到女人,就依偎到她身边,施月华能看得出来周玉英已经怀有身孕,坐下来都显得那么的吃力。 “不是过完元宵才回来吗?” 王念把最后一道青椒肉丝端上桌,笑着看向满脸疲倦的周玉英。 初二回娘家,这才六天,脸眼瞧着就瘦了一大圈。 “别提了。”孟成提起来都得狠狠叹气,把帽子随意往旁边桌上一放:“上班上得好好的,岳母就给我打电话说玉英在家哭得厉害,你们都不知道,吓得我魂儿都飞了……” 岳母在电话里也没说个清楚,吓唬得孟成连忙就从单位请假赶去周家。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就是饿哭了!” 周玉英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目光最后不由自主地飘向桌上,王念瞬间明了。 “你吃不惯家里饭菜?” 周玉英点点头:“我妈炖的鸡可腥气了,我一口都吃不下去。”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周玉英短短六天可谓是感悟得淋漓尽致。 “这不……我接上人就赶着来你家吃饭,忙得连衣服都没空换。” 孟成无奈地笑了笑,坐下后随即看向桌上众人。 识人无数,什么样的坏人没见过,孟成只一眼就瞧出这两大一小都没憋什么好屁。 就那个姑娘瞧着心眼浅点,一门心思都在桌上的菜里。 最后视线在施军脸上多停留了几秒钟,这才移开。 “这是……” “我大哥大嫂。”施向明介绍得言简意赅,说完孟成立即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孟成在市公安厅上班,管咱们全安怀市的治安。”施向明又特意介绍。 “你好你好。”施向前满脸堆笑地问好,胡秀梅也很是客气地说了几句客套话。 有孟成这身制服在,两人瞬间都变得有礼起来。 吃饭前谦让半天,非要让孟成和周玉英先动筷。 五荤五素,既照顾到了大人口味,也特意给孩子们做了喜欢的酸甜口菜色。 周玉英第一个动筷,立即就把筷子伸向了清炖的蘑菇鸡汤,金黄色的鸡汤配上白色蘑菇,早让她口水咽了又咽。 “别说是玉英,就是我也馋这些菜了。”孟成也跟着不客气地夹了筷子孜然牛肉。 “大家自己夹菜啊!” 王念招呼完,给三个孩子依次都舀了鸡汤,才动筷自己吃。 “我妈朋友送来好些布,一会儿去我那选点给施宛做两条裙子,这些布就适合小姑娘。” 几筷子肉下肚,胃里总算感觉有点东西,周玉英这才有心情说起其他事来。 “正好过几天开学穿。”王念不客气地回。 “我俩这关系客气啥。” 孜然牛肉入口就是股孜然香,牛肉有嚼劲,但一点不塞牙。 余味又辣又香,越嚼越香。 要是加班的时候能来上几根,那精神头不就瞬间提了起来。 一想到过两天就要去外地出差,孟成的心思就怎么也转不回来。 “王念,过两天给我弄点这个牛肉干带路上吃,外边卖多少钱我花钱买。” “你要出差?” “可不是……这一去恐怕还得十来天,路上想找个吃饭的地儿都难。” “小事情,明天我和玉英姐就去买菜,既然要做就多做几种。”王念马上答应下来,自然不会提半句钱的事。 施向明动了动嘴唇。 “那就先谢谢妹子了。”孟成爽朗地笑了笑,特意学古装电视剧里的人物那样拱手:“以后妹子有任何吩咐大哥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吃你的饭吧!王念是我妹子,你是沾我光懂不懂。”周玉英笑骂。 “娘子说得是。” 有了夫妻俩,这顿饭吃得倒是相当热闹。 施向前和施军在饭桌上一句话都没说,只顾埋头吃饭,不晓得是饭菜当真好吃还是害怕孟成。 胡秀梅拐着弯的打听孟成的官职有多大,得知是个部长之后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半句都不敢提让施向明帮施军找工作的事。 临走之前,施月华期盼地询问王念以后可不可以经常来家里找施宛玩。 王念连客气一句的意思都没有。 直接说施宛要读书,应该没多少时间玩。 以前施月华欺负施宛的账可都还没算,王念怎么可能又让她找借口往家里跑。 施月华最终失望离开。 几人站在门口目送这家子上公共汽车,孟成转头瞬间表情忽然就沉了下去。 施向明问:“你认识施军?” 饭桌上目光停留在施军脸上好一会才移开,多半知道他是谁。 “上周厅里对上寻路一带进行扫黑除恶,这小子和伙流氓正在录像厅门口收保护费……不过因为还没成年,带回局里只是批评教育之后就放了。” “八年前这小子翻包被逮住,当场挨了我两脚,看来这些年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施向明冷笑。 偷钱被逮住没有半点知错,还恼羞成怒反过来骂施宛是破鞋生的野种,要不是罗香云护着只是伤了腿,施向明能把他揍得几天起不来床。 那时留下的阴影足够大,才使得施军在施向明面前一点都不敢造次。 “那就随他吧!”孟成说。 施向明点头,转过身来又对王念说:“过两天我要去京市出差,肉干咱们也带点。” 出差加班对于施向明来说都是常事,王念早已经习惯,听到之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所以根本没听清楚施向明说的我们。 后来反应过来细问,才得知这回去北市出差施向明想带王念去拜访刚好在京市公干的吴斌院长。 而带上一家子,是吴院长亲自点名。 老爷子想看看让施向明能全心全意扑到研发上的“贤内助”究竟长什么样。 第70章 新年快乐 安怀市,光华街十五号。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36节 一过立春,天气就慢慢暖和起来,带了丝丝凉气的风拂过脸庞,却并不觉寒冷。 “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记得往孟成家打个电话。” 趁设计院的车还没来之前,王念又帮施向明把压在毛衣里的衣领整理好,依依不舍地叮嘱着。 开始说好全家一起前往往京市,孩子们就跟学校请十天的假,三月十号一家子再回来。 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把好消息跟孩子们一说,才得知施书文二十三号要参加全市初中生数学比赛,二十五号要去青少年宫参加全国作文比赛颁奖仪式,二十七号返校那天还要进行学校表彰。 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施书文在学习上的天赋技能简直点满,王念从来没操心过孩子学习,开家长会也大多是施向明去。 她是真没想到大儿子竟然这么优秀。 “等我回来,咱们家也按个座机,省得还天天往孟成家跑。” “不仅是电话,我还想好好把咱家装修一下。” 自从房产证到手,王念对于改动房子的心思就没消停过。 特别是一直闲置的两间杂物房,太适合改成商铺出租,光华街这么优渥的地理位置怎么能浪费。 “你看着办。”施向明笑得温柔,说着摸了摸王念后脑勺翘起的卷发:“那我走了。” “回来别忘记给孩子们带礼物。” “你一个人在家小心点。” 钻上车子前,施向明最后叮嘱道。 车子开远,王念转身关上自家大门,冲安静的院子狠狠打了个哈欠。 施桂枝一家搬走,孩子们还在梦乡中,院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吹过楼顶果树的沙沙声。 叩叩叩—— 安静中,很轻的敲门声就变得相当明显。 透过客厅玻璃门看到墙上时钟显示的时间是早上七点刚过,谁会这么早就来敲门? “谁啊!”王念答应着,随便用手拢了拢头发又走过去打开门。 王念:“……” “阿姨您好。” 门外,两个无论从身材到长相都处于两个极端的男孩子整齐地冲王念弯腰行了个礼。 “你们找谁?” “阿姨,我们是施书文的同学,今天是来给他过生日的。” 说话的男生至少有一米七,胖乎乎的脸蛋将眼睛都挤成了条缝,笑起来特别讨喜。 另一个矮个子的男生黑瘦平头,应该正处于变声期,t阿姨两个字就跟只鸭子在叫人似的。 “快进来快进来。”王念赶忙把人往院里带。 这还是第一次有施书文的同学来家,王念哪能怠慢,让两人在客厅坐下后又是泡柚子茶又是拿零嘴。 “你们先吃,我去叫书文。”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个问题:“你们是说书文今天过生日?” 施书文的生日是十月初三,年前家里刚给他庆祝过生日,不管新历旧历都不可能跟二月份沾上边啊! “嗯!”胖男生笑眯眯的点头确认:“学校的登记册上说就是今天,我们特意看了两遍。” 瘦男生又是使劲点头。 王念:“……” “妈,爸已经出发了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施书文打着哈欠出现在楼梯口,也许是忙着下楼来送爸爸,上身毛衣里竟然还挂着条裤子一摇一晃。 智商方面施书文是完美遗传到施向明,就是整洁爱干净这方面还是差了些。 “妈……你们怎么来了?” 看到一大清早就出现在自家客厅里的两个伙伴,施书文吃惊得不比王念少。 “生日快乐。” “班长生日快乐!” 特别是两人满含期待地从挎包里拿出两个笔记本来送生日礼物时,施书文脸上都写满了问号。 “……” “我随便写的……” 得知答案后,施书文无奈得直挠脸。 登记册就是平时早读用来点名的册子,除了名字其他信息大家都随便乱写,施书文也就让同学帮忙胡乱填了个生日。 全班三十多个同学,估计当真的……只有这两个。 两人也很尴尬,笔记本拿在手上是收起来也不是,继续送好像又不对,一时间都僵在了那。 “就当今天你们给书文补过生日。”王念见状,忙笑吟吟地把笔记本接过来:“阿姨今天去买点好菜,咱们欢迎施书文第一次有朋友来家里玩。” “谢谢阿姨。”胖男生鼓起腮帮子使劲呼出口气,眼睛又弯成一弯月牙,接着就自我介绍起来:“我叫丁鸿运,是施书文的同桌。” “我叫夏伟。”黑瘦男生立即有样学样的拍拍胸口。 “那你们玩,阿姨出去买菜。”王念笑,把两人送的笔记本交到施书文手里:“你带朋友上楼去玩会儿吧。” 王念一离开,夏伟的话就瞬间变得密集起来。 先是摸着楼梯扶手感慨:“书文,你家真大啊!”然后又好奇墙壁上的奖状:“你真厉害,才一年就拿了这么多奖状。” 目光在奖状上扫过后,又是墙壁下玻璃柜里各种奖杯。 “这些都是什么奖杯啊?” “是我爸得的奖杯,大多数都是机械类设计奖,还有几个比赛得的奖牌……你们看那个金灿灿的还是国家工程院颁发的奖杯。” 客厅说是家人欢聚一堂的地方,在他们家来说更像是个互相进步学习的展示厅。 施书文就是看着父亲那些奖杯当做自己前进的激励,有朝一日他也要将荣誉摆满柜子。 “颁发给世界上最漂亮的王念女士……这是什么奖?” 丁鸿运忽然瞥见众多奖杯中间有个很特别的奖杯,奖杯是个桃心,底座上写着很长一排字。 施书文傻笑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是我爸亲手做的奖杯,颁发给我妈的。” 至于为什么是桃心形状,相信就算他不说大家也都看得出来。 “真羡慕你们家。” 这个客厅里处处都充满着幸福家庭的气息。 墙壁上大大小小的相框里都是照片,有全家福有单人照,能看得出来有些已经是多年前所照。 不管黑白还是彩色,照片里的每个人都是张笑脸。 “你爸还没回来呢?”施书文随意搂上丁鸿运肩膀又回头示意夏伟:“我先上楼去洗漱换个衣服。” “说要四月份才回来。”说起家里,丁鸿运整个人就蔫巴巴的,全然没了先前的朝气蓬勃:“而且听我奶奶说,我爸要跟那个女人结婚了。” 丁鸿运家是做远洋运输生意,祖上传下来的上百年公司,改革开放之后生意更是做到世界各地,和政府军方都有深度合作。 丁家住得可是正儿八经公馆,那房子施书文路过时只从远处观赏过,围墙上还有电网呢。 不过对丁鸿运来说,那所大房子冷冰冰的,除了爷爷奶奶他谁都不喜欢。 “你爷爷竟然同意他们俩结婚?”夏伟问。 “我爷爷不同意,可是那个女人已经怀孕,爸爸说要是不给她名分,孩子就成野种了……”丁鸿运皱起圆脸,很是苦恼:“我觉得我爷爷最终会同意。” “嘘——” 路过弟弟妹妹的房间,施书文竖起食指示意两人小声。 要是把施飞英吵醒,三人耳根子就再也别想清净了。 嘎吱—— 房间门一关上,夏伟就忙往窗口边的沙发上一躺,也同样羡慕得很:“你房间都快赶上我们家客厅了。” 三人中,夏伟的家境最普通,父母都是工人,一家五口都挤两室一厅里。 “那鸿运家的客厅应该比我们家一层楼都宽敞。”施书文笑。 丁鸿运家非常有钱,但从不显摆做事极有分寸,所以生日礼物特意送和夏伟一样的笔记本。 夏伟乐观讲义气,性格大大咧咧的,并没有因为家境上的差距有半点自卑。 所以三人并没有受到身份家境的影响,才能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阿姨好年轻啊。”夏伟又想起王念的长相,很是惊奇:“看着和我姐姐年纪差不多。” “我妈可比你姐姐好看多了。”施书文相当不客气地回了句。 夏伟很想维护自家大姐,可又没法昧良心辩解,只能冲施书文挥了挥拳头威胁:“小心我大姐揍死你。” 施书文笑了笑,收拾好书桌上的书,伸手拍拍丁鸿运。 “还愁呢?” “嗯。”丁鸿运依旧愁眉不展,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后接连叹气:“我不想跟后妈一起生活。” “你和我的情况不一样,所以你别学我。” “什么意思?” 施书文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听得两人一头雾水,丁鸿运连忙追问。 “其实我妈也不是我的亲妈。”施书文笑,随手指向书桌上的一张全家福:“我爸二婚的时候我才七岁不到。” 那张照片施书文记忆非常深刻。 是爸爸去考试,他们一家四口在省城照相馆拍的第一张全家福。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37节 照片里的他坐在爸爸膝盖上,妹妹坐在妈妈膝盖上,以家人的身份拍完了这张照片。 “阿姨不是你亲妈?”夏伟吃惊不已。 “你爸是在你妈去世前就和那个女人勾搭上,你说那能是什么好人。”施书文点头之余,又拍拍丁鸿运的肩膀:“所以我说你的情况和我不用。” 既然情况不同,那对待后妈的方式肯定也不能相同。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丁鸿运忙问。 施书文眨眨眼,冲两人招手。 三个脑袋凑到一起,施书文说两人听,叽里咕噜好一半天。 夏伟听得满头雾水,只能不懂装懂地跟着点头。 丁鸿运则马上听懂了施书文的意思,双眼亮晶晶的连连“嗯嗯。”心里已经有了具体对付那个坏女人的法子。 “你真的好厉害。” 最后还由衷地对施书文竖起大拇指。 要是王念此刻能听到施书文说的一字半句,肯定也会感慨。 除了轻微洁癖没有学习到,连知识分子收拾人的法子都学得炉火纯青。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第71章 历练 大儿子的好朋友第一次家里,王念是卯足了劲儿招待。 去隔壁叫胡文丽去宝山大桥后,又返回家里让施书文把肖康平也叫到家里来玩,多和同龄人交流有助于尽快适应学校生活。 肖康平被拐走时才十岁,期间再也没读过书,要复学只能从小学四年级开始重读。 加上这孩子很内向,要是施书文不主动找他玩,基本上都关在家里刻木雕。 “柜子里有零嘴,别忘了拿出来招呼朋友。” “知道啦!路上注意安全。” 自从有了前次被蒋凤派人跟踪后,家里大门进出都会顺手关起来。 施书文把大门关上,招呼腼腆的肖康平:“康平,我上周教的代数你学会了吗?” 肖康平点点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真能追上你的学习进度吗?” “肯定能,只要你在四年级考到年级第一名,就可以申请跳级。”施书文对此相当有信心,笑着拍拍肖康平的肩:“要是快的话一年就能考上八中初中部……再然后……你还有木雕手艺能加分,到时候……” 家长们看到的是孩子内向话少,身t体单薄。 可同龄人的施书文却能迅速发现许多优点,并且能引导其将将优点慢慢发挥出来。 也许是学习雕刻手艺时已经适应了枯燥反复的时间,肖康平做事极有耐心且刻苦。 这两个品质用在学习上同样有效,只要施书文教过的内容他一定会吃透了才能算是通过。 “多亏有你,我有信心多了!” “介绍两个朋友给你认识。”余光中丁鸿运和夏伟已经听到声音走了出来,施书文赶紧拉着人走了过去:“这是我邻居哥哥,你们也跟我一起叫康平哥……” 几个半大少年凑在一起,没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大家聊着聊着自然就说起了各自情况。 当然主要是听肖康平讲在定台村的那些事情。 丁鸿运听得眼泪汪汪,圆脸就跟白面馒头被水泡发了一样皱皱巴巴的。 “我的烦恼跟你一比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别哭了……”夏伟抬起手臂,打算借袖口给好朋友擦眼泪。 施书文一看,气氛这么压抑也不是个事儿,扯了张草纸给丁鸿运擦眼泪后干脆提议:“我们去后院摘樱桃吧!下午我要和弟弟妹妹们一起去卖樱桃。” 哭声果然一顿。 “这才二月份下旬哪来的樱桃?” 别忘了肖康平可是在村里生活过好几年,平时吃不饱饭就会去村里偷别家种的水果。 樱桃一般要三月下旬才会成熟,这会儿果子应该才丁点大吧。 施书文挠头:“我妈说再不摘就得掉一地了。” 虽说在长生沟长大,但要严格说起来他也是没下过地的孩子,哪晓得水果应该什么时候成熟。 反正妈说家里什么什么水果成熟了,他负责吃就成。 这回是看兄妹三个成天在家里待着,王念提议让他们摘了樱桃就在家门口摆着卖,卖的钱三人平分。 “去看看。”肖康平好奇。 “在后院。” 前房主留下的四棵樱桃树先前种在楼顶,王念觉得花盆土里的营养不足以支撑开花结果,所以等丝瓜一落季之后就把樱桃树移栽到了院子最里边那块地里。 住进来时施书文给这几棵树浇过水,枝干还没有两根手指那么粗,稀稀拉拉的叶片挂在树枝上,随时都像是要干死一样。 可眼下这四棵树…… “真的结了这么多樱桃!”肖康平叹。 远看这四棵树连成了一片红色果墙,近看每个树就像是个大红灯笼,密密麻麻挂满了红得发紫的樱桃。 “怎么和我奶奶买的不一样?”丁鸿运觉得很稀奇。 樱桃不仅颜色很深,而且个头还大,空气里飘散着甜滋滋的气味。 施书文突然冲向樱桃树,挥手赶走那些又飞来啄樱桃吃的鸟。 “去……去……” 那股子甜滋滋气味就是来自被啄破的樱桃,只有熟透了的水果鸟儿们才会啄食。 鸟儿锲而不舍地又绕回来飞到另一棵树上,施书文用手赶不走,只能搬出竹竿挥舞。 竹竿顶端栓上块破布头子,不仅能赶鸭子,还能驱赶飞鸟。 鸟儿受到惊吓,终于展翅飞向天空。 “你们先尝尝,我去叫我弟弟妹妹。” 赶走鸟,施书文已经累得满头都是汗,只能招呼伙伴们先等会儿,又跑上楼去叫人。 施宛早说了要亲手采摘,要是不叫她,起来还不知道要怎么闹。 前脚施书文刚走,后脚夏伟就已经跟着他脚步往回走。 当然不是为了跟着去叫人,而是刚才走进来时看到了另一个让他感兴趣东西。 “你们快过来看。” “看什么?” 夏伟感兴趣的地方正好被一个塑料棚子挡住了视线,等丁鸿运一走过去才发现,那里竟然是一小片葡萄。 “葡萄?”肖康平说。 “不像葡萄。”夏伟走到藤蔓下,伸手都够不到果子,只能无奈又放下:“我老家的葡萄是黑色,没见过这么红的葡萄啊!而且你们看……” 果子呈椭圆形,而且捏着有些硬硬的,闻着有股说不上来的花香。 每串都能赶上他们脑袋那么大,沉甸甸的还得另外用绳子挂在树枝上。 “我妈妈说就是葡萄,只不过是杂交葡萄……可好吃了!” 棚子后忽然又钻出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儿来,滴溜溜地转动了一圈眼珠子后猛然回身:“哥,葡萄我们也摘些拿去买吧!” “等妈回来问问妈。”施书文拿着条裤子匆匆追来:“先穿裤子。” 众哥哥这才发现,施飞英就穿了条秋裤,外裤都没穿。 “哥,我想吃葡萄。” 这些葡萄还没惨遭“毒手”,就是因为葡萄架搭得高,小矮子施飞英就是搭凳子都够不到。 除非哥帮忙,他每天只能望着葡萄留口水。 “我回家去拿梯子,你先穿裤子。” “妈呢?” 施飞英接过裤子,立马开始寻找起妈妈,至于今天出差的老爸,早被这小子抛到脑后了。 “妈去宝山大桥买虾。” “怎么不叫我。” “你先穿裤子!” 好不容易施飞英老实开始穿裤子,那边施宛揉着眼睛走近,又是相同的问题:“妈呢?” “妈去宝山大桥买虾了。”施书文无奈又回,说着干脆把妹妹往客厅推:“你去叫莎莎来吃葡萄。” 好不容易让弟弟妹妹安静下来,施书文赶忙从仓库里找来梯子。 “丁鸿运,你帮我接。” 葡萄串大且重,得一个人托着剪一个人用筲箕接着,否则一不留神就会脱手掉落。 等施书文爬上楼梯,个最高的丁鸿运就在下边举着筲箕。 咚一声闷响,刚剪断的葡萄果然单手没接住,准确落入了筲箕之中。 “还是等妈回来咱们再剪葡萄吧!哥你……”施飞英小脸满是嫌弃,还不忘去扶住梯子:“力气还没有二姐力气大。” 施书文竟没法反驳…… “你们看,这么摔皮都一点没破。” 丁鸿运把筲箕放在地上检查,发现这么掉下来整串葡萄竟然一点皮都没破,不由惊讶道。 大家围拢上去。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38节 破不破皮什么的不重要,每个人揪了个就立即送入嘴里。 不仅闻着有股子花香,吃到嘴巴里同样有花香,果肉细腻有弹性,汁水丰盈而又甜蜜。 一口明显不够塞牙缝,接着大家的手不约而同又伸向了葡萄。 丁鸿运吃过那么多种葡萄,就数施书文家里种的最好吃。 说是尝一串来着,哪够几个半大小伙子吃的,第二串吃完施宛和邱莎莎又来了。 一直到王念和胡文丽回到家,葡萄架下一群人围成个圈,正在边吃边聊天,说得正开心呢! “妈妈……嗝……” 看到妈妈回家的高兴瞬间被肚子里冲上来的气顶得喷出个饱嗝,施飞英不好意思捂着肚子,竟还嚷嚷着:“我饿了。” “去摘樱桃消化消化,中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几个孩子听罢,兴高采烈地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分工每个人都要干些什么。 “今天就先摘一篮子试试,要是卖得好再摘就是。”胡文丽笑着提醒道。 “让他们规划。” 本来就是锻炼几个孩子的能力,大人在边上干预就失去了目的,王念拉着胡文丽离开,把后院交给几人自己决定。 “我们家老肖说,康平能恢复成现在这样,我们夫妻都得给你磕几个。” 肖康平回家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因严重胃病而没法补充营养,只要吃点油腻的就又拉又吐。 要不是王念托人找来的药膳方子,夫妻俩还愁孩子身体呢。 身体有起色了,又是王念让施书文主动跟肖康平交朋友,还帮忙补习功课。 这可真是解决了他们关于孩子教育的大难题。 眼下看肖康平恢复得和普通孩子没什么区别,对未来的期许不知不觉就变高了许多。 老肖拼命工作,胡文丽也不跟街坊邻居拌嘴,就想着怎么把日子越过越好,精神头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王念也算是亲眼见证了老肖两口子的变化,此刻只是笑盈盈地用脚尖点点地:“那现在来一个?” “你还当真……” “别说那些,一会儿你帮忙做饭,中午就在我家吃。” “还不说实话!老施是不是又涨工资了?你家这生活费可真不得了……” “工资大半都拿来吃,你试试吃得好不好?” “现在我家也差不多了!” 两人聊着天走远,后院里的孩子们同样也已经分工完成。 施书文是总指挥的角色。 丁鸿运个子高,所以负责摘树上面的樱桃,肖康平和两个妹妹就负责低矮的部分。 “樱桃就选红得发紫的摘,浅红色的就先不摘。” 而施书文并没有听取胡文丽的意见集中于一棵树,而是先选熟透的摘。 “小婉摘点新鲜叶子铺在筲箕底下,等摘完了上头再铺点新鲜叶子。” “为什么?”施宛不解t。 “今天太阳大,防止樱桃晒蔫吧了不好看,还能让别人看得出来樱桃刚刚摘下树。”施书文说。 施飞英崇拜地看着大哥,心里计划着等会的葡萄也有样学样。 “我和黄伟去剪葡萄。” “那我呢?”施飞英听半天都没念到自己的名字,不由着急起来:“要不我也来帮忙摘樱桃吧。” “你先去刷牙洗脸。”施书文说。 大家各自分开忙活,施书文剪完葡萄后,想起棚子里他们都吃腻的白蘑菇,又端上盆去割了满满一盆。 施飞英看见哥哥去割蘑菇,心思一转又跑到了楼顶上。 果树移栽到楼下,楼上就全改种蔬菜。 其中有种施飞英最讨厌的蔬菜——西葫芦。 别看才种了六颗,施飞英觉得好像每天都在吃,就算再好吃都吃得腻烦。 上楼一看竟然又接结得坠到了花盆外面,二话没说掰了个干干净净,搬三躺才搬完。 “施飞英!” 等王念发现,那两盆西葫芦已经放在院子中,盆子边缘还插了不少叶片当做装饰品。 只要一看这个造型就基本可以确定罪魁祸首是施飞英了。 “你们这是打算把家里都搬空?”王念无奈。 胡文丽纯粹就是看着面前这堆蔬果咂舌:“你家院里还有啥没有啊!难怪你从来不出去买菜。” 别人家都是想吃什么那就去市场买,王念是想吃什么……种吧! “我们想去安农市场门口卖,那里人多。” 最后一篮子葡萄用叶片盖好后,施书文从兜里拿出个小本子来又刷刷写下了几个字。 王念凑上去一看,写的是葡萄多少串,重量未定。 “中午我就包了点饺子,等你们赚钱回来,咱们再好好庆祝。” 王念都没问他们打算怎么卖,收回视线后张罗着开饭。 饺子吃罢,施书文忽然又去了路尽头的干货店。 很快,就拿着把秤返回,在家里练习起称重。 等一看刻度就知道多重之后,又把准备带去的东西全称重一遍,详细记录到本上才算准备工作做完。 最后一招手:“出发。” 七个高矮不一的孩子浩浩荡荡出发,英勇的摸样就像是要去参军一样。 其实安农市场就在隔壁街,从化工厂生活区穿过去的话最多五分钟就能到。 “他们一会要拿什么装?”胡文丽问。 王念笑着耸耸肩:“谁知道呢。”并且毫不在乎地搬了个板凳坐到门口学习打起毛线来。 五分钟后,安农市场门口。 “哥,我看别人都有袋子装,咱们怎么没有?”施飞英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 市场门口有不少小摊贩也在售卖瓜果蔬菜,但大家要么用草绳捆着青菜,要么是腰间都挂着塑料袋。 西葫芦还可以直接装进人家袋子里,可樱桃这种容易破皮的水果,只能用塑料袋提。 “你们等着,我去买塑料袋。” 一颗樱桃还没卖出去,就得先花钱。 与此同时,市场里两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性正在百无聊赖地闲逛着。 其中穿粉色套裙的短发女性叹气:“先回宾馆吧,没什么好逛的!” 另一人点头。 她们听宾馆服务员说安农市场是市中心最大的综合性市场,所以打算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逛来逛去发现市场里除了常见的几种蔬果,其他什么都没有。 要轮丰富程度,连她们家门口的农贸集市都比不上。 “虽然老何说内地的水果蔬菜比港市丰富得多,我看还是差得远。” 粉色套装的女人叫司徒兰,旁边那个膀大腰圆的妇女是她小姑子,两人是跟着丈夫甘荣来内地考察。 “那我们打车回去吧,明天就别出来了。” 甘小姑子刚进市场们就踩了一脚马屎,不知道是早晨哪家送货的马车所留下,心里早就不满很久。 刚走到门口,司徒兰就瞬间被路边一串的孩子所吸引。 那三个孩子穿得很整洁,跟坐在马路边弹弹珠的鼻涕小孩儿差别很大。 然后才是几人面前的筲箕。 “你闻到香味了没有?”司徒兰问小姑子。 对方正处于耐心告罄的边缘,只是随意地摇了摇头就立即要摇头:“什么都没闻到。” “是樱桃的香味。”司徒兰说。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下一瞬那其中最小的孩子把筲箕上的叶片全拿来,露出里面红彤彤的樱桃。 “真的是樱桃!” 逛遍整个市场,这还是头回看见橙子苹果之外的水果。 注意到樱桃的不止是两人,路过行人只是扫过那么一眼,就立即停下步子走了过去。 “这是樱桃?” “是樱桃。”施飞英的声音脆生生的,说完大眼就紧张地看向那人:“叔叔要买樱桃吗?” “不尝怎么买?” 男人看是几个小孩子在卖,语气就变得笑嘻嘻起来。 大人们肯定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就是逗弄孩子们玩,施飞英却半点没听出来。 “可以尝。”施飞英热情地抓了颗递给男人尝,施宛踮起脚尖紧张地朝市场里张望,生怕有人要称大哥还没回来。 男人吐出樱桃核,连吃说了两个“好”字,可并没有要买的意思,反而是自己蹲下身又伸出了手:“叔叔没吃出味道,再尝一个。” 说完,又迅速从筲箕上抓了一小把,施飞英皱了皱眉,但还是没说什么。 四个哥哥都去市场找塑料袋了,虽然觉得男人这么做不对,但又没意识到为什么不对。 男人很快吃完,笑嘻嘻地又说还得尝点才能吃出味道来。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39节 这就是摆明了看是几个孩子卖,想占便宜而已。 司徒兰正想上去打抱不平,忽地就看见还是那个小孩儿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 “大哥,这个叔叔说要称两斤。”施飞英冲从市场出来的四个大哥大声叫道。 十六岁的少年体格上已经完全可以和成年男性相比。 施飞英立即缩回手,高兴地继续说:“叔叔尝了好多,说我们家樱桃可好吃了。”说着指向地上的樱桃核:“叔叔肯定特别喜欢。” “六毛钱一斤,两斤一元二角。”施书文走过去,当真报上价格,说着就扯下个塑料袋来。 “国光苹果才五毛五,樱桃怎么会那么贵。”男人沉下脸。 “味道好呀。”施书文笑笑:“要不你能尝这么多?” 嘴巴又不是失去了味觉,怎么可能尝不出味道,摆明就是看飞英年纪小故意使坏。 男人掉头就走,脸上全是被拆穿的愤怒。 “做生意真难啊!”施飞英蹲下,托着腮帮子满脸沉思:“妈说做生意也是门学问,看来还真是。” 还没卖出去一分钱,这就又亏了大把樱桃。 “只要学习总会进步。”施书文摸摸弟弟的脑袋:“你看爸打磨零件的时候,失败过多少次。” “说得对。”施飞英想了想,把专门搬来的凳子让两个姐姐坐,又高兴起来:“我回去拿点肉干,咱们边吃变卖。” “肉干比樱桃可贵多了。”施宛叹。 “请问……樱桃怎么卖的?” 司徒兰走上去,笑盈盈地问起,还特意问的是施飞英。 “六毛钱一斤。”施飞英张开手掌,明明比划得是个五。 “那能尝尝吗?” 施飞英:“……” 能看到那张可爱小脸上满是纠结,好半晌看了眼大哥,才点点头:“可以品尝。” 施书文拿了两颗递过去。 “这些樱桃早上刚从树上摘下来,两位阿姨都尝尝看。” 樱桃新鲜不新鲜,只通过樱桃蒂就能看得出来,经过长时间运输之后进入超级市场的樱桃蒂就是泛黄,表皮已经缺乏弹性了。 而掌心这两颗樱桃不仅表皮有光泽,樱桃蒂还是青绿色。 一口咬下,皮瞬间绽开汁水飙出,果肉清甜而有弹性。 味道绝佳,确实新鲜。 看两人吃完吐出核还用纸巾包住没扔,施飞英小脑瓜立刻飞转,忙不跌又掀开葡萄上的叶子。 “阿姨你也尝尝葡萄。” 施宛见状,早已扯下两颗葡萄递了过去,三兄妹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 要说樱桃是惊喜的话,葡萄的味道就绝对惊艳。 司徒兰敢肯定,国内外的各种葡萄她至少也品尝过大半,绝对没有吃到过这种味道的葡萄。 “葡萄一元一斤。”施书文报上价格。 王念说,葡萄的种植比樱桃复杂得多,付出的劳动越多价格自然就越高。 而司徒兰显然一点也不介意比市场价高得多的价格。 “樱桃来十斤。”低头随意看了看筲箕里的葡萄数量,豪迈地表示:“葡萄全要了。” 樱桃不耐放,否则她也会全部买完。 能看得出几个孩子家并不是专业的果农,这么好吃的水果当然是不能错过。 第72章 巧合 麻溜地全部装好,司徒兰脚边堆满了水果。 “你t数数看,这是三十元。” 葡萄二十一斤,樱桃十斤,总共二十七元,司徒兰递过去三十元。 施书文一模兜里,竟然忘记多带点钱出门,带来的几元钱刚才全买了塑料袋。 “飞英,你回去问妈要三元钱。” 施飞英眉飞色舞地连连点头,刚没走两步,立即又停下来,转而跑到司徒兰面前仰头问道:“阿姨,你还要葡萄吗?” “嗯?”司徒兰不解。 “我家就在那,我回去再现给你摘一串葡萄算三元钱咋样?”说着,往光华街一指:“葡萄就种在我家院子里。” “你家院子?”司徒兰移步往路口看去,立即笑着点点头:“我们打车也刚好要往那边,就顺道一起过去吧。” “哥……” “听见了。”施书文笑得温和,转头招呼丁鸿运和黄伟:“你们帮阿姨提过去,我在这看着樱桃。” “……” “那是你家?” 穿过生活区,司徒兰很快看到了一座造型独特的小洋楼,门口还坐着两个女人正在打毛衣。 “妈。” 小孩的叫声立即印证了司徒兰的猜测。 其中一个看着就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抬起头,这倒是让司徒兰有点讶异。 这么年轻竟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最大那个看着都快成年了吧!是不显老还是有其他原因……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王念看过去,很快注意几人手中提着的袋子,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条月牙:“真能干。” “我们还得摘三元钱的葡萄给阿姨才行……”施飞英把事情来龙去脉这么一说,猛眨了好几下眼睛:“我们可不可以送点橘子给阿姨,她买了这么多。” 要问施飞英怎么想的,当然是因为想就留住这个大方的买主,走的是长久生意打算。 王念笑:“你们自己去摘。”准备继续坐下来打毛衣。 人永远不可能是全能的,王念能用缝纫机做衣服,却搞不定毛线针。 那两根针在手里跟铁棒一样笨拙,几排毛线打得她聚精会神,根本不敢有半点走神。 “橘子也是你家院里自己种的?”司徒兰好奇。 “家里有个小院,就顺道种了些孩子们喜欢吃的水果。”王念笑着回道。 “那我可以……去看看吗” 王念狐疑地抬头,说了是自家院子,还要主动提出去看,看来是有什么好奇的地方。 “不好意思,是太冒昧了。”司徒兰歉意地笑了笑:“我就是没有机会见过水果长在树上究竟是什么样,太好奇了,实在抱歉!” 司徒兰看着就很有修养,穿着得体和有礼的谈吐,连捋头发的动作都很是优雅。 “你是港市人?” 虽然司徒兰努力保持字正腔圆的京市话,但有些语调还是透着股港市电视剧里的味道。 “我先生是安怀人,我是新定人,我们都是跟着父母去港市打拼的新港市人。” 司徒兰不明白为什么要特意说一遍自己的出生地,可奇怪地看着王念那双眼睛,就下意识地说了。 “新定?”王念站起来,高兴地拍拍胸口:“我也是新定人。” “是吗?难怪我觉得你那么亲切!” 司徒兰欣喜地伸出手,两人握了握。 这个时代的人都淳朴,还没发展到老乡见老乡背后插一刀的的情况,能见到家乡人是发自心底的高兴。 “我带你进去摘葡萄。” 既然是老乡,王念自然就热情了许多,亲自领着司徒兰和甘小姑子去后院。 甘家虽说比许多许多内地人日子好,但说到底在港市也就是个普通家庭。 甘家两兄弟加个小姑子都住一栋村屋,平时摩擦也不少,否则丈夫老甘又怎么会千里迢迢往内地跑。 司徒兰走进院里才发现这么大的房子好像就住了一家人。 院子右边房间透过窗子就能猜出应该是书房,书满满当当摆满了整面墙前的书架,一看就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 左侧厨房已经有香味飘出来,又酸又香的味道,令人立刻回忆起老家的酸萝卜老鸭汤。 咕咚—— 司徒兰几乎是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厨房飘去。 甘小姑子更是直接,竟然立即问了出来:“王小姐家是在炖煮什么好吃的靓汤呀?” 比起司徒兰字正腔圆的北市话,甘小姑子已经完全听不出半点安怀口音来,倒有些广省音调。 “酸萝卜老鸭汤。” 家里的母鸭子几天没注意就孵出小鸭子来,不晓得是空间饲料效果太好还是养殖鸭棚小,公鸭子每天都叫个没完,逼着王念把它们送进锅里。 “是我们新定人喜欢吃的泡辣子和酸萝卜?” “是呀!我照着老家的法子泡了点泡菜,安怀这边的人都不喜欢吃辣。” “可以……可以卖点给我吗?” 丈夫和婆婆一家口味早就和港市人无异,就她依然口味难改,经常想念家乡放满花椒辣椒的水煮鱼。 王念一怔,没想到随便聊上几句还会有生意送上门。 “价格方面你放心,我就买一点点晚上配稀饭吃。”司徒兰赶忙又补充。 王念只好点头说:“好。”等葡萄摘完就去厨房里捞。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40节 柑子树是王念从431厂拔了放在空间里一起带来的,施向明那双只认识机械的眼睛根本没认出这棵树就是以前家里那棵,还经常感慨远在千里之外都能吃到和长生沟差不多的柑子。 柑子比橙皮软,汁水比橘子更丰富,特别适合用来榨汁。 现在正值柑子成熟的季节,王念把两人带到柑子树前,只是抬抬手指挥施飞英:“要送多少给司徒阿姨你自己摘。” 要拿主意就拿到底,就看这小子怎么打算。 “今天可真是开了眼,难怪你家几个小孩会拿水果出去卖……再来几口人也吃不完这么多水果。” 院子很大,而且果树相当密集,两棵柑子树中间还有几棵低矮的树,也不知道种得是什么。 但如此密集的种植,每棵果树竟然都涨势良好。 结果期的果树上都是硕果累累,红的黄的紫的交杂在一起,光是视觉冲击都足以使人记忆深刻。 “前房主是搞果树研究的,这些应该都是改良品种,所以结果量惊人。”王念随口回道。 听到这儿的甘小姑子心里却立即一震,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大嫂。 “果树……” 嘴里无声吐出的两个字并没让司徒兰放在心上,她匆匆移开眼神,看向了走进的一对夫妻。 目光在男人脸上稍微停留的片刻功夫,孟成立即有所感应似地看了过来。 “司徒兰?”竟然是孟成先认出了司徒兰,很高兴地立即跟周玉英说起:“记得我跟你说的司徒任国吗?” “负责接待你们的司徒警官?”周玉英显然早已经听说这个人,立刻点了点头。 “司徒兰就是司徒任国的姐姐。” “孟部长。”司徒兰终于认出孟成。 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是因为短短几年,孟成的变化实在太大,变得根本让人不敢轻易相认。 那年弟弟说要带个朋友来家吃饭,第一次见孟成,只觉得他很沧桑,总是副很累的摸样。 现在……意气风发,脸色红润,看着倒比以前年轻得多。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儿遇见你!” 孟成在港市出差阶段受了司徒家不少照顾,只是回来后联系不方便,才渐渐断了联系。 能在王念家后院遇到,不得不说是真巧! “你说我今天这水果买的……就是老天爷安排!” 一激动新定话就冒了出来,全然沉浸在高兴中的司徒兰全然不觉,转而高兴地询问起孟成近况。 王念觉得吃惊的同时,余光没忘记继续注意着摘水果的施飞英。 六个柑子摘完看施飞英就已经结束了,后来一听说是孟成叔叔的朋友,又赶忙转身去摘了满满一篮子柑子。 这点上施飞英倒是完美遗传到了王念,对朋友是真大方! “一会儿叫上老甘,我请你们两口子吃饭。” “哪能让你破费,让老甘请你们。” “来者是客,怎么能让你们请。”孟成豪迈地一挥手,冲王念也说:“王念你带上你家几个孩子一起。” “我家今天有客。”王念朝树边上局促的丁鸿运和黄伟笑了笑,故意说道:“他们可是我家的贵客,今晚我准备了不少好菜招待呢。” 咕咚—— 耳边同时响起两道咽口水的声音。 周玉英抚摸着肚子,笑得牙不见眼:“是孩子嘴馋,不是我。” 司徒兰没好意思说自己是想到了酸萝卜老鸭汤馋得慌。 王念却立即就看了出来,笑着冲三人摆t了摆手:“就在我家吃吧,摆两桌,大人一桌孩子们一桌各欢迎各的客人。” 自从成了百万富翁,王念简直底气十足,说请客就请客。 “成!我们单位发了不少合作企业送来的国外饼干,玉英不能吃,一会儿我全拿过来给孩子们当零嘴。” 当然……也是因为孟成和周玉英绝不会让王念吃亏。 随着国外资本进入安怀开办企业,会有各种事由需要跟公安厅来往,各种国外的东西是可着劲当伴手礼送。 而周玉英又是个不爱吃零嘴的人,各种饼干饮料都进了家里三个孩子的肚子。 王念对他们当然舍得。 “那真是太麻烦王小姐了。”司徒兰说。 “不麻烦,孟成哥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王念客气地回道,说着赶忙把人往客厅请:“进屋来喝点茶。” “那我这就去宾馆接老甘,你们在家里聊会儿天。” 天大缘分才能遇到老朋友,孟成的激动溢于言表,匆匆忙忙问了地址后就离开了。 几人刚在客厅坐下,施书文带着施宛和邱莎莎也跟着回到了家。 看到司徒兰竟然坐在自家屋子喝茶,一时间还以为眼花,竟然退出客厅又走了进来。 “司徒阿姨是孟成叔叔的好朋友,你们快进来叫人。” 王念泡了两种不同的茶,两杯柚子茶给司徒兰和周玉英,另一杯别人送的绿茶则是放到了甘小姑子面前。 甘小姑子眼睛细长,不管看什么都微微抬着头,就是坐下来时脸上也不由漏出几分嫌弃来。 家里沙发用得是老房主楼下的木头沙发,因为两条狗子时不时会偷偷跑来磨爪子,加上施飞英留下的“笔墨”看着确实有些埋汰。 司徒兰端起水杯喝了口,果真很喜欢柚子茶的口感。 因为这味道又让她想到了十一二岁时在老家和奶奶搓柚子皮用来洗澡的气味。 甘小姑子端起玻璃杯,先仔细看了看边缘,这才装模作样地抵在嘴唇上抿了小口。 她曾经跟着丈夫做过茶叶进出口贸易,对茶还真有些了解。 别看杯子里的茶叶其貌不扬,入口的微与清甜却让她眼前大亮,又张开嘴唇喝了口。 没尝错,这些茶叶是去年的新茶,品质绝对属于顶尖,在港市一斤至少能卖到几千元。 甘小姑子不由瞟了眼谈笑风生的王念。 住这么大房子,喝上好的茶叶,这家未露面的男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甘小姑子细细观察屋里时,王念和司徒兰正说到这些年安怀的发展。 司徒兰相当看好内地的发展,所以相当支持丈夫回来创业,只是眼下还处于到处考察的阶段。 王念对此很是同意。 安怀绝对能成为华国第一批富裕起来的城市,依靠先天的地理优势与历史地位,成为华国名片也只是个时间过程。 把工具放到后院又和伙伴们折回的一大群孩子们相继走进客厅。 施书文手上拿着叠票子,走到王念面前:“妈,这是下午卖水果的钱。” “都卖完了?”王念刚才没注意,看着那么厚一叠票子却没伸手去接。 “卖完了。” 市场里没一家卖樱桃的,加上自家樱桃味道甜个头大,只要是正儿八经想买水果的人都会花钱买点回去尝个鲜。 司徒兰一行人刚离开,摊子前都围不少人过来,很快就卖了个干干净净。 还有人因为没买到,一直问明天还有没有。 不过施书文早听王念说要做樱桃酱,所以只是用家里种的少搪塞了过去。 总共卖了六十六元,对他们来说真是笔巨款。 “这钱是你们赚的,你们几个分。” “树是妈一个人种的,钱当然应该你得。”施书文手还伸着并没有要缩回去的打算:“这是我们大家的意思。” 王念笑。 施飞英嘟嘴的样子可不像是心甘情愿,肯定是哥哥姐姐都投了赞成票,只能跟着干吧。 把钱接过来,然后数出一半又递过去:“这是你们今天的工资,剩下就当是本钱。” “谢谢妈妈!” 施飞英抢步上前,笑眯眯地拿过钱,就在众人都以为他会揣进兜里的下一瞬转而又塞进了施书文手里。 “哥,今天丁哥和黄哥都帮忙了,你可得给他们发工资。” 施书文一怔,随即还真就不再推辞地把钱装进了兜里。 “你的朋友你好好招待,妈就不管你们了!” 施书文点头,让施飞英把大家都喊上楼,自己则是在客厅里忙活着倒水拿零嘴。 “要是我家老二有你大儿子一半懂事,我家老甘也不会操心得头发都白了。”司徒兰摇头叹气。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王念念不通的经来自婆家,大嫂胡秀梅自从知道施向明身份后,隔三差五就旁敲侧击地想让他们帮施军介绍个工作。 美其名曰是当施向明的帮手,其实就是异想天开地想让施军进设计院上班。 王念要应付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大嫂,人不累是心真累。 司徒兰的难则是来自家里。 甘家十二口人,八个大人四个孩子。 司徒兰和老甘膝下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被公婆宠得没有一点正行,成天和群村仔在外骑摩托抽烟不学好。 女儿总算知道学业不能落下,可十五岁的儿子就是个爆竹筒,父母说上两句就要死要活,没钱了就去找阿公阿婆要。 “我们住的那个地方,到处都有古惑仔,乱得很呐!”司徒兰觉得王念和司徒兰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古惑仔,于是又特意比喻道:“就是地皮流氓,还是有团伙的流氓。” 夫妻俩都担心孩子们继续待在那个环境会学坏,所以老甘才想回内地发展事业,时机成熟就把孩子们都接来。 他们要效仿孟母三迁的故事,无法改变家人就能换个环境。 甘小姑子就在这时冷不丁地插话进来:“内地的教育资源哪有港市好,你想让他们回来学习怎么种地吗?” 司徒兰表情一凝,有些尴尬地瞪了眼甘小姑子。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41节 在家里口无遮拦就算了,也不想想十年前甘小姑子自己不也是从老家拿家属身份才去的港市,要说真种地……她才是! “不早了,我去做饭。” 甘小姑子让王念想到了前世那个移民出国的朋友一家,话里行间的优越感不是因自己而生,却是来自所移民的那个国家。 哪怕她在那里只是个送报的…… 甘小姑子眼下不就是因为把港市的发达带入到了自己身上,却全然忘记了自己也只是个普通百姓而已。 王念不欲与她争辩,杵着膝盖站起身来。 “我去帮忙。”周玉英也跟着站起来。 主人都离开了客厅司徒兰哪还坐得下去,赶忙拉甘小姑子坐到了院里。 “嫂子,你问问她能不能联系上那个培育果树的人,这么好的水果,要是能成片种植,肯定能挣钱。” 水果生意也是老甘来内地所选择的投资项目之一。 第73章 招待各自的客人吧!…… 小小的院子里两张桌子各放到一边,方便招待各自的朋友。 施书文作为孩子桌的年纪第二大,相当有主人风范。 王念把菜上齐后,还特意拿来饮料和柑子汁,也似模似样地放上了玻璃杯。 “要汽水还是柑子汁?” 除了施飞英,其余六人全都选了果汁,邱莎莎还添了个家里带来的卤牛肉片。 “施书文,王阿姨以前是不是厨师啊?” 一桌子丰盛菜色看得人眼花缭乱,夏伟吃过最好的宴席是表姐婚宴,可那也没法跟眼前这桌子菜比啊! 夏伟就认识其中那道红彤彤的大虾和一条清蒸鱼,其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我妈可比厨师都强。”施飞英骄傲地扬起脑袋,没有半点犹豫地:“我妈妈是世界上做饭最好吃的人。” 看身形就知道丁鸿运家生活开得肯定好,他确实也是什么好吃的都见过,此刻对着满桌子菜倒是很平静。 “阿姨的手艺确实很了不得。” 正是因为见识过,才能一眼就看出这桌子菜究竟有多丰富多彩。 酸萝卜老鸭汤,清蒸黄花鱼、麻婆豆腐、椒盐虾、红烧肉、白切鸡、糖醋里脊。 上一分钟还在菜园子的蔬菜现在也已经摆上了桌,光是这个新鲜程度味道都肯定不会差。 也许因为在场的大多是不吃辣省份的人,彩色多以咸鲜为主,又特意做了两道辣菜。 “都是家常菜,丁鸿运和夏伟你们别客气,大家想吃什么就夹什么。”王念远远地招呼几人。 那边孩子们没有什么客套,迅速就开始动筷,大人们却得先寒暄客套几句。t 司徒兰的丈夫老甘头发半白,戴着副金丝边眼镜,看上去书卷气十足,但眸子里满是藏不住的疲倦。 “今天多谢王念女士的招待。”老甘举起酒杯,右边脸颊上酒窝随着嘴唇翘起而出现:“相逢就是缘分,敬大家一杯。” 一杯之后,众人才相继动筷。 “施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早就想问的甘小姑子一筷子红烧肉刚送入嘴里,立即就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我爱人是工程师。”王念笑。 “工程师也分很多种……”又是一筷子鱼肉进入嘴巴,刚才的红烧肉都没来得及咽下,说起话来也是含含糊糊地听不太清:“焊接还是修理?” 感情这位认为工程师不是电焊工就是修理工…… “家妹不懂事,你别听她胡说八道。”老甘举杯向王念示意。 王念只是笑笑:“我爱人是设计院的工程师,干机械工程这块。” “那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工程师……”周玉英夹起筷子红烧肉,似笑非笑地着重强调:“是总工程师。” “机械总工程师……嗯……造零件的?” 王念严重怀疑甘小姑子根本没听清楚几人在说什么,注意力应该全在吃上。 嘴巴倒是挺实诚……一刻都没停下来过。 “别管她,她心思都在菜上呢……”司徒兰也看出了甘小姑子的心不在焉,摆手冲大家歉意地笑笑:“外人都认为我们赚得多,可他们都忘记了港市的消费水平那也高得吓人。” 老甘点头:“这么一桌子菜在我们那至少五百块,我们住得还不是市中心,否则价格肯定更高。” 光是那道黄花鱼,在港市至少就能买到两百块,已经属于高档海鲜的范畴。 “说到底咱们都是普通人,都是挣点花点。”王念说。 “同意。”老甘笑。 老甘是个不太正宗的老饕餮,喜欢吃但碍于口袋紧张,所了解的美食大多是街边小摊美食。 这桌子菜里,他对红烧肉就颇具研究,反倒是黄花鱼只能说出个鲜字来。 红烧肉软糯咸香,入口即化,口味偏安怀人喜欢的甜口,回味会有些微微的甜。 香料很好的中和了肥肉腻味,吃完红烧肉再抿上口二锅头,整个喉咙到胃都舒爽无比。 老甘还特别喜欢清炒的几道蔬菜。 平时老觉得没什么口感的小白菜,用猪油大火这么一炒,入口爽脆而且有淡淡的清甜味。 用港市人的话来说,就是……菜够靓! 自从开始吃饭后,大人们聊得反而少了,只有孟成给周玉英夹菜空隙时不时跟老甘回忆上几句在港市公干的日子。 王念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就飘到了孩子们那桌上。 孩子们不像大人那让还讲究个什么营养均衡,吃了油腻就得吃点素菜缓缓。 七八双筷子齐刷刷地伸向糖醋里脊,一碟子里脊条两个来回就消灭得干干净净。 传统糖醋里脊需要用醋和糖来调制口味,但孩子们更喜欢番茄酱做的糖醋口,家里种的番茄大多都做成了酱用来做菜。 夏伟从来没吃过这种味道的肉,腮帮子都赛得鼓鼓地还在往嘴巴里塞。 施书文见状,很体贴地赶忙端上果汁:“慢点吃,别噎着。” “嗯嗯……”夏伟没空说话,匆忙点头,嘴里依旧不停咀嚼,吞下后筷子就立刻伸向了椒盐虾,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还端起果汁灌了大口。 “施宛,咱们换妈妈吧!” 吃着吃着,邱莎莎冷不丁地吐出句“妈听打”的话来。 要不是爸妈拦着,她肯定天一亮就往施宛家里跑。 “红燕阿姨虽然也很好,可我还是更喜欢我的妈妈。”施宛还很认真地回答了小伙伴的提议,连连摇了摇头:“谁来都不换。” “要是咱们学校的饭菜也能有这么好吃就好了!” 换妈只是随口说说,但对于学校食堂的期望那就是百分百真实了。 桌上有初中小学还有个幼儿园的,但听到这无不例外地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初中和小学共用同个食堂,哪怕他们离家走路就七八分钟,也只能在学校里吃食堂。 用施书文的话来说,学校食堂的饭菜就是干净卫生……但难吃。 学校在食品卫生方面要求得相当严格,但是味道方面就没什么追求了。 洗四遍的白菜用水和着油这么一炒,再干净那也难吃啊! 夏伟家离八中最远,就属他吃食堂吃得最多,每天回家都饿得两眼冒金星,巴不得把饭锅一起吃下拉倒。 “上周那个包心菜一点油都没放,我亲眼看见厨师往锅里倒了碗开水,然后把菜往锅里一到……起锅时再舀上两勺子肉汤……” 夏伟生动演绎了当时那厨师的一系列操作,包括油壶在锅上如何虚晃而过,连半滴油都没倒出来。 连一向不怎么挑嘴的施书文也不由小声嘟囔:“确实难吃。” “要是爸在这肯定会说你们不懂珍惜现在的生活,以前他们过得日子……如何如何辛苦……你们要珍惜!” 施飞英老气横秋地学着施向明叹气的摸样。 别说那皱眉的样子学得还真有五六分相似,特别是语气里的无奈是学了个十成十。 王念嘴角微翘,心里差点乐开了花。 前世看那些家长教育小孩不听话不懂事,每每王念都在心里想着要是当妈了一定不会当那种啰里啰嗦的家长。 可真等自己当了家长才发现,原来父母眼中的那些行为确实应该教育。 要是不管……施飞英能把家里墙壁都掏两个洞出来。 刚跟施向明结婚那阵,王念也认为自己嫁了个沉默寡言做多说少的男人,可现在那嘴巴不也没个消停的时候。 “不知道一天天谁没事就往家里跑。”施宛无情揭穿了弟弟:“你们老师前天还跟大哥说你中午不睡觉翻窗出去玩,等爸回来看我怎么告状!” 施向明在家里绝对的支持者,“小棉袄”施宛马上反击。 施飞英刷地看向大人桌,看到王念正在低头夹菜,这才放下心,可怜兮兮地撇嘴求饶。 “我再也不学爸爸了。” 王念哭笑不得地按了按眉心。 “你也别说飞英,你不也经常让飞英中午吃完饭给你送去学校。”施书文永远是姐弟中最公正那个,慢悠悠地指出了妹妹的错误:“你还从家里偷偷拿零嘴去学校给同学吃吧。” “哥,我再也不敢了。”施宛也忙求饶。 三兄妹一个是一个的克星,施宛最害怕的就是施书文这个大哥。 施书文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一副所有皆在掌握之中的沉稳摸样。 王念也好像被教育似的缩了缩脖子,因为姐弟俩带饭去学校还都是她一手准备的……老大没说就没管。 “其实我觉得夏伟说得还真有些道理,要是王念阿姨去学校门口开个小饭店,生意肯定能红火。” 丁鸿运放下筷子,喝了口果汁,这才悠悠地开口讲话。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42节 王念竖起耳朵继续听他说。 学校其实并没有强制要求孩子们在学校食堂吃饭,只是大多数学生父母都是附近厂子的双职工,所以中午基本都没空在家做饭。 至于自家三个孩子,正好映衬了上头施飞英所学的那句话。 不娇惯孩子向来是施向明的一贯理念,哪怕学校离家就几分钟路程,孩子们也只能吃食堂。 三个孩子在431厂都已经习惯了中午凑合一顿,所以很平常就接受了安排。 王念中午就经常看到有学生到化工厂生活区的小饭馆里吃,不过那些都是少数,毕竟饭馆里的饭菜其实也不便宜。 丁鸿运继续说:“对面那些小饭馆的定价都太高,我爷爷说他们不会变通,生意做不长久……” 不愧是祖上几代都经商,丁鸿运的经商头脑比许多大人都要灵活。 王念刚想到那些小饭馆的价格学生们承受不起,这丁鸿运就说了出来,甚至想得比她还要细。 王念听得更加认真了些…… 第74章 丁鸿运顿了顿继续说…… 丁鸿运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爷爷说要是那些饭馆要是能针对学生消费能力推出一些饭菜的话,生意肯定能红火。” 在食堂吃饭肯定需要交伙食费,在哪吃不是吃,价格差不多亦或是稍微贵一点点的情况下当然会选择味道更好的地方。 但生活区的小饭馆都不愿意降低利润,所以顾客大多还是来自生活区厂职工。 “书文这个同学真有经商头脑。”没想到周玉英也在偷听,说着话不自觉摸了摸肚子:“不晓得是天生还是父母培养的?” 王念只回了四t个字:“耳濡目染。” “那我肚子里这个估摸着从小就得学他爸舞刀弄枪。” “不一定。”王念笑,说着朝脑袋趴在桌边偷偷给两条狗子喂肉的施飞英指了指:“飞英跟他爸哪点像?” “哈哈。” 王念夹了筷子菜进嘴里,忽地想起个问题:“你最近怎么天天在家,不上班?” “不上班啦!”周玉英脸上漾开的笑容满是幸福,手又是下意识放在肚子上:“以后我就和你一样,在家当家庭主妇专心养孩子。” 王念明白。 孟成的工资养活一家子绝对没问题,何况娘家婆家都实力雄厚。 他们两口子都是家里的独生子女,腹中孩子还未出生就已经可以预想到会是这个大家庭的宝贝。 周玉英上班只为精神追求,现在追求已经移到了孩子身上,这个班自然可以说不上就不上了。 “要是王念阿姨……生意肯定红火。” 与此同时,丁鸿运的话也到了最后总结时间。 王念不由抬头看了眼家里门口那两间如今闲置的铺仓库。 先前想着装修好了租出去……现在一想倒真是可以留下来自己用。 随着孩子们逐渐长大,生活重心不再围着他们转,王念也不是那种天天在门口打毛线说八卦的性格,是应该找点自己的事来做。 想着想着,咀嚼的频率逐渐放低,想得一下子出了神。 “王念……叫你呢!王念?” 直到周玉英忽然推了下,王念才猛然回神,迷茫地转头看去。 “老甘有事想问你。”周玉英朝老甘抬了抬下巴:“想什么呢?” “专心听孩子们说话了。”王念歉意地笑笑。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想问问你后院的那些水果树苗都是在哪买的?” 老甘在吃饭前已经参观过后院,只一眼就对硕果累累的果树起了兴趣,和甘小姑子的想法瞬间不谋而合。 “有些是前房主所留,大部分都是在苗木市场买的成树。” “葡萄藤和樱桃树呢?”老甘又问。 “都是前房主留下的,我也就是随便试了试。” 搬进来时是冬天,葡萄藤的叶子都掉得干干净净,要不是盖鸡圈时需要平地,王念都没发现那里竟然有棵葡萄藤。 没想到结出来的葡萄不论口感和外形都和提子很像。 具体是提子还是葡萄,王念也确定不了。 “太可惜了!”老甘叹。 刚才他品尝过葡萄,味道用惊为天人来形容都一点不为过。 但这种葡萄没有籽,想要育苗慢慢栽培几乎不可能,只有进行扦插培育。 可进行扦插培育的葡萄至少两年才能结果,对眼下急于投资创业的老甘来说投资回报时间太长。 何况还不能排除种植中间出什么岔子,那就是浪费时间又让投资打了水漂。 所以他想直接寻找到能当年就结果的葡萄藤,亦或是培育出这种葡萄的专业人才负责管理。 “我听说前房主回老家当年就已经去世。”王念遗憾说道。 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老甘摇摇头叹气。 “要是钱多,那多耗几年也负担得起,可说来说去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老甘心有不甘,但只能无奈放弃。 孟成举杯:“有的是机会!咱们国家现在到处都是能赚钱的行业。” 两人碰杯,算是将这个略显无奈的话题揭了过去。 至于请王念去管理果园,老甘只是看到这栋房子心里就明白提都不用提。 饭毕。 孟成开车送老甘一家回宾馆,孩子们也借着送丁鸿运回家的借口去后面大学里看人踢球。 院里就剩下王念和周玉英。 眼下已经没有外人,王念就把刚才的想法和周玉英说了说。 周玉英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劝王念:“公家的房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收回去,花那心思干嘛!” 王念眨了眨眼。 下一瞬,周玉英就吃惊地指了指屋子:“房子你们补钱转自有了?” “不是。”王念摆手,也很想看看周玉英听说之后的反应会怎样,于是故意先将结果说了出来:“房子是施向明外公外婆留下的……” “施向明的外公……那房子怎么会到了设计院手上?” 王念这才不急不缓地说出真相:“这就得从施向明还小说起了……” “所以一开始你们也不知道单位分的房子就是他外公外婆留下的遗产?” “刚知道不久。” “老天爷!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巧的事。” “谁说不是呢!”王念笑。 “既然是自己房子,那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周玉英没有问遗产究竟有多少,脑中迅速转了个弯,相当赞同王念的更改方案:“以后要是不想自己做生意,还可以把铺面租出去。” 要周玉英看,想要改的话还得越快越好。 随着各种规划的逐渐完善,想要将居住的房子改成商铺肯定需要申请各种手续。 眼下都还没那些个意识,只要墙壁上开个洞就可以当做商铺使用。 “知我者……玉英姐。”王念笑着搂住周玉英胳膊。 拿到房本的时候王念就跟施向明提过想法,他还是那句话……家里一切媳妇儿说了算。 现在只要她愿意,明天家里就可以动工。 “你准备咋改?” “我想把左右两间仓库打通,然后把大门移到后院,也方便向明上班……” 今天司徒兰一家的来访让王念还起了个念头,把通往后院的路移到屋子外边。 这就得将右边书房跟客厅重叠的面积改造成条廊道。 再就是将三楼的楼顶菜园移到书房和厨房顶上。 既可以省去上下楼提水浇菜的麻烦,也是避免屋顶太多水分让卧室湿气太重。 那还得修建楼梯上楼顶,自然还需要缩小各自房间面积腾出位置。 这样算下来,需要改动的地方越来越多。 “孟成认识不少包工头,让他帮你找个可靠的改动,这可是个大工程!” 周玉英光是听王念随便指出的几处就已经觉得头疼。 “既然要动,那就趁早。”王念信心满满地抱臂看向前方:“正好吓出差回家的施向明一跳,让他找不到家门口在哪。” “拭目以待。”周玉英大笑。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办。” 提起这件事,王念显得更是高兴,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什么事?” “你先陪我去商店买条好看的裙子。” “什么好事?” “下周我要去参加家长会,我们家老大拿了市中学生数学比赛第一名,开学典礼上的颁奖礼当着全校同学和家长,我可不得给我们家孩子长长脸。” 前世该读书的年纪在外头讨生活,等有钱读书了成绩却也没好到哪去。 这种全市的颁奖礼,没能以学生身份登上颁奖台,倒是以家长的身份参与了进去。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43节 谁说不是另一种圆满呢…… *** 三月的安怀是玉兰花味。 整条光华街上的玉兰树仿佛一夜之间都盛开满树,大朵大朵的白色花朵将街道都渲染成一片雪白。 王念刚走到大门,正在旁边闲聊的张红燕和胡文丽不约而同地“哇”了声。 张红燕打趣:“打扮这么漂亮是要去接施向明?” “他且得几个月才能回来呢!”王念笑,在两人面前缓缓转了个圈:“港市的新款,怎么样好看吗?” “不是接施向明,难道是和什么人有约会?”胡文丽加入打趣行列。 上身白色衬衣,领口有个垂到胸口的蝴蝶结,灰色开衫毛衣显得王念的皮肤更加白皙。 下身是条宽松的黑色裤子,配上双黑色粗跟皮鞋。 王念平时老是将头发扎起来方便做事,今天披散下来,还特意抹了点口红、 整体这么一搭配,就像是变了个人。 张红燕真心觉得:“就差个皮包,就和电视里的大明星一样有气质。” “今天是书文领奖的大好日子,我是第一名的妈,当然得打扮得最好看。”王念朝屋里磨磨蹭蹭的三个孩子忙吼道:“还不快点,赶不上点名啦!” “你不说都忘记了这茬,今天还得开家长会,我也得赶紧回去换件衣裳。” 张红燕一拍大腿,连忙往自家跑,莎莎这会儿应该还睡着呢! 百米之隔的光华八中。 今天是初中和小学的开学日。 施飞英本还能在家玩几天,可王念怕今天留他一个人在家又闯什么祸,所以特意带上一起去参加哥哥的颁奖礼。 学校门口人头攥动,掺杂着各种售卖零嘴的小贩。 八中在附近名气挺大,其实学校的面积不大,可以说是有些过于小了。 左边两栋是初一,右边一栋是初二初三t,中间就隔着个操场。 操场的领奖台此时正在进行装饰,老师们正在往台子上搬桌子和调试话筒,操场上全是喂喂的试音声。 与初中部就隔着个花坛的就是小学。 无论从哪道门都能进入各自学校,所以此刻中学操场上也有不少小学生正在踢毽子跳绳。 “妈,我先去交寒假作业。” 一进学校,施宛的同班同学们就似是群鸟儿似的飞来,一个寒假没见,大家都有说不完的话。 王念让施书文领着施飞英先去班上,和张红燕一起先去隔壁跟老师说明情况。 “没睡醒?” 王念一走,施飞英就跟气球漏气似地靠在施书文身上连打哈欠。 施飞英老实点头。 “昨晚又偷摸着看连环画了吧?”施书文无奈道。 父母住一楼,三兄妹晚上睡觉全靠自觉,偶尔施书文下楼上厕所就会发现弟弟的房间灯还亮着。 一问才知道是前头音像店老板借的外国连环画。 字没认多少的施飞英却看得津津有味,也不知道是如何哄得老板不要钱就让人把书带回家看。 “不是。”施飞英摇头,轻轻摇晃着施书文的手:“我就是想爸爸了。” “爸出差咱家不是就你最高兴?” “开始是挺高兴的,可这都多少天了,怎么爸还回来。”施飞英闷闷不乐道。 “妈说爸要去四个多月,得咱们放暑假才回来。” 刚说完,校门口忽然有人高声呼喊着:“施书文”跑进,打断了施飞英差点脱口而出的叹气声。 丁鸿运笑嘻嘻地摸了摸施飞英脑袋,接着马上转身介绍跟着自己的大人:“这是我爷爷。” “你们就是鸿运经常提到的施书文和飞英吧?” 老者头发乌黑,看不到一丝白发,体型和丁鸿运一样圆乎乎的,微笑的摸样非常慈祥。 两兄弟连忙问好:“丁爷爷好。” “你们的父母呢?”丁秦问。 施书文赶忙把王念去小学找老师的事说了说。 “那我们先去教室,一会儿你妈来了会去找你。” 有长辈在身侧,别说是施书文和丁鸿运,就是施飞英都变得异常乖巧,一路上都牵着哥哥的手不敢多说话。 一直到走进教室,闹腾的气氛让施书文放下拘谨,领着弟弟去跟夏伟打招呼。 夏伟正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跟同学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说得口沫横飞。 靠近一听,施书文顿时哭笑不得。 夏伟说得正是上周他们去家里吃饭的事,夏伟把王念的厨艺都吹上天了。 虽然哥俩都认为他说得还不够。 “你们别不信!”夏伟正说到激动处,余光忽然瞧见施书文向他走来,立即停下来话来一把抓住人:“不信你们问问书文?他总不会说假话吧。” “班长,夏伟说你妈妈做饭可好吃了,是不是真的?”果真有同学好奇地问了起来。 施书文点头,谦虚地表示:“我自己觉得挺好吃,但别人不一定会觉得。” “我觉得全世界第一。”施飞英立即举手加入讨论,无疑是坚定的王念支持者。 最后一排的丁鸿运放下书包,让爷爷坐到自己位置上。 丁鸿运个高,学习成绩在班级里又是倒数,属于最后一排的固定人选。 丁秦看到施书文的书包就放在隔壁桌,还以为这孩子学习成绩也是班级垫底,但又听到其他同学喊班长,一时间有些疑惑。 “施书文在你们班学习成绩怎么样?” “年级第一。”丁鸿运低头擦着桌子,很习以为常地说道。 丁秦心底震惊。 不是班级第一,而是全年级第一…… “那他怎么坐最后一排?”丁秦小声地问。 “你看到夏伟了吗?”丁鸿运指。 “你们仨不是好朋友吗?”丁秦当然听过。 丁鸿运指了指前面倒数第二排的位置:“夏伟是我们班第二,全年级也是第二。” 丁秦:“……” 最后只能将目光投向自家孙子:“难怪你这学期期末考试升级上升了那么多,两个成绩那么好的朋友帮忙,不上升还奇怪了。” 丁鸿运憨笑地挠了挠脑袋。 施书文没转学来之前,他和夏伟一个坐第二排,一个固定倒数第一排,就跟隔着条河似的从不来往。 结果来了个施书文,只能先安排到最后一排坐。 哪知道第一个月月考就拿了头名,将班里永远的第一名夏伟远远甩在身后。 老师询问施书文需不需要换位置,被以个子高坐前头容易挡其他同学为由继续留在了最后一排。 只不过从单独一排转成了和丁鸿运当同桌。 第二个月月考施书文还是第一,下次安排座位时夏伟就故意选了施书文前头。 三人就是这么熟悉起来的。 “我们家人除了嘴皮子利索点,从你祖爷爷起咱们家就没出过读书人。”丁秦无奈地干笑。 虽说丁鸿运未来能不能考上好大学对丁家来说没那么重要,不过哪个家长不想让自家孩子成绩优秀呢。 丁秦也一样,所以又特意叮嘱丁鸿运以后多跟两人玩,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好好学习。 丁鸿运点头说好。 那边施飞英已经说到了妈妈做的蟹粉拌面条有多好吃,眯起眼睛的样子表情实在是够生动。 “小小年纪倒是一点都不怕生!”丁秦感慨。 这两兄弟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温文尔雅,谦逊温和,一个精神饱满,开朗大方。 真想看看能教出这样两个性子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 十几分钟后,让丁秦好奇的人笑盈盈地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个不大的小竹篮。 “妈,我在这!”施书文高兴挥手,终于露出几分孩子摸样。 “丁叔叔你好。”王念走过来,笑着跟丁秦打招呼:“我是施书文的妈妈。” “你好。” 王念一来,施飞英就立即收了话头,转身飞扑进妈妈怀里撒娇:“妈怎么这么久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回家去拿点东西。”王念笑。 大人们坐了凳子,学生们只能站在教室空处上玩耍,大家凑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倒是一点都不嫌站得累。 施飞英经过刚才的兴高采烈,这会儿瞌睡上涌趴在妈妈怀里很快睡了过去。 王念用脚将篮子扒到脚下,脱下开衫毛衣盖到施飞英身上。 “书文,你这桌子上贴的什么?” 一转头,立即瞧见桌子右上角贴了张小小的纸。 “这是每天学习安排。”施书文看了眼立刻回道。 王念:“……”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44节 看样子写安排的习惯也是完美遗传到了施向明。 第75章 家长会 别的班级一阵骚动,显然是老师进入了教室。 很快,一班的班主任方宏杨也抱着教案走上了讲台。 孩子们瞬间安静下来。 “欢迎各位家长来参加八中初三一班的家长会,我是班主任方宏杨。” 方宏杨是个头发稀疏,个头偏矮的中年人。 一句话说完,黑框眼镜就滑到了鼻梁上,忙抬手往上推了推,顺势目光在教室略过。 接下来照例是场面话,总结完上半学期的全班学习情况,下一句才说到了重点。 “请各位同学先站到各自父母身边。”方老师双手杵着讲台,对站在教室门边的学生们说道。 等全部站定,低头跟座位对了对,确认无误后继续说道:“班长收一收寒假作业,剩下的同学都先去操场玩吧。” 施书文从第一排开始收作业,其他同学快速地涌出教室。 “下个学期对我们初三来说不仅是一个新学期,还即将面临着中考……” 接下来才是家长会的最主要议题……中考。 安怀市属于国内特大城市之一,随着外来人口的涌进,人口数量增长得也相当迅速。 好学校就那么几所,如果想要让孩子在教育资源和环境上都快人一步,中考就是这些学校的敲门砖。 “我们学校对口的高中八中我想大家都应该听说过。” 八中名下从幼儿园到高中,只不过高中部的学校在山昌港,距离光华街足有一小时车程。 “八中在全市三十九所高中里师资力量能排到中间位置,根据前两年的高考升学率来计算,成绩并不如人意……” 方宏杨显然是个说话很直的人,两句话就把八中的老底揭得干干净净。 从老师的话里行间就听得出,其实他并不想让班里家长们选择八中高中部,哪怕考本校有一定的分数优势。 “当然!我们班的同学肯定一大半都只能读八中。” 众位家长:“……” “我只是把升学的具体情况跟众位家长说了说,具体要怎么选择还得看你们……”方宏杨拿出文件夹翻开,而后点了一批学生名字:“我点到名的这批学生成绩就属于努把t力能上七中,要是不努力恐怕连八中都考不上……” 第一批属于努努力就能考个更好的学校,第二批则直接是让家长们考虑职高或者中专。 第三批人数明显下降,五个被点到名的家长激动地等着老师说话。 “成绩全年级垫底,家长不必纠结于中考,运气好点能考个中专,要是正常发挥那只能到此为止了。” 平时学习不努力,最多只是期末考试回家挨顿揍,可一到中考这后果关乎到的可是未来人生。 考上好学校的未来能考上大学分配到份好工作,连中专都考不上的那只能赋闲在家,最大的可能便是外出打工。 至此,天天在一个教室学习玩耍的同学,各自走向了不同的命运。 王念听得很认真,连施书文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直到老师合上了教案,王念才发现好像没有念到施书文的名字。 “那接下来我们说说……” 眼看老师就要说到下一个内容,王念连忙厚着脸皮举手:“班主任,我好像没听到我家书文的名字。” “施书文啊!”方宏杨抬头看向王念,忽然笑了:“我们班的施书文同学和夏伟同学在上学期的模拟联考中取得了全市第一名和第九名的成绩,具体情况开完家长会之后我会单独找你说明。” 全市第一名…… 王念傻乎乎地点了点头,此刻心里忐忑得像是自己参加高考那时。 方老师好不容易谈完下学期的学习规划,最后合上教案笑道:“今天的家长会就结束了,要是家长们有什么问题可以现在来问我。” 瞬间,王念和方老师都被学生家长包围了,无一不是询问她孩子学习的秘诀。 王念在家里就负责孩子们的吃穿住行,学习一直是施向明主管,她上哪知道什么秘诀。 憋了半天,憋出句:“没用我操过心。” “……” 众家长还当王念不愿意分享,当即就一哄而散,翻脸比翻书还快。 丁秦笑着摇了摇头:这人啊……就是这么现实。 “鸿运老说施书文天天除了看书就是学习,我觉得这孩子就是天生读书的材料。” 王念微笑:“说真话还没人相信。” “方老师来了。”丁秦起身,冲王念点点头,跟随其他家长一起出了教室。 方宏杨先看了眼夏伟:“你的家长又不来开家长会?” “他们忙……” 夏伟低垂着头,全然没了刚才和同学们吹牛时的神采飞扬,老实得跟刚才判若两人。 “半天的假都请不了吗?”方宏杨叹了口气,特意点出:“上学期的家长会他们一次都没来,放寒假前我就特意跟你说过这回一定要叫家长……” 夏伟的头垂得更低了。 方宏杨叹气,伸手摸了摸夏伟的脑袋:“今天放学我去你家跟你爸妈谈一谈,总不能因为孩子学习成绩好就什么都不管。” “我家没人。”夏伟回得小心翼翼,说话时竟是瞟了眼施书文:“我爸妈在闹离婚,我妈回娘家去了……已经好几个月都没回来。” “……” 夏伟这孩子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乐观且豁达,什么时候都笑眯眯的,没想到家里正在发生这么大的事。 “那现在家里谁管你吃喝学习?”方宏杨问。 “我请邻居帮忙买点菜,放学再回去做饭。” 方宏杨难掩惊讶:“你爸和你奶奶呢?” 夏伟家的情况方宏杨比较了解,父母双职工加两个儿子,奶奶身体不怎么好,只能在家里做做家务。 “奶奶已经被二叔接走。”夏伟声音闷闷的,手指头一直在抠自己裤子:“弟弟也被妈妈带走了。” “那你……爸呢?” 夫妻吵架会有很多原因,但夏伟妈妈如此决绝地只带走了一个孩子,多半是两人已经确定会离婚。 “我爸调到其他地方去工作了,至于在哪里我也不清楚。”夏伟继续抠裤子。 王念这才发现下位裤子的膝盖已经缝补过的吧又磨开了个小口子。 “家里没人怎么行,你现在可是处于人生很重要的一个阶段。”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对方宏杨来说,也只能这么抱怨两句。 夏伟父亲要去其他省份工作还是离婚,哪是外人能掺和的。 “那老师帮你参谋参谋学校,你有没有想考的学校?”方宏杨最终只能询问夏伟本人的意思。 夏伟忽地看向施书文:“施书文,你想考哪个学校?我想跟你和丁鸿运考一所学校。” 施书文又看向王念。 别说,王念还真早早就研究过了安怀市的所有高中。 “我更倾向于二中。” “二中?”方宏杨不解,从教案里抽出张表格递给王念:“你可以先看看学校往年的升学率再考虑。” 王念接过来匆匆扫过,还是以“二中”作为结束语。 二中在安怀完全算不上顶尖的学校,特别是升学率上只属中流。 但这所学校有两个优点是其他学校所不具备的。 二中之所以升学率比不上其他学校,主要是因为……偏科。 文科弱理科强,但一个年级五个班级,就一个理科班剩下四个都是文科班。 学生总体人数就在那摆着,总升学率又怎么会涨得上去。 而理科强的原因就关乎到第二点了,二中理科班的年级主任……是施向明三师兄。 潘远曾经是安怀科学大学的副校长,以教学严谨著称,但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大学刚关停,就被举报下放到牛棚里放了六年牛,最后还是吴院长想办法找证据让潘远平反回城。 大学重新开始招生后潘远不愿意再回大学教书,反而是选了二中教数学去了。 潘远在外名声不显,但施向明绝对了解这个师兄在数学方面有多厉害。 施向明早早就和潘远确认了今年将会担任高一六班的班主任,文理科选择之后继续担任理科班班主任。 所以这二中……是报定了。 “那就选二中。”施书文坚定支持爸爸妈妈的选择。 夏伟想了想,随即立刻跟着说道:“那我也选二中,施叔叔和王念阿姨肯定已经研究过了。” “你先别忙着选,听阿姨跟你说说原因。”王念一手按住夏伟肩膀,另一只手将施飞英拢到怀里:“你跟书文是好朋友,应该知道他很喜欢看工程类的书吧?” 夏伟点头。 王念才继续把他们夫妻选择二中的原因说了说,至于潘远的身份也顺嘴提了句。 “要是你不喜欢理科,绝对不能选择二中。” “那夏伟更应该选择二中。”听王念说完原因,反倒是施书文先替朋友做出了回答:“夏伟物理特别好,语文每回考试都拖后腿。” 夏伟点头如捣蒜,还是好朋友了解他。 方宏杨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二中竟然还藏着那么个厉害人物。 “……”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45节 清了清喉咙,方宏杨继续说道:“如果确定要读二中,你们可以提前参加二中的自主招生,提前选择老师。” 两人全市前十,别说考入二中,选老师也是很简单的事。 哪个老师能拒绝班里有个全市第一的好学生…… 结束和老师谈话后,丁鸿运专门来询问施书文和夏伟要考哪个学校,得知两人都选了二中,一副若有所思地没再说话。 接下来,就是全校的开学典礼。 其中重中之重是给参加市里各种比赛得奖的学生进行颁奖。 “恭喜初三一班施书文同学,荣获安怀市中学生数学竞赛一等奖,让我们请施书文同学上台来领奖……” 王念远远站在家长队伍里,接受着来自其他家长的注目礼。 怀里抱着睡得脸蛋红彤彤的施飞英,目光搜寻到正朝她看来的施宛。 最后母女一同看向一步步走上颁奖台的施书文。 这一刻的幸福往后很多年回想起来都还记忆犹新。 *** 六月的天变化莫测,昨天下了好几场太阳雨后,今天这天就半片云彩都看不到了。 施向明刚从车里下来,一阵热浪瞬间扑面而来。 他来不及感慨天气炎热,所有注意力都被眼前这开间超过十米的商铺夺去。 铺子左右都是淡蓝色门窗,中间是道蓝色门,所有门窗都是下边木质结构上半部分玻璃,所以能一眼就看到店里的情况。 此刻店里空空如也,只能看到大面大面的白色墙壁。 可……他家大门呢? 施向明退回来仔细看了看门边十五号的牌子,确认这里四个月前就是他家大门。 “施总工这是出差回来啦!” 因为施向明连夜坐车回来,到家门口不过才七点,街道上人都见不到几个。 老肖也是因为要早起上班,这t才出门得早了些。 “老肖,我们家王念这是背着我搬家啦?”施向明哭笑不得开了句玩笑:“我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了。” “门在那!”老肖往商铺旁边一指,施向明这才瞧见旁边有条只能容纳一个人进出的小路。 顺着路往里走,很快看到衣裳红色小门。 “王念。”施向明边喊边敲门。 只敲了一下,大门立即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身影带着抹淡淡的香气扑入怀里。 王念紧紧搂着施向明的腰,总像是缺少点什么的心在看到人后瞬间落地。 “你终于回来了。” 行李袋瞬间落地,施向明笑着抱住王念腰,一手摸上那颗湿漉漉的头。 “这么早就起来洗头,小心着凉。” 王念猛然想起自己刚抹了肥皂的头,忙不迭又松开双手,一溜烟地往洗衣台跑。 趁王念冲洗头发,施向明抽空看了看已经被改得面无全非的房子。 厨房和书房面积都缩小了一些,房间旁边修建了个楼梯上楼顶。 厨房楼顶上还建了个小屋子,似乎两边楼上都已经种上了菜。 门窗的颜色都变成了新木头,桐油下木头纹路清晰可见,客厅门改成了玻璃窗。 房子的外观还是小洋楼,可内里已经完全变成了中式风格。 王念很快把头发冲洗好,就赶忙走过来期待地询问:“怎么样?” 施向明懂得妻子问得是什么,笑着点点头:“正合我心意,比起国外风格,我更喜欢老祖宗的审美。” 王念笑了起来。 眼角的笑意如同春风拂面,温暖得像是他们第一天见面,温暖而清淡。 施向明就是喜欢看王念这么笑,一句话没说,笑着张开双臂。 夫妻俩时隔四个多月的第一次拥抱。 王念有很多话想说,施向明同样有许多思念想诉说。 可……三个孩子的爹娘哪来的私人空间。 楼上窗子很快被推开,施宛趴在窗台上,笑眯眯地看着父母拥抱而后又不好意思地分开。 “爸,你回来啦。” “什么!爸爸回来了!” 咚咚咚的声音顷刻间传来,王念摇头失笑:“飞英来了,要是你没买吃的哄他,有你好受的!” 嘎吱—— 玻璃门拉开,就穿了条大短裤光着膀子的施飞英冲出来。 目标……施向明脚边的行李包。 “爸,你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话才说完,手已经拉开了行李袋的拉链,翻找起袋里的东西。 “把袋子提进屋里再找。”施向明无奈摇头,拿过架子上的毛巾帮王念擦头,边擦边说:“我这回指导的企业有个分公司专门做进出口贸易,吴总送了我一些日用品,过两天送到……里面有个吹风机,你以后洗了头先吹干。” 王念忙着点头。 “爸,这是给妈买的裙子吧?” 吃的暂时还没发现,施飞英竟然从包里拽出条红百格子的连衣裙。 “你妈穿红色好看,”施向明说。 “妈试试。”施飞英举着裙子跑了过来,王念没空管裙子,视线一直在那双小脚上:“你昨晚干什么了?” 两只脚脚背上都画满了鬼画符,看颜色好像还是钢笔。 施宛笑眯眯地立刻告状:“是飞英在幼儿园和同学打赌输了画的,昨晚洗没洗掉。” 哥哥姐姐都亲眼见证施飞英为了避免被发现,破天荒地在王念喊洗脚前就在厕所用肥皂洗了半小时脚的壮举。 王念:“……” 每天闯的祸真是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喊你哥下来分好吃的。”王念先抬头跟施宛说,接着一把抱起施飞英夹在胳膊下:“衣服晚上再试。” 施向明笑,接过裙子提上包,跟着母子俩一起进了客厅。 屋里还是以前的样,家具和家电都没有任何变化。 “妈说家具等你回来再挑。”施书文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手里拿着施飞英的上衣。 “等你们考完试全家一起去。” 施宛哈欠连连,似乎还没从睡意中清醒过来,要不是施书文在旁拽着,随时都像是要躺下去。 等施飞英穿好衣服挨完揍,一家子总算整整齐齐地坐到了客厅里。 “好多吃的!” 包里除了刚才那件衣服,竟然全是吃的…… “你衣服呢?” “和那些日用品一起送来。”施向明笑。 “哥,咱们分一半,剩下一半到时候喊上莎莎姐姐和夏伟哥一起吃。”施飞英提议。 孩子闹腾归闹腾,但对朋友倒是真讲义气,有吃的还不忘了他们。 “也叫上康平哥和丁鸿运。”施书文说。 施飞英点头,眉飞色舞地把行李袋里的零食倒出来,让施书文来分。 施宛一瞧见这么多吃的,脑袋瞬间清醒。 三兄妹脑袋挨着脑袋,有来有往地开始分起零食来。 施向明悄然握住王念的手,一起笑看着孩子们围在茶几前分起吃食来。 第76章 说实话 昨夜一场夏雨让安怀的热浪退去不少,空气中似乎都带上了丝水汽。 趁早上太阳还没出来,王念抓紧这段时间上楼顶移栽下来要种的菜苗。 施向明自知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跟在身后当个小跟班,王念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三个孩子都已经出门上学,施向明有一周假期,两口子难得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今年辣椒结得多,咱们做点泡辣子怎么样?” “我还真想泡椒炒得各种菜了,一口泡椒两碗饭。”施向明当然没什么意见。 厨房楼顶加书房楼顶面积加起来大概有四十平,种满了各种绿油油的蔬菜。 专门用水泥砌的长条箱子,底下用钢条架空,说是能减少楼顶积水,同时也方便日后维修房顶。 施向明摘辣椒的同时,目光不由就看到了对面厨房楼顶上的四季豆。 王念的种植天赋在一次次被刷新,好似什么蔬果到手里都能养成片丰收景象。 哪怕只是随便抬头看上一眼,那蔓延至整个楼顶郁郁葱葱的景象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我还有件事昨天忘记了说。” 黄瓜苗埋入土里,因为泥土潮湿并不用浇透,随便舀上一勺子定根水就可以。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46节 施向明等着王念继续说。 “书文他们班里有个叫夏伟的同学,他……”王念把夏伟的家庭情况说了说,手下动作丝毫未减慢:“书文让夏伟以后晚上放学来家里吃了饭再回去。” 确切的说是夏伟已经来家里吃了三个多月的晚饭,昨晚是因为去了二叔家看奶奶所以没来。 施向明果然没什么意见:“再过几天书文就要参加二中的自主招生,这些天咱们家生活再开好点,我抽空给他们辅导一下知识要点。” 王念又提起施宛:“蒋凤和廖广暑假想接施宛去廖家玩一个月,书文因为考试去不了,要不他们也想带着一起去。” “小宛愿意去就去,要是不愿意我回了廖广就是。”施向明一切都尊重孩子的意愿。 “小宛想去,听说那里有个超级大的公园游乐场。”王念摇头失笑。 开始坚决不去来着,后头听说廖广老家又有游乐场又有大房子,一下子勾起了小姑娘的好奇心,故意露出副勉为其难的表情说那就去看看吧。 “那就让她去玩个把月。”施向明笑。 廖广那么大的公司还在安怀经营中,夫妻俩都不担心孩子去了就回不来。 “飞英也想跟着去,说是要跟去保护姐姐免得外人欺负,廖广还挺高兴带上他。” 施向明刚想打趣,门口突然响起阵敲门声。 “王念在家没?” “在!”王念答应着,走到另一边往下看去,透过房顶边缘能勉强看到门前的情况。 “什么事?” “就是问你一会儿去不去上阳街买布?听说那里开了家专门买卖国外布的商店。” 两人几句话的功夫中,施向明正在盘算着要把靠近路边的围墙砌得再高点,墙头上要么装上铁丝网要么玻璃碎片。 门前垫块大石头就能顺着大门爬到书房楼顶上来,安全隐患问题必须得赶快解决。 “我收拾收拾就下来。”王念立刻决定。 买不买布不重要,主要是她还没去过上阳街,那里是专门卖外贸货的一条街,去看个新鲜也好。 “那我也去,咱们俩好久没有一起出过门了。”施向明立刻跟着说道。 夫妻俩三下五除二种完黄瓜苗,洗漱完之后就去隔壁叫胡文丽。 上阳街。 经过一路能挤得人悬空的公共汽车,车子终于停在了街道中段。 车上的人似乎全都打算在这个站点下车,人群哗啦啦地往下涌去,王念三人是最后下车的几人。 安怀的发展情况仿佛全部能从这条街上窥t出几分来。 街上人头攒动,各个店铺的喇叭声一浪高过一浪,叫卖声音乐声此起彼伏。 “过年去商场买衣服都没瞧见过这么多人!” 几人完全不用自己移动,只需要被人群推着自动就往前边走了,胡文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紧张地用双手紧紧捂着皮包。 人多的地方,小偷通常也猖狂。 王念听劝,赶忙把包转到胸口前,用一只手护着。 两口子不仅是来看布的,要是碰见家具家电的话还打算顺便逛逛,王念包里可是装着不少钱。 “等我看看布店在什么地方?”胡文丽踮起脚尖寻找布店位置。 王念往两边店铺随便乱看时却猛地扫到张熟悉的脸庞。 施军…… 他和两个黄毛也在随着人潮往前走,那两个黄毛贼眉鼠目的样子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王念扯了扯施向明的衣袖。 “你看,施军!” 施军的表情有些迷茫,甚至是恐惧中还透着股紧张。 下一秒,黄毛忽然把手伸向了前面妇女的皮包,施军愣了一秒,似乎是下意识地想伸手抓住黄毛的手。 结果刚伸出去就被另一个黄毛怒气冲冲地使劲拍了一巴掌。 啪—— 这用尽全力的巴掌瞬间引来数人回眸,也包括那个被偷钱的妇女。 “小偷,老黄有小偷。”妇女反手抓住已经被黄毛捏在手心里的钱包。 那黄毛瞬间慌乱地松开了手。 因为妇女话音刚落,几个身形魁梧的男人立即气势汹汹地推搡着人群往回走来。 黄毛一分钟都没有犹豫,转身就跑。 经过施军时狠狠瞪了他一眼,顺道把人往妇女面前一推大吼:“是他让我偷的。” 魁梧大汉的目标瞬间从黄毛转移到了施军身上。 施军慌忙地摆着手,可越是关键时刻嘴巴越是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来,反而是转身就想跑。 “想跑!”大汉一声冷笑,大手越过路人肩膀,轻轻松松地就抓住了施军肩膀:“老子今天不打得你叫娘我就不姓黄。” 在上阳街抓到小偷是常事,除了少数几个爱看热闹的群众留下来继续看,其他人依旧往前走去。 “我和他不是一伙的,我不认识他!”施军到了这时才终于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那你跑什么!”妇女不信,在场的应该没人会相信。 施军的穿着打扮那就不像好人,头发油腻得一看就是很久没洗,裤子歪歪扭扭地挂在胯上。 “我看见他偷钱,我想……我想阻止……”施军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这点王念可以作证,刚才施军的动作分明是想阻止黄毛来着,惊慌的表情和动作骗不了人。 “大嫂。” 施向明忽然越过王念走了上去。 “三叔!”施军一看到来人激动得都带上了哭腔。 施向明笑了笑,伸手把男人抓着施军的手缓慢推开:“这是我侄子,刚才他确实准备阻止小偷拿你的包,我相信旁边应该有不少人都看见了。” 大汉松手,狐疑地打量了施向明两遍,忽地转头看向路边支小摊的年轻小伙子。 “小兄弟,你肯定瞧见了吧?他就站你边上。” 小伙子是个老实人,忙点点头:“我看他想阻止,还被另一个人打了手。” 众人看向施军的手,刚才那声巨响没想到是因为这样,红彤彤的手背是骗不了人的。 “哎哟!差点就冤枉了好人。”王大哥憨厚地挠了挠脑袋,连连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围观人潮逐渐散去,施向明的脸才猛然冷了下去,布满寒霜的眸子就说了三个字:“跟我来!” 王念忙转头跟胡文丽说:“你先去布店,一会儿我们来找你。” 等胡文丽一走,王念连忙追上已经挤过人群走向条小巷子的施向明。 两边商铺后就是片弄堂,外面人流如织,弄堂里却人影都见不着一个。 “三叔!”施军比刚才被大汉抓住瞧着还害怕,身子抖得跟筛子一样,连带着声音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你和那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施向明直接问。 “我跟他们不熟。”施军马上回。 “还撒谎!”施向明侧过脸,唇角满是轻蔑之意:“别人信你是因为别人善良,可你以为我们会信你吗?” “还不说实话!”王念也冷声呵斥。 要不是看在他刚才确实有阻止黄毛的动作,王念相信施向明肯定不会插手。 “我和他们真不熟,今天是吴哥让我跟他们一起来这帮人撑场子,我就……” 啪—— 清脆无比的掌声来施向明,这一巴掌狠狠地甩倒了施军右脸。 这下子……脸上手臂上各一个巴掌印,算是很统一了。 “说——实——话!”施向明一字一句地再次重复。 “呜呜——呜呜呜呜——”实话还没说,施军先哭得稀里哗啦起来,一张脸很快哭得通红。 奇怪的是,王念竟然会在这时觉得施军总算有了点青少年该有的摸样。 哭声渐停,施军这才老老实实地说起这件已经发生了一年多的事。 起先跟着那个吴哥觉得威风得很,一群人在马路上走着没人敢惹,施军感觉自己就像是电视剧里的江湖老大。 可随着吴哥的队伍壮大,他们开始去周围商铺收保护费。 施军一开始还觉得混江湖收点保护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到后来保护费越收越多,施军才开始害怕,想着躲在家里不出去就能和那些人断交。 可贼船上去了哪能那么容易下船。 吴哥领着几位小弟直接找上了施国强家,威胁施军要不是不偷家里钱当做投名状,就去派出所报案说施军是职业小偷。 于是施军偷了爷爷的钱,钱全部被吴哥抢走,说是当成什么入会费。 过年拜年第一次去婆家听见罗香云跟胡秀梅吵架就是施军偷钱那次。 施军没想到……这才只是开始而已。 第77章 台球厅 这就像是一条只能往前不能回头的路,一旦加入了吴哥队伍,就只能听命于他。 施军在吴哥那个团伙里连小弟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个跑腿的。 “吴哥说……”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47节 “还叫他吴哥!”施向明语气冷漠,带着浅浅的嘲弄:“看来你挺喜欢和他称兄道弟?” “不是……不是……”施军连连摆手,跟惊弓之鸟似的瞪大了眼睛:“是吴老三,是吴老三。” 吴老三是社会上众人给起的外号,此人前几年才从外地来到安怀,以前一直以帮人要账为生。 这几年什么吴帮的名头在上阳街一带打响,吴老三顺势开了家台球厅,去得多是社会闲散人员。 “吴老三让我们跟他打台球,赢了就能走……” 吴老三深知不衷心的人留不住,所以特意定了个规矩。 想要离开吴帮的人可以和他通过台球比赛决定去留,赢了那立刻就能离开且保证日后不再找麻烦,输了的那就写欠条继续帮忙做事。 “所以……你输了几次?”施向明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以前只觉得施军被家里宠得根本没有是非曲直观念,没想到竟然连脑子都这么蠢,自己几斤几两都没弄清楚。 “两次!”施军竖起两根指头,哭丧着脸闷声闷气地老实交代:“就再也不敢去挑战了。” “两次总共写了多少钱欠条?”王念问。 “五千。” “……” “你……哎!”全部的话最终只能换做一声叹气,王念看向施向明,征询意思:“是找孟成解决还是怎么办?” 再怎么不待见施军,毕竟跟施向明还是亲人,夫妻俩总不能见死不救,就干看着他继续深陷泥潭。 “欠条已经写了,找孟成反倒让吴老三抓着把柄,要是因为这事影响到孟成的事业,那就是害了人家。” 施向明很清楚,在如今这么大力度的严打之下吴老三都能安安稳稳地把台球厅开下去,不是背后有人就是行事极为小心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施军腿顿时一软,只敢用祈求的眼神看向施向明。 他很清楚要是三叔和三婶不帮忙,说不定这辈子都要陷在那里,就算再怎么蠢都明白得抓住眼下不可多得的机会。 王念揉了揉鼻尖,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我试试?” “试什么?”正在想要找谁的施向明一怔,显然没明白过来王念意思。 “台球。”王念比划了个打台球的动作,脸上笑意淡淡的:“我会点台球,要不先试试看看,要是你觉得可以咱们再去把施军的欠条赢回来。” 前世省业余斯洛克比赛第一名的成绩打个骗小孩儿的混混应该不成问题。 施向明张了张唇,很想问王念什么时候学会的打台球,但又忽然觉着不应该在施军面前t问,所以很快移开了疑惑的视线,点点头。 “那我们先找个台球厅试试,然后回去找孟成……”王念笑。 不能让孟成帮忙摆平吴老三,可是能让他来帮着镇场子,免得对方输了不认账。 施向明心情复杂地“嗯”了声。 “三婶,你……” 施军的眼神表现得很明白——你一个家庭妇女还会打台球? 王念懒得搭理他,挽住施向明的胳膊,小声地圆起自己为什么会打台球的谎话来。 一切都得从在长生坡生活的时候说起。 生产队不农忙的时候会组织队员们进行一些集体娱乐活动,其中有一项非常古老的游戏叫弹棋。 那种游戏就是用一根木棍击打棋子,游戏不仅需要准头,还得排兵布阵。 王念的基础就是通过弹棋锻炼起来,之后来到安怀市第一次见到台球,王念就发现两者之间有许多共同处。 “我就打了一次,台球厅老板还想让我帮他当‘门神’还说要开工资呢!” 话说到这里就是真话了,王念当时就是一时见到手痒,上手打了两把想找找以前练习的感觉。 结果只是一把就让台球厅老板叹为观止,非要请王念当店里的‘门神’——要是有人上门挑衅就负责打败他们吸引更多的客人去玩。 “看来咱们家也可以考虑开个台球厅了。”施向明笑。 看来王念的天赋不仅在做菜和种植上,现在还得加上个台球。 和胡文丽说了说情况后,一群人也没了逛街的心思,赶忙打车赶回光华街。 “还那么麻烦干什么!”孟成听罢,大大咧咧地摆摆手:“我直接去要回欠条就成,还怕他举报啊!” “别冲动。”施向明连忙劝道:“要是放平时那肯定不会阻止你,可眼下是特殊时期,你应该比我了解现在查得有多严,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年纪轻轻就能坐到部长位置,孟成肯定还有机会继续往上走,再怎么都不能留下滥用职权的档案记录。 “论细心还得是你。” 孟成仔细一想,不得不承认施向明说得对,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打算养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坏习惯。 不耐烦地冲施军挥了挥手把人赶到一边站着后忽然压低声音跟施向明说起悄悄话。 王念没空凑过去听他们说什么,此时正借了音像店的台球桌打算练习手感。 “你是施飞英的妈妈把?尽管用不要钱……” 音像店老板是对年轻夫妇,两人瞧着都是很精明的人,听到王念说要打两盘台球竟然说什么都不肯收钱。 要问原因……还是沾了施飞英的光。 “飞英是我们店里的小福星,每回他只要一来,店里生意就红火得很。”老板娘乐呵地说着。 那可不是老板娘迷信,施飞英小嘴是真会说话,路过的人被他三言两语一哄大多都会进店来。 才上幼儿园的小娃娃,也不晓得哪来的眼力见,揽客是一喊一个准。 老板刚结婚一年,心里别提想要个施飞英这么聪明伶俐的娃娃。 王念笑了笑。 眼下的台球普遍都是黑八台球。 七个全色球,七个花色球,一个黑色球八。 规则其实再简单不过,谁先打进第一个球,那接下来就只能打相同花色的球,最后看谁能先打到八号球就算赢。 规则比斯诺克简单得多,而且球体也要大上一圈。 王念从可怜的几支球杆中挑选了根还算比较趁手试了试,最低要求只要球杆不变形就行。 这张台球桌都还不晓得是从哪淘来的二手货,连球袋都没有,袋口竟然是老板娘挂的网兜。 不能要求那么多了…… 第78章 来一场比试? “我们家飞英就那张小嘴会说话。” 一边四处寻找着巧克粉王念一边还和老板娘闲聊着。 “以后有机会得向你请教请教怎么教的孩子。” 球杆只有几支,巧克粉就别想了,王念用掌心摩挲了下球杆尖后俯下身子。 嘭—— 球杆击出,白球被撞得快速旋转着朝花球而去,清脆的声响过后,数颗球互相撞击,四散滚去。 下一秒,花色球二号滚落中袋。 音像店老板娘笑意收敛,意外地看向台球桌。 那些亦或是就在洞口的台球一杆接着一杆地被撞得落袋,随后是那些角度稍微刁钻的也被一击撞下。 最后剩下那些没有任何角度能一杆进洞的台球,也再撞来撞去后咕噜噜地滚下了袋。 十五个球,王念用了五分钟全部搞定,桌面上就剩下最后一颗白球。 “还是有点手生了。”王念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手心上的汗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把球捡起来摆好迅速进行下一轮。 施向明和孟成结束谈话后,来到了音像店门口。 两人身后跟了个缩着脑袋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施军 这时台球桌四周已经聚齐不少人,有男同志看王念打得相当利索,于是好奇地提出两人对打一盘。 五毛钱一盘的费用,谁输了谁付钱。 施向明刚走到人堆后看到台球桌前情况时,那位输球的男同志正掏出五毛钱递给老板娘。 马上就有另一个不信的围观者接过了球杆。 王念在球台上的风格没有半点平时的影子,雷厉风行而且绝不给对方留后路。 第二个上来的也是被王念一气呵成地打败。 “王念竟然这么厉害!”孟成啧啧两声。 就算不懂台球那也能看得出来王念有多厉害,对方连第三杆的机会都没有。 “好了。”王念把杆子放回远处,隔空冲施向明点点头:“怎么样?” 施向明笑而不语。 孟成挑了个大拇指。 施军满脸的不可置信,似乎是头回认识三婶,过了会儿眼底慢慢浮现出抹欣喜来。 他在台球厅没少见吴老三和别人比赛,水平肯定比不上三婶,这也意味着离开吴帮有望了! “你们先在家等我,我给厅里打个电话报备下情况。” 孟成说完就往自家走去,施向明和王念带着施军回了家等着。 没想到,原本该在幼儿园吃中午饭的施飞英竟然在家,可怜兮兮地蜷缩在躺椅上,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王念心里咯噔一声,忙小跑上前去。 “哪不舒服?” “我肚子疼。”施飞英皱着眉,小嘴嘟得高高的:“肚子好疼。”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48节 “你指给妈看看哪疼?”王念把施飞英抱起来,心疼地在他肚子上摸了圈:“哪里疼?” 最近正是季节交替,幼儿园里已经出了好几个贪凉得肠胃炎的孩子,王念担心施飞英也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肚子才不舒服。 “这里疼。”施飞英指指左边肋骨下方,忽然又指右边肋骨下方,总之是:“到处都疼。” 王念:“……” 按压肚子的力度逐渐加大,施飞英指右边王念就按下边,他再指下边就按上边。 看施飞英着急忙慌地说这也疼那也疼,算是明白了……这小子就是装病呢。 “看来很严重。”王念抬头冲施向明眨眨眼,故意加重语气:“应该要送去医院打针才行。” “我不打针。”施飞英猛地大叫,飞扑进王念怀里撒娇:“我在家休息一会儿就好。” “下午妈要出去,那让你爸在家照顾你吧。”王念也没说不同意,只是继续道:“顺便让爸爸提前给你预习一年级的知识。” 这可比上医院还让施飞英难受,小脑袋忽地弹起,双手一起连连表示着拒绝:“我肚子不痛,一点都不痛了!” “你是不是又在幼儿园闯了什么祸?”施向明直接问。 施飞英摇头晃脑,又钻进王念怀里,用蚊子差不多大的声音小声道:“我就是想跟你们一起去抓坏人。” “什么抓坏人?”王念没听到施向明和孟成谈话,甚至觉得:“你又看什么电视剧了?” 施向明轻咳两声,转身冲施军招招手:“你过来一起听,免得一会儿坏事。” 王念细问。 原来是刚才施飞英中午偷跑回家想拿点零食去学校分给朋友们吃,没想到正巧遇见施向明和孟成在那说事。 这小子躲在电线杆子后边偷听了两人的讲话。 “叔叔要把坏人一网打尽。”施飞英激动地双手比划,可惜很快被王念一把按住,只能可怜兮兮地继续说道:“我长大也要当军人,一定要亲眼看看都是怎么抓坏人的。” “抓什么坏人。”王念板脸,指指施军:“我们是要去和人讲道理,让那人以后不准打你施军哥。” “他都打施军哥了,还不是坏人?” 王念:“……” 小子逻辑还挺强,王念还没反驳,立马就接上了下一句:“那我也要去看你们讲道理。” 横t竖都是要去就对了! 施向明扭了施飞英的耳朵,呵斥:“既然要去就先给我站好了,你看哪个军人天天要妈妈抱!” 生怕施向明改变主意,施飞英立刻跳下王念的腿,乖巧地站到一边。 “不让他去,估计要不了下午整个幼儿园就晓得咱们要去干什么!”施向明叹。 有时候孩子太聪明也不是好事,说什么做什么根本别想瞒混过关。 “嘿嘿。”施飞英还相当得意地笑了两声。 “孟成已经打电话回公安厅申请支援,一会儿应该会有警察在暗中跟着保护……” 若是吴老三真如施军所说威胁勒索他人钱财,非法组织**性质的帮派,必定是重罪。 对主管城市治安的孟成来说,这简直是送上门的一件功绩。 施向明的一句话点醒了他,只要把私事转为公事,还怕吴老三什么。 王念和施向明今天就是证人兼诱饵。 “那更不能让飞英去,要是有个什么冲突怎么办?” 施向明笑,冲王念挑了挑眉:“有孟成保护,怕什么!” 去当然是不可能让飞英去,只不过出发前起千万不能让这小子发现一点端倪。 “你们在家里等我们,我去孟成那问问情况。” 施飞英看妈妈还在家里,于是很快就放松了警惕,一屁股坐到王念身边开始撒娇。 王念也是心领神会。 抱着施飞英温声拍着后背,一边拍嘴里还一边“哦哦哦”地哼着。 两分钟第一个哈欠伴随着眼泪而来,八分钟眼皮就重得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似的。 十分钟。 施向明领着周玉英来到家里时,施飞英已经在香甜的梦乡里遨游了。 小麻烦一解决,施向明就把事情的严重性跟施军重复了遍。 “这件事眼下不仅是关乎你能不能顺利离开吴帮,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要是你中途反悔耽搁了孟成的行动,你也得进公安局。” 施军抖啊抖抖啊抖,从刚才孟成把接下来要进行的行动那么一说,就已经害怕得抖个没完。 这会儿听说自己也有可能要坐牢,更是两条腿都软得站不稳。 “一会儿不需要你开口的时候你站在后头就是,千万不能多嘴。”王念说。 指望施军是指望不上的,只求他不要坏事,那最好的法子就是少说少错。 施军忙点头。 “那走吧!估计我们的人已经到台球厅里了。”孟成说。 台球厅在下阳街七号,上阳街是外贸一条街,下阳街则是条文娱街。 街上汇聚着迪厅、台球厅以及数家录像厅,放眼看去全是时髦的年轻人穿梭其中。 整条街活力四射,同时也有不少社会闲散人员穿梭在其中。 吴老三的台球厅是下阳街上最大一家,巨大的白色招牌站在十几米开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吴老三台球厅。 门外没有台球桌,门口左右两排沙发坐满了人,个个都顶着头黄毛,辨识度极高。 “打台球?”其中一个黄毛抬起头来,语气吊儿郎当,目光扫到施军后忽地一变:“你还敢回来!” 好巧不巧,这个黄毛就是早上偷人钱包反过来诬陷施军的那人。 “我们找吴老三。”王念主动站上去开口,目光随意地往屋里看去:“我们是他的婶子和叔叔。” “我们来和他谈一谈关于施军欠条的事。”施向明跟着说。 “把家里人都叫来了啊!”黄毛戏谑地瞅了眼施军,很是看不起的表情:“既然有人替你交钱,那就跟我一起去找老大吧。” 孟成虽然气势看着骇人,不过王念的出现,无疑让黄毛减少了对孟成和施向明的怀疑。 来交钱领自家孩子回去的又不止一两个,施军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台球厅应该是个废旧厂房所改,房顶和窗户都几乎没改动过。 六张台球桌,边上一排七十年代的木头椅子,地上散落一地的啤酒瓶和烟头。 当然,这其中最令人注意的还是右边一张双人皮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 这是王念看到吴老三时的第一感觉。 像伙夫,像屠夫,就是不像地皮流氓。 要不是看他独自坐在一张沙发上,周围满是谄媚的小弟围着,估计谁都不会想到吴老三竟然是这个样子。 台球厅里客人还挺多,里头吵闹得和菜市场差不多。 “老大,施军的三叔和三婶来还钱。”黄毛走到吴老三面前弯下腰小声报告。 吴老三吐出口中烟雾,眯着眼向几人看来。 “去把欠条拿来。” “我这就去。” 一句话落,好几个小弟争先恐后地跳起来,完全把跑腿当成了非常光荣的任务。 “呼——” 吴老三短胖的右手捏着烟头送进嘴里,狠狠吸了口后吐出,烟雾缭绕中王念能感觉到有道视线正在打量他们。 烟头弹飞,刚一落地又是几只脚同时伸过去帮忙踩灭。 “施军?”吴老三翘起二郎腿,戏谑地看向施军:“我这的规矩你应该清楚,今天你家里人来还得都是你欠的钱,你在这我这吃喝的钱还得另算。” 施军垂下脑袋:“我知道,老规矩赢了台球才能走。” “知道就好,不想比试也行,再拿五千块就能一笔勾销。”吴老三勾了勾手指,立刻有人送烟点烟。 “我们比。” 吴老三一顿,透过烟雾看向说话的人。 王念又重复:“我们比,要是输了欠条我写,要是赢了……”说着直直对上吴老三的眼神:“那欠条是不是就能作废?” 吴老三嗤笑出生,仰头缓缓吐出个烟圈来。 似乎对自己的台球技术相当自信,短暂的寂静后,放下二郎腿站了起来。 “这样吧!你赢一次我免一张欠条,连赢三次我吴老三就保证以后再也不找施军麻烦……” 吴老三缓慢踱步到王念面前,似笑非笑地吐出烟雾:“要是你输了,那可就不是五千块的事!” “你要多少?” 施向明将王念拉到身后,冷着脸问。 “第一把你们输了五千,第二把一万……就看你们出得起多少钱,我都奉陪!” “你这是违法的!” “违法?”吴老三仰头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台球厅里都有了回音:“我倒要看看谁敢说我吴老三违法,违的哪条法?” 王念偷偷往孟成看去。 果然瞧见他冲台球厅角落比划了个手势,不知是暂停行动还是什么指使。 没多会儿,那桌人伸手招了个黄毛过去,指指中间比较大的那个台球桌。 黄毛点头,领着几人去大台子,而后又送了几瓶啤酒过去。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49节 “你们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再决定到底是掏钱了事还是比一比。”吴老大又打算坐回沙发。 只听施向明只是慢慢吐出一个字:“比。”而后从包里拿出厚厚一叠票子来。 吴老三挑眉。 施向明忽地把钱举高,冲台球厅里的其他客人高声喊道:“那就邀请众位当个见证,免得我们赢了某些人不认账。” 那几个刚来到中间台球桌的年轻人一人提着瓶啤酒立刻走了过来。 为首的方脸年轻人看似很好奇地立即追问:“做什么见证,我哥几个刚好来凑个热闹。” 王念赶忙把刚才的打赌内容说了说。 那年轻人很是感兴趣的样子:“那可太好了,我们哥几个就来当个见证,我相信吴老板绝对是说到做到的人。” “球杆你随便挑。”吴老三相当不屑地朝放球杆的地方一指:“打黑八还是斯洛克随你挑。” 全程吴老三都是冲着施向明说话,估计压根儿就没把王念看进眼里。 王念在施向明背后点点头,默默地走过去挑选了支球杆。 大家这才发现要打赌的人竟然是个女的,看穿着打扮好像还是个家庭妇女。 “你?”吴老三都有些吃惊。 “是我妻子跟你打。”施向明笑了笑,很自觉接过王念的皮包,又把钱塞了进去:“我负责听她安排。” 吴老三这里的球杆质量比音像店强不少,很轻易就找到了王念最习惯的长度。 仔细在杆头抹上巧克粉后拿在手里试了试力度。 “那就黑八吧!斯洛克太耗时间。”王念走到台球桌边,示意吴老三选台球桌。 正在打台球的人一看竟然是个女的要和人打赌,纷纷好奇地围拢过来。 “就这张吧。”吴老三握着球杆随便敲了敲离得最近那张:“要不要让你两个球?” 吴老三似乎完全没把王念放在眼里,轻佻地冲王念挑了挑眉,笑得吊儿郎当。 “既然吴老板说要让,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没想到t王念还真接下话茬,自顾自地又继续说道:“既然吴老板让两杆,那我就先开球吧。” 吴老三根本没当回事,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桌上摆好的现成桌球,王念走到台前站定,转身询问:“施军写的欠条呢?” 吴老三朝一个人指了指:“放一张欠条过去。”说着又冲施向明抬抬下巴:“你也把钱放上去。” 欠条和钱同时摆在台子上,谁赢谁拿走。 王念满意,微微俯下身,右手执杆架在左手食指与中指中。 嘭—— 数道目光中,台球被撞得四散开来。 “六号全色球落袋。”刚才那方脸年轻人立刻大声跟周围人通报:“女同志是全色球,吴老板花色球……” 嘭—— 嘭—— 数道清脆的撞击声不断响起,吴老三说让三杆,可是直到黑八落袋他竟然还没碰到球台。 就算不让球,这一局也是王念赢。 “女同志赢!”方脸年轻人高声叫道。 施向明将欠条展开,拿给施军,确认是自己的签名后当场撕碎,而后示意对方继续。 第二局,王念占据上一场赢球的优势,又继续获得了开球权。 吴老三的笑意收敛,表情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嘭—— 嘭—— 嘭嘭嘭—— 干脆利落的结束,吴老三又是站在桌边看完了第二局,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 王念停下来,握着球杆静静站回了施向明身边:“第三局,交换发球权。” 孟成又侧了侧头,方脸青年刚想走上去说话,吴老三却在这时抢先动了。 可吴老三没说,反而顺势走到了台球桌前。 施军在台球厅里毛都算不上,走不走的吴老三并不在乎,但身为老大当着那么人可是要面子的! 这个女人别看就是个家庭妇女打扮,倒还有几分眼色。 原先台球厅并没有两局交换发球权的规矩,吴老三以为王念这是给他面子,不至于在众人面前输得太难看。 殊不知王念只是将业余比赛的习惯带到了这里。 吴老三的台球技术还真不错,连续几杆都将目标球顺利打入了洞里。 可惜……连续四杆之后还是失手了。 王念擦拭杆头,等吴老三下来后才慢吞吞地上去。 “你赢了!” 吴老三随手将球杆丢给身边小弟,面上竟然还隐隐有几分笑意。 “运气好。”王念客气道。 “我吴老三保证以后手底下的小弟绝不会去找施军麻烦……”吴老三斜瞟了眼施军:“但我可不保证他自己又找回来。” “再来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一心想找死的人救得了一次救不了第二次,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这一次帮忙是因为施军也姓施,第二次这个姓氏在王念那就没了任何作用。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我台球厅里上班?” 吴老三果然对王念的台球技术起了兴趣,随便对手下人交代几句后,马上就凑了过来。 下阳街里十几家台球厅,大家也要抢生意,哪家有高手镇场子慕名去的人自然多。 吴老三这个台球厅一直是他守着,要是有个更厉害的自然更稳妥。 王念连连摆手:“谢谢吴老板抬举,我一个家庭妇女可没那个胆子。” “妹子技术怎么练的?” “以前在大队种地,没事就和伙伴打牛屎。”王念开始胡说八道,视线频频擦过孟成几人,看他们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于是立即又说道:“要是没事那我们就先回了,孩子也快放学了。” “慢走不送!” 这么多人瞧着,吴老三倒也真说话算话,一点都没为难几人。 王念说要走,他还把人送出了台球厅,笑眯眯地挥手送别。 孟成从进台球厅到离开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默默地走出下阳街后才猛然骂了句脏话。 与此同时的录像厅里,吴老三同样阴沉着脸。 “孟成!” “吴老壳!” 两人都咬牙切齿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吴老三背后还真有人,而且是个眼下孟成不敢轻易动的人,所以才会在中途跟队员们打暗号结束行动。 至于背后的人是谁,王念和施向明不方便细问。 “他我们肯定要动,不过在此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吴老三只是条小鱼,根据孟成透露的稍许讯息,他们正在钓更大的鱼。 与此同时,孟成相信吴老三肯定也认出了他,所以今天才会格外好说话。 “无论如何,今天这事算是解决了。”王念长长呼出口气,接下来就是哭笑不得地看向施向明:“咱们想想回去怎么哄飞英吧。” 至于孟成的工作,就这样被一语带过了。 施向明摇头失笑,也跟着无奈捏了捏眉心。 “三……三叔。”一直不敢插话的施军忽然叫人,指了指路口的公交车车站:“我要去坐公交车。” “今晚你别回家了。”施向明冷冷看着,指向孟成的车:“今晚和我谈谈。” 谈什么……自然是接下来的事。 王念明白,施向明还是打算插手管管这个侄子了,至于会如何管,就得看今晚的聊天结果如何。 第79章 挨打 光华街十五号。 装修好空置了半个多月的铺子又开始发出叮叮当当的装修声,这回是来自那两个尖尖的阁楼。 两个阁楼面积和底下一样大,把原先装饰类的吊顶拆除后二楼高度足足有三米多,完全足够人活动。 最开始王念准备用来做仓库,可上楼实际看过之后心里又有了新想法。 面朝院子的窗口全部用转砌起来,对马路那面则是把原先小窗砸掉,开了一排窗子。 这样不仅完全不会影响二楼采光,转眼就增加了一百五十多平面积。 阁楼和一楼商铺都从中间隔开,左边连接厨房的准备自用,右边则完全可以租出去。 家里这么一改动,街坊邻里都晓得十五号这栋小洋楼是王念家的自有房子而不是公房。 “我现在是真羡慕你!” 胡文丽一大早就拿着鞋垫子来找王念吹牛,亲眼见她指挥着工人在厨房墙壁上打洞。 她所说的羡慕既有这栋房子,也有施向明对王念无条件的支持。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50节 试问有几个男人能做到把整个家完全交给妻子当家做主从不过问,哪怕王念把房子拆了重建估摸着施向明都不会多说一句。 “康平通过了入学考试,听说成绩还不错,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王念笑。 胡文丽现在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连脾气都软和了不少,明眼人哪个瞧不出来。 “说起来那还是得谢谢你。” “感谢就不用啦!”王念说着话,手里冲洗甘蔗的动作也没停:“一会儿没事帮我熬糖。” “你上哪找的这个玩意儿?”胡文丽指指脚边两个酒桶一样的石头:“我在安怀生活几十年,还是头回见。” “榨甘蔗糖的,我前天在北门子街给施宛买新衣服时瞧见那老板用来当石桌,所以花了点钱买回来试试……” 这个压甘蔗的石头王念也叫不上名字来,要不是曾经在博物馆见到过实物,恐怕也认不出来。 “难怪今天买这么些甘蔗,你又不坐月子,弄那些红糖干什么?” 就算明白过来,胡文丽也不理解,外头商店里几元钱能买几斤,还那么麻烦自己做干什么。 “下个月玉英姐就该生了,我做些红糖给她坐月子。”王念笑笑。 “你对周玉英还真好。” “我对你就差了,做好你不要?”王念笑。 “当然要,咱俩这关系你还能落下我。” “那一会儿你卖力点,别浪费了这么些甘蔗。” 整整三捆甘蔗差不多快上百棵,随便用水洗去泥巴之后堆在洗衣台上晾干,又开始洗那两个石墩子。 “老二老三都被施向明的前妻接走了?” 胡文丽放下鞋垫,果真帮着王念忙活起来,两人边洗石墩子边闲聊。 “昨天打电话来说已经到了,今天估摸着就要去游乐场玩。”王念笑,似乎对家里难得的安静特别享受:“要不家里能这么安静?” 墩子刷洗干净,斜面凹槽处放个桶,王念让胡文丽把甘蔗伸入两个石墩子中间,她转动把手。 随着石墩子着转动,凹槽里逐渐流出泛绿的甘蔗汁。 嘎吱嘎吱的声音持续响动中,不太费力但速度极慢,王念转着转着就看向了正干得热火朝天的商铺。 “你真打算开店?” “嗯。”王念笑笑,跟着又很是感慨长叹口气:“虽然老嫌孩子们在家闹腾,可等飞英一上小学,家里……太安静了。” 上一世是不得不忙起来,这一世能躺平了,王念却不想躺了。 “别说是t你……门是不是响了?” 胡文丽正想跟着感慨几句,忽地听见大门处传来一阵很轻的敲门声,要不是王念刚好停下,根本听不见。 叩叩叩—— 王念总算也听到了这跟猫抓似的敲门声。 “谁啊?” 敲门声顿,门外的人好一会儿才讷讷地回了句:“三婶,是我。” “施军?”王念听出声音,有些奇怪他怎么会忽然找上门来。 半个月前施军几乎是从家里落荒而逃,走时脸上还挂着两串眼泪,边擦脸边埋头往外冲。 要不是施向明说没动手,王念都要怀疑这人是被打哭的。 实在是……哭得太惨了! 大门打开,门外不仅只有施军,还有半边脸乌青的施月华。 再仔细看施军,其实也有伤,只是最严重的地方在下巴上,好似还随便处理过一样,衣领上满是凝固的鲜血。 “你们这是怎么了?” 王念往门外看去,后边并没有人,不像是被吴老三之流殴打。 赶忙把兄妹俩带进院里,又问了遍:“谁打的你们?” “我爸。”施月华抬手轻轻摸了下右脸,立即疼得倒吸了口凉气:“要不是我们跑得快,哥就被打死了。” “他怎么会打你们?” 说是被施国强打王念还觉有可能,施向前那个怂得连正眼都不敢看的人怎么会发狠起来把儿女打得如此严重。 “爸喝了酒……哥就说了三叔两句好话,他就说我们吃里扒外……”施月华越说越小声。 实在是当时的场景太可怕,施向前就像是疯了一样跳起来就对他们又打又骂。 两人跑到爷爷奶奶家,他就追到那边想继续打。 最后不得已才想到来三叔家躲一躲。 对亲生儿女下如此重的手,王念只能说施向前就是个疯子…… “你们先坐着,我去药房买点碘伏……” 王念看施军的下巴口子还在往外渗血,起身就立刻被胡文丽按住:“我去叫周玉英过来看看,要是严重还得去医院缝针。” 王念一想也是,但并没坐下,而是进屋拿了两个铝饭盒出来。 “放脸上消肿。”用薄毛巾包好递给兄妹俩,王念一看时间现在都已经两点多,忙又问:“你们吃中午饭了吗?” 施月华摇头:“刚吃中午饭爸就掀了桌,一口都没吃上。” “那我去给你们下碗面条,什么事都吃了再说。” 水刚烧上,周玉英提着医药箱步履蹒跚地也赶到,看她走路费劲儿的样子,王念估计要不了一个月怕就得生。 检查完伤口后,周玉英也是松了口气。 “就下巴的伤口有点长,不过都是浅表伤口,上点药这几天洗脸小心点。” 施月华挨了两巴掌,除脸上有些红肿之外身上没有其他伤口,倒是施军身上被打得没处完好,衣服撩起来全是青紫。 “我先煮面,吃完饭再说其他。” 两碗放了虾油的面条很快上桌,看似清淡,味道却极其鲜美。 施月华吃得狼吞虎咽,一样大的碗,硬是比施军都快一步吃完。 肚子里有了点暖意,立刻就回想起刚才家里发生的事,鼻尖瞬间酸意窜起,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倒是施军的表情很麻木,吃到后来望着碗里的汤默默发呆,也不晓得心里在想些什么。 “三婶,谢谢你。”施月华抬起手臂抹眼泪,泪水却越流越凶:“要不是你,我和我哥都不知道该去哪。” “跟三婶说说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念撕下张卫生纸递过去:“你爸怎么会下这么重的手。” 虽说拜年那天对施月华的印象不好,但总归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中午家里来了个客人……” 这件事要从中午家里来了个客人说起,一开始兄妹俩都以为那人是父母朋友,直到吃饭前那人忽然说了句什么彩礼之类的话。 原来她竟然是个媒人,今天来是打算给施月华介绍对象的。 施月华才十七岁,又一心想要当歌星,压根就没想过要相亲结婚,所以就说了两句不想相亲的话。 胡秀梅骂了施月华两句,施向前并没有出声。 放以前那这事也就过去了,没想到施军就在这时开口帮腔,帮得还是施月华。 施军不仅反对妹妹结婚,还提出要拿钱送施月华去美容美发技能学校进行学习。 而让施向前暴怒的原因正是因为施军的话。 “哥说他打算听从三叔的建议,去工地上学门手艺。”施月华偷偷地瞄了眼王念,看她没生气才继续往下说:“哥还说三叔交的学费等他赚了就还,爸就突然发火了……” 那天的谈话施军仿佛在施向明各种列举中意识到了自己有多无能,初中都没毕业的学历,就算想接爷爷的班都过不了第一关。 看他眼泪哗啦啦流个不停,王念就建议他可以先去学门手艺。 眼下各行各业都处于蓬勃发展的时机,先脚踏实地从最基本的手艺活学起,美容美发只是王念随便说到的行业之一。 没想到施军全都记在了心里,而且还给妹妹也安排好要学习的方向。 “爸说我们是吃里扒外的东西,还用板凳砸我头,说我就是想去三叔家过好日子,嫌他这个当爹的没本事……” 施向前的忽然爆发连胡秀梅都吓得魂飞魄散,根本阻止不了,上去劝架还差点也被打了。 最后没办法,胡秀梅让他们快跑,然后施向前又追到了爷爷奶奶家, 那时候施月华闻到施向前应该是喝了不少酒,施军怕他把家里砸了,所以赶忙又带着妹妹跑出了家。 两人在街上晃荡一个多小时,身无分文又饿得头昏眼花,最后只想到了这。 “三叔虽然很严肃,但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施军忽然说了句。 他很害怕三叔,但是三叔说的道理他能听到心里去,更分辨得出好坏赖话来。 所以没地方可去的时候,施军明白也只有这儿能让他休息。 在其他亲朋好友的眼里,施军……只是个流氓而已。 第80章 迷茫 天边红日慢慢西坠,霞光洒落在光华街的香樟树上,让归家行人的背影拉得老长。 施书文和夏伟踩着彼此的影子玩闹,走到家门前照例先扬起脖颈闻了闻空气里的饭菜香味。 “我猜今天有鱼。”夏伟抢先把施书文要猜的先说了出来,施书文只能改口猜道:“那我就猜有土豆。” 这是两人每天进门前必有的打赌,输了的明天放学得帮对方背书包。 比如昨天两人都没猜对,所以今天书包都在自己。 “暑假我一定会想念王念姨做的饭。”夏伟叹。 施书文从衣领里掏出家门钥匙,插入锁孔,随着转动也跟着叹息:“我要是你,我也会想念我妈做的饭菜。” “那你以后考上外地的大学可怎么办?”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51节 “那我就考……月华姐?” 院里坐着的人让施书文意外,紧接着又看到两人脸上的伤,瞬间惊得都忘了和施军打招呼。 “书文放学啦。”施月华想笑来着,可唇角一翘牵动了脸,立即疼得龇牙咧嘴,表情反倒是看着难看极了。 “嗯……嗯。”施书文点头,余光中注意到厨房里热气冒出来,立刻转头喊道:“妈。” “你跟夏伟先做作业,今天做红糖耽搁了点时间,晚饭要晚点。”王念的声音远远传来。 “作业在学校就做完了。” “那就来帮妈摘菜。” “哦……”施书文放下书包,身旁已经有个人影走一步进了厨房。 是大堂哥施军。 “三婶,要摘什么菜,我来。” 施书文有些惊讶,记忆里的施军要么飞扬跋扈,要么是对着奶奶和大娘颐指气使。 只要躲着些,这个堂哥基本不怎么搭理他和妹妹。 反正无论什么样的施军,都不是今天这样会主动帮忙做家务的人。 等施书文走进厨房,施军已经坐在小板凳上摘着芹菜,虽然动作看着笨手笨脚,但确确实实是在帮忙。 “你们俩看着锅,别让汤扑出来了。”王念头也没抬地给两个孩子安排的任务。 蜂窝煤灶煮的鸡汤,只要盖上盖子火势基本就和小火差不多,根本不需要人看顾。 施书文明白妈纯粹就是全了他们想要帮忙的心思而已。 “你看火,我去帮军哥摘菜。”施书文决定。 两兄弟以前住在一个屋檐下时没话可说,现在面对面坐着施书文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搭腔。 想问他脸怎么受伤了,又想问为什么来家里…… 脑袋里想了半天,最后只是抬头冲他尴尬地笑笑,忙错开视线拿起芹菜。 “我听三叔说,你今年快要中考了吧?”t 没想到竟然是施军先主动起了话头,说话时语气虽说还是有些干巴巴,但能听得出来已经故意放轻了声音。 “我已经通过了二中的自主招生。” “自主招生是什么?”施军连初中都没毕业,根本就没接触到这个层面。 于是施书文就详细地给他解释了自主招生和中考的区别,说得很认真,并没有一句话就带过去的打算。 这性格……和施向明也像。 王念静静看着,等施书文说完了这才问起:“那关于中考你们老师怎么说,还参不参加?” “老师希望我和夏伟都能参加中考。” 施书文今天回来本也打算和王念说这事,只是因为看到施军和施月华一下子就给忘记了。 虽说已经通过了二中的自主招生,但中考是关乎到学校的升学率计算,作为年纪前几的他们都负担着拉高学校知名度的责任。 况且……这其中还关乎到了奖金的问题。 “老师说要是中考能考到全市第一,就能获得五千元奖金,第二名到第五名三千……我和夏伟都要参加。” 只要八中能在中考里出两个前十,对学校知名度的提升大有帮助。 “就算不是为了考上好学校,你们也不能松懈。” 家里三个孩子都在长生沟长大,饮食已经习惯了那边的辣口,菜多多少少都得带点辣口。 过年去拜年王念发现公婆家饭菜多以咸甜口为主,所以今天晚饭特意给施军兄妹多了两道没辣椒的菜。 糖醋小排就是安怀比较具有代表性的一道酸甜口名菜。 王念一边剁排骨一边跟施书文说着话,余光里同时还得注意着汤锅里的鸡汤。 “妈,考完试我想和夏伟批发菜去市场卖。” 施书文又把和夏伟商量的打算跟王念说了说。 中考结束有整整两个月没任何作业的假期,他们俩在家都闲不住,每天放学路上都在讨论暑假要干些什么。 有了上次卖樱桃的经验,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倒卖蔬菜。 “卖菜?”王念笑,不用想就说出了对面市场的名字:“去光华农贸市场卖?” “你觉得可行吗?”施书文点头之余忙征询起王念的意见。 他满以为妈妈肯定会无条件支持,没想到却见王念摇了摇头:“不可行。” “为什么?”两人同时问。 “市场里都是花钱租的固定摊位,你们肯定租不到……” 新鲜的排骨加入姜葱腌制片刻就行,王念转身又把菜板从墙上取下来,边切番茄边继续解释。 市场外卖菜的小摊没有五十也有二三十,卖菜可以说是最没有竞争优势的一种买卖。 况且他们批发哪竞争得自家菜地里现拔的菜,从成本上就高出了一截。 “那我们就去电影院门口给人擦皮鞋。”施书文立即又决定,夏伟点头:“擦皮鞋跑腿都能干,只要能赚钱,我们不嫌丢人……” 不——嫌——丢——人。 这四个字逐字狠狠刺进了施军心口,他愣愣地看着两个小好几岁的弟弟,喉咙里涌起股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连小孩儿都明白的道理,他却活到十八岁才终于听进了心里。 “那阿姨给你们找个活儿干。”王念挑眉,举起刀指了指厨房早上刚开好还没来得及装门的洞:“看到我们家的铺子了吗?” “妈你要开店!”施书文立刻明白过来。 “这两个月你们帮我打下手忙活店里的事,我给你们开工资怎么样?” “我一定来帮忙,哪能要阿姨的钱。”夏伟拍着胸口保证:“只要管饭就成。” 在施书文家吃了三个月的饭,王念只是象征性收点饭钱,夏伟一直心存感激。 眼下正是个报恩的机会,他哪能还问阿姨要钱。 “工钱到时候再说。”王念本想让施军把芹菜拿给施书文出去洗,转头一看顿时无语了。 施军不知道在想什么,芹菜竟然全撕成了条。 看那掉得一地的芹菜丝卷,走神也不是一时半会了。 “书文,你去后院再摘把芹菜。” 这就是一不留神的后果。 王念赶忙看了眼风蜂窝灶台上的砂锅,想了想还是干脆自己掀开锅盖搅搅。 *** “吃饭吧!” 最后一道清炒丝瓜端上桌,王念招呼全在看施向明眼色的几人动筷。 没有施飞英吃饭时问东问西,施宛应和弟弟的笑声,厨房里总觉得冷飕飕的。 施月华已经有一个月没见到荤腥,施向明一动筷就立即夹了筷子糖醋排骨送进嘴里。 自从三叔一家拜年离开后,爷爷就宣布生活费每个月增加到六十元,并且施月华住的那间屋子也要收十元租金。 施月华当时就肯定父母舍不得出那钱。 果不其然……他们家之后就自己在家开火,施月华也搬回家里睡客厅。 以前施月华老觉得父母偏心大哥,可等真正回到家里生活之后才发现,他们不是偏心……就是自私。 在家里吃了一个月,胡秀梅发现六十元远不够一家四口的伙食开销,确切的说是三口人。 因为大哥十顿有九顿饭都在外头吃,所以家里就三个人。 发现这个问题后,施向前和胡秀梅想出个主意,让施月华回爷爷奶奶家吃,老两口绝不可能把孙女往门外赶吧。 施月华要脸,宁愿饿着都死活不去爷爷奶奶家混饭。 施向前于是就逼着施月华把以前上班攒的钱交出去当生活费……钱没逼出来那家里就别吃肉了。 就算只隔了一道墙的邻居估计都想不到,父母为了逼迫亲生女儿能做到何种地步。 糖醋排骨入口酸甜,齿缝间满是肉香和着酸甜酱汁。 嚼着嚼着,施月华忽然鼻子一酸,好像肉里的酸味全冲上了眼眶,逐渐连桌上的菜都看不清了。 小时候觉得堂妹是个可怜蛋,可今天她才忽然发现自己才是那个最可怜的。 “排骨不好吃?”王念余光一扫,立刻注意到施月华低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入碗里,忙又加了块鸡肉:“排骨不好吃就吃鸡肉。” “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这哭声哭得既是对父母的彻底失望,也有对未来的迷茫和不知所措。 在最伤心最迷茫的时刻,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在三叔的家里哭出声来,可满桌丰盛菜色又明晃晃地告知施月华这里只是短暂的歇脚点。 “你三叔不是说了要送你去学美发吗?”王念放下筷子拍拍她肩膀安慰:“只要好好学,未来再开个理发店……三婶肯定第一个照顾你生意。” “可我想……”施月华抽噎着,心里想当歌星的火苗还没熄灭。 “唱歌你就别想了。”施军冷不丁地插话进来,一开口就冷冰冰的打断了妹妹的梦想:“但凡你唱歌有一句不跑调我都支持继续去参加唱歌比赛,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唱得如何。” 施月华不吭声了。 平时在家自己练习时信心十足,可一旦拿上话筒,从音响里传出来的声音着实刺耳。 刺耳……连施月华自己都觉得难听的程度。 第81章 家里饭馆 光华街十五号。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52节 初秋的风还残留着丝夏天的闷热潮湿,风吹到脸上黏黏糊糊,总让人忍不住抬手去抹。 装修捯饬好几个月的铺子总算打开了大门。 昨天慌慌张张忙完三个孩子的开学典礼,今天又立即迎来了[家里小饭馆]的开业。 一大早,王念就推开那扇淡蓝色玻璃木门,把牌匾上的红布绸子拉下来。 施向明再把亲手制作的一块黑板挂到墙壁上,在黑板头写上今日菜单几个字。 剩下菜名得等王念忙清点完今早的菜才能确定。 忙完这几件事,光华街十五号的小饭馆就这么静悄悄地开始营业了。 一楼面积六十五平,二楼面积几乎相同。 一进饭馆就立刻能瞧见与厨房相连的门,此时门敞开着,只能透过门帘隐隐瞧见厨房里的样子。 饭馆名字叫家里小饭馆,大堂里果真处处透着股和家里客厅差不多的轻松惬意感。 七八张桌子有方有圆,大的能坐下十二人,长方形桌子刚好够两人相对而坐。 墙壁上除了一些孩子们的画外,还有酷爱书画的外公留下的一些墨宝,大多是外公外婆平时练笔所画。 墙边的五斗柜既是装饰物,又存放了些店里需要用到的杂物。 厨房门两边各有个一人高的玻璃柜,左边酒水饮料,右边勺子碗碟。 二楼与一楼风格则完全不同,王念特意保留了这栋小洋楼的风格,从垃圾中转站淘了不少已经坏掉的洋玩意儿当做装饰物。t 墙角处早已不会走动的摆钟;带有浓烈异域风情的窗帘;就连房顶灯都是老式的吊灯。 不过为了不跟一楼的风格脱节,桌椅板凳都选用了统一胡桃木色。 多亏靠街那面墙都做成了窗子,二楼的光线一点都没受影响。 坐在床窗边桌子往外看去,连绵起伏的各式建筑完美构成了一副风景画。 “咱们两个人能忙得过来吗?” 虽说眼下饭馆里一个客人都没有,胡文丽已经担心起要是生意好起来之后他们哪忙得过来。 “中午就一桌客人,哪会忙不过来。”王念放下木板,既能挡住客人进入厨房,又能充当传菜的桌子:“等邱莎莎过两天病好去上学,咱们就有三个人,怎么都忙得过来的。” 要开饭馆王念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两个月前就谋划着要找两个帮手一起来干。 胡文丽和张红燕一听说立即就表示还找什么帮手,她们都是勤快人,端盘子洗碗那都是再简单不过。 可惜张红燕因为邱莎莎感冒发烧,等孩子病好才能来上班。 中午就一桌客人,还是施向明请来凑热闹的朋友熟人,两个人完全忙得过来。 “昨天是不是就有人来租旁边的铺子了?”胡文丽又问。 王念点头:“我没同意。” 虽然和胡文丽说着话,手里的准备工作还是没停,大蒜剥完就赶忙把碟子端到灶台边放好。 “为什么没同意?” “他们要开录像厅,一楼还打算搞个烧烤摊。” “那肯定不能同意,我们厂生活区里那家录像厅最近就跟人扯皮,闹得可凶了!” 正经录像厅那也就算了,有些录像厅为吸引客人晚上会放些成人电影,电影声音能飘出几里地去…… 厂区那家录像厅就因为老有厂职工的小孩蹲在路边听电影声音,影响相当恶劣。 恰在这时,施向明挂完黑板回到大堂,抬起桌板钻进了厨房。 “那我去上班了,晚上我请三师兄来咱们饭馆吃饭。” “中午徐叔要带几个朋友来?” “两个。” 现在想从饭馆进入自家只能走厨房,施向明回答完,又从原先厨房大门走了出去。 厨房面积原本就很大,只需要内部改动就完全足够饭馆所需。 炒菜主要用三口液化天然气灶,炖煮的灶则在院里摆了八个蜂窝煤灶。 整个厨房花钱最多的是两口排气扇,在这个家家户户都还全靠窗子排油烟的年代,厨房还一口气装了两扇。 排气扇外是施向明利用所学亲手焊接的排烟管,管道在面对后院的厨房墙壁上。 虽说从大门看有根这么大的管子确实不太美观,但对王念来说花再多的钱都非常值得。 否则一炒起菜来,油烟全往客厅和书房飘,久而久之家里都得是股子油烟味。 “我去洗菜,你先切肉。” 抬头一看墙壁上的时钟,马上就要九点,胡文丽忽然觉得时间紧迫起来,忙卷起袖子催促王念来。 中午十二点,八中的下课铃声准时响起。 叮铃铃—— 胡文丽抱着手臂靠在饭馆门口,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往路边看,就期盼着能有路过的人抬头看一眼饭馆招牌。 似乎是有人听到了她心里的想法,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到了路边。 胡文丽努力往车里看去,就想看看车里的人目标是不是饭馆。 啪—— 主副驾驶座的门被关上,两男一女一下车果然抬头往饭馆看了过来。 徐兴邦浅笑着朝饭馆方向抬了抬手:“这就是咱们侄媳妇开的饭馆,看着挺不错吧?” 点头的男人身姿修长,举手投足间皆透着股儒雅之气,就像是从古典画卷中走出来的人物。 他穿着套改良唐装,手腕上檀木手串隐隐飘散出檀木香气。 而笑眯眯拍了下手掌的女性则很是豪爽,直接朝门头一指,逐字逐句地念出了饭馆的名字:“家里饭馆,还真是开在家里。”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开饭馆,我以为……” 以为得了那么大一笔财产,乍富之后会挥霍会忙着改善生活条件,就是没想到会开一家小饭馆踏踏实实继续赚钱。 徐兴邦从心底里是欣慰的,罗爷爷没选错人,雪梅的儿子儿媳都是脚踏实地的人。 “我早就想看看雪梅的儿媳妇和孙子,咱们四人中就她孙子孙女最多。” 女人拢了拢头发,先往饭馆走去。 胡文丽一看真是冲饭馆来的,忙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我们是施向明请来的客人。”还没张口,就被一个阿姨抢先打断,并且摆了摆手:“不用妹子带路,我们自己会进去。” 这个阿姨红光满面,声音洪亮,一看就是个利索人。 胡文丽连忙让开,冲厨房的方向吼了嗓子:“王念,施向明请的客人来啦!” “好嘞。” 王念停下切菜,双手在毛巾上擦了擦。 刚一转身,立即撞上双充满好奇的眼睛,上下盯着王念看了好几眼,这才笑眯眯转头问身后人:“老徐,这就是雪梅的儿媳妇?” “徐叔叔。” 徐兴邦点点头:“这两位是雪梅的好朋友,她是高容阿姨,这位是任希鸿叔叔。” 高容虽然头发已白了不少,但精气神十足,还化了淡妆,显然是个很精致的阿姨。 任希鸿笑容清浅,气质温和,一看就是“文化人” “高阿姨好,任叔叔好。” “施向明呢?”高容观察完王念,又好奇起让徐兴邦赞不绝口的施向明:“让他快出来高姨瞧瞧。” “向明上班去了。”王念把三人往院里请:“这段时间有个新项目要入厂实验,他作为主导人必须得在现场指挥。” “那孩子呢?”高容又问。 “应该快放学了,老大在二中……” 这三人与那个素未蒙面的婆婆是一个大院里长大,四人感情相当深厚,光从称呼上就可窥见一斑。 徐兴邦叫高容小容,叫任希鸿为鸿子。 高容和任希鸿是因为工作调派去了其他省,也是最近两年才相继调回安怀。 正说着孩子,施飞英那咋咋呼呼的声音就穿透门窗清晰传入了院里。 “妈。” 那一声妈叫得嘶声力竭,就跟谁掐住了脖颈那般用力。 “妈,我带了同学来咱家饭馆吃饭,妈……妈妈……” 就一眨眼功夫,妈就叫了四五声,大有王念不答应就要把屋子吼穿的意思。 王念冲几人无奈地笑笑,赶忙应着声走进厨房。 大堂里,一群小鸡仔似的学生全都仰头眼巴巴地瞧着王念,个子矮的小女孩校服袖口卷了两卷还是长。 参差不齐的一年级小学生,就跟差了三四岁似的。 “阿姨好。” “王阿姨好。” “妈,我跟同学们说了咱家有学生饭,中午能吃吧?”施飞英大声地问道。 昨天才第一天上学,今天就能带同学来照顾自家生意,王念都不知道要说施飞英有亲和力还是嘴皮子不得了。 “我们家的学生餐是五毛钱一顿,一荤两素。”王念指向厨房门口粘贴的价格表:“你们决定好了告诉阿姨就成,我这去炒菜。” 一年级……大概,应该,能看得懂价目表吧。 抱着这种疑惑,王念先去后院跟几位长辈说了声,随即就立即钻进厨房。 徐兴邦三人顺势也跟着回到饭馆,在胡文丽指路下先上了二楼。 既然是来照顾生意,肯定得吃饭。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53节 七八个小学生还在对着价目表叽叽喳喳地讨论中,徐兴邦看施飞英正忙活着给同学们出主意,也就没有出声打扰。 “你就吃五毛钱的饭菜就够了,肯定能吃饱。” 面对家境一般的同学,施飞英极力推荐五毛钱学生餐,至于那两个听说家里在广省做生意的同学,就推荐他们试试八毛的两荤两素。 至于为什么连同学家干什么都清楚,当然是昨天嘴皮子就没停过的原因。 同学们把钱交给施飞英,施飞英又跑进厨房把钱交给了王念。 六个选了五毛学生餐,两个选了八毛的套餐。 “一会儿你姐姐放学了,你们上楼和徐爷爷打招呼。”王念抽空还得交代施飞英:“在长辈面前不准乱说话,打完招呼就下楼来吃饭,一会儿还得上学。” “知道啦。” “……” 回答完人还没有走,脑袋高高扬起仿佛还在等待着什么。 王念一看就知道,就算再忙也赶忙抬手摸了摸施飞英脑袋:“我们家飞英最厉害,帮妈拉来了饭馆的第一单t生意。” “以后我还会更厉害。”施飞英挺挺胸膛,神气活现地挥舞了下拳头。 饭馆门口,施宛背着书包,刚走到门口,又是一声叹气。 “姐,你叫的同学呢?” 蹲在饭馆门口的施飞英一看二姐独自一人,立即跳起来气愤填膺地控诉。 昨晚姐弟俩明明打赌明天谁叫的同学多谁就赢,输的要从存钱罐里掏五元钱给对方。 施宛还是叹气,二话没说从兜里拿出五元钱递过去。 如此干脆利落,反倒是叫施飞英有些不好意思,接过钱拿在手里就忙关心起原因:“出什么问题了?” “我们班主任的妻子接手了学校食堂,班主任特意在最后一节课上提起……” 施飞英:“……” “那你怎么没去?” 施宛不屑地撇过头去:“我家就是开饭馆的,我还去什么学校食堂!” 班主任不仅在课堂上提了,中午放学还站在一楼教师办公室门口看学生们往哪个方向走。 一看施宛竟然往学校外走,竟然还能问为什么不去食堂吃饭。 施宛当时就跟老师说家里就开了个饭馆,中午得回家吃饭,老师当时就垮了脸,“哦哦”两声没再多说什么。 “徐爷爷来咱家了,妈让我们上去打个招呼。” 徐兴邦后来又来过家里几次,每回来不是给红包就是送点孩子们喜欢的小玩意儿,一提到他施宛就很高兴。 “走。” 姐弟俩忙不迭就往楼上冲,木质楼梯上很快响起咚咚咚地脚步声。 坐在窗边的三人同时往楼梯口看去。 “是施向明家最小那个小子来了。”徐兴邦同样只听声响就立刻晓得冲上来的人里绝对有施飞英。 任希鸿一只手随意放在桌上,一只手搭在腿上,听到笑声先是下意识转头看向了老友。 三人中,只有徐兴邦没成家。 原因是什么……想必三个好友都心中有数。 徐兴邦喜欢罗雪梅,从少年到暮年,从生到——死! 这份感情持续了很长的岁月,以至于连跟罗雪梅没血缘关系的施向明一家都深得他喜欢。 任希鸿在心底轻轻叹息。 高容没那么多感慨,看到人就立刻笑着就冲施宛招手:“快到高奶奶这儿来,奶奶好好看看雪梅的孙女长什么样。” 施宛微微抿着唇,脸上泛起羞涩笑容,似是很不习惯别人的注目。 施飞英只从停顿的背影就发现了问题,大小人似的小小叹了口气,主动牵起姐姐手。 “高奶奶好。”施飞英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叫人。 施宛也赶忙跟着叫:“高奶奶好。” 高容眼神不好,姐弟俩先前在她眼里就是两张有点模糊的脸,等走近一看立即惊得“哎哟”叫唤了声。 “这小子长得也太像雪梅了!” 其余两人皆是一愣,而后是仔细看起了施飞英的长相。 鹅蛋脸,双眼皮,只有右边脸颊有个酒窝,眨巴眼睛时能看到长而卷曲的睫毛扑闪扑闪。 “是有点像。”任希鸿记忆里的罗雪梅长相已经有些模糊,不过他记得两人右边脸颊确实都有酒窝。 徐兴邦翘起的唇角慢慢放下,目光在施飞英的眉眼上一寸寸移过。 不仅长得像罗雪梅,连说话的神态竟然都有那么几分相似。 咚咚咚—— 徐兴邦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沉闷的跳动声,这一瞬间,喉咙干得就要冒烟。 不过这种激动和兴奋很快就随着理智回归而全部消失。 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着实荒唐,这让一向自持冷静的他都跟着恍惚了下。 罗雪梅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和千里之外的农村姑娘扯上什么关系。 想起年前才刚给罗雪梅扫过墓,徐兴邦更是觉得刚才的想法荒唐。 “来!”高容冲两人招手:“这是高奶奶给你们的见面礼,多出来那份给你们大哥。” “谢谢高奶奶。”施飞英特别大声地道谢,之后立即就殷勤地要去家里倒茶水:“高奶奶我去给您泡茶,用我们家最好的茶。” “先别慌,还有呢。”高容冲任希鸿抬抬下巴。 施飞英说到做到,红包一收完立刻跑下楼去给爷爷奶奶倒茶,早忘记了容易害羞的姐姐还留在楼上。 “你是叫施宛吧?”高容主动问害羞得搓手的施宛,抬手怜爱地轻轻抚摸孩子乌黑发亮的头发。 她膝下只有一个孙子,年纪比施宛大几岁,如今正处于看哪都不顺眼的年纪。 在家里受够了孙子的犟脾气,再看人家乖巧懂事的孩子,难免更多了几分喜欢。 施宛很乖巧地回答着高容的问题,期间徐兴邦也会穿插几句。 “一会儿我要问问王念怎么教娃娃,我把我家那个混小子也送来好好学学。” “那得先让你儿子改改那暴躁脾气。”徐兴邦摇头笑道:“我倒觉得小鑫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他父母。” 高容有对望子成龙的父母,将自己没法实现的梦想全强加在孩子身上,结果只是适得其反。 结果孩子叛逆,父母只会更加愤怒,双方矛盾越来越深。 任希鸿相当同意地点头。 徐兴邦今天心情颇好,难得地又继续说了下去。 “与其每天谋划着要让孩子考什么什么学校,还不如多给孩子做几顿饭比什么都强。” 高容无奈叹气,冲老友摆手:“难得高兴!别提家里的糟心事,还是想想等会儿要点什么菜。” “那恐怕得等楼下的学生们先吃上饭才轮到到咱们。”徐兴邦说。 与此同时的楼下。 王念把最后一盘子炒青笋端到桌上。 “来阿姨给你们打饭吧。” 菜香缭绕的小饭馆里,迎来了开业之后的第一批客人, 第82章 小饭馆开业啰! 刚读一年级的小学生,正是最听大人话的年纪,王念刚说排队打饭,麻溜地就排起了队伍。 一荤两素,听价格确实比学校食堂贵, 不过满满一勺子鱼香肉丝舀到饭盒里,酸酸辣辣还有点甜的气味立刻让第一个打饭的小姑娘激动得小脸通红。 “阿……阿姨,少打点菜,我吃不完。”小姑娘腼腆地赶忙说道。 小姑娘就是那个校服袖子卷两圈的孩子,瘦瘦小小脸颊凹陷,看着就营养不良。 王念以为这孩子是吃不饱还特意多打点菜,没想到是人家胃口小。 不过给家里孩子药膳汤炖多了,很快就看出小姑娘是因为脾胃虚弱所以胃口差。 “今天有免费的山药排骨汤,一会儿再每人打碗喝。” 胡文丽边想着王念真大方,边拿上碗去厨房给孩子们盛汤。 五毛钱一荤一素,这转眼就成了两荤两素,还是实实在在的肉。 孩子们端了饭,就很乖巧地找位置坐下吃,就跟群小兔子似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相当可爱。 胡文丽给孩子们端汤,王念就进厨房里给楼上三位长辈炒菜。 排气扇轰鸣,坐在大堂里吃饭的孩子们竟然一点都没感觉到油烟气。 “阿姨说这个叫鱼香肉丝,真好吃!” 为了照顾小孩子口味,鱼香肉丝特意选了不辣的泡线椒,又多加了点糖。 对长生坡人来说这道菜会太甜,可对安怀的小学们来说,那就是酸甜辣一应俱全,吃得相当满意。 “肉不塞牙,真好吃。” “我觉得炒茭白最好吃,又甜又香。” “我在家都不爱吃我妈炒的胡萝卜,怎么阿姨炒的胡萝卜那么好吃。”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表达着看法,小小饭馆里飘荡的都是他们快乐的声音。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54节 欢笑声晃晃悠悠地飘上了二楼。 “我看雪梅这个儿媳妇人还不错。”高容打量着二楼装饰,最后目光落到若有所思的任希鸿脸上:“想什么那么出神?” “我现在才回过味儿来。”任希鸿眉头紧紧皱起,脑海中还在回忆着施飞英的长相:“那孩子确实长得很像雪梅。” “你就别瞎猜了。” 高容知道好友反应慢,但没想到这么慢,人都下去二十多分钟这才感慨起来。 “小容说得对,咱们都别乱想,那孩子只是长得有点像而已。” 这话说得像是给其他人听,又像是说给徐兴邦自己听。 伊人已逝,往事不要再忆。 噔噔噔—— 随着清脆的脚步一声声临近,徐兴邦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 “今天菜准备的不多,叔叔和阿姨中午先随便凑合着吃点,晚上等向明回来咱们再好好聚一聚。” 王念和胡文丽各自端着大托盘,缓缓从楼梯口走了过来。 这话意思是请几人t留下来吃晚饭,见一见他们最想见的施向明。 “侄媳妇的意思是让我们在这吃两顿呢。”高容笑呵呵地站起来帮忙端菜。 说是中午随便吃点,可这几道菜一点都不简单。 高容先将最大一盆白白绿绿的汤端过去,一眼就瞧见漂浮在汤上的几个大生蚝和大虾。 清蒸鲈鱼,板栗蒸排骨,就连香菇炒青菜瞧着都翠绿欲滴颜色很是漂亮。 最后那盘菜端上桌,几人都同时抿了抿唇。 随着放下的动作,红烧肉颤颤巍巍的抖动了几下,浓郁的焦糖气扑面而来。 五花肉分层颜色分明,浓油赤酱的红烧肉是很典型的安怀做法。 “红烧肉一早起来我就炖上了,你们先吃着我下楼去切菜。” 楼下虽说没有新客人,但王念作为厨师肯定不能待在楼上陪别人吃饭, 看楼上没什么事,就准备寒暄几句下楼去了。 “王念。”徐兴邦忽然出声叫住已经转身的王念,略一迟疑之后还是问了出来:“我听向明说你从小父母双亡,是跟着大伯大伯娘一起长大的?” “我六岁那年爸妈就相继去世了……”王念并没有觉着徐兴邦问的有什么不对,还仔细地回忆了起来。 穿过来时原身已经十来岁,对幼年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连带着父母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所有关于父母的记忆都来自大娘吴英。 听说父亲从小身体就不好,能娶到隔壁大队长得很好看的母亲全靠大爷大娘为人好,别人是冲着他们家家风来的。 生下王念时母亲伤了身体,后来又遇上饥荒瘟疫,身体就一直没怎么好过。 后来父亲因病去世后,母亲没多久也伤心过度跟着去了。 随着王念的讲述,徐兴邦心里最后一点点希望也熄灭下去,使劲闭了闭眼后翘起唇角微微一笑:“你母亲原来是隔壁大队的人。” “那你妈妈长得一定很好看,竟然生了个这么漂亮的女儿。”高容笑着夸奖道。 王念笑笑当做回答。 那些年农村穷,别说是照相,就是上县城照相都得开介绍信。 家里就一张父母的结婚照挂在堂屋,黑白照片都难掩母亲美貌,确实是个很好看的姑娘。 不过她也没法跟别人描述母亲长相,只能以微笑来代替回答了。 “咱们别耽搁王念忙生意,咱们边吃边聊。”高容又说。 王念前脚刚一下楼,后脚高容就伸手越过桌子使劲推了下徐兴邦:“这下子总算死心了吧。” 她很后悔刚才不应该随口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导致徐兴邦起了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死而复生的事,罗雪梅可是父母亲自下葬,根本不会再有任何后续。 是她无心挑起老友平静多年的心绪,自然得由她来挑明。 “是我胡思乱想了!”徐兴邦狠狠叹气,歪头朝空气挥了挥手,满脸苦涩终于消散开来:“吃饭吃饭。” “我还带了几瓶酒,中午随便喝点?晚上再跟向明好好喝一顿。” 任希鸿是出了名的酒徒,每顿饭都得喝上一口,所以平时包里都会放一瓶酒。 说着话,从包里拿出个巴掌大的酒瓶,先轻轻摇晃几下,随即才慢慢扭开。 馥郁浓烈的酒香飘出。 徐兴邦主动递上杯子:“给我也来点,中午陪你喝点。” “那给我也来一口。”高容也端了酒杯凑过去。 二楼除了他们再也没有人上来,而且随着小学生们吃完饭逐渐离开,小饭馆里再次安静下来。 虽说看着冷清,但高容只一看刚才那几道菜的颜色就确信小饭馆生意肯定能红火起来。 红烧肉入口微甜,酥软即化,软糯的肉皮用舌尖轻轻一抿就在唇齿间化开。 肥而不腻应该是对红烧肉至关重要的评价。 但高容觉得嘴里的红烧肉却不仅仅只用不腻来形容,肉吞下喉咙后嘴巴里余韵绵长,回香才真是让人佩服。 “怎么样?”徐兴邦问高容。 高容丈夫曾经是专门接待外国来宾的省政府接待宾馆大厨,手艺也相当了得。 只可惜前几年因为突发脑出血没抢救过来离世,高容一家这才回到了安怀。 “很好吃,水准绝对不俗。”高容一改刚才笑眯眯的样子,非常认真地点评:“我吃过老郑做的安怀红烧肉,我觉得王念做的更好吃。” 更好不仅来自于味道,还有肉的口感和烹饪方法。 王念做的红烧肉不是正宗安怀口,清新淡雅的口感更适合大众口味。 不管是南是北都应该会很喜欢这道红烧肉。 “鸿子你试试?” 任希鸿这十几年都一直在北方工作,高容喊尝尝,就是想看看自己心里的猜测准不准。 “好吃。” 果然,从不说假话的好友只用了两个字便足以说明——王念确实是根据食客而微调了做菜的味道。 难怪楼下那群孩子竟然没一个说鱼香肉丝辣的。 徐兴邦早就尝过王念的手艺,此时只是不急不缓地夹了筷子鱼,吃完后又一小口酒。 “所以我才说与其天天给你们家小鑫念紧箍咒,还不如多给孩子做几顿饭。” “我同意。” 白酒顺着喉咙一路带着热意冲刷干净了红烧肉最后一点香气,任希鸿舒爽地啧啧两声跟着道。 “人活一辈子无非就是吃喝拉撒睡,吃可是排在第一位的。”徐兴邦分外有感触。 一起吃饭是增进感情的最简单法子,饭桌上没必要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随便聊聊工作生活学习不是很好?为什么非得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问学习怎么样。 徐兴邦会有此感慨,自然是亲眼见到两家人的相处方式才有了比较。 施向明和王念在饭桌上没有问过一句孩子们的学习成绩如何,问问学校里有没有什么新鲜事,聊聊明天想吃什么,一顿饭吃得轻松愉快。 而高容家则是完全相反。 饭菜是食堂里打来的,开饭前早已经凉透,得再次放到蒸锅上热一热。 这还没开始吃呢!一盘炒青菜就已经变得黑黑黄黄,极其没有食欲。 饭桌上爸爸以买本练习册开始,到妈妈以考试成绩作为结束,试问哪个人心里能不憋着火。 “我当年会嫁给老郑就是因为他会做饭,谁想到他会走在我前头……”高容举起手让两个老友看掌心“我这双手也是前几年才开始拿锅铲。” 儿子儿媳就是吃现成吃习惯了,只要高容不做,那家里就别想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任希鸿跟着又开口,非常犀利地点出了高容家的问题:“小容你儿子儿媳妇能有王念一半勤快家里也不会是那个样。” 高容无言以对。 生活过得什么样,得有比较才有感悟。 刹那间……好像连烧喉的白酒都没觉得那么辛辣了。 与此同时,小饭馆门口的街对面,有几个年轻男女正在对着饭馆指指点点。 片刻后,几人穿过马路来到了饭馆门口。 第83章 渣男看打 “咱们学校门口什么时候开了家小饭馆?” 几人站在门前,矮个青年摸了把飘逸的长发,疑惑地看着饭馆招牌。 长辫子女生声音温柔,听口音就晓得是安怀本地人。 “我记得去年这里还是栋老洋楼,老师不是还让咱们来这画素描街景吗?” 其他两人也纷纷点头。 这两男两女是两队情侣,四人是后面街道安怀大学的大二学生。 四人今日本来是去郊外写生,回程时公共汽车只能到光华街,刚一下车就有人注意到了这间淡蓝色铺子。 美术专业的他们立即就被艳丽色彩所吸引,所以才会穿过马路来到门前细看。 就是这么两句话的功夫,立即就让正愁没生意的胡文丽瞧见了。 “几位吃点什么,菜单都在黑板上,进店里用菜单点也成……” 原本没打算吃饭的几人:“……”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55节 两对情侣都是刚谈上不久,小伙子们哪好意思厚着脸皮说就是来看看,在胡文丽无比热情的邀请下,稀里糊涂地就跟着走进了饭馆。 两个女学生在后边偷笑,笑各自的对象脸皮太薄不懂拒绝人。 “我想吃面条,咱们点面条吃吧!” 笑归笑,当然不能让对象下不来台,圆脸短发女生笑盈盈地跟胡文丽说道。 胡文丽顿时犯了难,饭馆里都是炒菜,就没卖面条。 “我们店里人手不够,所以没准备面条。”这句话正坐在窗边跟毛衣针“战斗”的王念先回了:“你们可以看看炒菜,要是不想吃炒菜,对面生活区就有面馆。” “对对对,我们这才开业第一天,还没准备面条。”胡文丽赶忙t道。 圆脸女生脸上笑意依然,刚想顺势拉着对象离开。 刚才进店前她就瞧见黑板上写了菜名,估摸着店里肯定没卖面条米线,才故意那么一说。 拉了下没拉动,转头看去发现对象正在专注地瞧着厨房边上挂着的今日菜单。 “要不咱们今天就开顿荤?”长发转头问对象。 食堂饭菜清汤寡,加上现在刚开学第二天,生活费还处于饱满状态,心里自然蠢蠢欲动。 女生皱了皱眉刚想生气,没想到旁边那对情侣已经兴高采烈地说了句“好” 圆脸女生叫张梦,是土生土长安怀人,下馆子其实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可对象段正学家境普通,一顿五元的饭菜对他来说也许是一周生活费了。 “咱们先点菜,到时候平摊,咱们还能多吃几个菜。”住同宿舍的李艳很快看出了好友担心,立即体贴地出声解围:“男女平等,不能只让男生出钱。” 张梦感激地冲李艳眨眨眼,开心地道:“那咱们点菜吧。” 王念这才站起来把毛衣收进箩里,笑着拿起点菜本:“那你们看看要点什么菜?店里的有免费汤,可以不用点汤。” “免费的什么汤?”张梦忙问。 “骨头山药。” “那就不用点汤了。”张梦赶紧扯扯对象衣袖,只瞬间就对这家小饭馆的印象好了不少。 舍得用山药骨头当成免费汤,老板肯定是个大方的人。 “那你们先点菜,楼上楼下都能坐。” “那我们坐楼上,段正学你先点菜,我们先上去看看。”张梦走之前摇了摇段正学胳膊:“少点点菜,别吃不完浪费了。” 可惜这个叫段正学的男生并没有体会到女友好意,两个姑娘一走就立即嗤笑了声。 “一天天的跟我妈一样,啰里啰嗦烦死人了!”段正学冲着背影嘟囔。 段正学五官长得还挺端正,一头飘逸长发配上时髦喇叭裤,加上说话时那个不屑的表情。 这不……妥妥是渣男标配吗? “张梦对你可真是掏心掏肺。”另一个叫孙飞的男生吹了声刺耳口哨,用肩膀撞了撞段正学的肩膀:“照着架势下去毕业你们就得结婚吧。” “结什么婚……老板娘,先来给一斤卤猪头肉,再来盘油焖大虾……扒拉我干什么。”段正学不耐烦地拽回被孙飞拉变形的衣领。 “人……”孙飞小声地往楼梯口瞄。 段正学那表情变得比什么都快,立即往楼梯口看了过去温柔地开口:“放心,我有分寸。” 渣男……还是两个! 王念一边写着菜名,一边用余光瞟着两个渣男。 刚才透过窗子玻璃看到的两个害羞男学生感情都是装出来的…… “再来个辣椒炒肉,炸排骨……” “少点点,一会儿没法跟她们交代。”孙飞比段正学要稍微谨慎些:“我和你不一样,我可是打算和李艳好好处对象的!” “再随便炒两个素菜。” 不管孙飞怎么说,段正学愣是点了六个菜才停下来,而且还特意问了问王念吃不完能不能带走。 “能,我们店里有塑料袋,不收钱” 得到肯定答复后,立即得意地转身冲好友挑眉:“吃不完咱们带回宿舍,顺道让小刘他们开开荤。” “这些菜不少钱,到时候咱们也得出。”孙飞不满。 “放心!到时候付钱我有的是法子,张梦肯定会主动给钱,你就放心吃吧!” “张梦对你那么好,你可真没良心。” “要不是看在她家那么有钱的面份上我能看上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学校有多受欢迎,有的是女生送吃喝来……” “我跟你说张梦他爸可是银行经理,有钱得很……” 两人又不能上楼当着两女生的面说这些,就站在厨房门口聊得兴高采烈,仿佛一点都不担心王念会说出去。 渣男……还是有恃无恐的渣男。 排气扇轰鸣声再次响起。 免费的骨头山药汤先上桌,接着是早已经卤制好的猪头肉。 看到这两道菜,张梦还是浅浅微笑着,很高兴地指了指山药:“老板好大方,给这么一大碗山药。” 而段正学则完全被旁边桌的菜色所吸引。 那跟拳头差不多大的生蚝,手掌那么长的大虾,还有海鲈鱼…… 别说吃!段正学根本连见都没见过,当即喉结就不受控制地动了动,半句都没听见女友说了什么。 “你们尝尝猪头肉,好吃。”孙飞早迫不及待地夹了筷子猪头肉送入嘴里。 李艳对免费的山药同样赞不绝口。 “山药软糯,骨头上肉还挺多,咱们真是占了便宜!” 两女生都以为男友只点了这两个菜,殊不知随着脚步声临近,一道道菜陆续端上桌子。 最后一道油焖大虾由王念亲自端了上来。 “你们的菜齐了,这是账单。”大虾放下,王念把账单直接递给了脸色阴沉的张梦:“总共二十六元。” “老板你上错菜了吧。”张梦不相信,拿过菜单仔仔细细地查对:“正学怎么会点那么多的菜?” 一对菜单下来,还真没有半点错的。 段正学冲孙飞挑了挑眉,轻咳两声假模假式地温声开口:“我不是想着孙飞和李艳帮了我们这么多,今天打算好好请他们一顿。” 说着,就开始摸兜,摸完衣兜摸裤兜,结果什么都没摸出来。 脸瞬间就变得慌张起来,急忙冲王念歉意地询问道:“老板娘,我今天没带钱……这些菜……能退一些吗?” 渣男学什么美术,去学演戏多好。 不得不说段正学是真摸清楚了张梦的性格,知道她肯定不好意思退菜,所以故意出了这招。 王念只是微笑,并没有接话。 徐兴邦几人活了这么些年什么人没见过,只听了几句便立刻猜到是段正学在耍把戏。 “不用退不用退,我来付账。”张梦果真如段正学预料的那样主动掏钱。 就在张梦低头拿钱时,段正学边说着;“对不起”边冲孙飞挤眉弄眼。 张梦从包里取出手绢,一折又一折地展开,最后数了二十六元钱交给王念。 似乎是为了顾忌男友面子,还特意对李艳两人轻松地笑了笑:“今天咱们就好好吃一顿。” 李艳明显比张梦聪明得多,转头看了眼孙飞,没动筷子反而问了起来:“怎么突然就要请客了?” 张梦家庭条件虽然好,但家里根本看不上段正学。 为了断绝两人来往,每个月就给三十元生活费,就想看看没了钱段正学还会不会跟女儿好。 可张梦舍不得把这些事告诉对象,平时在学校就吃一毛钱菜和五分钱米饭,钱省下来就给段正学买颜料和画笔。 “突然想起来了。”段正学应对有余,拼命朝孙飞打眼色。 孙飞含糊不清地“嗯嗯”两声,忙不迭给李艳夹菜:“快吃大虾,看着味道就不错。” 王念把钱揣进兜里,人却没走。 笑着拍了拍张梦的肩膀:“你对象确实说要请客,不过不是他请……是你请。” 要是方才张梦跟着男友反悔退菜,那王念就不打算管这桩闲事,不过既然姑娘为人还挺好,她也不介意当一个正义的“路人甲” 于是王念将两人在厨房门口的聊天内容详细地学了遍,连表情都没错过。 一会得意挑眉一会叉腰的动作逗得高容哈哈大笑。 与高容几人的开心不同,张梦和李艳的表情沉得都能滴下水来,下一瞬就死死地盯着各自对象的脸看了又看。 她们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王念不可能说假话。 第一次见面的饭馆老板娘连张梦父母干什么工作都说得清清楚楚,不是段正学亲口所说又是谁。 一道身影忽然暴起,没有任何辩解的段正学挥舞着拳头朝王念而来。 他很清楚,眼下已经没有任何狡辩余地。 此时此刻的段正学,不为自己的欺骗而羞愧,反而将满腔愤怒发泄到了告状的“罪魁祸首”身上。 王念抿了抿唇,不仅没多躲开,反而举起托盘迎了上去。 搪瓷托盘……你值得拥有! 第84章 结婚早了点 嘭—— 清脆无比的碰击声,随即便是段正学尖叫一声捂住拳头疼得弯下腰去。 王念将搪瓷托盘转过来看看,上面没留下一点痕迹,连瓷片都没刮掉半点。 拿画笔的手和搪瓷托盘比……物理防御胜利。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56节 段正学这一暴起,孰是孰非已经不需要过多语言来证明,张梦默默看着男友t,双眼里已经蓄满了眼泪。 段正学和好些女同学来往密切她知道,但却固执地认为那只是别人一厢情愿,还沾沾自喜自己竟然成为了最特别那个。 特别是特别……特别的却是家庭背景。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其实早就有感觉的事偏不相信,事到临头只余可笑。 筷子上还有准备夹给段正学的大虾,张梦慢慢把虾放入碗里,抬手抹去满脸泪水。 “段正学,我们分手吧。” “张梦你听我说……是她是她胡说八道。”孙飞终于反应过来,慌乱地替朋友找补,余光不住地瞄着似笑非笑的李艳。 李艳比张梦可凶悍得多,就算那些话不是自己所说,接下来肯定也没好日子过。 李艳清醒得多,一句责怪都没有,还是笑眯眯地开口接话:“孙飞,我们俩也玩完了。” 说完,直接赶苍蝇似的推着孙飞站起来。 “饭钱是张梦付的,你们难道还准备留下来吃饭?” 赶走孙飞还不够,李艳又站起来推搡两人离开,干脆利落的性子深得王念欣赏。 段正学还想说点什么,徐兴邦忽地站起来挡在了他面前。 “不巧!张经理我也认识,我想我应该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想来张经理要收拾个大学生应该还是挺容易的。” 段正学的脸色这才猛然大变,有些慌乱地想越过几人去张梦面前。 渣男经典语录…… “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是……” 张梦深吸口气,筷子猛地往桌上一拍,大吼:“你走!今天这事就不会跟我爸妈说,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走吧……你现在越说越错,以后再找机会解释。”孙飞劝。 张梦不了解,李艳他还不清楚吗……要是再不走,等会儿那些菜说不定全泼他们脸上。 徐兴邦拦在两人身前没动,一只手按住了段正学肩膀。 “张经理能收拾你不假,我动个小手指就废了你。” “……” 看他铁青着脸身体微微颤抖,这才笑着继续说了下去:“你要是敢来我侄媳妇饭馆找麻烦,我不收拾你,我侄子也能让你重新学做人。” 说完再拍拍他的肩:“还不走?” 王念感激地看了眼徐兴邦,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想得也比她周到得多。 “你们两个小姑娘应该高兴,现在发现了他们真面目总比结婚之后再来后悔可要好上百倍。”高容远远地安慰还在哭的张梦。 “阿姨说得对,咱们都是有福的人。” 李艳这人性格洒脱得多,伤心只是片刻后还反过来安慰起好友。 越是有人安慰,眼泪就越是止不住,张梦哭得更是伤心,从啜泣很快变成了嚎啕大哭。 “让她哭吧,哭完慢慢想……” 虽说没有体会过失恋什么感觉,但多少也明白此刻说什么都是听不进去的,要走出来还是只能靠时间。 徐兴邦三人也没心情再继续喝酒,后脚就跟着王念离开,把二楼留给了两个姑娘。 “要不我再炒几个菜,你们接着喝?” “向明回来再喝,天这么好,我们就在院里烤会儿太阳。” 几个老友难得凑到一起,又都喝了几口酒,兴致没有半分减少,又将谈话地点转移到了后院。 王念看时间已经两点多,第一天的生意应该差不多就此结束,于是干脆让胡文丽把店里没卖完的备菜拿回家,晚上直接就能炒。 后院的笑声持续传来,二楼的哭声渐弱。 王念继续跟毛线针做斗争,时间就在各种氛围中悄然溜走。 一眨眼,已经快到孩子们的放学时间。 “不打了!” 最终只能无奈放弃的王念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没有打毛衣的天赋,以后还是买着穿吧! “老……老板娘。”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道比蚊子声大不了多少的声音。 小姑娘探了头出来,只露着双怯生生的眼睛,看王念抬头看去,忙又小声地问:“阿姨?晚上还有学生饭卖吗?” 王念一眼就认出,这小姑娘是施飞英同学,中午来吃饭的几个孩子中最瘦小那个。 “你不回家吃饭啊?”王念好奇地问道。 “我想打点回去让我奶奶也尝尝,我奶奶好几天没吃饭了。” 小姑娘个子小,显得身后那个书包更加的重,背仿佛都被压得微微往前躬着,说话中不时都要耸一耸肩以防书包滑下去。 “你奶奶生病了?” “不是生病。”小姑娘悠悠叹气,眉毛愁得都皱成了团:“是我奶奶想我二叔了,每年我二叔忌日那几天她都吃不下饭。” “我二叔是保卫国家牺牲的大英雄,奶奶伤心我也很伤心。” “真是个孝顺孩子。”王念摸摸小姑娘的小辫子,站起来:“锅里还有点山药排骨汤,阿姨再给你炒个菜,就收你五毛钱。” “谢谢阿姨。”小姑娘高兴地连忙道谢,说着取下书包放到凳子上:“就用我的饭盒装。” “老板娘……” 不知什么时候下来的张梦和李艳双双红着眼眶,声音闷闷的。 “小朋友,姐姐刚才点了不少菜都没吃,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带点回去给你奶奶吃,咱们一人带一半。”李艳问。 她们也听到了小姑娘说的话,既钦佩为国牺牲的英雄,又猜小姑娘家庭条件应该不好,所以才好心地提出。 “你放心,我们都没吃。”张梦赶忙又补充。 “谢谢姐姐。”小姑娘丝毫不介意的样子,把饭盒抱在怀里:“那就不炒菜了,我要一点点姐姐们的菜就可以。” 李艳带着小姑娘上楼,张梦留下来和王念有话要说。 “今天真是谢谢……姐。” 王念的长相看着就和她们差不多大,张梦实在喊不出阿姨来,酝酿半天还是叫了声姐。 好巧不巧,提前半小时放学的施书文走进店门叫了声:“妈” 看王念似乎在和客人说话,于是挠挠头就退到门口:“爸,店里有客人。” “那车就停门口,一会儿我再来推。” 张梦:“……” 这个瞧着快和门框差不多高的男孩儿竟然是饭馆老板儿子,两人说是姐弟还差不多。 而随后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提着公文包推门而入。 男人眉眼温和,看气质就很有文化,张梦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反正就觉得施向明给人的感官极其舒服。 “今天怎么没走前门?”王念问。 “顺路去接书文一起回来,路上给你买了这个。” 一包糖炒栗子递到王念手里时还有些烫手。 “徐叔叔他们都在院里聊天,你快去打招呼。”王念赶忙打发施向明离开。 再留下去,张梦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两颊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 自从到设计院上班后,外场指导渐少,施向明的皮肤变得很白皙。 加上平时穿衣多由王念搭配,合适穿搭配上挺拔大高个,随便往哪一站都绝对是非常抢眼的存在。 施向明冲张梦笑了笑,抬手搂着施书文脖颈进了厨房。 王念从袋里抓出把板栗递给张梦,笑着说道:“只要你想通了就好,以后路还长着呢。” “大姐……我应该叫你阿姨吧。”张梦又想起刚才少年的个头,有些不确定地等着王念纠正称呼。 “叫大姐吧!叫阿姨听着就老。”王念笑。 世界上应该没有哪个姑娘喜欢被人叫阿姨,还是个年纪和自己相差不了多少岁的女性。 “大姐,今天真是谢谢你点醒我,要不我还跟傻子一样围着他转。” “清醒只是第一步。”王念摇头轻笑,双手灵巧地剥了个板栗送进嘴里:“接下来你要坚定想法千万不能被几句花言巧语给骗了,那才能说彻底摆脱。” 电视剧里不都那么演的吗……恋爱脑一词也因此出现。 “我不会再那么傻,我今天就开始回家住,不住宿舍了。”张梦说。 喜欢上一个人只是瞬间的事,讨厌同样也就是一刹那。 张梦现在回想起刚才段正学脸上的表情就觉得厌恶,想不明白当时怎么会被迷得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尝尝板栗,一年之中就这个时候的板栗最好吃。”王念笑。 话说得还为时过早,刚才哭那么伤心,不像是哭一场就能彻底忘记的性格。 王念对此持怀疑态度。 张梦只知道此刻对段正学没什么想法,思绪反而又回想起刚才进去的两人。 “刚才那两t人是大姐你的爱人和儿子?” “我爱人,另外那个是我大儿子。”王念说。 “大儿子,大姐你有几个孩子?” 今天已经是王念第三次让张梦觉得吃惊,还没来得及咀嚼的板栗差点随着吞咽口水的动作滚落喉咙。 第一次来自王念那利落挡在拳头面前的托盘,表情连变都没变过。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57节 第二次是由于王念丈夫的引人注目。 眼下则是吃惊于年纪轻轻的她竟然已经不止几个孩子,最大那个看样子都快成年了。 “结婚早了点。”王念只是笑了笑并没多加解释。 “妈,有什么吃的?” “妈!我好饿呀!” 两个小馋猫很快帮王念验证了她结婚早的话。 张梦觉得不是结婚早……而是太早。 第85章 钟家的晚饭 夕阳沉甸甸地坠在河面上,仿佛随时都要沉入河里。 小姑娘双手紧紧搂着饭盒,生怕饭菜洒出来,阳光将她背影拉得老长,看着就像是步履蹒跚的老者。 穿过两条街道,又跟门卫爷爷打了声招呼,小姑娘走进了安怀市税务局的家属院。 小姑娘有个很好听听的名字——钟燕,其实与王念所想完全不同,钟家不仅一点都不贫穷,家里还就这么个独生女。 钟家就住在干部家属楼的一零二。 几十平的小院子里除了几盆花什么都没种,倒是角落有一辆老旧生锈的黑色自行承特别引人注目。 钟燕先走到自行车面前,踮起脚尖抬手摸了摸车把手,眉眼弯弯地说道:“爷爷,我放学回来啦!” 打完招呼,这才转身进了屋子。 钟燕对爷爷和二叔其实都没多少印象,只听爸爸说爷爷正是骑着这辆自行车高高兴兴去拿电报,结果却得知是二叔牺牲的消息,跨出邮局大门就倒在了这辆自行车上。 奶奶经常对着自行车说话,久而久之家里人回家也都习惯回家跟自行车打声招呼。 一进客厅就能看到五斗柜上有两张黑白照片,照片前常年都摆放着鲜花水果,只有每年二叔和爷爷的忌日那个月会点蜡烛燃香。 钟燕没有半点觉着客厅里的烟雾呛人,看了眼虚掩着的房间门口,轻手轻脚放下书包。 “妈,奶奶呢?” 一个女人端着两盘菜从厨房走出来,先回答了女儿的问题:“在屋里睡着呢!”才又走到窗前推开玻璃窗。 “这是我给奶奶带的饭。”钟燕把饭盒递给钟母。 “你们学校食堂的饭菜?”钟母感动女儿的懂事,有些哭笑不得地揭开饭盒盖子:“食堂的饭菜有什么……” 有什么好带回来的几个字没能说出口,饭盒里又虾又肉,看颜色就是饭馆里的菜。 “哪来的?” 钟燕就把中午被同班同学叫去饭馆吃饭的事详细说了说,着重描述了菜有多好吃,同学们还在班级里商量明天还要去。 “妈,咱们也炒鱼香肉丝给奶奶吃,她肯定就有胃口吃饭了。”钟燕双眼亮晶晶地提议。 望着女儿天真的脸,钟妈妈脸皮抽动了下,压下想问鱼香肉丝是什么菜的冲动,含糊地“嗯嗯”两声,顺势糊弄了过去。 她一个土生土长的西北人,从小就吃黑馍长大,别说鱼香肉丝,就是肉包子都还是八岁才第一次晓得这世界上还有这个么好吃的东西。 以前是没菜和肉让她学厨艺,现在条件好了吧……又没那个耐心。 “那今天晚上就让奶奶吃大虾。”钟燕乐滋滋地拍着手,又担心妈妈会嫌弃剩菜,忙学着李艳的话也跟着解释了起来:“虾都没动过,李艳姐姐说她们宿舍有人闻到虾味脸上就痒,所以大虾全给我了。” 钟妈妈和女儿一样都是善良的人,第一时间不是高兴有大虾吃,而是担心地询问起哪个叫李艳的姐姐为什么会点了菜没吃。 “李艳姐姐说她们差点被骗,多亏王念阿姨才没拆穿了坏人。” 男女感情的事李艳还不至于找一个孩子倾诉,所以钟燕知道一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点儿。 “王念阿姨是谁?” “就是施飞英的妈妈。” “就是昨天你回来说第一天纠正老师讲错历史的那个男同学?” 施飞英之有名,不仅局限于同学之中,就连同学家长在昨天都纷纷听闻了他的大名。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原先想通过历史人物故事教育孩子们要努力学习报效国家,哪知当场就被施飞英点出连英雄的名字都写错了。 老师要是当场谢谢同学纠正并且改成正确的名字那也就随意带了过去,没想到班主任竟坚持不肯承认写错,非说是学生学习的是错误知识。 老师拉不下面子,施飞英又是个倔脾气,而后专门找了语文课本来验证。 结果还真是施飞英说对了,除姓氏写对,名字两个字果然都记成了同音字。 这件事不仅在一年级三班同学中口口相传,就连教师办公室也都听到了风声。 “施飞英可聪明了,他还给我们讲战斗英雄在战场上写家书的感人故事。” 提起施飞英,钟燕就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眉飞色舞的又说了好些话,直到卧室里突然传出了响动。 “是你奶奶醒了。”钟妈妈告诉地推了把女儿肩膀:“去叫你奶奶起来吃饭,我去热菜。” 婆婆那么雷厉风行的性子,每年这个时候就要大病一场,家里也只有钟燕才能大胆撒娇缓解老人的心情。 “奶奶。”钟燕边叫人边推门。 钟奶奶银色短发,额前碎发全用发卡别到了耳后,能看出来老太太是个很利索的人。 “是小燕子回来啦。” 钟奶奶宠爱地摸了摸孙女的头,牵着钟燕的手走出房门。 “奶奶,今天我带了好多大虾回来,一会儿我剥虾给你吃。” “奶奶的小燕子最孝顺了。” 许是好几天没有正儿八经吃饭,钟奶奶的声音有气无力,只两句话就停下深呼吸了两口气。 钟燕懂事地扶奶奶到饭桌边坐下,又给她倒了杯红糖水。 “奶奶一会儿喝。”钟奶奶笑着接过杯子,却没什么胃口,只是回头看了眼墙壁上的两张遗像。 “妈。” 好在伤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屋门被再次打开,钟爸爸下班回到了家。 看到母亲竟然主动坐到饭桌边,整个人又惊又喜,放下包就坐了过去。 钟妈妈端着热好的油焖大虾和猪头肉很快回来。 “吃饭吃饭。” “今天还有大虾?”钟爸爸高兴地询问,说着就故意伸手做出要抓菜的动作。 “不止大虾,还有猪头肉。”钟妈妈笑。 “这么大的人了还偷吃。”钟奶奶果真拍了下儿子的手,笑着递过去碗筷:“让孩子不学好。” “妈,你看有猪头肉。”钟爸爸又顺势给母亲夹了筷子肉。 看似大家都在各自夹菜,其实三双眼睛都看着老太太呢。 钟奶奶拿起筷子三人的心高高悬起,夹起肉送进了嘴里,而后才齐齐落地。 钟妈妈给钟燕夹大虾,不忘叮嘱女儿:“虾有营养,不能挑嘴……” 女儿从小吃饭都令人头疼,小半碗饭得催促上百遍才能勉强吃完。 他们家老的老的吃饭让人担心,小的小的也让人操心。 今天的叮嘱好像说早了点,钟燕不仅主动夹了虾,剥完虾壳把虾仁放到奶奶碗里后,还舔了舔手指。 “……” 钟奶奶很喜欢猪头肉,慢吞吞地咀嚼完吞下后没吃孙女夹的虾仁,而是又夹了筷子猪头肉。 钟爸爸惊得都忘记了继续吃饭。 “老钟,这家饭馆老板娘的手艺是真不错。”钟妈妈给丈夫夹了筷子猪头肉示意他尝尝:“我觉着比卤肉铺卖的好吃。” 肉皮弹性十足,瘦肉部分香料味浓郁,一口下去嘴里两种不同口感不停在舌尖翻滚,最后才合二为一。 “妈妈,我以后可以都在王念阿姨的饭馆里吃中午饭吗?” 嘴边手上都油汪汪的钟燕兴冲冲地询问,说着话手里剥虾的动作都没停下来过。 “那不行,外边的菜哪有学校干净。”钟爸爸想都没想就不同意。 八中门口有多少家饭馆钟爸爸心里都有个大概,那些小饭馆追求味道好吃,各种辣椒作料跟不要钱似的放。 女儿脾胃本就虚弱,要是再成天吃重油重辣的饭菜,钟爸爸担心会让孩子身体更不舒服。 “可我觉得好吃呀。”钟燕不懂爸爸为什么要反对,小脸不高兴地皱了起来:“学校食堂的t饭菜一点都不好吃。” “听话!” “好啦!”丈夫只要一张口钟妈妈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忙抬起手在中间挥了挥:“猪头肉好不好吃?” “味道不错,以后咱们就买她家的肉。”钟爸爸说。 “这就是那个王念阿姨小饭馆里卖的卤肉。”钟妈妈又朝钟奶奶使了个眼色:“咱妈你还不相信?” 钟奶奶吃得津津有味,似乎很专注又很享受地咀嚼着。 “王念阿姨家的小饭馆可干净了。”钟燕继续为饭馆说好话:“施飞英还说那饭馆里的菜都是他们自己种的。” “自己种的?”钟爸爸问。 “嗯!饭馆后边有个可大可大的院子,里边种了好些菜和水果,我还吃到了葡萄。” 今天中午吃完午饭,施飞英还特意带同学们去显摆了通自家院子。 从小就在城里长大的孩子们哪见过那个阵势,全都惊得张大了嘴巴只顾惊叹。 施飞英给大家摘了葡萄架上唯一成熟的一串葡萄,每个人就分到三四颗而已。 甜滋滋的味道让她记到了现在。 “光华街那房子还能有大院子?”钟爸爸好奇 光华街上都是厂子公房,一家能分到个三四十平都算大了,怎么可能还有院子让人种菜。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58节 “改明儿你去看看,要是合适就让姑娘在那吃。” 钟妈妈倒是同意女儿主动提出的请求。 钟爸爸一听,当即也觉着可行,说着过两天找个朋友一起去吃顿饭就能看个七七八八了。 “这猪头肉要不是燕子亲手端回来,我都怀疑是你爸做的。” “……” 大家都看向又幽幽叹息的钟奶奶,她放下筷子摇头轻笑起来。 这一笑……预示着今年笼罩在钟家的悲伤终于过去了! 第86章 意外买房 十月的安怀迎来了王念觉着一年之中最舒服的时段。 秋风不急不缓地吹拂过脸庞,带来甜得似乎有些过分的葡萄香气,其中还夹杂了丝丝泥土腥味。 王念用锄头将深深埋在泥土里的芋头翻起来,只看了眼芋头大小就转身跟胡文丽说。 “今天菜单里加两道菜,一道反沙芋头,一道芋头排骨。” “那是芋头?” 被锄头翻起来的一个芋头个头都快赶上孩子脑袋那么大,胡文丽就没见过。 “这种叫香芋,个头大口感更糯,你肯定喜欢。” 空间种子种出来的芋头,去年尝试种了一颗,口感又沙又糯,而且个头大耐存放。 今年就在墙边种了一溜,应该够吃个把月。 “你开饭馆是真浪费才能,应该去教人种地,肯定能为社会发光发热。” 胡文丽用铲子把王念挖出来的芋头铲到一边,蹲下身掂量了下重量,不由开起玩笑。 这芋头重量对得上这么大个头,一个少说有四五斤,两个就够今天饭馆里用。 “今天下午不用准备明天的材料,明天何亮结婚,我们一家要去做客。” 又一个芋头被翻出,个头竟然还比第一个更大了些。 “桂枝姐儿子?” “去年施桂枝一家很匆忙地去了广省,前两天回来说是就办个婚礼又要走。” 房子刚买没多久,何亮就决定带上父母一起去广省尽孝,说是趁父母身体还健康要带他们多走走。 王念自然万分支持,等施向明退休,他们夫妻也要到处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那我还错怪他们了。”胡文丽赶忙说道。 去年何亮带着媳妇回安怀安家,听说没多久一家就买了房子搬到新家,至此之后好像就再没来过光华街。 要真说起来,胡文丽对施桂枝的儿子儿媳印象不太好。 父母好歹住了舅舅家快一年,这拍拍屁股就走,后头也没见上门来走过亲戚。 胡文丽私下还和老肖抱怨何亮两口子没良心,没想到是自己小心眼了。 “提起房子,我听施向明说你们也打算买房子?” 王念和胡文丽成了朋友,施向明和老肖关系也变得颇为亲近,两人中午在食堂吃饭聊天时说起了公房转私的事。 “我正想让你帮我拿个主意。” 胡文丽很清楚,老肖之所以会把夫妻间商量的话跟施向明说,就是清楚他们的见识和脑壳都不行,最好能找个可靠的人帮着拿拿主意。 “要补的房钱不够?” “不是。”胡文丽摇头,站起来拍了拍手掌上的泥继续说起:“钱是够,是老肖想干脆趁这个机会买个大点的房子,我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三个人还行,以后要是有个儿媳妇……那怎么好意思让人姑娘和我们挤这么小的屋子。” 老肖还是受王念家启发,不说也买个这么大的房子,至少能让孩子以后有个单独睡觉的屋子。 现在肖家三口就挤在一室一厅,肖康平只能睡客厅。 “有看中的房子了?”只一句话王念就猜出胡文丽肯定是有看中的房子,只是价格高眼下正处于犹豫中。 “光华街十九号。”胡文丽往右边方向一指:“要不你现在就跟我去看看。” “十九号?” 王念家是十五号,按理来说十九号应该就在附近,可她愣是一点都没听到旁边哪家要卖房子的消息。 周玉英就住十八号,王念可是经常往那边跑,就没瞧见隔壁还有个十九号啊…… 胡文丽是个想到什么说做就要做的人,眼下也顾不上什么芋头,拉着王念就要出门去看。 光华街十九号。 还真有这么一个门牌号,只不过房子不是在十八号隔壁,而是在音像店右后方巷子里。 原来这里竟然还有条巷子,与王念家前后院都挨着人行横道不同,继续往里走竟然还有很大一片房屋。 只不过从光华街进去的巷子太窄,大家平时都往另一边进出,所以王念平时根本没注意到。 屋子的建筑风格驳杂,有中式四合院,也有红砖楼,而十九号是其中唯一一栋两层小洋楼。 白墙橘红色斜屋顶,很典型的外国风格。 这期间应该被房主改动过,窗框和大门都是绿色木窗框,混在一起看着有些不伦不类。 “屋子这一半是另外一家,右边才是要卖的屋子。” 难怪正中间有两道门挨着,中间还砌了堵半人多高的墙。 墙头上摆了几双鞋子和不少杂物,墙边甚至放着个痰盂,若有似无的尿骚味飘了过来。 王念皱了皱眉没说话。 房子结构同样是个口字型,正中间的高墙将院子一份为二。 正屋上下两层,一楼一室一厅,二楼两间屋子,院子右边还有间厨房。 王念在屋里匆匆扫过一眼,最后趴到了客厅后窗边。 透过窗子能看到屋后有个小院子,院里一半杂物一半种了菜,还能听到鸡鸭的叫声。 “这院子是你家还是隔壁的?”王念看了眼问道。 “房主说是暂时给隔壁用,等我们买了房子就去要回来。”胡文丽说。 “他要还是你们自己去要?” “这倒没说。” “我看这后院根本就要不回来。”王念随手指向竖立在角落的几把锄头:“这院子隔壁用了应该不止一年。” 几个蜘蛛网连接在锄头和墙壁之间,哪像是借去用一段时间的样子。 之后王念又将目光落到了窗子,使了好大的劲才将窗子推开,随着嘎吱一声,晾晒在窗台上的鞋子掉落了下去。 “你看这窗台上的水印子,没个几年能形成?” 胡文丽凑近一看,眉心不由跟着皱了起来。 窗台上几个灰褐色的水印子早已沁入墙里,不是长年累月晾晒根本不可能有这么深的印子。 “看窗子肯定也有好久没推开过了。”王念摇头:“你可以找人打听打听隔壁这家为人怎么样再做决定。” 要是完全独立不受隔壁影响的话,邻居怎么样可以不在考虑范畴内。 但像这种分割过的房子,后院还连在一起,要是隔壁邻居不好相处,这日子过起来别提多糟心。 胡文丽点头。 两人又转到后院去,更加确认了王念对隔壁不太好相处的猜测。 靠近隔壁的院子做了半面硬化,什么石凳果树收拾得相当干净,而这一边呢……鸡圈臭气熏天,菜地里还飘着股子粪水的气味。 胡文丽很捂住口鼻,嫌弃的不行。 “差点被骗了。” 他们来看房子时完全被对方天花乱坠的说辞给蒙骗了,还高兴以后也有个院子能种点菜吃。 “出去问问。”王念提议。 两人继续往巷子深处走了两步,很快就在一家小卖部门口瞧见好几个晒太阳的大爷大娘。 大爷们正在下象棋,王念凑上去看了会儿,很快状似无意地询问起t十九号的情况。 “十九号!你们是来买房子的?” 看来大爷肯定知道十九号的情况,抬头看向王念那一眼,目光复杂得很。 王念忙点头:“我就住前边十五号,这不是听说十九号要卖,我赶忙就叫我姐姐来瞧瞧。” “你就是[家里饭馆]的老板?”大爷一嗓子,立刻引来许多人的注目。 王念硬着头皮点头。 “我孙女就在你家饭馆吃中午饭。”大爷态度瞬间一变,乐呵呵地请两人坐下来:“我专门去瞧过回,什么时候饭馆能推出老年人午饭,我一定去照顾生意。” 老爷子是退休职工,儿子儿媳上班,孙女上学,中午就剩他一个老头子随便在家对付两口。 孙女回家说了不下十次让爷爷去饭馆里吃中午饭,五毛钱总好过在家里用开水泡冷饭对付。 说得多了老爷子就想着要去探一探究竟。 这一看还真觉得不错,饭馆瞧着干干净净,所有的菜都是现炒,色香味前两者起码就相当不错。 老爷子说这话那真是百分百真心,只要王念现在说一句成年人也能去吃学生饭,他中午就准去打饭。 可惜王念只是歉意地笑了笑:“我们眼下就两个人忙不过来,等饭馆里人手多起来一定多准备些方便街坊邻居。” “那可说好了。”老大爷乘势追击:“我们这少说有十几个大爷大娘能照顾你生意。” “一定一定。”王念笑。 “既然是邻居,那有些话也就方便说了。”老大爷往十九号房子抬抬下巴:“你们最好别去蹚那趟浑水。”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59节 光华街十九号的家事在他们这些老邻居之间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父母去世前为了彰显公平,所以把房子公平地分给了兄妹俩。 按理来说这是好事,两兄妹住隔壁以后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可坏就坏在老大的儿子和儿媳认为房子应该只是儿子得,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哪有脸来分房子。 “余老大的儿子不就是想独吞这栋房子!”有大娘说道。 这两人活生生把爸妈都相继气死,他们倒是理直气壮地搬了进去住下,对隔壁姑姑一家更是得寸进尺。 三天一大闹两天一小闹,正常人谁受得了。 最后姑姑一家没办法搬走了,想着把房子卖出去侄子和侄媳妇总会消停了吧。 “我看他们目的就是想便宜把房子买过去。”老大爷一语道破两人心思。 正是因为知道隔壁心思,余二娘每回都是选上班时间让别人来看房。 两回都是到最后交钱阶段被发现,侄媳妇带人来闹一通,导致最后都没谈成。 “要我说余二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这么做还不是骗人!”老大爷满脸鄙夷,旱烟杆子使劲敲了敲竹椅扶手:“至于卖出去之后两家人会怎么吵架跟她就没什么关系了。” “价格还要的不便宜呢。”王念说。 按照大概估算,房子面积就算加上中间院子也就百来平,可余二娘开了两万的价格。 比安怀市当下六十元的平均房价贵了三倍多,相信大部分人都是冲着房子位置和前后院骗去的。 老大爷说得实在正确,余二娘确实就是在坑人。 “两家人都不厚道。” “你们可千万别上当,余老大的儿子就是个混不吝,咱们惹不起。” “那房子就是坑,根本碰不得。” 大爷大娘们七嘴八舌地劝着两人,期间有大娘无意间提起了另外两家也在卖房子的事,王念眼前一亮。 “大娘你说卖房子那两家在哪呢?” “就是这个大爷家,你问他。”大娘朝最先接话的大爷一指:“就是许老头要卖房子。” “大爷?”王念转头看去。 许大爷提起卖房子还有些不情不愿,好半晌才叹了口气杵着膝盖站起来:“你们跟我去瞧瞧吧。” 去的路上,大爷这才说起为什么心里有些不愿意的原因。 老大刚结婚没两年就牺牲在战场上,剩下孤儿寡母和他们老两口一起生活。 老二有本事,是早些年第一批国家安排出出国深造的大学生,可那小子没良心,学成之后不仅没回国,还把妻儿也悄悄接出了国。 那房子原先分给了老二,不过后来安怀市房屋登记时许爷爷将屋子记到孙女名下,此前一直空置中。 “房子有些年头,翻修得一大笔钱,不翻修又没法住人。”许爷爷将房子的情况说得很详细。 因为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钱来重盖,所以房子就一直空着。 可越是没人气房子就破得越快,就怕哪天倒塌反而祸害到隔壁邻居家的屋子。 于是许爷爷的老伴提议干脆把房子卖了,钱留下来给孙女读大学。 说着说着,一栋着实破败的院子出现在眼前。 “这房子是我爷爷教了一辈子书才买下的房子,到我手里塌成这样,真是可惜了……” 如此也能说通为什么许爷爷会不情愿,搁谁要卖从小住到大的房子都不会兴高采烈。 “大是挺大,就是……”胡文丽站门口就不想继续进去,脸上满是为难之色:“您没钱修,我也没钱啊!” 要是有钱,他们夫妻何须为了买房的事到处折腾。 院子占地面积至少七八百多平,光是站在门外就能瞧见西厢房屋顶上的瓦片缺了不少。 “不想买也没事,我再带你们去瞧另一处。” 许爷爷都没打算带两人进去,看胡文丽话里有一丝丝不愿意就立即摆了摆手。 王念仰头看着院门上挂着的门匾,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 “徐大爷,你能带我进去看看吗?” “这位同志不想买,看样子你想买?” “要是合适的话……”王念笑笑,伸手在门环上轻轻弹了下:“我一直很喜欢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建筑风格,有天有地才好。” “老板娘挺懂行。”许爷爷笑盈盈地点头,眨眼之间手里就多了串钥匙:“遇上真心喜欢的我就高兴卖,便宜点都成。” 这座院子原先是两进院,革命期间被人冠上大地主的帽子,后院被推到建成了茅厕。 要不是大儿子牺牲,他们凭借烈士家属身份才得以保下剩下几间屋子。 所以这座院子原先是二进的地方现如今只剩下围墙。 正房三间加一间耳房,左右厢房各三间,前院正中间种了棵柿子树。 进院里转了一圈,破败程度比外边看的还要严重。 正房是青砖大瓦房,可两边厢房都是泥瓦房,泥巴墙上都能看到稻草,估计早已成了危房。 “这房子跟重盖没什么区别了。”王念轻轻用手指戳了下墙,瞬间滚落数块细小泥土。 “要是房子能住人,今天早上消息放出去下午就能卖掉。”许爷爷对此相当自信。 市中心一块接近八百平的地皮都得值不少钱,更何况还是私人所有,随时都能买卖。 不过也因为修缮费用太大,大部分人只是远远看上一眼就要打退堂鼓。 “您准备卖多少?”王念问得直接。 许爷爷说得对,这房子虽说几乎等于重建,但也因此可改动的地方多。 王念估算过后院外的位置,应该十几米开外就是设计院大门,等于施向明打个嗝的时间就能到单位。 关键是……这个地理位置注定房价会升值。 哪怕以后不自住,放个几年转手卖掉,也保证能赚一笔。 “一口价十万!”许爷爷伸出两根手指交叉,脸上仍然没什么期待表情:“不讲价。” 胡文丽惊得双手捂住了嘴巴。 老肖上一辈子班估计都攒不到十万元,她连做梦都没想过能有那么多钱。 “十万……”王念竟然只是略微思考了下,而后点点头:“一百二十五元一平,这个价格比永安路都高。” 永安路挨着市政府,那可是正儿八经一环中的一环。 “买不买都在你。”许爷爷笑,顺势捡起个扫把在房檐下挥舞起来。 王念的目光再略略扫过院子,痛快地说了个字:“买!” 胡文丽张大了嘴。 十万元说买就买,连回去跟施向明商量下的意思都没有。 也就是说……家里的钱肯定都在王念那,而且十万元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一瞬间,胡文丽只想问问施向明每个月工资到底有多少…… “不回去和你爱人商量商量?”惊讶的人不止胡文丽一个,许爷爷同样也面露惊讶。 “明天早上我带他来看看,要是合适我们就来找您办手续。” “好。”许爷爷摇头轻笑,心里的大石头好像在此刻怦然落地,最后一点点抵触t也随之烟消云散。 王念没想到原本是当个陪客的,倒是先买了座院子。 接下来自然该重新做正事,于是赶忙笑着请许爷爷带看下一个房子。 那栋房子他去年才从老朋友那买来,当时只是找借口为老朋友凑点防身钱,房子买来也是一直空着。 房子没什么特别,能看得出前房主挺爱护,到处都维护得很好。 一栋两层小洋楼,共有四个房间,一个客厅,前后院加起来就七八十平。 除了一楼有间卧室采光不怎么好之外,这栋房子没什么缺点……还得加个价格高! 房子一万五同样不讲价。 虽说一眼就看中了房子,可高昂的价格同样让胡文丽望而却步。 一万五相当于要把夫妻俩这十几年攒的钱一夕之间全部掏空,买完房就连买家具的钱都拿不出来。 “要问我意见的话,我支持你买。” 王念也一改刚才对十九号房子的诸多嫌弃,极力劝胡文丽可以考虑买下。 房子不仅方正干净,光是独立这一点就能胜过所有公房,未来升值潜力同样无限。 “要是你不买,那我就一并买了。” 最后,王念这一句话让胡文丽终于下定决心。 明天周六,她也准备和王念一样,等老肖来看过之后就定下来。 跟着王念选择……总没错的! 第87章 薄荷排骨 结束看房后一看时间都快十点,两人不敢有耽搁,忙告别许大爷赶回店里。 梅菜扣肉和粉蒸肉同放入蒸锅中等待上汽,新鲜得还在跳动的牛里脊切成薄片。 “芋头怎么是这个颜色?” 胡文丽将削完皮的芋头抱到案板边,满是奇怪地询问。 芋头颜色雪白,其中有许多紫色脉络,切开后她第一反应是芋头发霉,甚至还用小刀抠了点下来。 “品种就这样……”王念讲着这种芋头特点的同时,餐馆门口也有人正念到了芋头这道菜。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60节 “反沙芋头?” 饭馆看似寻常,小黑板上的菜名好几道他都不知道是哪的菜,能看得出来材料是什么,但无法猜测味道。 钟爸爸将询问地目光看向同行之人。 那人笑着摇头:“粉蒸肉听着就明白是粉蒸的肉,不过你说蒸出来什么味道用什么粉蒸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反沙芋头也是一样的道理。” 钟爸爸土生土长安怀人,菜单上就认识个清蒸大虾和白斩鸡,至于其他菜……大概猜得出是猪还是牛肉做的菜罢了。 “看来老板娘肯定不是安怀本地人。”钟爸爸说。 “好吃不好吃尝过才知道。” 同行男人膀大腰圆,用老话来形容的话不是伙夫就是屠夫,嗓门也粗狂低沉得很。 钟爸爸站他边上被衬得相当娇小,甚至要踮起脚尖才能拍到男人肩膀。 两人进入饭馆时,男人还得微微侧着点身子才能进入只打开了一扇的门。 “只要干净适合孩子们吃就成,老古你到时候适当着些挑刺。” 被钟爸爸称为老古的男人是名厨师,早些年一直在国营饭店里当大厨,改革开放之后被人看重请到高档餐厅掌勺,厨艺可见一斑。 钟爸爸今天请老友来,一是看看饭馆卫生条件如何,再就是叙个旧。 “放心吧!”老古拍拍钟爸爸的肩,浑厚的嗓门还刻意压低了些:“我分得请好赖。” “有没有人啊?” 刚说完,立刻朝着厨房门口来了一嗓子,整个饭馆一楼都是回音。 “楼上楼下都能坐。”王念放下刀拿着点菜板从厨房钻出来,只一眼就立刻看出老古乃是同行:“要不要酒水?” 她当然不是从外形看出老古同样也是个厨师,而是其身上那股子若有似无的油烟气。 只有长年累月待在厨房的人才有可能沾染得如此深厚。 “还上什么二楼,就在一楼。”老古一抄手,豪爽地就往身边桌子坐下:“坐这就行。” 这个位置只需要稍微一转头就能看到厨房灶台,倒是个观看的好地方。 “那你们看看要点什么菜?” “反沙芋头,薄荷炸排骨,水煮牛肉,再来道老钟喜欢的姜葱螃蟹。” 老古随口就说出菜单上比较感兴趣的几道菜,随后加的两道素菜就由王念看着炒就是。 “六个菜会不会有点多了?”老钟担心。 “不多!”老古笑着拍拍肚皮,而后大咧咧地摆手:“再来瓶老白杨,老板娘你算下多少钱。” 王念一说价格,两人自然又是翻互相抢着请客。 “老白杨刚卖完,两位要不试试我们家自己泡的果酒,度数没那么高。”王念往柜子里一扫,连忙从中打断两人的争抢。 “老板娘你看着办!”老古摆手。 至于最后是谁请客的王念没看到,拿着菜单就回厨房备菜去了,倒酒收钱的事由胡文丽接手。 老古侧着身体随意地靠坐在墙边凳子上,目光随意地打量起这个小馆子。 “倒是挺干净,老板娘应该是个讲究人。” “是挺干净,就是这菜的价格也不便宜。” 虽说刚才是老古请的客,可钟爸爸看到菜单上动辄几元钱一道的菜,还是觉着价格有些贵。 他就想不通价格这么高的饭馆怎么会卖五毛钱学生饭…… “你知道我们餐厅一道同样的水煮牛肉要卖多少吗?”老古笑呵呵地看向钟爸爸,横竖两根食指交叉:“十元!盘子比我脸都大,菜就几口。” “那是高档餐厅,小饭馆能和人家比较吗!”钟爸爸笑。 “一样的道理,要是菜好吃,人家卖五元都有人光顾生意。” “味道应该不会差。”对于自家孩子的挑嘴没人比钟爸爸更清楚,倒是从没怀疑过饭馆的味道如何。 轰—— 排烟机的轰鸣声响起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停下。 老古望着厨房里麻溜忙碌的王念背影,不由默默地点了点头。 薄荷排骨和水煮牛肉先端上桌,胡文丽指了指五斗柜上的几个酒缸子:“有杨梅酒和梅子酒,两位想喝哪种?” “杨梅酒,听着倒是新鲜。”老古回。 胡文丽正忙着倒酒间,学校的中午放学铃声准时响起。 钟爸爸觉得铃好像是上一秒才响,可下一秒他就瞧见大群学生涌进了饭馆门口。 说是涌进来一点都不夸张,眨眼间饭馆里就被各种叽叽喳喳的声音所淹没。 “我第一。” “明明是我第一,我比你先进来的。” “阿姨,阿姨。” “胡阿姨,今天中午吃什么?” 胡文丽把两杯泡酒放到桌上,而后竖起食指抵在嘴唇上,示意大家:“大家用饭盒排队就行,先找个位置坐下等。” 孩子们一听,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一溜各种造型的饭盒摆在门口桌子上,胡文丽从厨房里搬出个不锈钢桶来。 “今天中午的汤是萝卜虾皮汤,要喝汤的那边有碗自己打。” 话音刚落,桶前已经排起条长长的队伍。 放学被老师留堂的施飞英好不容易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刚进来就嘟着嘴控诉同学们不讲义气。 这二十来个学生,大半都是他的同班同学。 “老师叫你们留下来干什么?”有同学好奇问道。 之所以说你们,是因为被留堂的还有钟燕。小姑娘跑不过施飞英,这会儿才刚走到门口。 “问咱们班同学怎么都不去食堂吃饭了,还问你们都在哪吃饭?”施飞英撇撇嘴,取下书包。 胡文丽顺手接过书包放到桌上,惊奇不已:“老师还关心你们在哪吃饭?” 跟女儿刚打照面的钟爸爸也好奇地问了女儿差不多的问题。 不过比起钟燕的纯真,施飞英脑子就转得飞快,老早就看出了班主任的意思。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想让我号召同学们去食堂吃饭。” 找钟燕因为其是班长,而施飞英则是班里最有号召力那个。 班主任不知道从哪听说班里许多同学都被施飞英带去学校外的小饭馆吃饭,而且人还越来越多。 于是今天特意留两人“关心”同学们的中午饭情况,希望他们能让同学们都去能保证卫生和健康的食堂吃饭。 “那你怎么回老师的?”胡文丽更加好奇。 “我说其他饭馆我不敢保证,不过这家饭馆一定干净。”施飞英眨眨眼。 “你没跟老师说饭馆是你妈开的?” “我才没那么傻。”施飞英叉腰,对自己的聪明相当自信:“我就说同学们都是主动去的,我t可没带头。” “你妈是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机灵鬼的。”胡文丽笑。 “我答应了同学们下午要给他们带葡萄。” 刚夸奖完,施飞英就立刻豪迈地将自家东西往外送,一送还是一两个而是半个班。 那边钟燕一听,迅速将注意力从爸爸和叔叔那移走,飞快地了过去。 “我们自己摘吗?” “得先问问我妈,有没有卖出去。”施飞英赶忙又补充。 去年的葡萄被街坊邻居买了大半,剩下的才能分给同学们吃。 “去问你妈。”胡文丽笑。 此时正值中午吃饭时刻,除了学生们,陆陆续续又走进来几批食客。 大家走进饭馆,不约而同都会往门边那桌瞟上一眼。 就在众多人若有似无的关注中,老古悠然自得地举起杯子抿了口泡酒。 对于常年喝白酒的他来说,泡酒度数有些浅,不过入口就能尝得出酒品质不错,余韵中有粮食香味。 “先尝螃蟹,一会儿凉了腥气。” 别看葱姜螃蟹看似只是道简单的家常菜,其实想要炒得入味,螃蟹新鲜与否和火候都至关重要。 葱要香而不糊,否则香甜的蟹肉就会带上丝苦味。 只是最简单的配料,非常容易就能吃出螃蟹的不新鲜来。 老古拿起一半螃蟹,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首先对这道菜的火候表示了合格。 入口就能吃出丝丝肉质的口感,葱香浓郁而又没抢夺了蟹肉的清甜。 “这家饭馆的老板娘……”吐出无意间吃进嘴里的一点螃壳,老古冲钟爸爸挑起大拇指:“是有点本事。” 钟爸爸觉着,应该不止一点。 薄荷跟排骨,一道他连想象都没法想象出来的菜,没想到竟然这么好吃。 薄荷和排骨。 上火的时候用干薄荷叶泡茶,那股特殊的香气让人记忆深刻。 外脆里嫩的排骨带了丝薄荷味,炸干的新鲜薄荷上似乎也沾染上了油脂香。 这种口感说不上来的新奇,但是绝对……好吃。 这是一道无论吃得来薄荷或者吃不来薄荷都会喜欢的一道菜。 就是眨眼功夫钟爸爸面前就堆一小堆骨头。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61节 而后他才将筷子伸向了下一道菜——水煮牛肉。 这道他唯一在饭店里吃过的川省菜肴,所以尝之前对此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不过……他很快就为先前的轻慢后悔了。 “我能连吃一个月。”这是他对这道菜的最高评价。 “我有点好奇。”老古一口酒一口菜,吃得相当满意:“你说老板娘这手艺师承哪位大厨,竟然会这么多菜系。” “你可以问问老板娘儿子。” 钟爸爸笑眯眯地看向一串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孩子。 其中……也有自己的女儿。 第88章 水跟水也是不同的 “爸。”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到爸爸面前,迫不及待展示刚分到的一捧葡萄。 别看足足有一捧,可细看的话只有十来个,实在是葡萄个头太大,大小和安怀本地李子都差不多。 钟燕孝心十足,放下葡萄第一件事就是举起颗送到钟爸爸嘴边:“爸爸你快吃,可好吃了!” “哪来的葡萄?”钟爸爸张嘴含住葡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轻轻用舌头一抿葡萄皮瞬间炸开,汁水溢满口腔,浓郁的甜里有花香流窜,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清爽感觉。 “是王念阿姨种的葡萄,好吃吧?” “好吃。”钟爸爸连连点头。 老古看得好奇,主动冲钟燕要了颗也跟着品尝,不过眨眼功夫就眼前一亮。 那边父女俩已经将话题转移到了芋头上,这边老古心思流转,目光不住地飘向了厨房。 “想什么呢?” 让女儿成功吃上放之后,钟爸爸这才发现老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筷子,一只手慢吞吞地转着酒杯。 “你说……”老古朝厨房偏了偏头:“要是我问这家饭馆的老板请教几道菜,她会把我打出饭馆吗?” 同行是冤家……这句话能用各个行业。 老古的师弟就是因为师父传授两人的菜谱不同而反目,最后闹得老死不相往来,更何况只是萍水相逢的饭馆老板娘而已。 随即,老古自己就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你那餐厅是不是要接待什么贵客?”钟爸爸眼力不俗,立即猜出原因。 老古点头。 “我们餐厅一直跟市政府有合作关系,这你晓得吧?” 钟爸爸当然知道,老古上班的餐厅算是公私合营,这几年接待了不少来安怀投资的国内外商人。 所以餐厅里主厨中西厨就有四个,老古主要负责中厨二厨房这块。 “下个月餐厅要接待一位从国外回来的投资商,听说那人祖辈是川省人,经理特意交代到时候得准备一些重口味的下酒菜……”老古抿了口酒悠悠地说道。 看似只是一桌酒菜,不过其中还关乎到两个中厨对总厨的争夺。 “就算人家肯教,短短一个月你还能赶得上十几年的手艺?”钟爸爸笑着摇头。 “你是说?” “与其担心别人肯不肯教,为什么不干脆把人请到餐厅里直接掌勺?”钟爸爸笑。 厨子早些年那也算是拜师学艺的手艺人。大部分手艺人都有个固执已见不懂变通的臭毛病。 “请?”老古沉思中。 要不是老钟提议,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还能利用别人的优势来帮助自己。 “你眼下管着多少个人?”钟爸爸忽然又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十五个。” “所以你现在不是只负责颠锅炒菜的厨师,而是大厨!大厨要懂得怎么整合队伍优势,放大队员优势……” 钟爸爸对管理说得头头是道,提到的许多点都是老古不曾注意到的问题。 两个大人聊得眉飞色舞,哪知道一边乖乖吃饭的钟燕早就悄悄将他们的对话听到了心里。 肚子吃饱,滑下椅子,捧上还没吃完的葡萄一溜烟地就往厨房后边跑。 钟燕知道此刻施飞英应该在自家院里的吃饭。 “施飞英,施飞英。” 刚从厨房后门钻出去,就瞧见施飞英正好奇地趴在一个栏杆边正往里边瞧。 “叫我干什么?”施飞英回头,脸上满是遗憾的表情。 钟燕凑过去一看,发现栏杆后竟然是水井,井口上焊了个铁笼子罩起来,盖子上还有锁头。 刚才施飞英趴在栏杆上就是想瞧瞧井有多深。 要是王念在这,肯定非常庆幸井打好后第一时间就安装了铁笼子,否则今天就不是趴在栏杆上往里看那么简单了。 “你家还有水井啊?”钟燕非常好奇地冲井里看去。 她出生起家里就用自来水,还从来没吃过井水,也有些好奇究竟有什么不同。 “我妈说井水烧水泡茶喝做菜都比自来水好吃,所以我爸就找人打了口井。” 见钟燕好像还不信,直接招手让她跟自己进客厅。 其实施飞英开始也分辨不出井水和自来水有什么区别,因为从小就吃喝都是在家里。 这种情况直到上了幼儿园,第一次喝到老师给倒的热水。 从那以后,施飞英就开始带水壶上学,中午回家的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接水。 “你先尝自来水,然后我再倒杯井水你喝喝。” 家里在住进来之前就接了水管,现在只用来洗碗洗漱,平时吃喝都是井水。 “……” 钟燕他们从小就喝自来水,所以尝了两口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而后施飞英从水缸里舀了勺子井水递给她。 纯纯的清甜,一点杂味都没有。 再喝一口自来水,瞬间觉着水很是腥气,好像还能喝到丝铁锈味。 “真的不一样哎!”钟燕大叫。 “我就说吧!”施飞英相当得意地挑眉,两手叉腰抬头挺胸:“我就说学校的开水难喝,你们还不信。” “可惜我家住二楼,要不我一定也让我爸爸在家里打口水井。” 钟燕很羡慕地说着。 施飞英随即大方表示以后可以来他家接水,要喝多少都有。 两个小人儿叽里咕噜地聊天内容一字不落地飘进忙完在清洗炒锅的王念耳中。 好与差舌头不会骗人,就连七八岁的孩童也知道。 自来水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井水当然也不可能好喝到那种地步。 其实家里的烹饪用水都是进化水,味道自然不同。 一提到进化水,王念不由地就想到空间里好几年都没再出现的下一层,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条件才能触发。 “王念。” 正愣神间,胡文丽忽然端着个不锈钢的锅走厨房,t面上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有顾客想麻烦你点事。” “什么事?” 厨房门口站着个烫着大波浪披肩卷发的中年妇女,一脸憔悴满身疲惫,鞋子穿得都好像不是一双。 “哎哟……”女人一见到王念,立即拍了下手掌:“我就是想请你帮我煮碗面条。” “大姐,我们饭馆没卖面条呀!”王念回。 两个人忙中午一顿都够呛,根本没时间和精力再做早餐和晚餐。 “老板娘你先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中年妇女着急忙慌地赶忙解释起来。 她家就住光华街十二号,跟邱程军是一家厂子的职工。 出问题的是她怀孕四个多月的儿媳妇,即将添丁的喜悦对他们家来说却非常折磨人。 从查出怀孕前儿媳妇就一直吐,吃什么吐什么,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喉咙嘶哑得无法说话。 这些天情况越发严重,以至于到后来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医院那边说,要是再这么孕吐下去,只能终止妊娠。”卷发大姐唉声叹气,伤心得连捶好几下胸口:“他们结婚七年才好不容易怀上娃娃,你说怎么能说打就打……” 王念瞬间想起了还在431厂的时候,隔壁邻居孙秀梅怀孕时也是孕吐。 只是她远没有大姐儿媳妇吐得没法下床那么严重,这已经是威胁到母体的程度了。 王念赶忙又问:“大姐你需要我们帮什么忙?” “这不今天早上她躺床上非说闻到你饭馆里炖了牛肉,想吃牛肉面。” 难得儿媳妇主动开口想吃什么,大姐二话没说就端着锅赶忙来了饭馆求帮忙。 “不管多少钱我都出,就是现炖牛肉我也能等。”大姐态度坚决。 “大姐你儿媳妇鼻子还真灵。”王念笑,转身指指院子:“我家确实炖了牛肉,是自家晚上的菜。” “大妹子,你就卖点给大姐吧!” “要不这样,牛肉我可以卖给你,可我这没有面条……”王念说。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62节 “那你晓得附近哪有卖那种……”大姐嘴上形容还不够,双手也跟着不停比划:“就是那种用手拉出来的面条,我儿媳妇说叫什么拉面还是手面来着。” “手拉面?”王念问。 “对对对,就是那玩意儿,我儿媳妇说小时候家门口有个国营饭店老师傅做的手拉面特别好吃,她就想那口了!” “附近应该没有。”王念遗憾说道。 “那怎么办!”大姐急得脸都白了,好半天才无奈叹气:“那只能先煮点挂面试试。” “大姐你先别着急。”王念安抚卷发大姐:“我会拉面,就是你得等上个把小时,我得揉面醒面。” 几双眼睛瞬间都看向了王念。 胡文丽惊:“你还会用手拉面?” “自己喜欢,所以捣鼓着学了点。”王念谦虚地笑笑,而后先跟大姐表明:“要是拉得不好吃大姐千万别怪我。” “我哪能怪你,谢你都来不及。”大姐回。 “那……你先回休息会儿,我做好了给你端去。” 中午的备菜已经全部卖完,就算再来客人都招待不了,王念有充分的时间和面揉面团。 “做好叫我一声就成,哪能真让你送。” 前脚大姐高高兴兴离开,后脚老古和钟爸爸就站了起来。 “我还从来没见过手拉面是什么样,不知道能不能……”老古刚开口,王念已经无所谓地摆摆手:“想看就看,就是别笑话我不专业就行。” “老板娘说笑呢!” 一进入厨房,浓郁的牛肉味扑面而来,香气里不仅有传统的香料味,好似还带了丝甜气。 “炖牛肉炒过,里边还放了红糖?”老古立刻闻出。 “大哥真厉害呀!这都能闻得出。” 其实这道菜的名字应该叫大酥牛肉,是曾经王念在云省一位老师傅那学来的配方。 大酥牛肉和面条就是绝配。 刚才愿意帮大姐,其实也是打算顺道将家里的晚饭改成大酥牛肉面。 就算是顺手帮个忙吧! 第89章 桂圆树下 厨房中,王念将揉好的面团盖上纱布醒发,转身又进了后院。 “给两位大哥到点茶水,我去摘点薄荷。” “刚才那道炸排骨里的薄荷是老板娘自己种的?” “原先种了是打算自己吃。”王念笑。 安怀市场上难得一见新鲜薄荷,想吃只能自己种,吃不完的还可以晒干泡水喝。 “我没见过新鲜薄荷长什么样,能不能跟着去瞧瞧?”老古趁机提出。 王念欣然应允。 家里花大钱进行专门改了去后院的路,不就是方便外人去后院而不进入家里。 “老板娘家……说是菜园子都不为过。” 一步跨出厨房,立刻就瞧见两边屋顶上郁郁葱葱的景象,微微一偏头就发现竟然有个手臂那么长的老丝瓜坠在屋檐下。 这还只是第一眼而已,随着走进后院,让人心境瞬间平静下来的场景缓缓展现在眼前。 各种颜色的花果点缀在满眼绿色中,偶尔还有蜜蜂蝴蝶振翅而过,鼻尖飘来缕缕果香。 难怪屋檐下会放着两把躺椅和桌子,躺着随意喝上两口茶,再放眼看看院中美景,该是如何惬意和放松。 薄荷就种在靠近院子的一个小角落,别看数量没多少,薄荷香味却是浓郁得很。 钟爸爸没见过新鲜薄荷长什么样,当然也瞧不出什么问题,甚至微微弯腰去凑近了细闻。 之所以微微弯腰就行,那是因为薄荷长得实在是高,看植株高度至少超过了一米二。 空间出品的薄荷不怕酷暑和严寒,种一茬能摘大半年,而且越摘长得越高。 这已经是王念摘的第三茬,下个月估摸着能长成小树苗那么高了! 老古欣赏完园景,最后目光被最远处那一树桂圆所吸引。 园子里的果树种植得错落有致,最远的桂圆树因为太高大同样能一眼就瞧见。 每种果树各一棵或者两颗,所以随便数数至少就能认出十来种,还有几种没到结果期的老古没认出是什么。 那是他没看到暖棚里其实还有莓果和蓝莓等,要不肯定会更加惊讶。 “那是南瓜?” 钟爸爸终于闻够了薄荷香气,又瞬间注意到一条爬过来的南瓜藤。 藤蔓上结了个拳头大小的南瓜,皮绿得发黑,看着就是成熟的摸样。 王念此时已经摘完薄荷,笑眯眯地随手摘了几个递给钟爸爸:“回去蒸给钟燕吃,这瓜看着不大,可面了!” 迷你南瓜产量惊人,一根藤蔓上能结四五个瓜,根本不需要打叶掐花。 “难怪燕子回家老说你这菜好吃,前脚摘后脚炒能不好吃吗!”钟爸爸打趣。 “种哪跟得上吃的速度,饭馆里都是菜市场买来的菜。”王念实话实说。 薄荷摘完,又重新回到厨房揉面团。 直到两人亲眼见证一个面团在王念手下变成根根面条之后才付了饭钱离开。 老古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餐厅的事。 出了小饭馆的门,钟爸爸才问起:“你怎么没提请老板娘掌勺的事?” “你觉得老板娘家这个条件能去餐厅上班?”老古反问。 要是开始他可能还动过心思,可随着进人家后院随便这么一瞧,半句都不想提起来。 交谈中得知房子是王念自家住房,爱人在设计院上班,饭馆只经营中午一餐。 就这老古哪还琢磨不出来,开饭馆纯粹就是王念喜欢做饭,只是找个事做而已。 钟爸爸沉默中。 看人这块他一向很自信,两个月前一年级报名那天见过施飞英爸爸一次。 气质瞧着就不俗,不像普通研究员,倒像是个领导。 “那你打算怎么办?”钟爸爸不再提王念,转而问起:“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大厨?” “不用。”老古摆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心里有人选了?” “我打算过几天再来趟,不能请老板娘去餐厅上班,可以请她专门去做一顿啊!” 所以说这人只要一懂得变通之后,许多主意自然而然地就冒了出来。 钟爸爸不置可否,只是笑着说道:“来吃好的记得叫我,你忙工作,我吃我的……” “一定不会忘记你。” 两人才刚走到公共汽车站前,就见刚才来买拉面的大姐风风火火地正往饭馆走。 “我正想送去呢。” 王念迎面也撞上了满脸焦急的大姐。 “赶巧赶巧。”大姐匆忙地接过锅子,满眼歉意地跟王念先道歉:“我先端回去再来t送钱,要是再晚一步,人得饿哭了。” 真不是大姐夸张,隔这么远距离,儿媳妇偏说面条香味飘进家里饿得受不了,狗鼻子都没这么灵。 王念点头说好,大姐又风风火火地往家里赶去。 目送大姐走远,王念回身关上了饭馆的玻璃门。 “桂圆熟了,摘点回去给康平?” “自从跟你做了邻居,我是再也没买过水果和菜,康平都说咱们家占了你不少便宜。” “你和老肖也帮了我们不少忙。” 自从胡文丽和老肖二话不说就帮着打架之后,王念是真正将两口子当成了朋友。 “顺手的事哪算什么帮忙。”胡文丽笑得爽朗,说着还得意地冲王念抬抬下巴:“现在整条街的人都知道咱俩不能惹。” 光华街都传遍了王念和胡文丽从小在农村挑大粪练出了一身打架的力气,要是惹上她们家里大门都能你给拆了。 所以十五号门口从来没人说闲话,王念住了一年多面熟的就那么几个。 “正好耳根清净,要不就跟张红燕一样,每天没睡醒都得听别人说闲话。” 王念也不知道那些人哪来那么多东家长西家短要说,每天张红燕家门口都有人。 早上起床一拨人,到下午又换成另一拨人,晚饭之后人更多。 说完八卦,就开始攀比各家男人,最后是孩子的学习成绩。 说着话,两人已经来到桂圆树前。 大门改到另一边后,桂圆树就恰好种在门边上,好些枝条都伸出了围墙。 只不过路人只能看看却品尝不到如此难得一见的桂圆树,只因为树实在是太高,要想摘桂圆只能爬上围墙。 桂圆一般生长于气候炎热潮湿的环境,安怀市场里卖的桂圆价格贵得能赶上肉,至于瞧见新鲜桂圆树的样子……那更是难上加难。 王念一直在饭馆里不清楚,其实家门口每天都有人驻足观看,并艳羡地感慨几句。 今天也是如此…… “那是什么?” “桂圆吧?我从电视上看到过。”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63节 “这满树的桂圆,得卖多少钱啊!” “再贵跟咱们都没关系,你看看旁边是什么……” 透过两人的聊天内容也可以听得出为什么没人敢爬墙打这棵荔枝树的原因。 开门往右走上几米,就是安怀市光华街派出所,斜对面是市法院大门,法院右边就是设计院。 这两个单位的岗亭都由武警站岗,安全系数绝对高得令人赞叹。 王念三两下爬上树,站在树杈上垂眸往下看去。 两个身穿灰色制服的年轻女性,看胸牌还是设计院的职工。 “我剪点桂圆你们尝尝。” 王念的突然出声吓了两人一跳,随即才看到树杈上坐着个年轻姑娘。 “不用不用。”其中高马尾的年轻姑娘连连摆手:“我们刚才就是开玩笑,没想偷!” “果子结的多,送点给你们尝尝。”王念抓着树干站起来,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温和点:“我看你们的服装应该和我对象一个单位,就算嫂子送你们的。” 与此同时,胡文丽已经把大门打开。 “你们也是设计院的吧?” 两人点头。 “那你们肯定认识施向明施总工,这是他家,树上那是他爱人。” “施总工!”两人的表情同时变得惊诧,而后双眼发亮地抬头看向王念。 眼神里有崇拜有喜悦,甚至还有点羡慕。 “施向明在你们单位很出名?” 两人现在也算是老夫老妻,施向明偶尔会聊到单位的工作,但绝不会显摆自己有多厉害。 看两个姑娘的表情,应该不止是厉害能概括的。 “施总工是我们设计院的骄傲,我们都希望能跟着施总工学习。”高马尾姑娘朗声表达着自己崇敬之情。 “那一会儿你们顺道给施向明办公室送点桂圆让大家尝尝。” “嫂子,要帮忙吗?” “我从小就爬树,我来帮你剪。” 两姑娘性格都很活泼,王念又有意拉近关系,没多会儿就嫂子长嫂子短的喊了起来。 胡文丽看施向明在单位竟然这么出名,不由有些好奇起来:“施向明在你们单位肯定很受女同志欢迎吧?” 高马尾姑娘以为胡文丽话里有话,忙正色摆手:“我们对施总工只有崇敬,没有其他想法。” “我没那个意思。”胡文丽原本只是开个玩笑,看吓到了两个年轻姑娘,急忙解释:“要是瞎想还能请你们进来摘桂圆啊!” “接着。”王念将剪下来的一株桂圆丢下树,笑着将话接了过去:“其实她就是想问施向明在单位里老不老实?” 高马尾姑娘狠狠呼出口气,一脸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施总工专注于工作,在单位他都是一视同仁不分男女,从来不和女同志私下有任何联系。” 忽地,旁边的短发姑娘拉了拉朋友,表情有些奇怪。 “看来有情况啊!”王念笑。 “不是施总工的问题。”高马尾姑娘赶忙摆手否认,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是有个女同事经常往施总工办公室跑,所以单位里有人说闲话了。” 咔嚓—— 王念将桂圆丢下树,脑海里不由回忆起了431厂的林卫东和林静兄妹。 那姑娘对施向明的喜欢自以为藏得很好,殊不知周边同事早就看的清清楚楚。 后来被施向明当众拒绝后伤了面子,自此之后在厂里见着他们都会绕路走。 “我就说她不怀好意。”短发姑娘义愤填膺,声音不由地提高了许多:“还说跟施总工是朋友,我看就是林静胡说八道。” 王念一怔,下意识地问道:“那姑娘叫林静?” 同名同姓还是就是一个人…… 第90章 旧人已变 “难道林静说得是真话?”高马尾姑娘疑惑:“嫂子也认识林静?” “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早些年流行的名字就那么些,所以很容易遇到同名同性的人,喊声卫军街上得有几个人同时回头。 也许只是同名同姓……吧! 王念又剪完一串大的桂圆,杵着树干跳下树,站定后拍了拍身上的叶片。 高马尾姑娘立刻走过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据我所知,林静好像是北方人,她哥林卫东是今年刚调到设计院来的工程师……她是以家属身份跟着调到安怀……” 王念再一次见识了巧合两个字到底有多神奇。 林卫东这名字一出来,王念就立刻知道是同一个人。 短发姑娘忽然吸了口气凉气,使劲扯扯高马尾姑娘的袖子:“咱们肯定是误会林静了,她对象办公室不就在施总工办公室隔壁吗!也许人家是去找对象的!” 大家就看她老往工程师办公室跑,可传言里并没说具体是进了哪间办公室。 再一传十十传百的就传成了林静老往施总工办公室跑,似乎好些人都选择性遗忘人家有对象的事。 林静对象叫孟文,同样也是名机械工程师。 两人都是大龄未婚青年,在单位领导牵线搭桥下开始处对象,刚好应该没多久。 也许是孟文平时太低调,加上许多女职工见不惯林静老跟男职工嘻嘻哈哈,导致大家都忽略了她有对象的事。 高马尾姑娘一怔,心里虽说有不同想法,总归没当面说出来。 要她说……孟文根本降不止林静,两人迟早得掰。 “院里还有葡萄,一会儿我也给你们摘点,到时候一起带去让大家伙尝尝。”王念不再问林静的事。 不管是不是那个林静,施向明既然没提,那就是无关紧要。 “谢谢嫂子。” “谢谢嫂子。” 这场关于林静的讨论就这样无疾而终,两个姑娘提了两大兜子脚步匆匆地往设计院赶。 “你看!” 临近工程师所在的三栋办公楼,高马尾姑娘立即就瞧见一身红裙的林静。 苗条的身姿将那条火红短裙穿得凹凸有致,加上一双黑色高跟鞋,走哪都绝对能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我就说咱们都误会她了吧……你看她旁边那是谁?” 短发姑娘性子直,刚才就一直担心自己误会了林静,这会儿见她和孟文果真一起走进办公室,更是愧疚。 高马尾姑娘却没接话,只是默默瞧着两人走进……施总工所在的一组办公室。 “走!先上去送桂圆。” 高马尾姑娘姓冷名香芹,性子跟姓氏完全是两个极端,非常的嫉恶如仇且热心肠。 原先吧……就算心里讨厌林静的行事做派那也最多是不相处t,可今天得了王念那么些桂圆,正义感噌地就上来了。 秉持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精神,这桂圆还就得亲自送到办公室去不可。 短发姑娘不解地望着好友怒气冲冲地上了楼梯,只能无奈地跟上。 刚才明明说好将桂圆交给办公室门卫大爷转交,怎么眨眼就变卦了…… 楼梯左是一组研究员的办公室,右边是二组工程师办公室,施向明作为总工程师兼研发部主任,行政办公室在三楼,项目办公室在一组大办公室里。 冷香芹往办公室门口那么一站,视线立即飘向角落靠窗的办公桌。 果不其然,林静和孟文就站在办公桌前, 哪怕是个侧脸,冷香芹仍然能看得出林静的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施向明。 别人可能是因为不晓得孟文和林静在处对象所以误会,而她是通过观察眼神得出林静心怀不轨的结论。 “你们找谁?” 两人将办公室门堵得严严实实,很快就让办公室里正在午休的研究员甲发现。 “我们找施总工。”冷香芹大大方方地笑了笑,说着提起网兜给那人看:“嫂子让我们来给施总工送水果。” 一刹那……办公室里数道视线齐聚冷香芹那双手。 “嫂子在楼下?”有人好奇,匆忙站起来往两人身后看。 施总工的妻子在他们办公室众人心目中那就属于无比神秘的存在,大家每每提到施向明都要带着聊上几句。 “说来话长……”冷香芹把两人路过光华街遇到王念的事说了说,最后没忘从兜里抓出把桂圆放到那位年轻研究员桌上。 “新鲜桂圆。” “上面还带着叶呢!不会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吧。” “还有水呢!” 几个大男人就跟研究项目似的讨论开来,就没一个人主动说拿起尝尝味道,就在那争辩到底是不是新鲜桂圆这个话题。 直到清冷平缓的嗓音响起,大家这才将注意力转到桂圆本身 “桂圆是新鲜桂圆,开花期我还追了肥,大家都尝尝吧。” 施向明眉眼带笑地看向冷香芹两人:“真是麻烦你们。”说罢朝门口办公桌看去:“看女同志提这重的水果都不知道接一接。” 几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冷香芹两手得以解放,也跟着走到施向明办公桌前笑盈盈地开口:“施总工将嫂子藏得真好,原来嫂子那么年轻漂亮。”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64节 施向明浅浅微笑,竟是连客气一句的意思都没有。 “孟工和林静也在啊!” 冷香芹这才像是突然看到其他人般笑着打招呼,目光在两人脸上划过之后跟着又问:“什么时候结婚记得给我们发喜糖!” 孟文傻呵呵地笑着挠挠头,林静只是看着冷香芹,含糊其辞地说了句:“八字还没一撇呢!” 八字还没一撇? 那还怎么总往工程师办公室跑,冷香芹心里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嫂子开了个饭馆咱们是一点儿消息都没听到啊!”有人边吃桂圆边起哄。 “自家房子折腾出两间铺面,你嫂子看空着也是空着,开个小饭馆方便孩子们回家吃饭。” 工作中的施向明惜字如金,可一谈到家人,话就变得密集了起来。 他不仅提起王念的饭馆,还说到了三个孩子,最后又绕回到妻子身上。 哪怕只是很寻常的语气,萦绕其中的幸福还是随处可见,此时此刻的施向明就像是换了个芯子般平易近人。 “嫂子也认识林静呢!”冷香芹忽然插话进来,笑眯眯地转头看向林静:“原来你们真是老乡。” 施向明肉眼可见地愣了愣,眼底笑意一闪而过,随即摇头轻笑:“过两天我请大家去家里饭馆吃饭,就当是庆祝这次项目研发第一步的彻底成功。” 众人欢呼。 冷香芹忙拍拍自己胸口:“看在今天我给施总工送水果的份上,也算上我们俩吧!” “都来。”施向明站起来,特意从桌上提起串葡萄递给孟文:“你叫上二组的大家,对象也叫上!” 从头到尾没看一眼林静,甚至以你对象作为称呼结束了与两人的对话。 林静扯唇一笑,抢在孟文点头之后立即接过了话头。 “这么一想得有好几年没见过嫂子了吧!我和我哥应该先去家里拜访才对。” 笑容疏离,听说话内容跟施向明确实只是认识而不太熟悉的感觉,说完还伸手搂住了孟文胳膊。 “不用特意去拜访,到时候一起去吃饭就成。”施向明回,语气淡淡的。 “透明人”孟文总算开口彰显了自己的存在。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谢谢嫂子的水果。” 施向明点点头。 冷香芹也顺势跟着离开,落后几步跟在孟文和林静身后一起走下楼去。 “我就说咱们误会人家了吧!”下楼梯的时候,好友还特意小声地跟冷香芹说道。 冷香芹撇嘴,视线停留在林静挽着孟文胳膊的手上。 孟成个子矮,稀疏的头发连头顶都盖不全,加上平时总是邋里邋遢的形象,年仅四十都还是光棍。 再看林静……打扮时髦身材高挑,新衣服常换常新,工资大半都应该拿去买了衣服。 两人站一起对比特别明显。 刚到办公室一楼,林静忽然停下步子,快速地抽出手。 “你先回去上班,不用送我!” 语气冷淡,面上没有半点笑容,就像是在跟陌生人说话。 孟文忙不迭说着“对不起”唯唯诺诺地瞟着林静,看她已经转身走远,叹了口气这才往回走。 经过冷香芹两人身边时,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 走得足够远的林静再也无法维持脸上假笑,阴沉的脸都能滴出水来。 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哒哒哒作响,节奏越来越快,到后头甚至凌乱起来。 “走那么急干什么!” 急促的呼吸声在这道声音响起时终于停下,林静抬头看向从另一头走出来的哥哥林卫东。 林卫东端着饭盒,看样子正准备去食堂打饭。 设计院的中午食堂会一直开到下午四点,方便做实验没法按时去吃饭的工程师们。 林静一看到林卫东就来气,气都没喘匀就翻了个白眼。 “孟文又惹你生气啦?” 当初两人要处对象林卫东就劝过,是林静非一意孤行,结果搞得现在隔三差五就生闷气。 “不关他的事。”林静冷哼。 “你也该改改性子了,别没事老欺负人家孟文……你不晓得多少人都羡慕他能进施总工的部门呢……” 不知哪句话刺激到了林卫东,林静表情更加阴沉,一把拽住林卫东胳膊就走。 “哥你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一会儿我还得回宿舍洗衣服,你不上班啦!我说你……” 林卫东工作时间自由,在后勤部上班的林静可有固定上班时间。 “我请假了!”林静说。 “你在这么胡乱作怪,就算孟文的爸是副院长也一样保不住你!”林卫东气得脸色铁青。 两兄妹少年时期吃了太多苦,李卫东理解妹妹不想再过苦日子的想法。 当初无意间从介绍人那听说孟文的父亲是设计院副院长,态度直接百八十幅度大转弯,可是她先主动去接近的人家。 如愿以偿好上了又不珍惜,仗着孟副院长的身份迟到早退,连林卫东都看不过去。 可惜……再严厉的话语此刻林静都听不进去,只一味地扯着人往前走。 光华街十五号。 走出设计院大门,林静立刻就往刚才冷香芹所说的院子看去。 位置实在好找,远远就能瞧见那棵桂圆树。 穿过马路,两人在门前站定。 大门竟然开着,里面还有人在聊天。 “坐上车了吗?” “上了,我把人扶上车才回来的。” “怎么说生就生了,不是还有大半个月吗!” “生孩子的事哪有准,王念跟着一起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那咱们把剩下的桂圆收一收,把碗洗了。” “成!” 林卫东惊得下意识一缩,震惊地想收回被拽着的手,听到王念名字时他就已经知道这是谁家。 “林静!” 林静回头看过来,溢满眼底的嫉妒和恨意让林卫东一个激灵。 这个眼神比三年前被张国庆抛弃时更加扭曲,似乎已经在失去理智的边缘。 “妹……”林卫东哑然。 少女情窦初开喜欢上有妇之夫,施向明根本连个正眼都没给过,并且把界限划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的妹妹自尊心很强,兄妹俩自此之后跟施向明一家都没了什么交集。 两年后林静跟张国庆好上,两人谈了一年多对象,眼看就要走到结婚那步。 可t男方父母嫌弃林静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悄悄又相看了个家庭不错的女青年,张国庆立刻就变了心。 从那之后,林卫东发现妹妹就像是变了个人。 厂子里那么些资深工程师都没能调回安怀,反倒是他们兄妹俩先一步调入了设计院。 林卫东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要不是妹妹跟厂长罗永德有不正经关系被抓了把柄,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 正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林卫东总觉得欠妹妹许多,哪怕不少人说闲话,他仍旧默认妹妹那些出格的行为。 孟文之前其实李静已经处了个对象,只是在单位宣称单身而已。 那边刚相亲这边就跟对象提了分手,男方还到林卫东宿舍里闹过一场。 可看现在……林卫东觉着事情肯定跟施向明有关。 自从见到施向明之后,林静态度变得很奇怪,上个月可还天天往孟文办公室跑。 叩叩叩—— 不过一个眨眼时间,林静已经敲响了大门。 “谁啊!” 林卫东还没反应过来,门里走出来个女人,嘴巴里还正在咀嚼着东西。 “大姐你好。”林静笑得温柔,方才的冷意似乎只是林卫东产生的错觉:“我们找王念姐。” “你们是?”胡文丽注意到林卫东穿着的设计院制服,和刚才两个姑娘穿着一样。 “我们是王念姐老乡,我们以前都是431厂的,刚才听两个同事说她就住这儿,所以特意来认个门。” 胡文丽从王念那也听说过431厂的往事,只当两人是以前老同事,忙笑着招呼。 “先进来坐会儿。” “那你肯定也认识周玉英吧,她刚才肚子发作应该是要生了,王念送人去医院,顺利的话一会儿应该就会回来。”张红燕边捡桂圆边说道。 “我当然认识,以前在431厂就数周大夫和王念姐关系最好。”林静说。 “那还真不赶巧,要是你早来一天你们仨还能好好聊聊。” “呵呵。” 周玉英不再做医生的原因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林静随口说出的称呼周大夫让胡文丽更加相两人跟王念确实是老相识。 这态度自然而然就热情起来,把两人领到客厅门口的椅子坐下:“先坐着休息会儿,我去倒杯茶。”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65节 胡文丽去厨房倒水,张红燕继续捡桂圆。 林静嘴角沉下,开始打量起这座大得一眼看不到头的院子来。 再转头看向客厅,透过玻璃窗能瞧见屋里摆设,目光一寸寸地移动着,慢吞吞地看了一圈。 林卫东只觉坐立难安,根本猜不透林静闯进来究竟是要干什么。 她只是仔仔细细的看着,目光平静如水,却不知底下多少汹涌暗潮在爆发边缘。 很快,胡文丽端了两杯柚子茶出来。 “柚子糖水……以前王念姐也经常做给大家喝,没想到这么些年了还没变。” 酸甜的香气冲入鼻腔,林静捧着杯子,若有所思地呢喃着。 “孩子喜欢她每年都做。”胡文丽却没有半点听出林静话里的冷意,指了指院子中间的柚子树:“今年结了不少柚子,又得做新的了!” “王念姐一直很能干” “可不是!这么大房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就没见过比她还能干的人。”胡文丽当林静是真心夸赞王念,乐呵呵地还跟着说了起来。 “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孟成出任务去了,王念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 刚才光顾着高兴,冷静下来才想起周玉英是因为孟成出差家里没人才叫人来找的王念,胡文丽就这么把人请到了院里,接下来甚至不晓得该怎么待客。 “要不一会儿上我家吃饭,今晚我让施向明和孩子们都上家里吃饭。” “大姐不用麻烦。”一口没喝的玻璃杯又被放回桌上,林静微笑着站起来客气回道:“我们就是来认个门,以后有的是机会来玩。” 林卫东慌忙跟着站起来,起得太急不小心带倒了椅子。 胡文丽弯腰去扶,林卫东下意识看向林静,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这个面无表情的妹妹才是真正的林静。 胡文丽把两人送到门口,非要装些水果给两人带回去,还说要是王念在家的话肯定也会这么做。 林静就趁这个空挡跟胡文丽聊上了天,看似只是关心王念过的怎么样,其实每个问题都带了其他深意。 林卫东听得分明,却窝囊的一句话都没敢说。 “都忘记了问你叫什么名字?等王念回来我好跟她说。” 把人都送到了门口,胡文丽总算想起来还没问名字。 “林静!” 胡文丽:“……” 这个名字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好像在哪听过来着…… 第91章 录像厅 直到林卫东和林静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设计院大门,胡文丽都没想起来这个名字究竟在哪听过。 “你去那里究竟想干什么!” 忍了一路的林卫东终于抓住林静肩膀冷声质问。 去人家院里看了一圈,绕着圈的打听王念和施向明日子过得怎么样,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 “就是看看罢了,你慌什么?”林静扯起唇角淡淡微笑。 “人家两口子的家你去看个什么劲儿……”林卫东显然不相信。 “就是想看!” 林静的转变不仅在自尊心逐渐薄弱,从小一起长大的林卫东很多时候已经看不清妹妹在想些什么。 看她满脸冷漠地转身就要走,还是决定追上继续追问。 耳边不停传来林卫东的声音,林静听得眉心紧蹙,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噌地又窜了起来。 “就是想去看看他选择的妻子究竟有多好,就是想问问老天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也过上那样的好日子……就是想看看我究竟差在哪了……” 一连几句怒吼瞬间终止了林卫东的喋喋不休,扭曲变形的脸庞已经看不出半点曾经年轻清秀的摸样。 “那看了之后呢?你高兴了!开心了!” 这几句反问听似平静,却无不直指到林静此时的心情。 此刻的她煎熬不已,手指不自觉地绞紧衣角,扯起嘴角想笑一笑表达出自己的不屑,但怎么也无法欺骗自己,最后只是冷冷地瞟了眼林卫东。 她承认自己嫉妒了……嫉妒得无法控制住身体,恨不能住在那所大房子里的人是自己。 良久沉默之后,林静忽然叹了口气:“你放心吧!我对施向明早就没其他想法了,不会耽误你做好人!” 说完埋头就往宿舍疾走。 至于是真是假,此刻恐怕连她自己都没弄清楚。 林卫东不信,但说不出继续质问的话,甚至担心继续问下去会让妹妹旧情复燃…… 他只能默默地看着人走远,心里不安的预感越来越浓重。 *** 安怀市,较场街。 “妈妈,还要走多久才到二姑家?” 一家子已经在沿着这条街走了十多分钟都还没看到施桂枝所说的电影院,倒是街两边牛羊宰杀后飘散的腥臭气熏得施宛脑恶心。 “让你爸背你,别把新鞋子弄脏了。” 不仅是腥臭飘散,原本排水的阴沟早已被污秽填满,导致血水都流到了路面上。 王念一把抓住还想钻进人家铺子里看宰羊的施飞英,连忙往右边稍微干净点的地方走。 “以后咱们直接到这里来买牛羊肉,多新鲜!”施向明倒是乐呵。 穿过这片棚户区,施书文终于瞧见不远处的一栋两层建筑。 面对路边的墙壁上用油漆刷了大大的电影放映厅五个大字。 虽说这也不是什么电影院,但……放眼看到周遭就这一栋两层建筑,应该是这无疑了! “妈,是不是那?”施书文问。 “去问问。”施桂枝说只要走到电影院前就知道了,当时王念还纳闷究竟是个什么结构会挨着电影院。 等走到面前一看,只能是无语地笑了声。 确实是走到这里就知道了……因为王念发现何剑和施桂枝就坐在门口卖票。 一张桌子,上面立了块买票处的牌子。 一楼有两扇门,门上都挂着黑布,两种电影打斗声交织,而且还不停有人买票进去。 “二姐,姐夫。” 先不说这个电影院是不是何亮开的……今天不是何亮跟周山秀结婚吗? “你们来啦,快来坐快来坐!” 施桂枝随手把刚收的票钱放到抽屉里,站起来把一家子往桌边带。 “姐,你们这是……”施向明也纳闷不已。 “先坐下来慢慢说。” 施桂枝脚步轻快,仿佛脚下生风,眼神无不透着自信,就连何剑t精神头都很是饱满。 “这事说起来话长……我和你们姐夫不是跟着何亮两口子一起去广省了吗……” 为跟着孩子们去广省,何剑狠狠心辞去了学校的工作,老两口原先都打算长期在那边生活了。 不过想法归想法,他们完全适应不了那边的天气和生活节奏。 施桂枝才去几个月就生了两场大病,病好之后说什么都不在那边待,商量着和何剑还是回安怀养老。 他们还没来得及提,就因为厂子出问题而不得不暂时搁置。 “具体出什么问题我们哪懂。” 施桂枝摊手,这时候又忽然来个要看电影的人,收钱指路一气呵成做完之后才又继续说了起来。 厂子出大问题,他们只知道要是处理不好不仅要倒闭还得赔钱。 最后何亮找到个以前认识的大老板帮忙,那人提出可以帮忙渡过这个难关,前提是把厂子和客源一起卖给他。 也就是说不卖厂子就等着赔钱,卖了厂子还能赚一笔离开。 “何亮在广省无依无靠,就算这回能保下厂子,难保下回又不被人惦记上……”这点施桂枝看得还是很明白的。 “所以他们这次回来不止是结婚,打算……已经开了个录像厅?”王念顿了顿继续说道。 施桂枝笑着点头。 “录像厅是上周刚盘下来的,你看生意还不错吧!” 王念:“……” “既然生意红火,人家为什么会转让给你们?”施向明直接问出了王念心头的疑惑。 “说是何亮以前的朋友,因为家里急需用钱才不得已转让,怎么啦……”施桂枝瞟见王念和施向明都没什么笑意,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何剑也跟着有些着急起来:“我当时就该让何亮来问问你们。” “我这就去叫何亮。”施桂枝急忙站起来。 王念忙挤出个笑容,用胳膊撞了撞施向明:“我们两口子又不是生意人,眼光哪比得上何亮,刚才就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既然何亮没来问舅舅舅妈,那就是有自己的主意,他们总不能干涉人家的决定。 “吓死我了。”施桂枝连拍胸口,似乎还有些不相信:“要是看出什么问题一定要跟我们说。” “你放心二姐。”王念安抚。 她虽说直觉这个电影院不太对劲儿,难道还真能能说……我直觉不太对,你们相信我的直觉。 要是心胸狭窄的人恐怕以为他们两口子就是见不得外甥赚钱。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66节 “何亮他们呢?”王念岔开话题,不再说录像厅的事:“今天结婚就不休息一天啊!” “何亮跟周山秀去火车站接她父母,看时间应该快到了吧。”施桂枝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 结婚这么大的事肯定要把女方父母接来,要不是因为老家有点事耽搁,前两天就应该到了。 “就请了家里人?” “何亮以前那些朋友都好些年没来往,你姐夫又早就从单位辞职,今天就请了家里人来热闹热闹。” “那爸妈那边……” “上周我就让何亮去送信,就是不知道今天大哥大嫂会不会来……他们不来也没事,咱们热热闹闹聚一聚。” 聊天中,陆陆续续有七八个人进了录像厅。 施向明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起来,目光在那些进出的人身上片刻停留后又移到了张贴海报的地方。 墙壁上只贴了两张近日反映的电影名,右边有大幅空白地方,还能看出原先应该写了几排什么字,眼下只是用白纸粘了层而已。 施向明在桌下的手悄悄握上王念,往黑板方向示意了下。 “电影放的什么?”王念无声抿了抿唇,一手按住躁动不安的施飞英:“我家飞英屁股都着火了。” “瞧我光顾着高兴,都忘记让三个孩子进去看会儿电影。”施桂枝笑。 何剑指向海报,询问施书文想看哪一部电影。 一部战争片,一部武侠片。 时下武侠电视剧盛行,许多孩子的梦想都增加了大侠这一项,何剑话音还没落施宛就连忙举手要看武侠片。 不过她的梦想不是行侠仗义的大侠,而是男女主角间凄美的爱情故事。 施书文摇摇头:“我没什么想看的,我就陪小宛去看武侠片吧。” “飞英呢?” “那就看打架吧!”施飞英更想选打仗的,不过哥哥姐姐都选了武侠片,只能勉为其难地跟着选择。 王念也顺势站起来:“那你们姐弟聊聊,我也去凑个热闹。” 黑布很重,一掀开里边的电影声刹那间震耳欲聋,外边看着很普通的房子没想到隔音效果做得这么好。 放映厅不大,一间就五六十个平方,总共用四排木椅子组成。 王念注意到椅子后边有排类似隔间一样的“包间”门上还有挂了帘子,里边是一个双人沙发。 施飞英一进来就瞧见了那排包间,立刻兴冲冲地就想往里冲。 “去坐那里,后边看不清!” 王念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施飞英,把人领到第二排,让施宛和施书文坐两边。 离开前特意交代施书文:“看好弟弟妹妹,不准去坐后边的沙发。” 施书文点头。 王念出去前,又往包间处看了几眼。 录像厅里有包间本就奇怪,更何况包间上还有门帘……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许是王念看得太频繁,何剑也跟着看了过去。 “包间是前头老板留下来的。” “我看没什么人坐啊!” “小亮说白天人少,晚上包间里能坐满。” “晚上是小亮他们两口子卖票?”王念立即听出问题来。 “小亮说我和你二姐年纪大要好好休息,白天我们收票晚上他们守。” “录像厅开到几点?” “有时候两点有时候三点,具体我也不清楚,晚上我们睡得也早……” 王念:“……” 看来问题应该出在晚上…… 第92章 作客 走出录像厅,王念脚步一转又走向了挂海报的地方。 右边空白地方有一层薄得透光的纸,王念靠近几步而后狠狠皱起了眉,回头看向正望着自己的施向明。 纸下一个半裸的女性躺在排黑字下,不用细看都能知道绝对是成人电影。 王念默默回到桌前,施向明看过来时微微摇了摇头。 “三舅,三舅妈。” 就在这时,路边一辆黑色轿车停下,何亮从车窗探出头来。 “接到人了吗?”施桂枝大声问。 人肯定是接到了,施桂枝话还没说完后座的车门就被推开,冲出来个脚步虚浮的人影。 王念认得出,那人好像是周山秀的妈罗翠芬。 罗翠芬冲到路边一阵干呕,吐没吐出来,不过听声音也晓得晕车晕得够呛。 随后下车的中年男人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却又充满了不安,目光不停地到处瞟。 周大南,王念也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谁。 离开长生坡那么些年,两人好像除沧桑变老了些,其他地方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这小小的车里竟然坐了六大一小,除了周山秀父母外还有她弟弟周建军一家三口。 王念结婚的时候周建军才十四岁,这十年没见连孩子看着都已经五六岁了。 “还不去看看你妈。”周大南呵斥的对象是个眼底满是怯意的年轻姑娘,看年纪王念甚至觉得和施书文差不多大。 “哦。”女人抖了下,一路小跑地赶忙去帮罗翠芬拍背。 至于剩下的周家老中少三个男性,此时根本没空往那边看,下了车就一直到处新奇地到处看。 “大姐,你真是过上好日子了。”周建军嘴唇不断地啧啧中。 “都是你姐夫挣的钱,我就在家里伺候伺候老人,哪有什么本事。”周山秀笑得勉强。 “姐夫的还不是你的。”周建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很快就瞟见了桌边几人。 王念心底暗自叹气。 二姐和姐夫不仅要摊上个想吸女儿血的亲家,还有个将算盘珠子蹦到脸上的兄弟。 许是王念这些年变化更小,周建军的视线停留下来后没再转动,两秒钟后忽地睁大了眼睛。 “你……你是王……王书记的侄女?” 王念微笑点头。 “三舅,三舅妈。”周山秀连忙叫人。 按规矩王念应该称呼周家人亲家,不过在红旗大队时一直跟着大伯叫,这会儿也先叫了叔。 “周叔,翠芬婶子。” “王念?”罗翠芬抹了把眼泪,看向微笑的王念:“你不是嫁到431厂了吗?怎么在这!” “我爱人工作调回安怀,我当然也得跟着来。”王念还是微笑。 大爷大娘一再叮嘱王念低调行事,家里人也从不在外人面前显摆施t向明的工作,有人问起就说嫁了个工人日子过得马马虎虎。 在长生沟生活那几年,大队里从来没人找她帮忙办事,就连关系一直很好的刘春花也在结婚后逐渐断了联系。 王念已经离开长生沟两年多,看来周大男一家都没听到风声。 “妈,王念现在是我三舅妈。”周山秀生怕口罗翠芬又说出什么难听话来,忙扯了扯她袖口:“旁边那个是三舅。” “还有这么巧的事!”罗翠芬惊讶。 只可惜拦住了罗翠芬,没拦住更加口没遮拦的周建军。 “我听说你男人就是厂子修机器的杂工,能回城应该是我妹夫何亮帮了不少忙吧!”这句话是直接冲王念说的,说完还特别得意地冲施向明挑了下眉:“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一句自以为是的谚语瞬间施桂枝一家尴尬不已,何亮脖颈涨得通红,连车都顾不上停好就忙着解释。 “我三舅在设计院工作,哪需要我帮忙啊……我们有什么事还得求我三舅三舅妈帮忙。” 施桂枝连忙帮腔:“向明单位给他分的房子大得能住十来个人,我和老何去年就借住在人家,是我们一家麻烦他们。” 施桂枝和何剑离开的时候王念还没拿到遗嘱,所以她一直以为房子还是单位公房。 “干什么工作的啊?”周大南打量的目光落到施向明身上。 “机械工程师。”施向明回得言简意赅。 显然……周家五口没一个知道是干什么的,纷纷点头后便没有了下文。 “既然人都接到了,带亲家去家里休息会儿吧。”王念揭过话题,不想为了炫耀而争辩:“今天大喜日子还不快准备起来。” 施桂枝终于反应过来,连连招呼着几人上二楼。 二楼一间是何亮租下来堆放从广省带回来的服装,偶尔赶集会拉到集市上卖,平时就堆在屋里。 另一间就是小两口值夜班的时候轮换休息的宿舍。 “吃完饭找个机会问问何亮,该说的咱们还是得说,再宽的咱们也管不了。” 趁大家伙儿热热闹闹上楼之时,王念几句话就将刚才看到的海报跟施向明说了说。 施向明点头,随即看向停在路边的汽车。 他们说买汽车都快一年了还没下定决心,何亮的这辆车看造型和轮胎都不便宜,要是进口车价格都能抵得上一套房子了。 “一会儿我们还得带亲家回家里去看看,你们帮姐看着点录像厅,何亮一会儿就来。”施桂枝又忙下楼交代。 两口子干脆又坐了下来继续聊天。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67节 不过这回聊天内容不是录像厅,而是刚在医院生下个女儿的周玉英。 “孟成电话里怎么说?” 要不是孟成主动打电话回家没人接,转而打到王念家里,恐怕得等出差回来才能得知这个大喜讯。 王念笑:“孟成担心玉英姐吃不惯医院的饭菜,麻烦我这些天多照看着些。” 孟成的担心就是多余,周玉英进医院前就先给婆家娘家都去了电话,她们才到医院那边就已经安排好了医生。 孩子一出生家里保姆就做好了饭菜送去,哪需要王念操心吃喝。 “你别不信老孟的话。”施向明倒是觉得孟成很了解自己妻子:“我也觉得周玉英肯定吃不惯家里的饭菜了。” “那我明天炖点汤端到医院去看看玉英姐。” “我明天和你一起去,顺道看看孩子。”施向明笑。 他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爸,大儿子再过两年个头都快赶上他了,每每看到刚出生的小婴儿就会不由自主想起孩子们的小时候。 三个孩子中,施宛出生后他带的时间最多,反倒是施飞英满周岁前忙于工作经常通宵加班。 “孩子才刚生出来玉英姐就说要跟我们做亲家……爸妈来了。” 余光一顿,王念用胳膊捅了捅施向明示意他路边走过来几个风尘仆仆的人。 施国强打头,施月华在最后……施向前和罗香云都来了。 “我们给月华出学费的事暂时先别跟大哥提。”施向明站起来前先低声交代了句。 以前听说施向明的父母偏心眼,等真正接触了之后王念最讨厌的人绝对是施向前没有之一。 施国强好歹还有个是非曲直的观念,知道什么才是对子孙后辈好。 罗香云有很多小心思,可因为惧怕施国强所以从不敢私下有什么小动作,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而大嫂胡秀梅会算计,但一心一意都是为了孩子,当然偏心施军也是不争事实。 听说施向明出了施月华的学费后既没感谢他们也没阻止,心里总算还是希望女儿有更好前途,所以也没将这件事告诉施向前。 说到施向前,王念觉得只能用极品两个字所能形容的。 一门心思就想让施军接自己班,根本无视了现在所有公职已经取消子女接班的制度。 对于施月华,那就是一门心思想让女儿找个有钱有权的女婿。 至于她干什么工作……从来不关心,但绝对不能是他认知里低贱的工作。 美容美发在施向前看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学的手艺,与其去帮别人洗头还不如在家端茶倒水。 工作是要嫌弃的……饿不饿死是不管的。 施向明老早就摸透了大哥为人,所以对施军和施月华的安排从头到尾都瞒着大哥大嫂。 “你们来得真早。”胡秀梅笑了笑,应该是因为两个孩子难得地给了王念一个好脸色。 “爸,妈。”王念站起来一一叫人:“大哥大嫂。”最后看向了施军和施月华。 “三叔,三婶。”施月华一脸笑意,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王念。 施军剃了个平头,皮肤黝黑,身板看着也健硕许多,变得阳光了许多。 “二姐,爸妈来了。”施向明朝楼上喊。 施桂枝很快下楼来,高高兴兴地赶忙把父母往楼上请。 父母前脚刚上楼,后脚施月华就凑到了王念身边,抬手就利落地解开了自己的马尾辫。 “三婶,你看我自己染的头发,好不好看!” 披散下来的黑发中,几缕金色头发露出,竟是几十年后才流行起来的挑染。 这几缕金发扎起来从外边看一点都看不出,足可见美发师对于头发的熟悉,而且周边黑发一点都没受影响。 “太厉害了,你才学多久就有这手艺了。”王念不由挑起大拇指夸奖。 施月华一边重新把头发扎起来一边说:“师傅说我再学半年就能出师了。” 要不是王念提起这行,施月华就不会找到真正能沉下心来好好学习的手艺。 “那三婶以后的头发就靠你了。”王念笑。 “我一定给三婶烫个最好看的头发。”施月华说完自己,又连忙帮着施军说:“我哥以后也不用再和水泥,他可以学习抹水泥地了。” 施军腼腆地挠挠脸:“师傅说我能领工资了。” 铺水泥地也是门手艺活,眼下各大工地都在找铺地师傅,干天结天工资,那可是工地上最受欢迎的工种。 兄妹俩都对自己眼下的生活工作相当满意。 第93章 认门 婚宴何亮没想大办,该请的人都到齐,热热闹闹在饭馆里吃了顿饭就算完成。 不知是防着自己爹妈还是真节约,周山秀连头都没盘,就穿了套红裙子素描朝天地给大家伙敬了酒。 饭吃得还算顺利,有施国强压着,施向前什么多余的话都不敢说,临走还塞了个红包给何亮。 就是可惜从头到尾王念就没找着机会问一问录像厅的事。 按照习俗,新婚夫妻会在新婚三个月内到双方各个长辈家认门。 施向前以家里人都忙为借口提前就已经摆明了不用认门,女方又没有亲戚在安怀,最后只剩下施向明这个三舅依循习俗欢迎外甥媳妇来认门。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月,何亮总算抽出空带着一大家子上三舅家里来拜访。 夏日的余韵在徐徐秋风中逐渐消散,光华街的梧桐树落叶缤纷,将路两边的小洋楼点缀得更有韵味。 浪漫那是给路过行人看的,真正住在这里的人每天都在为了谁扫落叶而争执,不过十五号的王念没有这种烦恼,因为房子就她一家人住,扫落叶的工作怎么都摊不到别人头上。 一大早,施向明和施书文就拿着扫把扫落叶,父子俩期间还偶尔讨论上几句王念完全听不懂的机械原理。 “今天饭馆不做生意?” “休息一天。”王念随意地回答着邻居大姐,目光在她端着的锅上扫过:“儿媳妇又馋面条了?” 这位大姐就是t开业第一天上门买牛肉面的邻居,此后隔三差五就要买上一锅,每回都是端着个锅来。 “这回不是儿媳妇,是我爱人和儿子。”大姐很实诚地回道。 就第1回 是儿媳妇馋面条,不过王念实诚,那么一大锅子面条怎么可能吃得完。 最后都便宜了家里其他人,剩的汤自己下点挂面都好吃。 所以后来大姐才一直端锅来买面条,两元钱买锅一家子都能吃饱还能吃好。 “明天再来!明天饭馆就开始卖早餐。”王念说。 “行。我明早再来。”大姐乐呵呵地应了,瞧王念正在剥花生,还好奇地多问了句:“在哪买的花生这么新鲜,还带着泥。” “自家种的,大姐抓点回去尝尝。” 这可把大姐乐坏了,捧着花生欢天喜地地回了家。 王念把撮箕里没剥完的花生都递给施书文:“给你玉英姨送点花生去,让她晚上来家吃饭。” “好。” 嘴上答应下来,放下撮箕先把落叶全都扫到门边,施书文才又端起来去跑腿。 “书文是不是长胡子了?” 刚低头那瞬间,还略显稚嫩的脸庞竟然已经能看到下巴上青色的胡茬,王念忍不住感慨起来。 “说不定过两年咱们就得当公婆了。”施向明开玩笑。 “我觉得悬。”抛出颗剥好的花生,施向明准确接住,王念笑着继续说道:“儿子什么性格咱们还不知道?我就怕他是个结婚困难户。” 不小心……一语成谶了! 不过此刻夫妻俩肯定不晓得以后发生的事,王念还笑着分析起三个娃娃谁会最早结婚。 两人一致认为应该是施宛。 别看姑娘现在才十二三岁,最喜欢看的电视剧是家庭剧和爱情剧,经典口头禅是:要是我以后结婚肯定不这么这么做。 至于结婚最晚的,两人有些许分歧。 王念认为是大儿子,理由是老师反应学校里有女同学往他课桌里塞纸条,结果转眼就被交给了老师。 不仅对男女情爱没有一点兴趣,还相当鄙视早恋的同学,说他们亲手葬送了人生中最关键的三年。 考个好大学,考不上大学,或许将成为同个班级几十名学生改变命运的关键节点。 至于施向明为什么会选择小儿子。 “妈,看我像不像军人!” 风一样卷出来的施飞英头戴着个孟成赠送的老式军帽,身上军装是施向明专门去劳保局定制的儿童版。 再加上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旧军用水壶和一把自己用绳子穿着斜挎在肩上的塑料枪。 “像。”王念挑起大拇指。 “我长大了也要保家卫国。” “爸爸妈妈就等着我们飞英保护,让坏人再也不敢欺负我们。” “嘿嘿。” 被说得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施飞英挠了挠脸又一溜烟地往家里跑。 施向明那边已经将落叶都扫进了箩筐里,打算一会儿端到后院给鸡垫窝,多余的就留着点火。 “你一会儿给二姐他们打个电话,要是中午过来我好早点煮饭。” “我先去打电话……” 夫妻俩说着话进了屋,门就这么半敞着。 他们前脚刚进去,后脚路边何亮的小汽车就停了下来。 “看来王念嫁的男人还真有点本事,房子看着不错。”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68节 后座的周建军透过玻璃窗就开始点评眼前的房子,刚说出口就立即让周山秀变了脸色。 “我不是说了叫三舅妈,你别老王念王念的叫。” “一时说顺嘴了。”周建军一脸赔笑。 这两个月别的没感受到,倒是被强悍的妹子结结实实收拾了几顿,总算晓得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怎么变成商铺了?” 等周山秀往那一瞧才发现眼前已经变成两间铺子,大门的踪影都找不到了。 “三舅没说搬家,应该就在这。”何亮也探头瞧了眼,随即就忙道:“我得回去接爸妈,你先上附近问问。” 一辆车就能坐四五个人,母亲提议其他人坐公共汽车,岳父岳母却不干,何亮只能来回跑两趟。 周山秀几人一下车,车子瞬间绝尘而去。 “[家里饭馆],怎么变成饭馆了?”周山秀看着招牌上的字往饭馆里看去:“三舅他们不会搬家了吧?” “没搬,这饭馆就是我妈开的。” 送去小半筲箕花生,又端了满满一筲箕外国饼干的施书文缓缓出声,接着抬手将玻璃门全部推开。 “三舅妈开饭馆了?”周山秀吃惊,同时心里还有个更大的疑问不由跟着问了出来:“单位的公房能自己随意改动?” “这房子是大外公留给我爸妈的……” 房子的事肯定瞒不过孩子们,王念将当年的往事都详细地讲给了孩子们听,不过也只提了这栋房子而已。 所以施书文说的是他所知道的内容,饶是如此也足够周山秀惊讶。 世事难料,谁能想到曾经一个大队的王念会过上如今许多人连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不由的,周山秀又回忆起了曾经厚着脸皮跑到施向明宿舍里相亲的情景。 只是那么一两秒的回忆就足够周山秀羞愧得满脸通红,刹那间都不晓得一会儿该怎么面对……三舅。 “姐,这房子是不是还有你的份儿啊?”周建军冷不丁地又开口,甚至还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 既然是施向明外公,那不也是施桂枝的外公,女儿就算不能平分再怎么也能分到点零碎吧。 施书文回头,淡淡看了眼周建军没说话。 “闭嘴!”周山秀直接冷着脸呵斥:“这个大外公跟妈没有任何关系。” 周建军撇嘴。 施书文转头继续带路,看似不经意间将筲箕抬高了些,让正伸手偷偷拿糖的周建军儿子手落了个空。 “你。”周山秀只觉羞愧不已,一把将人扯到周建军身边:“管好孩子,好的不学尽学些偷鸡摸狗的事。” “怎么那么小气,不就是孩子吃几颗糖吗!”周建军将儿子护在背后,满脸不在乎的翻了个白眼。 “几颗糖,你看他兜里。” 明显已经不是拿一颗吃那么简单了,两个裤兜里都鼓鼓囊囊,不晓得已经偷偷抓了多少回。 周山秀此刻真是无比后悔带娘家人来认门,还没进门就尽干些丢人事,一会儿不晓得还要说些什么混话。 她的担心无不道理,因为就在周建军进入前院开始,嘴巴里就没一句顺耳的话。 一会儿嫌房子空着浪费,一会儿又重新提起刚才房子有份儿的事。 最后看没人理,这才嘟囔着结束了自言自语。 “最近天气好,在院里坐着先玩会儿。” 好在这些自言自语王念都没听见,刚才一直在院里跟施向明铺鸡窝,出来时周建军已经被周山秀教训过一顿了。 “屋里重新装修得特别好看,看着宽敞了好多。”周山秀边看边惊叹。 “全是你三舅妈拿的主意,我可没这个欣赏水平。”施向明谦虚地笑着。 葡萄架下摆上一套桌椅板凳,头顶的阳光既晒不进来,鼻尖还能隐隐闻到一阵果香。 施向明和王念夏天最喜欢在这坐着边喝茶边聊天,算是夫妻俩难得的放松时间。 “建……建军。” 众人都落座,只有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周建军媳妇一脸难色地拽着周建军:“我想去茅房。” “厕所在前院。”王念打算站起来带路:“我带你去。” “刚才怎么不说!”周建军阴沉着脸一把撤回袖子:“我妈老说懒人屎尿多,活儿没干就拉!” “那你少喝点水。”王念笑眯眯地看着周建军,转身走开前又加了句:“我们家没有男厕,要是你想上厕所只能去街对面的公厕了。” “我平时都是去街对面上厕所。”施向明浅浅微笑。 明知是故意又能如何,周山秀脸色难看地没有说话,周建军一个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亲戚还能跳起来骂人? 王念领着女人去了前院的厕所。 女人进厕所之前,还特意朝门外看了看,别不是真的在找女厕两个字吧…… “谢谢亲家……亲家舅妈。”女人怯生生地望着王念,似乎是想了想才拍着胸口说道:“我叫雪花,就是冬天下雪的那个雪花。” “雪花妹子,你快去上厕所吧!女性不能憋尿。” “嗯!”雪花重重点头。 憋了一路的尿意散去后,雪花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把地面冲洗得干干净净才终于走出卫生间。 王念没在门外等着让她松了口气。 “明天早上几点开门?” “七点半。” “听说你打算卖早点了?” “卖点包子馒头和面条,其他复杂的也没功夫弄。” “成!那我明天早上来。” 王念此时正t站在厨房门口和一个老大爷说话,接着那大爷从兜里摸出串钥匙还是什么的递了过去。 雪花只敢站得远远的看不敢过去。 “这是东西厢房的钥匙,以后那套宅子就是你的了……可得给我好好爱惜着点。” 房屋过户的手续繁杂,主要是宅子面积太大,整整用了两个月才王念才拿到证。 许大爷专门来跑这一趟除了送可有可无的钥匙,主要还是想说最后那句话。 “许大爷您就放心吧!”王念笑着接过钥匙。 许大爷顺势环顾了圈房子,着实有些摸不透:“你买老宅子是打算自己住还是转手卖出去。” “自己住。”王念说。 “我看你这房子已经足够好了,还嫌小啊!” “以后给我们两口子住,孩子们成家之前就打算种点菜什么的。” 拿到房子之后王念第一时间就找了装修队重新设计老宅,特殊时期被拆除的二进就没打算复原。 之所以眼下就忙着装修不是为了能尽快住进去,而是房屋管理法执行严格之后恐怕不能想怎么盖怎么盖。 荒芜的那么大个后院,就成为了王念的第二个菜园子。 “反正以后是你的房子,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许大爷看得开,摆摆手笑着离开。 “三舅妈。”雪花这才怯生生地出声。 “雪花你是长生沟的人?”王念顺势把钥匙圈挂到门边的钉子上,抬手招呼雪花:“来帮我择菜,你看在后院也坐不安稳。” 雪花感激地笑了笑,利落地坐到对面小板凳上。 “我娘家是马家坡的,离红旗大队要走五个多小时呢!” “那还挺远,谁给你说的媒嫁这么远啊?” “是我们村……” 雪花全名连雪花,因为父母死得早,从小就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 刚满十七岁大娘就张罗着介绍结婚对象,说什么得成年前就嫁出去不然要克娘家人。 后来周家出了两千元彩礼,她就背着床铺盖和周建军过起了日子。 “你们结婚多久了?” 王念从这些零碎的话里嗅到点问题,原来连雪花不是长得年轻,而是真的小…… “我明年初就满十八了。” “意思是你现在还没满十八?”王念放下菜,眉心不由拧了起来。 婚姻法明确规定女性要满十八岁才能结婚,也就是说周建军和连雪花根本没有结婚证,眼下最多算是同居罢了。 还有个问题是……那周建军的儿子又是谁生的。 第94章 先送去医院 “你和周建军领结婚证了没有?”王念又问。 “结婚证是什么?”连雪花满脸疑惑,但也直接证明了两人根本没有领结婚证的猜测。 连雪花小学就读了两年就被大娘喊回家做农活,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从马家坡到红旗大队,别说什么连结婚证是什么都不晓得,恐怕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那周建军的儿子是谁生的?” “周勇?”连雪花直接称呼那孩子的名字,可见两人之间关系也不怎么和睦:“婆婆说是周建军病死的前头媳妇生的,可婶子们偷偷告诉我是从县城接回来的……” 周勇亲妈是干什么的连雪花不知道也不想多管闲事,这孩子和他爸一样令人讨厌,平时见着都得躲着些。 王念心里叹息一声。 国家的高速发展也许要十几年才能真正惠及到农村,像连雪花这样随意被安排婚姻的女性太多了。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69节 王念很幸运穿越到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家庭,所以这日子才会过得越来越好。 光是想想连雪花以后的日子心底只剩无奈。 “……” “他们对你怎么样?”思考良久,王念还是问了出来。 “不算太差。”连雪花笑了笑,脸颊苍白没什么血色:“只要能吃饱饭我就没什么求的了。” 话虽这么说,但那只是在来安怀之前,现在连雪花心底长出株名为希望的小小幼苗。 原来城里女性能穿很短的裙子,也能读书上班,甚至王念还开了个饭馆做生意。 “我记得大队的扫盲班还在,你有空就去学点知识。”王念只能如此地婉转说道。 “我一直在学,中午不做活我就去学校认字。”连雪花觉得王念和周家人不一样,所以很愿意将心里的话说给她听:“我现在能读报纸了。” “继续坚持。”王念笑着鼓励,接着小声又道:“长生坡公社大办公室后边有个图书馆,谁都可以进去看书。” “谢谢舅妈。”连雪花笑,露出口洁白的牙齿。 也许只是几句善意的话,却足以连雪花铭记很长岁月。 王念不再多说什么,只要连雪花本身就有想改变命运的念头,比旁人苦口婆心劝一万句都要有用。 十一月份的芹菜最嫩,连叶片都不用处理,切碎跟炒肉沫是一绝。 王念不时打听几句红旗大队这几年的变化,手下摘老叶的动作也没停。 等何亮把剩下的人接来,中午饭的准备工作也已经差不多完成。 施桂枝听说房子兜兜转转竟然是罗成群留给施向明的,不由又是一番感慨,不过从始至终都没提到什么房子也有她一份的说法。 两张桌子就摆在前院,不讲究大人还是小孩,随便想坐哪桌就是哪桌。 “妈,吃完饭我能吃几块饼干吗?” 对于家里饭菜早习以为常的施飞英才刚坐上桌就小心翼翼地跟王念请示。 “我已经收起来了,下午再给你拿一块。”施书文不紧不慢地剥了个虾放到施宛碗里:“钥匙妈给我了,你别想偷吃。” “玉英姨就是给我们吃的,你锁起来算怎么回事。” 对付大哥比求妈妈还难,施飞英就算心里已经知道吃零食无望,嘴皮子上还是得说上几句才出气。 施书文只是凉凉往桌子对面看了一眼。 施飞英立即缩了缩脑袋,马上将矛头转向孟成:“孟成叔叔,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我觉得你说得对!”孟成笑,接着话锋一转:“可是饼干已经给了你哥,怎么安排他说了算。” 施飞英气呼呼地哼了声,拿起筷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吃饭。 至于从没尝过王念手艺的周家人此时可顾不上其他,埋头吃菜吃得正欢。 一筷子肉塞刚进嘴里,周建军已经迫不及待地去夹鱼,右手也没空着,忙不迭抓了几个虾到自己碗里。 周勇有样学样,两只手油汪汪地都抓了菜。 父子俩将狼吞虎咽表演得淋漓尽致。 王念全家家都坐在另一桌没往这边瞧,何亮可是正对而坐,丢脸之余只能在桌下悄悄扯了扯周山秀的袖子示意。 周山秀更是干脆,伸出手啪地使劲打了下乡周建军的手背冷声呵斥:“把手给我放下去!” 周大南满脸的不高兴,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生怕女儿一不高兴就赶他们回去。 过了两个月的好日子,周大南可不愿意再回山沟沟里。 当然这只是他心里的想法,半句都不敢跟周山秀说,一直捉摸着怎么才能留下来。 忽地,耳朵里飘来的聊天声让他眼前一亮,忙仔细听了起来。 “饭馆能卖早点可太好了,以后我就天天上你来这来吃。”孟成听说饭馆要卖早点比谁都高兴,举杯跟施向明碰了下后一饮而尽。 胖了一圈的周玉英也笑:“要不是王念的汤养着,我身体可没那么快恢复。” 孕期虽说没受多少罪,可年龄在那摆着,周玉英可是个正儿八经的高龄产妇。 月子整整做了四十天才走出家门,因为养得好一点毛病都没留下。 “我只是送点吃的,要说还得感谢长辈们的安排。” 孩子一出生就安排了保姆,要不是周玉英执意要留在光华街坐月子,平时应该连孩子都不用带。 “咱们这关系不用说那么多。”孟成借机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冲施向明示意:“以后就算做不成亲家也要让孩子们拜个把子才成。” 女儿才出生孟成就说了好几遍要跟施向明当亲家,那他们两口子以后往这边跑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而早早被选为女婿人选的施飞英正因为一块饼干跟哥哥斗气,稍不留神就往施书文碗里丢点辣椒和姜片。 “我可不干包办婚姻那套。”施向明酒量浅,隔空举了举杯子后小小抿上一口:“我眼下还真有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尽管说!” “其实也不算我的事,是认识的一个朋友开了家录像厅,前些天有人举报放黄色录像被抓了……这种情况是罚钱了事还是得坐牢。” “……” 王念余光往旁边桌子掠过,果然见何亮和周山秀脸色都大变,齐刷刷地往孟成看了t过去。 “这事吧……要是放去年还能交点钱了事,可今年上头安排的工作里扫黄排在第一位,要是录像厅规模不小。”孟成放下筷子叹了口气竖起两根手指:“至少得两年起。” “什么算是大规模。” “录像厅能容纳二十人以上就算大规模。” 何亮一个激灵,筷子掉到桌面都没顾得上捡,转头一脸凝重地跟周山秀对望了眼。 “他就是脑子不清楚,这一被抓家里老人妻子怎么办!”施向明一声长叹。 “许多人都以为放点黄色电影是小事,要是被附近邻居举报,这可就不仅仅是传播**色情一项罪名……你那朋友确实糊涂啊!” “咎由自取……”施向明挑起唇角淡淡微笑,目光径直划过众人的脸最后落到何亮身上,特意点出:“你可不能做傻事。” “我们有营业许可,是正儿八经的录像厅!”施桂枝忙替儿子儿媳妇保证:“不怕别人乱说。” “我……”何亮刚张了张嘴,忽地瞥见施向明意味深长的眼神,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施向明收回视线,突兀地又转移了话题,快得孟成都没反应过来。 上一秒还在说朋友的事,下一秒就说到自家商铺了。 “你帮着我们打听打听有没有人想租铺子?要是熟人的话可以便宜点。” “没人问?” “有人问,不过我都给拒了。”王念对此也颇为无奈。 来问的不是做烧烤就是开音像店,也许是看街尾那家音像店生意好,来问得人特别多。 烧烤烟雾大,王念肯定不能同意,至于音像店……也吵啊! “那得多问几个人,眼下就开饭馆的多,音像店也是潮流。”孟成思考。 “其实我觉得我家这个铺子有个行业一定能做。” “什么行业?” “卖文具书本啊……”王念挑起大拇指朝后一指:“这附近小学初中高中还有大学,能有什么比学生买卖更好做。” 家里三个娃,每学期的作业本铅笔擦头各种练习册,王念和施向明跑书店跑得那叫个勤快,铅笔每次都是一捆一捆买。 要是家附近就能买这些东西,谁还愿意往远处跑。 孟成一想还真是如此,刚想说回单位问问,胳膊肘忽然被周玉英打了下。 “找什么别人,你们面前不就有个现成的。” “你?” 周玉英点头:“你说我也不用天天在家带孩子,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总得找点事干。” 医生那行是彻底死心,在后勤干得又窝囊,周玉英早想学老同学们那样下海做点什么生意。 在家左思右想,好像除了给人看病外真没其他人本事,为此一直郁闷着呢! “那可真是赶巧了,我们家正好也在找铺子!” 话音才落,周大南就迫不及待地把话头抢了过去。 “我们前两个月到处找铺子,也是打算做文具,我刚才还想一会儿问问亲家呢!” 王念看过去,眼底满是狐疑之色。 周大南大小也是个村官,王念就不信他离开长生沟之前已经打定主意不回去,而且还那么巧就是想开文具用品店。 王念不相信,周山秀放在桌子下的双手更是狠狠握成了拳头。 她爸什么德性还不知道?肯定是刚才听王念说开文具店稳赚不赔起了贪念,想把生意归拢给自家人赚。 “爸……”周山秀有些无奈地喊了声。 周大南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语气恶狠狠的:“难道你想让你弟弟在老家种一辈子地,自己有了本事就不管家里人是吧!” “大南叔这些年看来攒了不少钱啊!”王念笑眯眯地接过话去:“随随便便都能拿得出万把块钱来。” “几万块?”周大南吓了跳,不由自主地反问:“咋可能需要那么多钱?” “怎么不需要……”施向明优哉游哉地把话接了过去:“安怀租铺子是一年交一次钱,铺子有了还得买架子吧……” “作业本就有七八种,每个年级每科的练习册你数数……”王念伸出手计算。 夫妻俩一唱一和,说得周大南的脸越来越黑。 “我们说得还只是最基本的,再怎么还得准备点玩具什么的吧……那可就不止万把块了。” 吧唧吧唧—— 这头周大南一心想让儿子留下来,那边周建军父子吃得满嘴流油,根本没空搭理其他人。 “吃个屁!” 耳边吧唧嘴的声音气得周大南怒火中烧,一把拍掉筷子大声怒吼起来。 “你还不快找你大姐借点钱,以后店是你的,你不得上点心!”罗翠芬舍不得打儿子,拼命地朝周建军使眼色。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70节 “我可没有几万块借出去,我们两口子开这个录像厅还在外边借了钱。”周山秀立即冷冷接话。 “……” “哄谁呢!”周建军脾气本来就暴躁,加上刚才又被亲爹吼了嗓子,噌地就挑起来指着周山秀鼻子:“没钱你们还买什么车。” “车是何亮朋友借给他开的,不是为了拉你们吗!”周山秀继续说道。 何亮和父母都不吭气,反正不借钱的态度是摆在那了。 周建军此时此刻只觉相当没面子,右手扬起又放下握成了拳头。 “别以为是我求着你,以后要是没有娘家撑腰,有你哭的时候。” 周山秀狠狠呼出口气,心在这一刻彻底冷了个彻底。 “周建军,你别跟姐姐这么说话。”一道温柔细小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连雪花站起来劝道:“有话好好说。” “……” 压抑多时的怒火好似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周建军一下子变了脸色,抬脚毫无征兆地就朝连雪花踹去。 这一脚快得众人都没反应过来,连雪花后背撞上桌子倒下,碗筷掉落一地摔得噼里啪啦。 周建军还不解气,直接骑在连雪花身上对着她脸一阵乱打。 “老子的事你也敢管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是我们家买来的丫头……” 孟成的职业反应比其他人迅速,当即就冲上去锁住了周建军的喉咙往后扯。 “你放开我儿子。”罗翠芬尖叫着上去帮忙。 周大能忙是不敢帮的,只是气得在原地跳脚:“我们家的家务事不要你们管……不要你管。” 王念和周玉英急忙跑到连雪花那边检查伤势,刚才那一脚踢得可不轻。 “她流产了!” 连雪花躺在地上,双眼只是无神地望着天,仿佛对这种殴打早习以为常。 那条磨得打了好几个补吧的裤子已被鲜红血液沁透,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周玉英大叫一声,王念想都没想就立即决定:“送医院!” “送什么医院,就是出点血,睡一晚就好了!” 去医院就得花钱,提到花钱罗翠芬肯定就不同意了。 周建军此时也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被孟成钳制得死死的还在那叫嚷:“我打我婆娘关你们什么事,就算我打死我婆娘你也管不着。” 孟成神色微动。 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警察也管不了丈夫打媳妇。 “连雪花跟你都没结婚证,你们算什么夫妻!”王念转头就吼,眼神如刀恨不得当场就剜了周建军:“而且她才十七岁,你这是**殴打未成年人知道吗?” 没想到此时此刻竟然是没领结婚证这一点间接地救了连雪花的命。 王念说完孟成下手的力量就加重了几分。 “随便一条就够你小子吃牢饭的,要是女同志有个好歹,故意杀人的罪你是跑不了了。” 周建军什么罪那是后话,眼下得先把连雪花送到医院才重要。 周山秀一眼都没看周建军,忙上前来帮王念和周玉英把人抬到何亮车上。 车子启动……开往医院。 第95章 记住你们没有结婚 安怀市, 第三人名医院。 抢救室外的椅子上两拨人相对而坐,右边以王念和周山秀为代表,左边则是周大南和罗翠芬。 周建军抱头蹲在角落里,只要稍微抬一抬头,立刻会被冷冷看着他的孟成吓得垂下头去。 周大南很焦急地在抢救室外踱步,为的却并不是里边被称呼为“儿媳妇”的连雪花。 连雪花要是死了周建军会不会真要坐牢?万一落下病根以后还怎么做活计? 甚至连把人送回娘家都想到了,唯独没有要好好教训周建军的想法。 “三舅妈。” 面对眼下情况,最难受煎熬的肯定是周山秀,欲言又止地喊了一声,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王念拍拍那双紧张地一直微微颤抖的双腿,温声安抚:“我知道你不容易。” 以前没深入了解过周大南一家,片面地将周山秀定义成轻浮和龌龊。t 试想要是从小在这么奇葩的家庭中长大,三观不畸形才是奇怪,周山秀脱离家庭之后不就变成了个正常人。 “雪花不会有事吧?” 王念摇头:“具体情况得等人从抢救室出来,详细情况要问医生。” 就在这时,两道脚步声非常焦急地从走廊那头飞奔而来,护士推开抢救室门前狠狠地瞪了眼周建军,周玉英捏着张纸气喘吁吁地冲王念招了招手。 “你……你来看!” 也许是跑得太着急,周玉英半天气息都没串匀,王念干脆接过纸自己看。 一张名字写着连雪花的化验单。 “淋病!那是什么病?” 那些检验数值周山秀看不懂,只是把报告最后一行念了出来。 这两个字出来只有王念一人变了脸色,那瞬间的反应和刚才的护士一样转头就狠狠瞪向周建军。 “王八蛋。”作为曾经的医生丈夫,孟成岂会不知这是什么病,当即就气愤地踢了周建军一脚。 “这姑娘今天遭这一难真是帮了她大忙。”周玉英说。 对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十七岁姑娘来说,唯一的感染途径只有那个被称为“丈夫”的周建军。 “确实是这样……”王念想了想,也觉得周玉英说得有道理。 要不是这一脚,连雪花说不定会生下个出生就被感染的孩子,母亲和孩子两人的一辈子都被毁了。 “究竟是什么病?”周山秀着急追问。 连雪花被推进抢救室没多会儿护士又急匆匆地跑出来,说是要验血还是什么,当时周山秀的心就被提了起来。 “是一种严重挺严重的病,不过可以治好……” 经过周玉英详细的这么一解释,瞬间憎恨上周建军的人又多了个,周山秀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愤怒的目光最后移到父母身上。 “哪天周建军把全家人都害死你们就高兴了。” “吃里扒外的东西!”罗翠芬隔空指向周山秀,音调尖锐双眸溢满恨毒:“当初就该让你被大队抓去批斗,死了倒还清净,省得现在帮着外人咒自家人。” “不就是个小病吗,开点药吃吃就行了。” 看表情周大南似乎也想跟着骂上几句,不过他脑子转得快,一想到以后或许还要靠这个女儿,开口就和起了稀泥。 周山秀深呼吸,转过头去。 恰在这时抢救室的门被推开了,昏迷不醒的连雪花先被推出来。 “医生还在手术室做消毒,你们先等等,来一名家属跟我送病人回病房。”护士语气有些不耐烦,说着环顾了一圈众人:“你们谁是家属?去把抢救的钱先交上。” “……” “抢救还要钱?”罗翠芬顿时不满大叫,不往前走反倒是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早知道我们就买点药就好了。” 护士心底的鄙夷已经摆到了明面上:“都流产了还打算吃药,不怕把人吃没了啊!” 罗翠芬还想再说,护士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摊上你这样的婆婆也是倒霉;非要磋磨死儿媳妇心里才舒服。” 怎么造成的伤害在进入抢救室前就已经跟医生大概说明,之后又有周玉英的细说,估摸着早在护士中传开了。 “何亮。”周山秀叫了声,何亮赶忙站起来要去缴费。 只要有人出钱,罗翠芬倒是不胡搅蛮缠了,脸往旁边一扭充当起了“聋哑人” 片刻后,医生走出抢救室。 主治医生和周玉英相熟,出来目光先看向她,接着又朝孟成看去:“连雪花的丈夫在吗?” “就是这个混球。”孟成用脚尖指人。 “因为连雪花女士在抢救过程中发现有淋病存在,所以我们建议患者丈夫也最好能进行检测,这是一种传染病,需要夫妻双方一起治疗……” 对于眼下的医疗水平来说,淋病已经属于比较严重的传染性疾病之一,所以主治医生不仅要求周建军抽血检查,还建议周大南和罗翠芬也要进行检测。 “你们医院就是想坑钱!”罗翠芬一听立刻叫嚷开来。 什么样的病人家属主治医生都见识过,当下只是冷嗖嗖地看了眼罗翠芬后缓缓吐出一句话:“检不检查随你们便,反正到时候死的又不是我。” 说完不再搭理罗翠芬,走到周玉英面前:“两个月的胎儿没保住,还好没有引起大出血,只不过还得在医院再观察几天情况……” “那连雪花没事吧?”周山秀问。 “也多亏她年轻底子好,就是这性病得治彻底,否则以后别想再要孩子。” 周玉英冷不丁地大声地接了句话:“这淋病要是男得了不治疗,以后一辈子都别想生孩子!” 蹲在角落的身影忽然缩了下,王念只一眼就忍不住嗤笑了声。 自私的人只有事关自己才会紧张,周建军现在不就是因为周玉英的吓唬而产生了恐惧心里。 王念抱着手臂,阴阳怪气地跟着开腔:“绝种都是小事,听说下半身都得烂完,流脓到死!” “……” 主治医生也相当见不惯周建军的行为,没有半句纠正王念的胡说八道,而是一边摇头一边拉着周玉英去远处有话要说。 周建军喉结动了动,惊恐的眼珠子不停乱转,好半天终于憋出句话来:“真会死人。” “这病传染,要不然医生怎么会叫全家去查!”周山秀回。 “那给我也查查。”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71节 “……” 聊天停止的医生和周玉英看过来,王念和周山秀也冷冷地看着心虚的周建军。 “我带他去查。” 既然连雪花已经没有生命安全问题,抓周建军坐牢是不可能的了,眼下就是利用身份之便压制这家子耍赖而已。 “那……那我们也查查?”周大南冷不丁地跟了句。 “别管他们了,去看看连雪花。” 这父子俩心虚的表情一模一样,私底下不知道都干了什么不要脸的事。 等孟成带着这家子去一楼交钱抽血,王念和周山秀则往相反的方向上了五楼。 五楼走廊尽头是两间传染病人的单人病房,连雪花被推进了左边能看见马路那间。 “你醒啦?” 王念推门进去时,她已经醒来,正歪着脑袋看向窗外。 “我是不是要死了” “孩子没保住,你没事。”王念回 。 “没事?”连雪花投来明显不信的眼神,接着缓缓转头又看向了窗外:“我在抢救室都听到医生和护士的谈话了,我这病就是脏病……孩子没了也好。” 她又没打麻药,进入手术室时因为失血过多而脑袋昏沉,医生叹息和护士们骂周建军的话听得清楚,只不过当时没力气细问。 “这个病能治好,没那么容易死。”王念坐到床边,伸手掖了掖被子:“而且你该怪的不是自己,而是周建军。” “就算知道周建军是个混蛋又能怎么办,我奶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能怪我命不好。” 哪怕才十七岁,哪怕才刚跟周建军过了小半年日子,根深蒂固的婚姻观也早已刻入连雪花骨子里。 她恨自己命不好,却没有半点要反抗的意识。 至于是真认命还是无奈认命,王念接下来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就想看看究竟是不是烂泥扶不上墙。 “你和周建军领结婚证了没有?” “结婚证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先在家里就已经知道,王念当着周山秀的面故意又问了一遍。 “那你们结婚有没有办酒席?” “婆婆说家里穷不搞那些。” 答案显然也是没有的…… “没有结婚证咱们国家法律是不承认你们结婚了的,最多只能算同居,你和他不是夫妻!”王念肯定地道。 “不是夫妻?”连雪花跟着傻乎乎地重复。 “既然不是夫妻……你自己的命运为什么不自己做主?”王念笑盈盈地望着连雪花。 耳旁响起两道抽气声,周山秀仿佛第一次认识王念那般,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了左边。 连雪花紧接着又狠狠呼出口气来,刚提起的一口气好像又迅速偃旗息鼓了。 王念见状,决定再吹一口气。 “咱们国家有专门保护妇女同志的妇联,她们不仅会保护女性权利,还会教大家如何独立自强,帮着没有收入来源的女性培训工作技能……” 要是眼神有声音,此刻能听到的肯定是唰一声。 连雪花的眼皮猛开,双眼似乎道光亮缓缓升起,从躺着迅速变为了坐起来。 “你是说……说我一个人也能活?” “怎么不能活!”周山秀不由想到在广省打工的日子,满面动容:“只要肯干饿不死的。” “还是不行!我没有钱赔周建军家出的彩礼。” 两千元对连雪花来说就是天价,每回周建军都嚷嚷着说那些钱是买人的t钱,不想过了就必须得把彩礼还回去。 别说是两千元,就是二十元她都拿不出来。 “钱你不用担心,就算周建军赔你的医药费。”王念眨眨眼。 “我什么都能干!”连雪花马上就说,不知是不是因为兴奋牵动了伤口,疼得秀眉皱成一团,咬着牙满是坚定地继续保证:“我要跟周建军离婚,我不想回长生坡!” “你们都没结婚,哪来的离婚。”王念站起来把人按下去继续躺着:“你记住!你们就是同居,想去哪就去哪!” “只要你不愿意跟周建军走,我有办法让他不敢吭声。” 周山秀握住连雪花被子外的手,冰冷,粗糙……一如十年前躺在姐姐家柴房的她那样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你好好治病。” 王念心口一松,该说完的话也都说完,自己也该回家去安抚被吓到的两个孩子了。 “我留下来,免得我爸妈一会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周山秀无奈道。 王念说的话起了个头,接下来要完成……还得靠她。 第96章 吃面 秋风拂过,清爽凉快,不热不燥刚刚好。 天刚蒙蒙亮,光华街十五号[家里饭馆]已经大门敞开,昏黄灯光透过玻璃窗映照到门前坐着的几人身上。 “摘完菜就开门吧!”王念看时间已经差不多,站起来抖落裤子上的碎叶:“看谁去把蜂窝炉提个出来蒸包子。” “我去。” 王念话音刚落,就立刻有个高挑的人影忙应和道。 “自从连雪花来,显得咱们都懒得要死。”胡文丽用明显开玩笑的语气调侃道。 张红燕对自己还是有相当清楚的认知,忍不住承认道:“人家就是比咱们勤快。” 王念已经走进厨房,透过灰蒙蒙的天看向院子。 何亮出面当了这个恶人,明确表示半分钱都不会出,岳父也没有长期住在女婿家的道理。 哪怕背上不孝名声,回程火车票也在罗翠芬谩骂中塞到了他们手里。 五千元,周山秀代替连雪花赎回自由,也让周大南一家彻底歇了要在城里扎根的想法。 所以周大南一家走得干脆,从头到尾都没过问一句还在医院治病的连雪花情况。 王念没有好奇周建军到底有没有得淋病,只是提出连雪花出院后可以来饭馆帮忙。 第一次出远门的连雪花自此便可以真正为自己而活。 “王念姐,那我开始蒸包子了。” 短短个把月,那个怯懦胆小的农村姑娘脱胎换骨,鹅蛋脸笑容明媚,瞧着整个人都漂亮了不少。 “忙完你就先回去吧。” “山秀姐说中午回去打扫卫生就行,一会儿我把碗洗完再回。” 声音越来越远,端着蒸笼的人早已走得没影了。 早上连雪花在王念饭馆里帮忙,在九点前就回录像厅那边打扫卫生,弄完再回饭馆里忙活中午饭。 两份工资足够连雪花在安怀租房生活下来,上个月听说还攒了八十元钱。 “何亮的录像厅生意怎么样?” 王念用筷子沾了点大锅里熬煮的骨头汤,觉得盐似乎不够,又撒了两勺雪盐。 “生意没以前好。”连雪花快步走进厨房,边回答边把面碗从碗柜里抱出来摆到灶台边:“录像厅晚上放一部电影就关门,来看的人少了好多。” “钱是赚不完的,身体要紧……”王念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汤锅里肉汤翻滚,香气透过砖缝飘向四邻。 “排骨汤的香味!” 一阵微凉秋风拂过,正好走下公用汽车的人群里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耸了耸鼻子,跟老伴感慨。 “难道就是老许说那家面馆?”大娘满头华发,但精神矍铄,说话中气十足。 相反嗅觉很好的老爷子却早已穿上了军大衣,身躯微微佝偻,右手还杵着根看不出材质的拐杖。 “那里离着好几百米……怎么可能飘那么远。”老爷子不相信,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提起拐杖往路边指了指:“应该这附近的哪家正在炖排骨。” “跑那么远就为吃碗面条,咱们真是闲出屁来了。”大娘不满大爷的反驳,转身都瞪了眼大爷。 大爷还是乐呵呵的,背着手慢吞吞地往路边走。 “几年没来,这光华街都大变样了……” “国家要发展,哪能跟你我一样越活越老,肯定是越来越新。” “怎么还有唱戏的店?” “那叫音像店,让你平时没事多学学年轻人喜欢的东西,一天天的只晓得听戏。” “我喜欢听戏,这什么流行歌一点都不好听。” “老古董,不懂进步。” 大爷说句大娘就回怼一句,两人脸上却都带着笑容,显然早已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走着走着,一道同样颤颤巍巍的身影走近,大爷瞬间眉开眼笑。 “老许。” “老李,老张。”许大爷从臃肿的棉袄中抬起头,笨拙地朝两个老朋友走来。 三人曾经是住同个部队家属院的邻居,相处了快十几年,只凭一个背影就能认出彼此。 三人碰头,难免互相又是一番叙旧。 许爷爷本名许成海,退伍后接受部队安排来到光华街街道办事处工作,另外两个老人是一对夫妻。 男人叫李茂华,妻子张玉,同样也在街道办工作到退休。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72节 “你说的面馆在哪?”说了半天,李茂华饿得胃都有些抽抽,摆手打断两人:“好歹得先吃饱再吹牛。” 老两口家离光华街得坐半小时公用汽车,要不是老友极力推荐,平时一年半载都不会往这边来。 “就在对面,没瞧见那么多人排队?” 随着许成海往街对面抬了抬下巴,李茂华跟着顺势看去,不由“噢哟”感叹了声。 那淡蓝色的门窗前,排着长长一条队伍。 有戴红领巾的学生,也有耄耋老者,其中还夹杂着几个端锅捧碗的成年人。 “才八点就这么多人?”张玉抬手看了看时间,略有些吃惊:“你不说饭馆我以为单位食堂呢。” “咱们单位食堂可没人家做的饭好吃。”许成海对此胸有成竹。 “那还等什么,还不去排队。” 日子富足起来不再愁吃穿,他们这辈人刚好又退了下去,李茂华没事就喜欢琢磨吃点喝点。 三人加快脚步,走到队伍后排了起来。 刚站定就听见前边几个小学生在讨论早上吃包子还是面条,看来喜欢吃喝的也不止是老人。 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已经有桌前有不少人吃早点,看年纪还都以老年人为主。 “最后一笼包子了,后边来的只有面条和米粉啦!” 许成海还想跟李茂华介绍介绍早点的的选择,这话还没开口就听见饭馆里传来一阵洪亮的声音。 “只能吃面条。”许成海叹气:“要不是等你们我早吃上了嘴。” “这就卖完了?”张玉探头往饭馆里瞧。 “饭馆瞧着普通,在咱们光华街那叫一个有名,家里手头松快些的谁没来这吃过。” 别看王念开饭馆才开几个月,那基本来过一次的都会成为回头客,名气自然而然地就传了开去。 “你们是没瞧见中午人更多……” 第二句还没说完,门口突然又有人探头出来。 “大家别排了,面条和米粉也没了。” 好歹新房子是从许成海手里买来的,胡文丽一眼就瞧见人群中垫着脚尖往这边看的三个老者。 “许大爷。” “什么都没啦?”许成海问,像是个小孩儿似的撇嘴,满脸的不高兴:“我还专门带了老伙计来,你们倒好……下我面子。” 胡文丽没接话,只是左右瞧瞧,冲其他人摆手。 “明天赶早,今天真的是什么都没了!” 排队的人不甘散去,好在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大家都没生气,反倒是扯着嗓子让王念明天多准备些。 王念还真听见了,端着个空蒸笼走到门口。 “明天一定多准备点,大家慢走啊!” 目送食客们走远,王念笑看向许成海三人:“许叔,今天怎么这么晚?” “真的什么都没啦?”许成海只问。 “其他人那肯定是没有,您一定得有。” 许成海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拍拍老友的肩膀介绍:“我今天专门喊老朋友来捧场,你可不能给让我丢了面子。” “叔叔婶子进来等。” 饭馆里香气四溢,正是下车时李茂华闻到的肉香,而且其中似乎还夹杂了一律微苦的药材苦涩气息。 随着王念刚走进厨房,没多会儿就有个少年端着碗走到大堂。 少年个头高挑,五官俊朗,要不是校服彰显其学生身t份,外人怕都会以为是个青年人。 “瞧这大高个。”张玉笑着感叹。 她家里也有两个孙子孙女,跟人家个头一比,可真是不够看的! 许成海对饭馆很是熟悉,环顾一圈找了个靠窗的桌子把拐棍挂在椅背上,听老友感慨,不由笑道:“也不看看人家孩子吃喝的什么?” 施书文似乎早已习惯了每天早上一碗药膳汤,仰头痛快的喝了个干净,出门前还从嘴里拽出根根须一样的药材扔进垃圾桶。 “小宛,飞英。” “来了来了。” 两道身影从厨房门口飞奔而出,快得其他人只能看到个背影。 饶是如此,张玉还是被那两孩子的个头吓了跳。 王念从厨房探出头来,笑着问道:“叔叔婶子吃宽面还是细面?” “细面就成。” “三碗榨菜肉丝面?” “没有牛肉?” “早卖完了,榨菜肉丝都得现炒。” “那就肉丝面,给我们多放点青菜。” “前些天酿的美人醋能喝了,给您打点尝尝?” “快倒点来尝尝。”许成海急不可耐地站起来,刚才还颤颤巍巍的脚步这会儿倒是走得麻溜,几个大步就进入了厨房。 “老李……我怎么觉着饭馆老板娘长得这么像一个人呢?” 此时买早点的客人都已经散去,饭馆大堂里就剩下两人,张玉近乎呢喃的自言自语立刻就让李茂华听个正着。 “像谁?” “像不像雪梅那姑娘?” “老罗的姑娘?” 妻子说的那个姑娘李茂华记忆早已模糊,只记得孩子命苦,时隔多年哪里还想得起长相。 “像不像?”张玉问。 李茂华摇头:“我看你就是前几天去给老罗一家子扫墓胡思乱想了。” 张玉一拍脑门,觉着李茂华说得还真有道理,自己肯定是前几天去扫墓回来伤感那几天想得太多,要不怎么会觉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相像。 “过几天老许回国,你可别有事没事提起老罗,免得老许伤感。” “晓得了……”许玉摆手打断丈夫的唠叨,身体往厨房方向倾了倾:“我闻到面条香味了,去看看。” 油烟味也掩盖不住那股子随着锅气升腾而起的香味。 很快,另一股霸道酸甜飘入鼻孔,似乎一瞬间就能让人注意力往那香味而去。 许成海拿着……应该说抱着个透明酒瓶走了出来。 笑得牙不见眼的摸样,让两位老友忍不住嫌弃起来。 得有多喜欢才会笑成这样! 第97章 邀请 想必这就是王念刚才说的什么美人醋。 颜色呈淡粉色,色泽透亮,随着许成海的步伐不停晃动,空气里酸甜气似乎更浓重了些。 “醋有什么好喝的!” 李茂华觉得老友小题大做,抱着罐甜水嘚瑟那副样,一看就没见过多少世面。 “这醋别听名字奇怪,那可真是好东西……” 许成海迎着两位老友质疑的目光放下玻璃罐子,笑嘻嘻地拔掉塞子。 “咱们上过战场的谁没点胃病,你没有?” 目光看向左边,李茂华撇了撇嘴无奈点头,许成海这才又继续说道:“平时别说大鱼大肉,就是多吃点饭晚上都烧心得睡不着……” 现在是不愁吃喝了,可架不住身体不允许多吃,碰上肘子红烧肉就只能瞧瞧一点都不敢动。 要是让嘴舒服了,那晚上肠胃就肯定要闹点问题出来。 “自从喝了一周这醋,能吃肥肉能吃炸鱼,吃完什么事儿都没有!” 当时王念说这美人醋对消化有好处,许成海同样将信将疑地喝了半杯,当时效果是不怎么明显。 喝到第六天这效果就明显了,吃撑不会再反酸烧心,胃疼发作的次数也比从前少了许多次。 王念说这醋里有什么菌还是什么,总之是对肠胃好的玩意儿。 许成海尝到了好处,现在巴不得每天都来上一碗呢。 “真有那么神奇?”张玉揉着隐隐有些疼的胃,目光落到那罐颜色奇怪的醋上。 “不是那个人还喝不到呢!”张成海如实感慨。 要不是仗着两人有点交情,人家才不会把这好东西给你喝。 “那给我们都倒点。”李茂华食指点点桌面,接着又自觉地从桌上拿了两个玻璃杯推过去:“少来点先尝尝。” 说是醋,但其实并没有醋酸,入口像是没有气的水果味汽水,酸酸甜甜还夹杂了点发酵香气。 对李茂华来说和甜水无异,倒是妻子很喜欢,喝完又主动要了半碗。 喝完醋的功夫,厨房里轰鸣声停了下来。 “要是面不够再下,挂面一会儿就煮好了。”王念放下三碗面条,又转身去厨房端了碗许成海专门点名的青菜来。 榨菜肉丝面。 越是简单的菜肴越能考验厨师功底,这碗肉丝面就将王念的厨艺体现得彻底。 “房子装得怎么样啦?”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73节 “许叔你天天往那经过,应该比我清楚。”王念笑。 房子年久失修,要想修到能住人的程度难度约等于重建,这还建立在王念不打算重建二进的情况下。 施向明请设计院里专门负责建筑设计的同事帮忙看了看房子,决定先从房屋框架开始重搭。 王念估摸着没个两年这房子应该住不进人。 “我就瞧见成天叮叮当当,房子没见修,倒是你在后院种的那些菜长得真好。” 挑起一筷子面条吸溜进嘴里,面条煮得软又不稀,特别适合牙口不好的老年人。 榨菜脆爽肉丝滑嫩,哪怕没有过多调味也足够鲜美,骨头汤让普普通通的挂面都变得好吃起来。 “面条还能入口吗?” “太能了!”许成海挑起大拇指,说罢赶忙就看向边上两人:“我没说假话吧?” “总算没白跑一趟。”李茂华吃面条的速度还真是够快,几句话功夫已经吃完,正端了碗捞汤里的榨菜和肉丝。 捞了半晌没吃到几根,总算让他找到了面条的最大缺点:“肉丝再切大点就好了。” “当自己家吃呢!人家做生意得讲究得成本。”张玉抽空都得回怼上两句。 王念笑笑没插话。 “那你们先吃着,我去备菜。” “中午你也给我们留点菜,不用多好的菜,就两荤两素就成。”许成海忙道。 “单独炒菜还是快餐?” 王念走到厨房前,拿起粉笔在菜板上写下今天的快餐菜色。 “普通餐就成。”许成海回。 家里饭馆中午除了点菜有三种快餐。 学生餐是一荤两素,价格便宜但只限于学生们买。 普通餐价格是学生的一倍,同时菜色也更多样化,酸甜辣的菜色都有。 至于老年餐,那是王念为照顾上了年纪的叔叔婶子专门新开的套餐,主打一个清淡好消化。 对于许成海来说,当然是普通餐的菜更好吃。 面条吃完,许成海付了三碗面条钱,美人醋是王念单独送给老爷子的东西。 “那我们下完棋就早点来。” 许成海抱着醋,乐呵呵地跟王念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 与此同时,门外有人推门而入。 “早点已经卖完啦!” “我找老板有点事。”来人笑眯眯地点点头,光溜溜的脑袋亮得似乎都能反光。 回答完,大步流星地走到厨房门口。 “王老板,王老板。” “你是?钟燕爸爸的朋友!”超强的记忆力让王念立刻就想到了这人是谁。 当时和钟爸爸一起来吃午饭的朋友,听说也是个厨师。 “叫我老古就成。”老古一手放在肚皮上,一手提起水果递给王念:“刚在路上随便买了点水果。” “古大哥您太客气了。” 能记住老古是因为这人明显来自同行,今天也多亏油烟味儿才让王念立即就对上了号。 可他们明显没熟到会互相走动。 那只有一种可能……同行今天有求而来,而且还是关于做菜方面的。 “那老哥就不绕弯弯了!这件事我想来想去只有妹子能帮我……” 概括下来,就是老古工作的餐厅急找一位川菜师傅,而王念正是那位被邀请的厨师。 “做什么菜由你决定,需要什么配料我一定全力配合!你只需要完成一顿晚餐招待宴……” 只要王念同意,她就算这家餐厅的编外厨师,凡是需要有西南菜色需求的时候她就去餐厅掌勺。 工资次结,车接车送,王念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这次的客人非常重要,不过餐食要求是川省家常菜,不用工序太复杂的菜!”老古又说。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各种朋友介绍之t下最终还是选择了王念。 那些师傅做的菜好吃归好吃,却形式大于味道,无法让人留下印象。 “我就是个业余厨师,真担不起那么重要的接待任务。”王念摆手推辞。 代表政府单位接待国外投资客户,她自认不是专业厨师,自然不会揽下这个烫手山芋。 可就在刚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瞬,王念忽然觉得心里发紧,似乎空间产生某种震动影响了心脏。 难道…… 老古已经知道不会那么容易就说服王念,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后继续劝说。 “就耽搁你小半天时间,半天工资开到八百元,既不耽搁你饭馆的生意又能小赚一笔……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人干涉你在厨房的任何决定。” 前次朋友说的话完全点醒了老古,既然决定了从外头请师傅来掌勺,就一定会把权利交出去。 而此时的王念注意力根本没听见老古说了些什么,意识进入空间第一眼就看向那高高悬浮在半空中的调料架。 被云雾掩盖的下一层果然在震动,像是马上要出来又被什么束缚住而在挣扎中。 王念微微挑眉,意识迅速退出空间。 “古师傅。”王念微笑,态度陡然一变,甚至带了丝迫不及待:“我愿意去掌勺。” “你再……”老古一顿,片刻恍然大悟般瞪圆眼睛,不明白究竟是哪句话说动了王念。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事情办成一切都好说。 “不过我得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我答应的只是这次,下次的情况得到时候再看。” “当然当然。”老古笑着摆手。 下次遇不遇得上再说,先把眼下的难关渡过去才要紧,老古根本没把这句话放心上。 具体菜色和需要准备什么食材等王念决定好再电话联系,现在所有事都只是口头约定而已。 老古这才满意离开。 “你们先看着会儿厨房的砂锅,我去换个衣服。” 取下围裙挂在墙边,王念冲门口摘菜的三人交代了声,迫不及待地回到卧室。 卧室门一关,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咯噔一声脆响,调料架果然在剧烈震动中挣脱了束缚,缓缓往上升起。 新一层出现在眼前。 而随着这层出现,原本底下一直云雾笼罩的地方已经全部消失,整个调料柜终于完整显现。 最后一层很空,空得一眼就能瞧见中间孤零零的那个罐子。 罐子外壁正中间上写着一个兑字,就在王念看过去的瞬间罐子似乎有所感应,金色的兑字忽地迸发出刺眼金光。 一个兑字足以概括罐子的作用。 罐子里可以兑换一切想要的东西,哪怕是房子车子都能通过贡献度来兑换。 而贡献度则是指通过调料架食材而做出的食物而决定,根据制作难度会得出不同贡献度。 十五年前王念就开启了这个调料架,不过由于当时物资匮乏用处不大,直到结婚之后才逐渐运用上。 “十七万三千一百二十七分……” 王念脑海中出现的具体数字就是她这十五年来所获得的总贡献度。 不知道如何得来?更没地方研究每道菜能得多少分,反正那排数字是王念的贡献度。 那十七万究竟能兑换些什么呢…… 念头一跳出来,脑海中立刻出现了眼下能兑换的物品以及那些还无法兑换的物品。 一些现实生活中有的事务都被王念一一掠过,用钱能买到的还辛苦攒什么积分。 一目十行往下看去。 “等等……” 猛地,终于在其中找到一样王念还比较感兴趣的东西。 糖? 名字就叫糖,不仅可以修复身体细胞使人变得更加年轻健康,还能解各种毒,蛇毒植物毒素以及各种……缓解减轻各种病毒。 “还有这种好东西?” 王念当下第一瞬间当然是想到了施向明。 施向明比王念大了接近十岁,又一心扑在工作上,脑子动得多老得比寻常人更快。 前几天偶然瞧见发间竟然有了白发,额见皱纹就算再怎么按摩都无法抚平了。 王念可不想自己还没老去枕边就多了个老头,这颗糖出现得正是时候。 虽说……需要的贡献度还真不便宜。 五万贡献度可以兑换一颗糖,王念辛苦十几年积攒的积分就够买三颗糖。 但……那又如何。 王念连半分犹豫都没有的就兑换了颗。 “看来以后饭馆早中晚都得做。” 要是想兑换到什么重焕新生糕和万界菜谱之类动辄需要几十万贡献度的东西,开饭馆积攒的贡献度肯定比一家子吃吃喝喝要快得多。 所以兑换完糖之后王念没再往下翻,而是干劲儿十足地继续干活去了。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74节 *** 夕阳西下,天空渐渐泛起大片金黄色光晕,光逐渐从墙头消失前,光华街十五号的大门终于有钥匙声响起。 随着脆响落下,施向明的身影出现在家门口。 客厅玻璃窗前昏黄的灯光摇曳,屋里欢笑声连连,一听就是施飞英又在模仿动画片里的人叫唤。 明明很吵闹,可紧绷的神经却像是忽然松了下来,心底缓缓浮现出一种名叫欢喜的情绪。 “有开门声,肯定是你们的爸爸回来了!” 温柔的声音飘来,施向明忽然莫名其妙地觉得委屈起来,甚至想马上靠到王念肩头吐诉工作的困难和难度。 一想到这,他不由自主地翘起唇角笑了笑。 才半个月没回家,就跟孩子似的一会儿开心一会儿难受,要是王念发现了还不得笑话他。 “爸。” 施飞英趴到窗上立刻高兴地大叫,下一秒就从沙发上跳下去,冲来打开了屋门。 想念家人的不止施向明,三个孩子也像是久别重逢那样纷纷来到了门前迎接“一家之主”的回来。 “爸爸。” “爸。” 王念靠坐在沙发上,笑盈盈地看着施向明走进来。 “吃饭了吗?” “没吃。” “那正好,我去炒菜。” 经过时,王念忽地抬手往施向明嘴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而后挑挑眉:“专门给你的。” “妈你给爸吃什么好东西了?”施飞英立即跳到两人面前,双眼紧紧盯着施向明嘴巴。 要是敢动一下,下个瞬间估计就得跳起来大喊不公平。 可惜施向明没给机会,糖进入嘴巴里的瞬间就化成了水,随着下意识吞咽动作流下了喉咙。 别说施飞英想知道吃的什么,他也很想知道。 没有味道没有气味,甚至舌头连什么质地都没感受到……就这么吞了下去。 “小孩吃了会死的毒药你吃不吃……” 门外幽幽传来句让施飞英龇牙咧嘴的回答。 “去给爸放包。” 半个月没见,几个孩子的个头好像又长高了些,施书文开口时施向明就没听出是自家老大来。 嘶哑的嗓子犹如鸭子叫唤,分明到了男娃娃们都会经历的变声期。 “把你们的作业本拿来我看看。” 施向明脱下外套挂到门口衣架上,卷起衬衣袖口,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坐下,而是……检查三个孩子的学习情况。 “……” 刚才的激动顷刻间荡然无存,除了施书文依旧信心满满,其他两个就跟霜打了的茄子蔫吧了下去。 “爸,你一回来就非得检查作业吗?”施宛嘟起嘴,怏怏不乐地扣着裤缝。 原先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跟爸爸说,现在就指望一会儿作业能顺利过关,要不周末就别想出去玩了。 既然老二先开口,那第一个检查的当然也是她了。 “把数学书拿来,我看看你的学习进度。” 施宛:“……” 趁女儿磨磨蹭蹭地去拿书的空挡,还抽空问施飞英:“这几天家里没事吧?” 之所以选择问他,当然是因为这小子倾诉欲最强,家里有什么鸡毛蒜皮都能描绘得绘声绘色。 只要不提作业,那施飞英就有说不完的话。 “爸,你是没看见,咱家饭馆生意有多好……” 最后一抹光亮渐渐暗了下去,夜晚伴随着香味笼罩了整座房子。 第98章 贵宾 东方红餐厅。 红彤彤的招牌边一圈彩灯闪烁,非常符合当下时代的审美潮流,虽然白天根本看不出区别来。 “你怎么就自己来了,餐厅的司机师傅还没出发呢!” 说好下午三点接人,没想到王念两点就出现在餐厅门口,明显忙完饭馆午饭就急忙赶了过来。 王念笑了笑:“早点来熟悉熟悉环境,免得到时候需要什么找不到。” “你这是……还自己带了厨具?” 王念不是甩手而来,身后还停了辆小推车,车子上锅子砂锅菜刀应有尽有。 “用顺手了。t” “师傅肯定有自己顺手的家伙,是我想得不周道,要不我该让司机早点出发。” “不碍事。”王念笑。 这些锅具看似普通,可全是贡献度兑换出来的好东西,而且王念还自带了许多调料。 “小刘,喊两个人来帮王师傅把东西送到厨房。” 两个年轻厨师跑上来接过推车,老古领着王念先去餐厅里转了圈。 餐厅外观看着朴素,内里装修得着实豪华。 金碧辉煌的壁画熠熠生辉,名贵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某个角落里的花瓶都是古董。 要不是被邀请来掌勺,普通人一辈子都应该没有机会走上二楼。 参观完餐厅,最后当然是今天来此的目的地——后厨。 餐厅分为一厨二厨和三厨。 一厨负责大堂,二厨负责二层和三层包间,而老古所在的三厨最为重要,政府接待宾客都由他们准备。 三厨的厨房并不大,一排灶台外就是几张不锈钢操作台。 “食材已经按照你说的都准备好了。” 洗好的各种食材堆放在操作台上,旁边王念带来的调料摆放得整整齐齐。 “这两个都是我徒弟,有什么事使唤他们就成。” 两个年轻人也就十来岁,看着都很机灵,锅具竟都已经洗干净烧干了水分。 “有需要的话我会麻烦他们。” “那你先忙着,我去跟经理说一声。” 老古的主要身份是三厨总厨,平时还需要跟随经理接待重要来宾,专门负责讲解每道菜味型。 穿上厨师服,挽起长了许多的袖子,再戴上厨师帽。 王念习惯了从备菜开始,洗完手后理所当然就拿起菜刀开始切菜,倒是让两个已经做好心理建设的帮厨一时傻了眼。 那把在两人看来有些小巧的菜刀在王念手上显得刚刚好,她食指抵在刀背上,握刀的姿势很特别。 但这并不意味着会影响到切菜速度,眨眼之间半片腰花就切好花刀,快得给人一种刀刃没离开过菜墩子的错觉。 王念一边切猪肝一边扫视着备菜。 今天的来宾说是想念家乡菜,通过其助理透露,老爷子经常念叨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道菜是肝腰合炒。 当年老两口要偷渡出国给家人找活路,临行前母亲把银耳环卖了买回两个猪腰子和一块猪肝,炒了这么道菜给他们践行。 那道菜老两口记了大半辈子,可惜再也没机会吃到差不多的味道。 大家都很清楚要想百分百还原味道绝无可能,王念思索再三只能从地域特色出发,尽量通过特有调料唤起味蕾认知。 所以听说由来之后又拜托老古多问了几句宾客的祖籍地。 就算肝腰合炒大部分川省饭馆都会做,但配料和口味还是会有细微不同。 而老两口是环安县人,那里炒肉菜非常喜欢用到一种泡椒,哪怕不是泡椒菜系多少都会用到。 四川泡椒王念就泡了不少。 细长的鲜红色辣椒酸香冲鼻,斜着切成段之后特有的辣味飘散而出。 用进化水泡的泡椒,颜色鲜亮不空,切出来不会软塌塌的。 “王师傅。” “嗯?”王念一怔,抬头看向声音来源,发现说话的是两个徒弟中比较高那个。 “您带来的那些调料好些我都叫不出名字,都是您自己做的吗?” “大部分都是。” 王念说的完全是反话,其实大部分都是空间出产,只有耗油和蒜油出自她手。 但……总不能说真话啊! 所以只能反过来,将那些说不出配方的调料都说成自己所制,最后又加上句:“传下来的秘方”作为结束语。 两人一听是秘方,果真不敢再细问。 “你们吃饭了没有?” “没有。” 别看厨师们各个都会炒菜,但员工餐肯定不是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而是由二厨统一安排。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75节 王念今天来的刚好是饭点,两人接人洗锅一通忙活吃饭时间早过,都已经打算好饿一下午了。 “我看那有不少冷饭,给你们俩炒个蛋炒饭吧?” 两人眼睛一亮,吞口水的动作先一步快过了想拒绝的嘴巴。 “没事,现在厨房里我说了算。”王念似是看穿了他们的顾忌。 就准备一桌菜而已,准备那么些食材三分之一都用不到,给两人炒碗海鲜炒饭绰绰有余。 何况虾仁和鱿鱼须还是王念自己从饭馆里带来的。 轰—— 燃气大锅灶一点火,轰鸣声瞬间响彻整个厨房。 一个念头瞬间从王念脑海中划过,架锅之前还特意看了看灶台的牌子。 饭馆里也应该配备这种猛火灶,快手菜才能锅气十足,颜色鲜亮。 猪油下锅融化,接着倒入打好的鸡蛋炒散,抓小撮洋葱丁和甜椒丁炝香,最后才是虾仁和鱿鱼须。 虾仁颜色稍变立刻放入冷饭,边颠锅边翻炒均匀。 两个小年轻在操作台后边都香味迷糊了,只知道耸动鼻尖吞咽口水,根本忘了师父让他们观摩学习的交代。 五分钟炒饭起锅,一勺子蟹黄酱抹在盘子边,撒上葱花就算大功告成。 “你们吃吧……我先把排骨处理下。” 两人端上盘子,特意跑到门外的桌子放下才敢小声议论两句。 “咋样?” 平头青年小声问。 “炒饭粒粒分明,鸡蛋碎得和米差不多大小……” “不是问你饭!”平头青年哭笑不得地打断师兄的点评,下巴往厨房偏了偏:“我是问你王师傅厨艺咋样?” “你尝尝这碗炒饭不就知道了。” 高个青年动作麻溜,分一半到师弟盘子里,剩下的赶忙舀了勺子送入嘴里。 香—— 米饭香而有弹性,说明火候掌握得极好,虾仁和鱿鱼须不知道怎么处理的,除了鲜甜竟然没有一丝腥气。 “好吃!难怪咱们师父非要请人来。”平头师弟几口下肚,喷着炒饭叫道。 就在几百米开外,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餐厅门口。 经理满脸堆笑,小跑着上前拉开后座车门:“欢迎徐老先生,周老夫人。” “你就是胡区长说的耿经理吧?” 老人两鬓斑白,目光锐利,年纪约莫六十多,扣得整齐的衬衣领口下能瞧见一条细长伤口蜿蜒而上直到耳后。 而被耿经理称为周老夫人的老太太眼尾皱纹最是显眼,双眸如同冬日暖阳那般柔和。 “您叫我小耿就成,胡区长马上就到,您二位先上楼喝点茶水休息休息。”耿经理继续保持微笑。 距他们几步之远的老古有些手足无措地搓着手。 看来喜欢搞“突然袭击”的还不止一个。 先有王念提前,后又有该去机场接的贵宾提前几个小时到达餐厅,要不是接到徐老先生助理的电话,他们这会儿还在办公室喝茶闲聊呢。 “我今天约了几个老朋友,一会儿麻烦耿经理在门口接人。”徐老先生浅浅的微笑着,说话不急不缓,似乎自有节奏似的。 “您放心,我一会儿就派人在门口守着。”耿经理给老古使眼色。 老古立刻会意,跟着进入餐厅后立即转了个弯去找人。 “还是咱们国家的老东西瞧着顺眼……”徐老爷子满目欣赏地点评着餐厅里的摆设。 耿经理心中忐忑,摸不清老爷子提前达到是不是有什么成算,所以回答得特别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什么话惹下大祸。 坐立难安的情况直到两位老者到来才有所缓解。 而随着大家聊天内容从感慨转移到家长里短,耿经理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趁机退出了包间。 “请问,徐老先生是在这个包间吗?” 刚走出门外就与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撞上了目光,对方彬彬有礼的温声询问道。 “老先生和老太太都在。”耿经理又转身拉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爸,妈!” 门合上前,他听到中年人颇为无奈地出声喊人。 “是兴邦来了啊!” 四位老人同时停下聊天,张玉欣喜地看向来人,说着话手轻轻拍了拍周华的手背:“你刚才不是还念叨呢嘛!” 中年人正是徐兴邦,而被称呼为徐老先生和周夫人的正是他父亲徐志国和母亲周华。 “你们回国投资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今天要不是接到李叔叔电话我都不知道你们回国了!” 一个小时前徐兴邦还在办公室开会处理工作,接到电话不敢有半分耽搁地就赶忙往餐厅赶。 “我和你妈临时决定回国。”徐志国悠然自得,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李茂华满上。 临时决定? 徐兴邦可不信……上千万投资怎么可能是临时起意。 “快来妈看看你。”周华招手,目光柔软而又复杂,满腔想问的话此刻却一句都问不出来。 “妈。”t 母子两人五年没见,再见时纷纷都觉得对方变了许多。 徐兴邦不顾父母反对坚决要回国发展事业,不惜与父亲爆发激烈争吵愤而离家。 老话都说父母终究拗不过子女,最终还是周华他们妥协先一步回国。 “你一个人住在哪?平时都在哪吃饭?胃疼的毛病……” 没见前一肚子埋怨斥责的话,等真见到了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妈,我过得很好,你看我是不是还变年轻了!”徐兴邦抬手拂过额前碎发,笑容很是真诚:“吃得好睡得好,哪哪都好。” 周华细看,儿子回国前不少的白头发竟然没了,满头黑发柔顺发亮。 再看徐兴邦状态也相较在国外时精神许多,眼底浅浅笑意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现在这样子才对吗!”李茂华笑着感叹。 兴邦这孩子从小就重情义,年轻的时候跟老罗小姑娘处对象没两年就因为一些事被双方家长强行分开。 结果呢……一个出车祸去世,一个打了半辈子光棍。 真正是两败俱伤。 李茂华经常会想,当初要是徐兴邦带上罗雪梅一起跑出国,现在徐家会不会早已儿孙满堂。 “李叔叔精神头比年前我去拜年瞧着好了不少,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徐兴邦笑问。 “一天吃了睡睡了吃,身体不好那才奇怪。” “别听他胡说。”张玉挥手打断李茂华:“是常吃饭的饭馆老板娘送了罐子美人醋,你别说那醋还真有不少好处,我这觉少的毛病都好得七七八八了。” “美人醋?” 徐兴邦觉着有些耳熟,上个月王念送办公室来的不就是美人醋,他平时都用来代替咖啡。 “别听名字奇怪,那可是小王同志亲手酿造,妥妥的好东西。” “李叔说得不会是光华街饭馆的王念吧?” 哪是熟悉,说得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你认识小王同志?” “王念就是施向明的妻子,按辈分她还得叫您一声李爷爷呢!”徐兴邦笑。 “……” 李茂华笑容顿敛,包间里气氛陡然一紧,徐志国嘴角笑意霎时没了。 施向明是谁在座多少都有听说过,老罗给罗雪梅收的干儿子,在他们看来就是件荒唐事。 当李茂华听说老罗的财产都全给了那个“外孙”后更是好几晚上没睡着。 虽未蒙面,但他们老两口已经先入为主,对施向明两口子没什么好印象。 不过他们终究是外人,李茂华悄悄瞥了眼徐志国和周华,担心会气到两人。 徐志国放下茶杯,阴沉着脸冷声开口:“老罗的那个外孙是干什么的?听说老罗遗产都给了他……” 淡淡扫过的鄙夷眼神就说明了一切。 “向明很争气,大学没毕业就公派出国深造,后来回国……”徐兴邦缓缓说着施向明的经历。 他现在所拥有的全部都是人家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罗叔叔给的遗产只是锦上添花可不是雪中送炭。 徐志国紧蹙的眉头总算缓缓松开。 “老罗养出的孩子总算没有辱没罗家的门声。” 最后,徐志国只是如是说了句。 说完施向明,那接下来肯定得继续说一说他的妻子王念。 而就在这时……包间门被敲响。 叩叩叩—— 笑得眼睛都眯成条缝的耿经理和胡区长相继走进包间。 自然而然……徐兴邦也收了话头。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76节 第99章 真像 徐兴邦静静听着父亲与胡区长谈论接下来要进行的投资项目,其实思绪早已飞得老远。 一会儿想到答应施飞英去出差给他带玩具枪,还有施宛的记事本。 一会儿又想到要托朋友从北市弄几套练习册回来给施书文,还要给施向明介绍远洋集团的董事长…… 想着想着,忽然怔了下。 就在这时,包间门又被敲响。 “可以……可以上菜了吗?”服务员小心翼翼地看向站在一边的耿经理。 耿经理又小声征询胡区长的意思。 “上菜吧!咱们边吃边聊。”而最后定夺的人显然是徐志国。 随着道道造型精美的菜色摆上桌后,众人注意力从聊天都移到了桌上。 耿经理趁机打眼色让老古介绍下每道菜的名字。 老古:“……” 宾客的提前到来让他根本没来得及问王念菜名,放眼看去好几道竟然都说不出名字。 好一会儿,还是歉意地摇了摇头:“今天的菜都是我们餐厅另一位厨师制作,我这就去把人请过来介绍一下。” 说完也顾不上看耿经理黑下来的脸色,转身就走。 王念没想到临了临了还要充当服务员的角色,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跟着老古敲响了包间的门。 八百元收早了点,要不怎么能拿人手短呢…… 叩叩叩—— 房门扣响,瞬间就有人从里面拉开房门。 随着房门打开,倒是房间里的徐兴邦抢先一步先看到面无表情的王念。 “王念?” 王念:“……” “徐叔叔。” 包间里坐着一半熟人,除了徐兴邦外,还有这些日子天天来饭馆吃早中饭的李茂华老两口。 “你就是餐厅请来的川菜师傅?”徐兴邦笑。 王念就把事情来龙去脉这么一说,又引得徐兴邦哈哈大笑,李茂华几人也纷纷感慨事情凑巧。 “既然都是自己人,小王同志也来坐,咱们边吃边聊。”胡区长极有眼色的插话进来。 王念赶忙笑着摆手:“我现在的身份是厨师,先干正事。” 虽说徐兴邦是熟悉的长辈,可剩下几人都不认识,而且明显人家正在谈正事。 还有……她感觉有两道视线一直在打量自己,看得人怪不自在的。 “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今天的菜,有些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首当其冲的肯定是那道肝腰合炒,王念目光转向正中间坐得端端正正的老爷子,目标明确。 老爷子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拿起筷子…… 一入口,瞬间就好像回忆起了离开家那天的情景,瞬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徐志国咀嚼得很慢,似是认真地在品尝口中的食物。 腰花和猪肝都脆嫩,下水特有的味道被酸辣中和,舌尖甚至还能感受到回香。 虽然和老娘做的味道很像,但不得不承认味道好吃太多了。 “王……王念?” 一道温柔的嗓音缓缓传来,吸引着王念转头看去。 老太太很慈祥,唇角皱纹之多一看就就是经常微笑,而此刻她的双眸满是疑惑和……震惊? “您好。” 等完全看清王念正脸之后,那种震惊似乎从眼底浮了上来,连眼尾皱纹都惊得往上提起。 “……” 王念奇怪,怎么老太太叫了人却不说话。 就听张玉清了清喉咙,压低声音说了句:“是不是很像!” 周华默不作声,但是沉沉点了下头。 “我就说王念长得像雪梅,老李还说我胡思乱想。” “嘴巴和雪梅很像,可我怎么觉得眉眼更像年轻时候的兴邦……”周华悠悠地说道。 哐当—— 有人筷子掉落,银制的筷头将盘子边缘砸出个缺口来,碎片夹杂着汤水尽数飞溅到徐兴邦衣服上。 “徐先生!”胡区长急急忙忙地站起来查看。 徐兴邦也忽然跟着站了起来,似乎想翘起唇角笑笑,却因脸太僵而无法做出表情,反而变成了哭笑不得。 “我们有家事要说,麻烦胡区长和其他人能不能先出去稍等片刻。” 先前朋友们说王念像罗雪梅让他心底起了小波澜,最终还是因为现实而不得的承认自己胡思想乱。 可这次母亲竟然说王念长得像自己。 这会儿思绪不已经只是晃动那么简单,心底惊涛骇浪彻底淹没了徐兴邦所有的理智。 他连连深呼吸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 “王念,你好好跟我说说你父母的情况吧……从你出生起详详细细说给我听。” 王念:“……” 老老实实地把原身的记忆和穿过来之后的记忆仔仔细细说了起来。 “你的出生年月是多少?”周华忽然也跟着问了句。 “一九五五年三月十五日。” “……” “五五年……五五年……” 徐兴邦魔怔似的重复着这句话,表情一会笑一会哭,倒退几步后直接跌坐到了椅子上。 “兴邦,兴邦……”周华担心地上前查看徐兴邦状态。 当年听闻罗雪梅死讯时他也像今天这样又哭又笑,整整几年郁郁寡欢,疯了一样的找法子回国,最后是亲眼看到墓碑之后才恢复了正常。 只是看似的……正常。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你什么意思!” 徐志国到现在才终于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好像不对。 难道当年两t个小年轻早已有了夫妻之实?否则徐兴邦怎么可能会产生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老实说你和雪梅是不是……”徐志国一把揪住徐兴邦衣领,愤怒地瞪圆了眼睛。 徐兴邦恍惚地点头。 诸多巧合撞到一起,让徐兴邦不得不产生联想,最后听到王念生日时甚至已经肯定了那个荒唐的想法。 “呼——” 此时的王念其实已经多少猜到几位长辈究竟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见徐志国深深地看了眼王后低头:“不去证实结果一辈子都会怀疑,与其如此……” 徐兴邦噌地站起来一把抓住王念手腕:“我们去你老家,现在就去!” 当一个人说像罗雪梅的时候可能只是巧合,可当第二个甚至是更深层关系的人说相像时,王念也产生了怀疑。 被徐兴邦拉着回家时,脑海中忍不住仔仔细细地回忆起关于父母的全部记忆。 可惜……一无所获。 *** 文西乡,长生坡。 如今已经改名为红旗二村的红旗大队并没有多少变化,村里多还是以泥瓦房为主,只有少数几家盖了红砖房。 大爷王和平家就是其中盖了两层小楼的一户。 堂哥王勇在县城做烧饼生意,这几年生意红火,加上王念寄回的钱,率先在村里盖起了新房子。 王念和徐兴邦来得突然,下了飞机直奔火车站才在中途想起给村干部办公室打个电话。 “二妹。” 王和平和吴英从早上接到电话起就坐在门口等着,旱烟抽了两袋才可算是把人盼回来了。 “大爷,大娘。” “快进屋,进屋再说。”吴英搂住王念胳膊,招呼大家都进院子。 徐兴邦和母亲周华笑得很勉强,这一路上舟车劳顿,两人身体都有些吃不消。 王和平看三人都没行李,先奇怪这两人是谁,又好奇他们此行究竟有什么目的。 “哥和嫂子呢?” “你哥和嫂子带着娃娃们都在县城里做生意,家里就我和你大爷在。” 吴英一错不错地观察着王念脸色,看她面色红润还圆润了圈,心里不由满意地点头。 王念抬头看向这栋刚修好不久的房子。 外墙还是红砖,院里堆满了没用完的建筑材料,角落的沙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77节 以前院子正中间的水井没了踪影,最经常待的灶房也早已变成个柴火棚。 虽然没了曾经的许多记忆,总归日子是要向前看,当然得越过越好才行。 “后边那两个人是谁?”吴英忽然凑近王念耳边小声问道。 一看那俩就是城里人,老太太累得颤颤巍巍,要不是稍微年轻点的男人扶着,恐怕早累瘫了。 “这是徐叔叔和周奶奶……”王念稍微一想,还是决定从施向明那边论起。 吴英“哦哦”两声,对徐兴邦两人热情了许多,而后忽然又转身奇怪地看向王念:“施向明干妈的朋友……来咱家干什么?” “进去坐下说。”王念说。 屋里倒是刷了白墙,墙壁上国家领袖的画像挂在正中,都是王念熟悉的老物件。 八仙桌上她不知道吃过多少顿饭,结婚时贵重彩礼也是堆放在桌上。 众人落座。 王和平倒水拿糖,又吆喝着要去后院抓鸡炖上,然后又要吴英去办公室给王勇打电话让他们晚上回家来吃饭。 两人的高兴溢于言表,只想赶快把家里的好东西都一股脑拿出来。 王念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忙前忙后,又剥了个鸡蛋递给周奶奶。 “农村没什么好吃的,您先吃点鸡蛋垫垫肚子。” “农家自己养的鸡城里还买不着。”周奶奶笑呵呵地接过鸡蛋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老太太也是吃过苦的人,环境再恶劣都不会流露出半点嫌弃。 王念对这位心胸豁达的老人很有好感,一路上两人天南海北的聊了不少,越聊越投机。 “徐叔,你也吃个鸡蛋垫垫肚子。” 再着急都不能一进人家屋子就问,徐兴邦克制着追寻真相的冲动,接过鸡蛋敲碎壳。 “瞧我这记性,光顾着高兴都忘记煮红糖鸡蛋了,你们聊着我去煮蛋。” 放以前只有贵客才能喝到碗红糖水,如今日子好过了些,糖水还会放两个鸡蛋和醪糟。 “不用那么客气……” “要的要的,你们先坐。让老王陪你们说会儿话。” 随着吴英离开,堂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徐兴邦给周华倒了杯热水。 王和平也不说话,把烟杆放桌上后,慢吞吞地从布袋子里掏出把烟丝来塞到烟嘴里,动作慢得一点也不像是以往利索的性格。 王念多瞧了两眼,王和平轻咳一声,总算开口:“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 “……” “大爷。”王念目光从徐兴邦脸上划过,用最平淡的语气抛下个最大的炸弹。 “我到底是不是我爸亲生的?” 刚把烟嘴塞进嘴里就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得猛然呛咳起来。 而他越是这样,就越说明……其中真有问题。 三双眼睛同时看向了屋里那个犹自咳得撕心裂肺的人。 第100章 你是我爸! 倒水拍背好一通忙活,王和平的咳嗽总算平静下来。 “你们是谁?” 回神之后,王和平看向徐兴邦,目光犀利得似乎下一秒就会操起板凳砸过去。 大爷心里带了很浓重的气,而且目标明晃晃的是针对徐兴邦。 难道他知道徐兴邦是谁? 王念正这么想着,就听徐兴邦颤抖着声音一个字一个字报上名字,随后又加上句:“我是罗雪梅的对象。” “哼!”王和平瞬间勃然大怒,使劲将烟杆子往桌上一磕:“你们离开我家,王念和我弟弟和弟妹的亲生孩子,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好吧!王念不得不真的相信……自己百分之九十九真是徐兴邦的亲生女儿。 王和平说那一番话还不会如此明显,这不是摆明承认认识罗雪梅和徐兴邦吗! “大哥你先我听说……” “没什么好听的,你们还不快滚。” “以前的事是我不对,可我也是有苦衷的你先听我说。” “再不滚就我就叫人了!” 王和平作势要站起来吼人,声音大得吴英都从厨房里听到动静跑了出来。 扑通—— 忽然走到王和平面前的徐兴邦猛地跪下,用最卑微的姿态祈求能让他解释。 “徐叔叔。”王念着急地上前去扶人。 路上听周奶奶提起过,早些年徐兴邦因为偷渡时受寒,留下了很严重的风湿病,膝盖根本承受不了下跪这么激烈的动作。 “让他跪。”周奶奶拉住王念的手,苦涩地摇头:“他该跪。” 吴英着急地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转眼两边就闹得要下跪这么严重。 王念解释了遍。 吴英的脸瞬间也阴沉了下来,缩回搀扶的手,冷冷地看着徐兴邦。 “你说你叫徐兴邦……” “大爷,大娘,你们听听徐叔叔怎么说再生气吧……我相信我妈肯定也想知道。” 按照大娘的性子,徐兴邦还没说话估计就会被两棍子打出去,王念不得不搬出亲妈来。 王念记忆里亲妈好像叫罗梅花,跟罗雪梅就差了一个字。 “……” 两人一听,果真平静下来,只有眼底的怒气很不能立刻将徐兴邦打死。 “徐叔叔,你坐下来慢慢说。”王念又去扶人,这回徐兴邦没有执拗顺着力道站起来,手下意识地揉了揉膝盖。 王念坐到吴英身边,五个人围坐在八仙桌前,静静等着徐兴邦开口、 “我和雪梅从小一起长大,少年时就已经私定终身说好未来要组建一个幸福家庭……” 两家是世交,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按理应该会在时机成熟时结婚生子平淡而幸福的过完一生。 可偏偏他们生活在那个身不由己的时代,遇到动荡许多事都变得身不由己。 那时安怀正处于土地改革和镇压**的重要时刻,徐父被人陷害,徐家上下几十口人都被人举报参与**运动而被打成了反派份子。 最后通过多方打听,原来是有人看中徐家的商船和家财,就是找个借口逼迫徐志国交出财产。 徐志国不甘心祖宗基业就这么拱手让出,于是故意演了一出阳奉阴违的戏码,宣称愿意将所有生意交给那人换全家洗脱**的帽子。 在此期间,他将大部分财产都悄悄变卖成黄金,并且联系上了做生意认识的国外朋友,打算带着一家人远渡重洋逃到海外。 这件事徐志国的好友罗成群也知晓,并且还在其中帮了不少的忙,那些徐家带不走的资产都由他牵线赠送给了革命组织。 可两位长t辈都不知道他们的儿女私下早已私定终身,并且有了夫妻之实。 为了安全徐家要离开的消息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提起,包括……徐兴邦和罗雪梅。 而且徐志国担心他们走后那些人会找罗成群的麻烦,所以明面上两家早已因为政治问题决裂,罗家甚至为此登了报澄清。 “我从警察局出来想去找雪梅,可她已经被送到了外公家,我根本不知道住在哪……” 徐兴邦还没查到罗雪梅在哪,却先迎来了父亲说全家当晚要出国的消息。 “我们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两个孩子有了感情。”周奶奶伤感道。 可就算知道,徐志国根本不可能因为这事拿全家人的生命冒险,离开的船已经靠岸,多停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接下来的事由周奶奶接了过去,徐兴邦那几十年是如何过的她比谁都清楚。 徐兴邦说要留下来不走,徐志国就让家里的护卫将人捆起来丢进了船舱,船准时离开了渡口。 等船开到没法再游回去的海中,徐兴邦才被放出来。 “他一被放出来就跳下了海,说是要回去找雪梅……腿也是那时候冻坏的。” 冬天的海水温度多低,徐兴邦在海水里泡了几个小时才被捞上来,腿也是那时候留下的病根。 出国后徐家的生意做得很顺利,徐兴邦却日渐消沉,成日里都念叨着要回国去找雪梅。 直到……罗雪梅出车祸的消息传来。 话到这里就已经是三十年前发生在徐兴邦身上的所有事,周奶奶说完双眼已经通红。 “哎——” 王和平听罢,终于也明白了当年徐兴邦的不易。 阴差阳错的几十年,不怪徐兴邦不怪罗雪梅,只能怪那个动荡的时代。 “大爷。” 王和平正色,皱着眉头轻轻拍了拍王念肩膀:“你妈的真名确实叫罗雪梅……” “王念是我和雪梅的孩子?”徐兴邦焦急地询问。 王和平并没有说话,而是缓缓点燃了烟斗里的烟草,使劲吸了口缓缓抬头。 “你妈来到我们红旗大队的时候已经有三个多月身孕……这么说来你的亲生父亲确认是这位徐兴邦,她来的时间是一九年……” 具体时间一出,徐兴邦反倒是平静下来,当所有的猜测变成真之后,心中只剩下抹挥之不去的凄楚之情。 当年罗雪梅究竟是怀着怎样的恨意躲到这个小山村来嫁人,又是多辛苦才养大了王念。 徐兴邦不恨乘人之危娶了罗雪梅的王念养父,反而感激他们视如己出养大王念。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78节 可他没料到,王和平接下来的话才真正让他陷入了无法自拔的自责之中。 “雪梅和我二弟是假结婚,他们两从头到尾都住各自的屋子,直到雪梅去世……” 那年罗雪梅忽然出现在村子的小路上,吴英看她可怜才收留其在家住了下来。 开始大家都以为罗雪梅是逃难到这,后来发现她谈吐根本不像是农村姑娘,吴英随便多问了几句。 “雪梅说她丈夫上战场死了,父母要她再嫁人,所以才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跑了。” 王和平和吴英一点都没怀疑罗雪梅话里的真假,因为那些年丈夫死在战场上的寡妇多不胜数,每个村里都有那么几个。 而王念养父因幼年高烧智力永远停留在了五六岁,家里人早就做好他一辈子没法结婚的思想准备。 吴英特别喜欢有文化的罗雪梅,又担心她一个人根本没法养活未出世的孩子,所以才想到了这么个假结婚的法子。 假结婚没两年养父就因病去世,罗雪梅便以王家媳妇的身份留在了红旗大队。 “直到雪梅染病去世,我们才知道了真相……”吴英轻轻抚摸着王念披肩在肩头的长发,眼泪已经打湿了眼眶。 原本罗雪梅根本没有丈夫,她也不是被父母逼婚而逃跑,而是父母亲自送上的火车。 孩子的亲生父亲一句话没留下就出了国,走后一个多月罗雪梅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而那时他们家被当初逼迫徐家交出财产的坏人盯上,只要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 父母有当初捐赠徐家财产的功劳在前挡着尚且不会有危险,可要是罗雪梅怀孕一旦被知晓,那么肯定会挂上破鞋的牌子游街劳改。 罗雪梅死活不愿意打掉腹中胎儿,父母无奈只能想出个“假死”的脱身办法,送女儿登上了一辆不知开向哪的火车。 至于未来会怎么样,只能靠罗雪梅自己。 “雪梅去世前还有几句话让我带给……你。”吴英目光一转移到了徐兴邦面上:“要是有朝一日你找来,那就把她的尸骨带回安怀葬在父母身边,要是一辈子都没发现……那就当你们这辈子没有缘分。” “雪梅说她没怪过你,怪只怪你们生不逢时。”王和平跟着说道。 “呜呜——呜呜呜呜——”徐兴邦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哀切,大有要将前几十年所有思念和痛苦都化成泪水,也似乎是在告诉罗雪梅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曾经。 几十年的误会总算解开,王和平当天下午带着徐兴邦和王念去了罗雪梅墓前祭拜。 他们在长生沟待了三天。 徐兴邦没有任何耽搁,第二天就找人将罗雪梅的墓打开,取出早已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骨灰。 就像是早就知道徐兴邦会来似的,去世时就选择了火化,只留下一盒子骨灰摆放在棺材里。 做完这一切,徐兴邦就要忙着返回安怀完成罗雪梅遗愿。 王念清楚事情轻重缓急,所以并没提出回431厂看一看的打算。 他们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开了长生沟。 没想到就是因为匆忙,她错过了最后一次重温老厂时光的机会。 431厂在两年后宣布破产,厂里的职工各奔东西。 长生沟里只剩下了那些上了年纪无法离开的老职工偶尔回忆往昔。 *** 安怀市,光华街十五号。 “就是这?” 徐志国以及周华站在路边,他身后徐兴邦双手提满了东西,三人都穿得很正式,引得饭馆里的食客们纷纷往这边瞧来。 “是这里。”徐兴邦抬头看向饭馆名字,心里感慨万分。 来过无数回的地方,今天他是以岳父的身份进去,称呼早已从从“徐爷爷”变成了外公。 一夕之间他不仅有了妻子女儿,还拥有了三个外孙子。 “就算亲自确认了你们是亲生父女,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总觉得不真实!”徐志国说。 当时徐兴邦要去长生沟找寻真相,徐志国是赞同的。 不过当真相朝着大家猜测那样进行时却成了唯一那个不愿意接受的人,直到他亲自送进国外检测机构的报告送到手上。 王念的确是徐兴邦与罗雪梅的女儿,也是他血缘上的亲孙女。 时光匆匆,这么番折腾过后,季节都已经轮换了一圈。 今年的秋天并没有带来舒适和暖意,反倒处处透着股湿冷,寒气似乎能随着风灌进骨子里。 徐志国刚说完,寒风刮过,冷得他不由打了个摆子。 “快进去吧!大家都等在等我们。”徐兴邦嘴角的笑容又不禁扩大了些。 他和需要时间接受的徐志国不一样,回到安怀后几乎每天都会忘饭馆跑,周末休息更是住在了这。 比起独居的房子,这里才更像是他的家了。 天气一冷,饭馆里生意就更加红火了些。 或许因为饭馆比自家门口暖和,吃完午饭的老头老太太们都会在屋里聊上个把小时才会散去。 这会儿大家伙都凑在一起聊着新闻实事,哪怕早已过了饭点,馆子里依旧热闹。 “王念。” 徐兴邦熟悉地往厨房里看去,王念果真在灶台前忙碌着,听到声音立刻笑着走了出来。 “爸。” 这声爸叫得相当顺利,当时没有半点煽情就喊出了口,就如同穿过来叫大爷大娘时一样麻溜。 身后两位老人的脸随着步子移动而缓缓出现。 “奶奶。”王念先叫周华,毕竟越洋电话里已经不知喊过多少次。 之后才默默看着徐志国,一时间不知道该上赶着叫爷爷还是叫加上个姓氏。 毕竟当时从长生沟回来后就属这位老爷子全程用“有阴谋”的眼神看王念,或许脑子里已经想了百遍是不是她和王家人联合起来编了那么个谎言。 返回国外前,徐志国带走了王念的头发丝,说是要用科学方法检测。 这一晃都一年多了,看来那什么检测结果已经证实她就是徐兴邦血缘上的亲生女儿。 “向明和孩子们都在家里。”王念t选择笑着点点头,随后赶忙大声叫施书文:“你太公和太婆来了。” 虽然自己没有叫爷爷,却让孩子们叫了太公。 “太公,太婆!” 比施书文还快一步的身影飞窜进厨房,匆匆叫了人后就缠着徐兴邦要玩具。 “外公,我的枪呢……会突突突叫唤的那种枪。” “在这。”徐兴邦笑呵呵地把玩具枪递给施飞英,立刻得到一个大大的拥抱和撒娇。 “外公对飞英最好,世界上我最喜欢外公。” 一把玩具枪能换来好一阵甜言蜜语,施飞英撒娇卖乖个没完没了,逗得徐兴邦眉开眼笑乐此不彼。 “外公。” 施书文就懂事得多,见到人后先把徐兴邦手里的东西接过去,才转过头来叫人。 几人跟着施书文穿过前院走到后院。 “爸,爷爷,奶奶。”施向明已经在葡萄架下摆好了茶水,早上在饭馆帮忙穿上的围裙都还没来得及脱下。 “爸妈,这就是你们的孙女婿,施向明……”徐兴邦介绍。 除了二婚这一点,施向明的外形和工作都没什么可挑剔,两位老人心底都很满意。 “小宛,去给太婆倒杯柚子茶。”施向明一向心细,只瞧见周华喝茶时微微皱了皱眉就晓得她应该不太喜欢。 正在菜园子里摘苹果的施宛立刻应声,一道穿着粉色裙子的身影从树后钻了出来。 “来啦!” “小婉,你摘苹果又打算出去卖?”徐兴邦一看就知道。 “我妈说这次卖的钱能让我们存起来。”施宛抹了把额头的汗,双眼亮晶晶的:“等我赚了钱就带我妈去北市看升旗。” “那要不要外公照顾你生意?” “不用不用。”施宛连忙摆手,小脸红扑扑的相当有自信:“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去前边大学门口卖。” 嘀呜——嘀呜——嘀呜嘀呜—— 玩具枪的叫声相当吵闹,施宛说施飞英吵闹的叫声刺耳,甚至忽然响起的电话铃声也加入了其中。 施向明一句话没说上就被施书文叫回客厅接电话。 施宛揪着施飞英的耳朵嘀嘀咕咕走远。 后院里顿时只剩下徐兴邦和父母。 周华抬头看葡萄架,徐兴邦就站起来摘了串葡萄递过去:“今年雨水多,葡萄比去年还甜。” “这孩子的小家打理得很不错。” 这孩子指得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徐志国说完这一句之后又默默低头喝茶,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 “你爸一辈子都这么别扭。”周华无奈地叹气。 “难道还要我磕头认错?”徐志国挑眉,目光偷偷地瞟向客厅:“再说了你没听施向明都喊我爷爷了吗!还有什么问题?” “王念也让孩子们喊太公了。”徐兴邦笑。 他那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脾气不正是遗传了父亲,要是当年没死犟回国,如今哪有儿孙满堂的一天。 徐兴邦知道王念其实也没有怪父亲,要不怎么会让孩子们叫太公。 “孩子像我,心胸开阔是做大事的人。”徐志国又笑了起来。 周华被气笑,微微转过身体不想再跟他多话。 “爸,妈!”徐兴邦放松了身体,懒懒地半躺到椅子上:“我不打算带王念回老宅认祖归宗。” “……” “为什么!”徐志国笑意瞬间收敛。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79节 “我和王念讨论过这件事,她对徐家的家产……”徐兴邦目光灼灼地看向徐志国:“没多大兴趣。” 小富即安,是王念当时的回答。 手头有点小钱,不愁吃穿住行,一家子身体健康快快乐乐的生活,就已经是很完满的生活状态。 更多的王念不想……也很清楚自己没有能力去争抢。 徐兴邦多年未婚父母又没办法,最后让妹妹找了个上门女婿进徐家。 现在徐家有四个孙子孙女,加上小妹的两个外孙子,六个人都对遗产势在必得,又何须多一个竞争者。 兜兜转转多年,徐兴邦对许多事都已经看开,心里甚至很支持女儿的选择。 “我现在很幸福。”徐兴邦第一次认真地看向父亲双眼:“她比任何东西都重要,三十年前是如此……三十后也是如此。” 不同的是三十年前是他的妻子,三十后是他们的女儿。 “国外有更好的……” “老徐!”周华板起脸,单手抓住徐志国的手臂:“三十年前我们已经做错了,三十年后难道你还想再错一次?” 当年要是能听儿子说出原因,或许雪梅也不会被逼得躲藏在山沟沟里早早病逝,更不会让孙女辛苦二十多年。 而现在徐志国还要独断专行,周华却绝不允许同样的情况发生。 几米开外,王念默默站在那听完了三人的争执。 有钱不要是傻子……王念当然也会有如此想法。 但当财富与能力不匹敌时,带来的只会是灾难和苦恼。 连徐兴邦都说两个姑姑这么些年一直帮助徐志国管理公司,手段和心性都不是常人所能比。 王念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前世加这一世恐怕都没法拥有女强人的处事能力和胆魄。 况且现在的日子过得挺舒坦,更不愿意加入那什么财产争夺大战中。 当然……能分点给她也不是不可以。 而此时徐兴邦竟然也说出了和王念一模一样的话,刚相认没多久的父女俩还挺心有灵犀。 “爸,你也不想看到我们的孩子因为钱打得你死我亡吧!”徐兴邦说。 徐志国不满地“嗯哼”了声,随后也不得不承认,还真有可能。 哪怕还在世,底下的孙子外孙女都已经为了能多分到点勾心斗角,要真等他们百年之后,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随便你们吧!” 众人表情一松,王念也适时走了过去。 “爷爷。”这一张嘴,最先喊了徐志国:“您和奶奶尝尝我做的糕点,我特意少放了些糖。” “医生让我少吃甜食。”徐志国板着脸,可右手已经伸出拿了块:“不过我孙女做的我肯定要尝尝。” 王念翘起唇角,眼底漾出笑意。 “妈,爸爸有事找你。” 忽然,施飞英抱着枪一路嘀呜嘀呜地跑了过来。 “你爸又要马上出差?” 每回接完电话火急火燎地找王念,一定是有公事要紧急出差,让她回家找证件。 对此她早习以为常,跟长辈们说了说后赶忙小跑着回了家。 第101章 大结局(上) “我护照在哪?” 一进门,施向明果真已经在卧室里收拾着衣服,王念一听要护照,立刻知道这次还是出国。 “去多久?”王念问。 “最少半年。” 惯常几个问题,说完夫妻俩就各自去找东西。 王念已经习惯了施向明越来越忙的工作,尽量做好一个贤内助角色。 不过这次是出国,路上不用带食物,找到护照之后就回卧室帮着一起收拾起衣物。 “今天早上大娘给我打电话了。”王念想起。 “钱寄到了吗?” 当时王念回去得急迫,回来得同样匆忙,回来心里就一直惦记着没有去431厂看看两个孩子。 后来给厂里供销社打电话又发现电话号码已经暂停使用,让她心里更加不安,最后只能给大娘吴英帮忙去厂里看看情况。 施向明离开没多久,厂里由守旧派掌权,厂子效益一年不如一年,去年就裁撤了不少低级工。 没想到搞研发的工程们成为了第一批下岗职工,没人知道张贵强家究竟是回了安怀还是去大城市打工,反正他们走得悄无声息,根本没和任何人打招呼。 后来王念又联系上了黄秋红才得知原来刘超仙离开前留了安怀老家地址,他们回安怀了! 珍珍父母也在下岗名单中,这对半路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离婚后选择各自回自家老家。 临走前刘超仙把王念留在那的所有钱都给了珍珍防身,小姑娘说以后会继续读书,一定会完成考入安怀大学的愿望。 葫芦头则还留在厂里读书,现在子弟学校学生大多来自附近村镇,他成绩一只在年纪前列。 还有放弃研发重新回到普通技术工岗位的罗顺利,以及被黄小慧整治得瘸了只脚的谢华。 每个人都朝着属于他们自己的路在走。 “收到了,葫芦头还说明年高考他一定能考上安怀大学。”王念抬眸轻笑。 施向明心里一动,目光在墙壁上的各种照片上划过,最后落到王念脸上。 “等我出差回来,咱们去照张全家福……今年得爸坐正中间。” 墙壁上的几张全家福最早是在431厂照相馆照的,照片就他们俩,也可以t算作夫妻的结婚照。 再后来接到两个孩子,黑白照片里又多了两个脸蛋胖乎乎的娃娃。 接下来那张照片成了彩色,施飞英才刚长出几颗乳牙,张嘴就会掉落口水。 然后是张跟父母大哥一家照的全家福,照片上除了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大人们表情还都挺严肃。 距离那张照片过去好几年,施书文比同龄孩子晚读书一年,今年过完十八岁生日就已经是成年人。 而且今年王念认回亲生父亲,家里又添新成员,全家福是应该再多增加一张了。 “等你回来咱们就去照。”王念踮起脚尖,将塞入毛衣领里的衬衣整理好,最后调皮地拍了下施向明胸口:“你还欠我婚纱照。” 施向明笑,大手捏了捏王念耳垂:“咱家钱都在你那,只要夫人一声发令,我施某莫敢不从!” “你……” “妈,咱家钱真的全在你那?” 好吧……有三个孩子的老夫老妻根本没资格浪漫,气氛这才刚起来施宛就冷不丁地插话进来。 下一秒玩具枪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响彻整个客厅。 “你快走吧!”王念无奈抿嘴。 施向明点点头,提上行李袋转身。 “要是我回来之前你们敢惹妈妈生气就等着挨收拾吧。” 姐弟俩一哄而散,怪摸怪样地叫唤着冲向后院。 “爸爸要亲妈妈没亲成生气啦!”施飞英边叫还边用玩具枪扫射挡路的枝条。 施宛哈哈大笑,跟在弟弟身后高声附和。 笑声回荡在整个小院上空。 *** 六个月后。 远洋船的国产发动机正式投入使用先报纸一步传入王念耳中,施向明正式被几位国家科学院院士推荐,成为院士候补人。 设计院颁发的奖杯和奖金由研发组全体同事送到饭馆亲自交到王念手上。 与此同时,还带来了施向明升职成为设计院副院长的消息。 王念也由此从王老板荣升为副院长夫人,徐兴邦得知消息后比她还高兴,非要摆上两桌请老朋友们到店里来庆贺一番。 此时此刻的王念用春风得意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可惜有人衷心祝贺就有人心存嫉妒,当羡慕嫉妒的情绪无从转换时,愤怒和恨意便会充斥满整个胸腔。 就在徐兴邦宴请老友的前一天,施宛的一声呼痛打破热所有的喜悦。 “妈,我肚子疼。” 施宛捂着胃,小脸紧紧皱成一团,喊完王念就转头发出一声干呕。 王念赶忙跑上去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吐是没吐出来,最后就是难受地吐了口口水出来。 “是不是冰棒吃多了?”徐兴邦也走过来关心道。 这几天来送礼的人多,王念又要忙饭馆生意,两个小家伙没少从客人送的东西里找零嘴吃。 “今天没吃冰棒。”施宛难受揉肚子,额头上不停地冒出冷汗。 王念刚想开口,鼻尖忽地闻到一股铁锈味。 “我肚子也有点疼。” 这边还没好,那边施飞英也捂着肚子蹲了下去,脸色看着比施宛还要惨白些。 王念心里咯噔一声,马上转头询问施书文:“你肚子痛不痛?” 施书文摇头:“我今天去同学家做作业了刚回来。” 家里进进出出的人多,施书文觉得吵闹,所以一大早就出去找夏伟做作业了。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80节 “你去叫周阿姨来。”王念连忙说。 施书文或许也意识到了事情严重,连忙转身跑去找周玉英。 “怎么了?”徐兴邦不解地问, “让玉英姐看看是不是吃坏肚子了?”王念只是笑笑,虽然话是安慰徐兴邦,可心里却总有种不详预感。 因为就在施飞英张嘴说话时,她因为闻到了那种味道。 很快……周玉英赶来。 一番检查后,周玉英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先问施宛:“你们刚才吃了什么?” “就吃了两块饼干。”施宛疼得越发厉害,捂着肚子蜷缩了起来。 “什么饼干?” “就是早上……早上林卫东叔叔送来的饼干。” 刚说完这句话的施宛已经疼得浑身颤抖起来,扑过来紧紧抱着王念的腰喊着:“疼” “妈,我好疼。”施飞英也扑了过来。 孩子始终是孩子,不管大小,生了病不舒服的第一反应就是找妈妈。 王念神色越发凝重起来。 施书文把中午两人偷吃的饼干连盒拿出来交给周玉英,王念当即决定:“带上这盒饼干上医院。” “我去开车。”徐兴邦着急转身。 不管吃坏肚子还是饼干有问题都应该直接往医院去。 第102章 大结局(下…… 车子一路疾驰到医院 王念心里默念着要镇静,不仅要安抚两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还得忍着心疼继续问两人除了饼干还吃了什么。 “我怀疑饼干有问题,他们腹部的剧烈疼痛不像是吃坏,倒像是中毒。” 研究了一路饼干的周玉英把那盒全是外国字的饼干交给医生,特别指出了饼干的颜色不对。 王念也在这时想到刚才鼻尖飘来的味道,连忙补充。 “我刚才闻到孩子们的口水里有铁锈味。” 医生和周玉英同时一震,双双脸色大变。 “送进抢救室洗胃。”医生立即决定。 “你放心,这家医院是安怀最权威的儿科医院,医生肯定能找到问题。”周玉英安慰王念。 “他们是不是中毒了。”王念尽量压制心里的恐慌,可身体已经颤抖得不能自已,连说出来的话都像是第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似的。 “我怀疑是老鼠药。”周玉英说了实话。 一般误食老鼠药的患者就因为腹痛出现时耽搁以为是胃病处理,但等皮下有出血点,毒就已经进入了血液。 多亏王念刚才补充的铁锈味让医生立刻判断是中毒从而直接决定洗胃。 哪怕心里有所预感,王念还是有当头一棒的剧痛感。 她猛地跌坐到椅子上,心脏狂跳无法呼吸,似乎连抬一下手都变得万分困难起来。 “没事的,现在才刚出现症状,洗了胃应该就没问题了。”周玉英朝徐兴邦拼命使眼色,然后又说:“我去给孟成打个电话,这有人给你们下毒。” “我也去老给朋友打个电话,他是病毒专家。”徐兴邦此刻还能沉着冷静,全靠最后一点意志力支撑着。 王念只是麻木地点点头。 胃部传来微弱的刺痛感此时此刻早已被她忽略,双眼除了紧紧望着那道门,脑子里也在疯狂的转动。 忽地……她惊得弹了下。 怎么就忘记了空间最后出现的那个贡献度兑换罐。 意识一动,闪身进入空间。 剩下的十一万多积分立刻兑换两颗糖,王念将糖握在手心闪出空间。 时间过得很慢……王念只觉整个人冷汗直冒时,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 “我们已经给两个孩子进行了活性炭洗胃,接下来要进行观察,等检验科的结果出来我们再继续进行……家长……你怎么了?” 医生被满头大汗的王念吓了跳,忙停下来关切的问了句。 王念笑着摇摇头:“吓坏了,休息会应该就没事了。” “后续治疗等结果出来再进行,我们医院建议你们报警,我初步怀疑应该就是老鼠药。”医生继续严肃地说道。 王念只觉胃部的疼痛越来越严重,口腔中铁锈味飘散。 是了……孩子有孝心,自己偷吃饼干还没忘记往妈妈的嘴巴里塞一块。 好在王念吃完后发现,所以让施书文将饼干盒锁到了柜子里,这才避免了其他人遭殃。 但此刻王念根本没有提到自己也吃了饼干的事,而是忍着疼痛也听医生说完。 两个孩子被送到同一个病房。 还在洗完胃之后两人脸色好了许多,施飞英似乎还饿了,在梦里都砸吧着嘴说肚子饿。 王念关上房间门,从兜里拿一颗糖来。 先来到施宛病床前,将糖塞入她嘴巴里,抬高脑袋。 糖入口即化,施宛舔了舔嘴唇,还迷迷糊糊地问刚才吃了什么。 “药,吃了睡一觉明天等你爸爸回来咱们就回家。”王念温声回答,轻轻拍着施宛后背把人哄得沉沉睡去。 施飞英就简单得多,糖一进入嘴巴用自动吞咽了下去,根本不用喂水。 两人呼吸渐渐平稳,面上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王念呼出口气,突然袭来的眩晕让眼前一黑,缓了几秒后扶着墙壁慢慢往门外走去。 “玉英姐。” 迎面小跑而来的周玉英微张的嘴猛地闭上,改为大叫一声:“王念。” 眼前又是一黑,王念身体摇晃了下,只来得及说出:“饼干我也吃了。”的话就彻底晕死过去。 *t** 眼前持续一片黑暗,身体却像是羽毛那样轻飘飘的随风飘荡。 王念只觉得自己好像去了很多地方,耳旁能听到很多人说话。 有前世那些她所谓的亲人,他们谈论起王念死后留下的那些遗产,笑声此起彼伏,就好像那些钱早已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可惜这些贪婪的人注定要失望,王念老早就已经公正了遗嘱,去世后所有遗产都将捐给国家。 那里……不是她的家。 脑中强烈的念头让她迫切地从这里离开。 耳旁的声音似乎又变成了大娘和大爷的哭声,虽然看不见,可王念知道他们是在一边哭一边收拾着行李。 大娘骂天杀的竟然下毒害人,大爷说先去求土方子给王念养身体。 “她什么时候能醒?” 冰凉的手背传来一阵阵暖意,施向明嘶哑的声音在耳旁炸开。 “活性炭洗胃已经完成,接下来是维生素k1静脉滴注,王念中毒不深……应该很快就能醒。” 是周玉英的声音。 施向明:“两个小的就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我也是他们干妈。” “王念为什么会比孩子们的情况严重那么多。” “这也是医生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两个孩子醒来后各项指标都很健康,要不是胃里未消化物检测出老鼠药成分,根本不像是中了毒。” 施向明:“……” “你陪着王念吧,我上楼去看看施宛和施飞英。” “你别告诉他们王念也中毒的事。” “我知道。” 嘎吱——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王念觉得自己的只觉好像恢复了不少,眼下已经能感觉到施向明的鼻息喷洒在脸上。 “你也听见了!孩子们已经没事,你什么时候才睁开眼睛。” 施向明将脸贴到王念冰凉的手背上摩挲,似乎想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王念很想点头,可任凭怎么努力还是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下毒的人是林卫东和林静,他们把老鼠药掺在面粉里亲手做成了饼干……” 林静就是那个引嫉妒而扭曲的人,看到王念日子越过越好,竟产生了她死自己就可以取而代之的荒唐想法。 林卫东以为妹妹只是想通过饼干向王念和施向明示好,不仅没有听林静的话偷偷摸摸进去,还高调的向徐兴邦表明了身份。 只是饼干不仅加了老鼠药要置王念于死地,施宛还记得清清楚楚哪盒饼干是林卫东叔叔送来的。 林卫东被抓后林静将所有事都撇得干干净净,甚至连不在场证明都有。 只不过天算不如人算,林卫东得知王念还在医院没有脱离危险后老老实实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林静在什么地方买的烤箱和面粉等。 林静和林卫东双双被抓,故意杀人还是杀人未遂就看王念是否能清醒过来了。 “等你好了咱们去照婚纱相吧!我欠你的。” “你不知道……”掌心传来阵阵湿意,施向明的声音哽咽,隐忍哭音终是变得颤抖:“我很害怕,害怕回家看不到你该怎么办!”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81节 “我……我很害怕。” “我一直很担心年龄比你大那么多,要是我先一步成了老头子该怎么办!” 掌心上的泪水越来越多,痒得王念想缩手,想取笑施向明老夫老妻了还说些肉麻话。 就在这一瞬间,王念觉得好像能掌控身体了。 眼皮虽然依然沉重,却能伴随着施向明的句句吐诉不停颤动。 王念想睁开眼看看施向明现在的窘态。 想看看两个孩子情况究竟怎么样? 想送施书文进入高考考场。 还有……那张答应了的全家福还没照,既然答应了肯定要做到。 最重要的是,想回握住那双手告诉他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呃——” 近乎呢喃的声音并没有陷入伤痛中的施向明察觉,他犹自在诉说着许许多多埋藏在心底的心里话。 “我喜欢你,从坐在车里看到你第一眼起就已经管不住自己心了。” 王念眼皮咻地睁开,不敢相信地望着施向明。 原来他们不是在黄秋红家门前第一次见,原来只是匆匆一瞥就已经惦记上了那个笑盈盈的年轻姑娘。 “我当时特别后悔没有下车问你名字,要是当时没有去相亲,更是得后悔一辈子。” “原来……你那么早就想老牛吃嫩草了。” “是……你醒了!” 施向明双眼通红,胡子拉碴,瞧着瞬间老了十岁。 “你现在……跟我爸看着年纪差不多。” 王念笑着眨了眨眼,虽说还有些虚弱,但能完全控制身体的感觉还是令人高兴。 “嘿嘿,你不准嫌弃我。” 施向明又哭又笑,双手在王念脸上摸来摸去,终于确定他的主心骨……回来了。 *** 安怀市,龙溪影楼。 洁白的婚纱裙摆缓先一步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一层轻纱似乎给王念整张脸都蒙上了层薄雾。 她从最后一阶楼梯走下来,带着和十二年前如出一辙的笑容。 王念双手抓着裙摆,在施向明和三个孩子面前转了一圈。 “怎么样!” “妈妈真漂亮。”施飞英蹦蹦跳跳地拍着手。 “妈妈今天特别好看。”施宛一袭淡粉色公主裙,既漂亮又相当可爱。 施书文只是缓缓点头,一如既往地沉稳。 “爸还在楼下等我们牌照,下去吧!” 施向明伸手,王念回握。 他们开始于长生沟里的431厂,似是最老套的故事情节那般平淡中又带着惊险。 而现在……他们将继续以家为名的幸福生活。 正文完 第103章 番外 番外。 “离婚就离婚,真以为我怕你了!” 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板,卧室里清晰的吵架声传了出来,吴珍珍捂住耳朵,烦躁地翻了个身。 她不关心妈妈和继父为什么吵架,也不担心这个后组建的家会不会散。 听说前几天王念阿姨打电话回来了,不晓得有没有提到自己。 还有过几天的期末考试,名次应该能保持在班级前二。 吴珍珍心里的目标很明确,只要高考结束,她就能彻底脱离这个家庭。 “离婚就离婚,以为我稀罕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 “说谁是不下蛋的母鸡,珍珍是我亲生的……我肚子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 “冯亮也是我儿子!” “狗屁!谁晓得冯亮是不是你的种,又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 紧接着屋里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吴珍珍眉头皱起,迅速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摸黑打开屋门走了出来。 就在她离开家的几分钟后,卧室门被打开,段荷花怒气冲冲地走到客厅,冲着空无一人的床铺泄愤似的狠狠踢了脚。 每次被冯连山打,段荷花都会转过头来拿吴珍珍出气,以防被隔壁的刘超仙发现,还会挑被衣服遮挡的地方打。 可上个月张贵强叔叔下岗了,他们一家也将离开长生沟。 吴珍珍心里很清楚,这个厂里除了葫芦头哥哥,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帮她了。 那一夜,吴珍珍在家属楼前的树林里蜷缩了一夜,直到段荷花去上班之后才回家收拾读书。 也就是因为心中的执念她才能坚持到现在。 就在段荷花和冯连山吵架过后的第三个月,厂里又下发了一批下岗通知。 冯连山的名字赫然在列。 那天晚上,吴珍珍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扬眉吐气。 段荷花不论怎么辱骂风连山,对方都不敢回嘴,那晚上吴珍珍竟然还破天荒的吃到了一个大鸡腿。 段荷花好像那一刻忽然想到了她还有这么个亲生女儿。 冯亮从小房间里被赶了出来,吴珍珍住进了单人房间,段荷花还给她换了新床单。 可这一切并没有让吴珍珍心安理得接受。 她一直在等……等着变数来到那天。 这个变数很快到来,段荷花也在两个月后接到了下岗通知。 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家终于彻底垮塌,冯脸山立即提出了离婚,段荷花又变成了那个只晓得将所有不幸都怪罪到女儿身上的怨妇。 王念从黄秋红那听说的是两人离婚后吴珍珍跟着段荷花回了老家。 可事情的真相并不是这样。 段荷花和风连山离婚后说是要带着吴珍珍一起回老家,可等真正到县城火车站后人就彻底消失了。 段荷花将吴珍珍抛弃在了火车站。 吴珍珍在火车站候车厅里睡了一晚,天亮后再厕所洗干净脸后只是叹了口气。 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或迟或早而已。 吴珍珍摸了摸放在贴身内衣里的包,心下总算安定了下来。 包里有刘超仙离开前给她的钱,还有t王念阿姨每个月寄回来的生活费,吴珍珍一分都没舍得花,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那些钱完全足够她读完初中和高中,至于生活费……还得想法子。 站在火车站前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吴珍珍还是登上了回长生沟的汽车。 王念也是在一年之后才偶然从黄秋红那得知吴珍珍又回了厂里。 她在厂子里租了间屋子,继续跟着葫芦头在厂子弟学校里读书,平时就在没人种的地里种点蔬菜吃。 虽说经常会有厂子里的叔叔婶婶好心帮忙,生活还是过得很辛苦。 葫芦头将王念寄来的生活费一分为二, 那时候王念因为中毒身体还很虚弱,无法经受住长途跋涉,所以没法第一时间返回长生沟。 不过既然知道了情况,肯定不可能继续让两个孩子节衣缩食。 施向明托人走了那么一趟,直接将三千块钱送到了吴珍珍手上。 “五千块是你们这一年的生活费,等葫芦头来安怀上大学,你就跟她一起来……” 王念当时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那些话吴珍珍一辈子都记得。 而且因为知道了段荷花抛弃吴珍珍的事,王念还会经常打电话找她聊天开导。 时间过得飞快。 “珍珍妹妹,我的录取通知书!” 当葫芦头将那封像是喜帖一样的大红色录取通知书放到吴珍珍手上。 他们没有欢呼没有到处分享喜悦,反而是对望了一眼,双双哭得泪眼模糊。 被继父骚扰时没哭,被亲生母亲殴打时没哭,却在收到这封通知书时哭得不能自已。 “我们去给王念姨打电话。”吴珍珍抹干净眼泪,对葫芦头说道。 彼时厂子的供销社都可以打电话,只是长途电话仍旧昂贵,平时两人都是花五毛钱等王念打过来。 电话拨通,没多久对面就接起了电话。 “葫芦头哥哥,珍珍妹妹。” 吴珍珍听出对面是声音变得很嘶哑的施书文,立即很高兴地跟他分享了喜悦。 三线厂的能干后妈[七零] 第182节 “葫芦头哥哥,我也收到安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 没想到,施书文竟然也和葫芦头一样考上了同个大学,只是一个数学系一个是文学系。 “文学系是安怀大学录取线分数最低的。”葫芦头不好意思地挠头。 他的目标是考到安怀,但并没有想过究竟要读什么系,所以报志愿时专门选了分数最低那个系。 而与之相对的是……安怀大学的数学系是全国数一数二。 不过现在那些都不重要。 “我们马上就能团聚了!”吴珍珍眉飞色舞地朝着电话听筒那边叫道。 三个幼年的小伙伴相隔千里,共同欢呼出声。 可惜王念当天去医院复查身体没在家,施书文一在保证等妈妈回来就立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我们晚上再来。”葫芦头说,吴珍珍点头。 他们都想亲口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王念。 高考结束后,围绕着吴珍珍的困难好像一夕之间都远去了。 她跟着葫芦头踏上了前往安怀市的火车,在火车站台上终于扑进了想念许久的怀抱中。 吴珍珍仔细回想,好像就是从那时起她脸上笑容多了起来。 安怀很繁华,许多新鲜食物看得她应接不暇。 新家也非常非常好。 那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四合院。 前院正中种了一颗枣树,每到结果期她都能在窗台上捡到成熟掉落的枣子。 王念阿姨和施向明叔叔住在正房,施书文和葫芦头喜欢安静,所以房间都被安排在窗子靠西的西厢房。 东厢房三间她住在中间,左边是施宛,右边是吵闹的施飞英。 四合院虽然大得走路都得十来分钟才能绕完,可是因为有这么多人住在里面,一点都不显得空。 吴珍珍顺利转学成为了施宛的同班同学。 每天早上只有王念阿姨都起得很早,因为她要先去开饭馆的大门准备做生意。 随后是施向明叔叔和徐爷爷,他们去店里吃了早饭就要去上班。 差不多七点,吴珍珍才会去叫施宛和施飞英起床,洗漱完就会一起去饭馆里吃早点。 不管店里生意再好都会给他们留下一份早点。 两个本来应该住校的哥哥这时候才会起,不忙着去店里吃早点,而是先给后院的菜浇水。 忙完王念阿姨交代的事之后再懒洋洋地去饭馆里吃早饭。 吴珍珍非常珍惜每一天,痛苦时希望时间能过得快点,眼下的生活她却希望能再慢点就好了。 所以她习惯了将开心的事记录下来。 慢慢的,记事本写完了一本又一本,她也从满口蛀牙的小孩子长成了漂亮能干的女强人。 她事业做得风生水起,随随便便就能拿出钱来买一套大别墅。 可她还是一直住在王念阿姨家里。 因为……这就是她的家。 亲生母亲的消息断断续续会传入吴珍珍耳中。 或许是再婚生了个姑娘,又或许是因为生产落下病根。 当年段荷花在火车站抛弃吴珍珍,其实一直在暗处看着她上了回长生沟的汽车。 包括后来去安怀,一直住在王念家,段荷花都清清楚楚。 可是她却没弄清楚,血浓于水并不适用于她们。 当段荷花抱着瘦小的女儿出现在吴珍珍公司门前时,保安连大门都没让她们进。 “我是你们老总的亲妈!” 段荷花对着保安大喊大叫,嘴里不提冒着要让保安吃不了兜着走的狠话。 保安队长斜眼瞟了眼沧桑的农村妇女,满脸不屑。 “我们吴总的母亲是施院士的夫人,要骗人也不找个像样的理由!” “我真是她亲妈……” “滚一边去。”保安推搡着段荷花,把人直接推到门外,顺势往旁边地下车库的方向一指:“瞧见了没!吴总亲妈在车里。” 一辆崭新的白色轿车从地下车库里缓缓开出。 驾驶座上吴珍珍只是往大门口的方向扫了一眼就收回眼神,似乎根本没注意这边一样。 可段荷花很清楚,她已经看见了自己,眼底的冷漠却犹如再看一个陌生人。 而副驾驶上……王念闭着眼睛正在小憩。 车子绝尘而去,从此再无交集。